“混蛋、色狼、超级大变态,你去死吧!”
“番婆、蛮夷之邦、没有教化!”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人正打得不可开交时,头顶忽然响起撼动山岳的大喝,吓了她俩好大一跳,紧接着两个人马上像小猫似的被腾空拎起。
“放开我!放开我!”两个人同时又踢又叫。
看清楚来人后,两人立刻住了口不敢噤声。
又是木怀沙!
“哈哈,木头,你好啊。”耀凝皖干笑两声。她原本就是要来投靠他的,怎么这一见面,自己反而有些作贼心虚?
木怀沙赶紧放下她俩,肃立在耀凝皖身前。
陈七好奇的瞅着他们,显然木怀沙认识这个叫要你管的番婆。她是什么人?为什么木怀沙会露出这种必恭必敬的态度?而且……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叫他木头!呵呵呵,真是有意思极了。
“小姐!”木怀沙刻板的口吻出现了难得的惊讶。“你不该在这儿!”
“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么该不该的!”耀凝皖回答得理所当然,毫无愧色。
木怀沙突然转过脸来瞪着陈七,她被瞪得脚底发凉。
“看……看什么?”
“又想逃。”他的口气像审问犯人。
“谁……谁说的,我……我已经准备好了,在这儿等你。”
陈七嗫嚅的解释,还扬了扬背上的包袱。
“是吗?他逃得可快了,还撞到了本小姐。”
陈七恶狠狠的瞪了耀凝皖一眼,急忙辩解道:“你别昕她胡说。”
“喂,木头,你要真相信他的鬼话,那你可真是标准的无可救的大——木——头啦!”耀凝皖说完,掩着脸呵呵笑起来。
木怀沙只是看着陈七,淡淡说了句:“你先回屋里。”
“那咱们呢?木头。”
“卑职护送小姐回府。”木怀沙轻颔首,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耀凝皖杏眼圆睁,一言不发的慢慢朝木怀沙走近,直到离他约莫一尺远的距离才停下来。
耀凝皖对木怀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视线回到了那张冷峻的酷脸上。
“我、不、回、去!”她慢吞吞的摇了摇头,越过木怀沙,开始朝忘尘居走去。
陈七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来。这番婆的确不好惹,她倒要看看木怀沙能拿耀凝皖怎么办?她兴味盎然的跟在她们后头,期待更精采的好戏开锣。
没想到木怀沙突然身影一晃,施展起轻功,直飘进右侧的树林里。
不一会儿,林子里扬起马儿的嘶呜声,木怀沙骑着他的爱马“超风”直驰而出,停在耀凝皖与忘尘居之间。
“木头,你别这样好不好?就算帮我一个忙嘛!你知道吗?今天是我那见利忘义的老爸,安排我和隔壁都庞县令大人的大儿子参加‘来电五十’的日子。听说那家伙连看到老鼠都会昏倒也!我想那家伙出娘胎时,他妈一定是忘了把胆子送给他了。要我去和那种人玩来电五十,门都没有。说不定我一扮个鬼脸,他就吓得躺在床上大病个一年半载。所以,你这儿就暂时借我躲一躲罗!我保证过几天一定会乖乖的让你送我回去的,好不好嘛?”耀凝皖仰着头,可怜兮兮的拉着木怀沙的衣袖。
陈七惊奇的发现木怀沙嘴角竞隐隐挂着笑意。耀凝皖的说词她虽然有几句不懂,但也听出了大半,瞧她说得绘声缓影、活灵活现的样儿,要让人不发笑还真难。
木怀沙摇摇头,“不行,大人会担心。”
大人?!陈七顿时恍然大悟,敢情这番婆是县令大人的千金哪。
“木头……”耀凝皖仍不死心。
“不行。”
“木头!”耀凝皖双手叉腰。
“不行。”
“死木头!千年老迂腐,万年老顽固!”耀凝皖骂完,人已经移步到左侧。说时迟那时快,她狠狠朝马尼股踹了一脚,紧接着想溜进忘尘居的大门。
“超风”果然是训练有素的良马,只见马身轻晃了一下,立刻安静下来,不像一般的马儿受惊吓后便提足狂奔。
眼看耀凝皖离大门就剩两步远了……
“呀——”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凌空飞起。
木怀沙眼明手快的将她给“请”到马背上去了。
“木头,这太卑鄙了,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快放我下来,我不要回去……”
陈七目送着他们离去,始终无法将嘴巴合上。那样奇特的姑娘跟木怀沙耗一荤子也许是不错的主意。
马蹄声渐行渐远,声音也跟着模糊了……嘿!她还杵在这儿做什么?给耀凝皖一搅和,她都忘了先前的目的了。
陈七拎着包袱,再度急急朝山下奔去——
“哇!哎哟……”她突然撞上一堵肉墙。
今天是什么天灾大煞的日啊!老天一定得让她这么东跌西撞的才甘心吗?陈七捂着疼痛不已的鼻子,顺着白鞋、衣袂直看上去,看看又从哪儿蹦出了个冒失鬼。
一抬头,她对上了那双连日来让她既期等又想逃避的灼热眸子。
神采依旧,令她心动的魅力依旧。这一撞上,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思念着他。
不过,爱情并没有冲昏她的理智,她仍飞快地思索着:这一介文弱书生,究竟是如何不声不响的抢先站到她前头的?
“关……关夫子……”
“又想离家出走啦?”
“我一…呃,哈哈,你误会了。我……啊,对了,我到山下等阿怀呀!”
“小鬼头!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还会不晓得吗?”关越阳好笑的盯看刚七。
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肩上,虽轻柔却不容抗拒。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等阿怀回来再说。你再这么走掉,家里又会一团乱了。”
那手仿佛会散发魔力似的,陈七不由自主地任它驱使。
“对了!你是怎么冒——”他仰起脸。
这……这是哪儿?
关越阳的人在刹那间消失了!
陈七惊惶地发现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无涯无际的黑暗,比那个窝在破庙里的黑夜更黑、更骇人。
她张开口想大声呼喊,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伸手企图攀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怎么会这样?谁来告诉她?谁来救救她呀!
关越阳……她最信任的关越阳呢?她感觉自己正以无法预知的速度在旋转,四周无止尽的黑也在旋转,愈来愈快,她不由得往那黑暗深入跌去……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被那一道道既尖又强烈的酷寒给拆成了碎片。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她死了吗?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她究竟是为什么而死呢?
渐渐地,她的眼前清晰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被褪至手肘的衣裳,裸露出肚兜与大半的肩颈肌肤、还有……她倒抽一口冷气,一只属于男人的大掌正覆在她的胸口!源源不断的热气由胸口散至全身,流遍四肢百骸……
糟糕!有人发现她是女儿身了!
陈七花容失色的将身子往后一缩,抬起头。
是他!
关越阳发出一声低喝:“别动!否则你我都将经脉逆转!”说完,双手又覆上她胸口。
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关越阳耀输内力给她?而且他一个书生竟有如此深湛的内力?!
完了,关越阳知道她是女儿身了!而他们现在竟……竟有了肌肤之亲……
陈七脸色骤然大红,一个气息不均,体内的热流竟开始冲撞起来,几乎要窜出胸口。
关越阳的声音又响起:“快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心无杂念,否则我们都会走火入魔!”
关越阳的话起了莫大的安抚作用,陈七果然逐然排除杂念,闭起眼专心吸收传输过来的内力。
一切又变得恍惚起来……
再次睁开眼,陈七发现那双温柔的眸子正凝视着她不知持续了多久。她只知道朦朦胧胧中,一直是床沿这修长的身躯陪伴着她。
被看得心慌意乱 被看的心慌意乱,她连忙垂下眼帘,不敢迎视他,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这小东西在担心。关越阳望着两两排长翘的睫毛,他愈来愈强烈的感觉到要将目光由她身上调开,简直比登天还难。
卸下那层黑色的伪装后,他发现原本不起眼的五官,刹那间成了绝美的姿容,没有一丝瑕疵。
他从来没想过,那身衣服底下,竟是副纤细雪嫩的娇躯。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对扮男装的她产生无法克制的反应了。
那种耗尽所有心神、强烈压抑的痛苦一直折磨得他精疲力尽!他总是一再挞伐自己,极力否定那种畸型感情的存在,甚至在木怀沙带她回来时,他远远地逃开了,不敢再看见她。
这一刻,他衷心感谢上苍,他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爱她了!
可她身上那该死的“洛冷寒”该怎么办?她究竟是如何发现洛冷潭的?
他已经耗掉了四成内力,却只能护住她的心脉,驱出的洛冷寒还不到三分之一。
他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老天要在眷顾他之后,又丢个大难题给他?
“为什么不敢看我?”要是这小东西还像平常一样话蹦乱跳的话,他一定二话不说先打她一顿屁。.她居然忍心折磨他这么久而不告诉他真相!
朱唇微启,陈七怯怯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虽然她根本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我什么?陈七‘小少爷’。”关越阳特别加重了语气。
陈七脸色大红,又羞又窘。
见到她娇羞的模样,关越阳不禁发出爽朗的笑声,“嗯,女孩子家还是别太伶牙俐齿的好,只要露出羞答答的模样,就是最佳利器了。”
他……何时变得之般轻薄了?他正对他说着……调情的话哩!
陈七双眼含嗔地望着关越阳,红潮更甚。
这时,她发现了他那沿着额际流下的汗球,漾着笑容的脸上有着一样的苍白,一望便知是气血失匀。
他究竟为她耗去了多少内力?而她究竟得了什么难以医治了怪病?
“你……”陈七伸出手,奋力想起身去为他拭去那道表示着虚弱的汗球。
“哇,好凶,想打我。”关越阳笑嘻嘻的伸出大掌,包住了那伸过来的柔荑,用下巴抵住它。
“没……没有。告诉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关夫子,你……”陈七慌了手脚,急切的想收回自己的手。
“现在还叫我关夫子!”关越阳不满地提高声调,口吻愠怒,手掌握得更紧了。
哇,她又惹她生气了!陈七立刻见风转舵,结结巴巴的喊了句:“阿……阿阳。”
关越阳面色凝重的摇摇头,“不对。”
不对?“少恶心了,我不会像阿正那样叫你的。”陈七吐吐舌头。
“相公。”关越阳的脸朝她移近。
陈七一脸愕然,他刚才说什么?她会不会听错了?
“什么?”她只能呆呆的眨着眼。
“叫我相公。”他重复一次。
“啥——”陈七瞪大眼,连忙抓起被子盖住了大半个头,不敢面对那张近在咫尺无比认真的脸。
怎么办?虽然她喜欢他,可是和木怀沙指腹为婚的事还没解决呀!既然她已经暴露了身分,木怀沙知道真相是迟早的事。
她不以为木怀沙会将已认定的女人再拱手让人,而且她又是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即使她不喜欢木怀沙,但总要让事情圆满解决,绝不能因为她而破坏了关越阳和木怀沙之间深厚的友谊。
至于关越阳是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就要看他如何面对这项考验了。
关越阳的脸垂得更低,隔着被子坏坏地笑道:“怎么,不承认?你要知道,这身子我抱也抱过了、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只差没亲过而已,除了我可以勉强接受以外,已经没有人要你罗。”
“登徒子!”陈七在被子里尖叫,腾出一只手来捶打他。
“好坏,这么快就想谋杀亲夫。”关越阳轻吻着她纤白的手指……晤,不行不行,在她的病治好之前,他们都需要保持距离与理智。
他强迫自己松了手,不过,他现在就要给她承诺,当然,他也要她的承诺。
“阿七,别躲,看着我!”关越阳拉开被子。
他看到那张绝美的脸蛋有着娇怯、忧心、释然……
陈七深吸口气,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开了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在这之前先让我告诉你一些事情,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对我说那些话,好吗?”
关越阳潇洒一笑,自我解嘲道:“看样子我关越阳要娶个美娇娘回家,比过五关斩六将还困难。”
陈七噗哧一笑,故作无所谓,“那就算了,大不了我到县城里张贴告示,另觅良人。”
他一点也不担心,笑吟吟地回答,“你跑不掉的,这辈子我是黏定你了。说吧,有什么难题我们一起解决!”口气变得正经严肃。
“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而且不准有任何隐瞒,知道吗?”
“嗯。”他点点头。
“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我昏迷多久了?如果我真得了什么怪病的话,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病了,甚至完全没有痛苦的感受?”
“从你那天在门口昏倒算起,现在是第四天。原先我以为你是因为过度劳累的关系,直到半个时辰后发现你全身冰冷得吓人,才知道是‘洛冷寒’发作。”
“你……你说我中了‘洛冷寒’?莫非……”
她从前曾听爹说过“洛冷潭”,原以为是江湖上没有根据的传说罢了,没想到在误打误撞之下,她竟然将洛冷潭当成贵妃沐浴的大浴池了。
“没错,山洞里那泓潭水正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洛冷潭’,你是何时、如何发现那儿的?”
“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到林子里看萤火虫时发现的。我看潭水很干净、而且温度刚好,就……呃……就把它当成大浴池了。”
关越阳呻吟道:“老天,你究竟在里头泡了多久?”
陈七摇头,“不知道。”
关越阳讶异的张本了嘴,“不知道?!”
“后来我睡着了,有人把我从潭里‘捞’了上来,醒来时就躺在那块大白石上。”
其实她想说的是,在他之前,她已经被人看光了身子了,而且还是她的未婚夫,那他仍会要她吗?
“谁?是谁?”关越阳激动的搂住陈七的双肩。她担忧自己是不是清白之身了吗?长久以来,女人的名节重于一切,即使她雪白手臂上的守宫砂仍在,但被看过了身子,她便以为自己不再清白?傻瓜!他要的是她的心与完整的爱呀!
“木怀沙。与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关越阳只觉得脑际“轰”的一声,刹那间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别骗我……”他只能喃喃吐出这三个字。
陈七哀代办处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不!”关越阳突然神情一振,“你不必担心,我要阿怀解除婚约!指腹为婚是何等荒唐的事,那支玉笛他收藏了二十五年,他甚至不知道你生得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