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送走一名什么都作不好的佣人婆婆,这会儿又来一位慈禧太后的姐妹,他的日子——唉!
这又能怪谁呢?
谁怪的是,自己的忧柔寡断吧!
为什么要把大门打开,让人家提着大包小包,摇摇晃晃的迈步进屋?
为什么当她脚踏上很久……很久……几乎从未打扫过的屋内时,自己不能断下决心的把她赶出去?
为什么——
在英国留学时,亲爱的房东太太原就是这一类型的人,唠叨嗦唆,以打探别人的隐私当乐趣,东家长西家短,挑拨离间,家事不行,年纪一大把的,浓妆艳抹抛媚眼的万事欲万分老练……这种女人,是令人讨厌,是令人恶心想吐的!
可是,那时生病了,唯一照顾他的,竟是他看见便掉头的孤单老女人,她狼狈、披头散发,妆也设空画的一脸苍白,最怕令人看见皱纹的人啊,等他病好痊愈,脸上也多添着好些纹路。
虽然,病好后的他,性格态度依旧,但看她的眼光已是不同。
这一位自称是阿叶婶婶的姐妹——阿含姐的女人,看在宇文的眼中,竟是当时的房东太太的翻版一样,强势的外表,令人敬远之的打扮,内心的出发点,欲都是为着自己着想……
因为这样,他更不可能赶她出走——她说,她也没地方去了,她不想待在养老院,看着一堆老人,她说,她还没老呢!
是的,全身上下,她的任何一部分,都可能已退化老去,只有那根舌头是越磨越年轻——
“请喝茶。”
“不行,老人有这么晚喝茶,夜里会不好入眠。你想害死老人家啊!”
对宇文的好心,涵涵总有办法曲解,不过,当逆来顺受的年轻人,端来一杯冷热适中的白开水时,她也无言以对了。
没工作,没收入,还是得过活嘛,本来是想趁着这机会,大大的在罗宇文家里捞上“一大票”,看他这屋里的凌乱,像样的摆设全无,她的心中便冷了一大截——难道这里仅能供食宿,欲没有薪水可拿?
打零工、趁机“借走”梦幻之星是她的两大愿望.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大事”,没想到事与愿违,第一个愿意已经被钉子狠狠戳中——咻,破啦!
“我说阿文仔,我虽然老,可是也得有一、两个钱零用,可不像阿叶姐,有饭吃、有地方住就高兴的不像样——”
“三万五还不够用吗?那要多少?加一倍够不够??宇文的大主,反而让涵涵睁大眼睛,当然,墨镜的黑影替她藏起不少惊讶的影子,否则,宇文会怀疑那双眼睛的年轻。
“马马虎虎,带我去房间,唉,走了一天,累死人啦!”
真不知道谁是主人呢,宇文竟然乖乖的被鬼鬼的老女人东指挥、西指挥,搬着她的行李,扛着上一位仆佣的卧房。
没想到。真没想到!
冰箱、电视、录放影机、音响……该有的设备,没一项少的,除此之际,花瓶、瓷器、书画,奢移的摆设,全在这间屋子出现啦!不过——
“哎唷喂呀,这是什么味道,那是……你收破烂啊!”
她恶狠狠的踢着那堆乌七抹黑的瓶瓶罐罐。恶臭就是从这些东西散发出来的,原来开始转变的一些好感,又开始逐渐的冻结。
“那不是我的,是阿叶婶,她舍不得丢东西嘛!”
“哦——”一时语塞,竟然无法面对如此善良、好欺负的罗宇文,她只用着沙哑的苍老声音说:
“好啦,好啦,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是!”得到太后的御赐令牌,罗宇文急急忙忙的逃窜而出,他的动作,令涵涵有些好笑,但是也令涵涵觉得有些陌生的感动,油然而升上心头——
他应该也不喜欢“无路用”的老太太吧?
瞧他提起上一位的仆佣,那种无奈的疲惫是掩藏不住的,从这一路行来的逃遢、脏乱,看得她是心惊胆战,步步惊魂,深怕一不小心,也许会在房里踩到狗大便呢,那,这位时时住于此地的国际巨星。又是如何适应此地的?
更不简单的是,其他房间都是简陋单纯的一床一桌,只有这间房里,设备齐全,色彩艳富,看得出这主人待老人家是用心的,即使没有工作能力,依然拥有高薪……想着,想着,涵涵有股冲动,想要告诉他——
其实,我是想跟你借一样东西,“梦幻之星”而已啊!
想做就做吧,趁着浓妇未卸,面貌还苍老,以这样的脸孔,借东西或许容易些吧?
不知他在哪个房间,只得一一的找起——
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室,以及涵涵——不,是“阿含婆婆”的住处,二楼是什么地方?她还没能参观呢!
走上楼,到了楼梯顶端,就瞧见广阔没有隔间的平面,衣柜、书橱、屏风架上的凌乱衣物,一目了然的出现在眼前。
东西依然是不多的,垃圾依然是很多的,唯一较干净的地方,大概只有那张深棕色的桃心大木床吧!
他,背对着涵涵正在讲电话,似乎也正开始说吧,他才刚刚说完“你好”,报上姓名而已。
不想当个窃听他人电话的小贼,踮着脚尖,涵涵便想离开,但是,一听见电话内容她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她听见宇文是这么说的:
“……藏到十八屋地狱,你也得把她挖出来,她害我脸肿得像猪公,十天半个月不能见人,这些损失,我都要那个臭丫头赔!……你问我怎么赔?那就别管啦,抽她的筋,剥她的皮,要怎么做我才会解愤,我就怎么做!”
他该不会是在说自己吧?让国际巨星的脸变成猪公的,在今天是发生在涵涵的手上吧,会不会要找的是“以前”曾打过他的人?
涵涵祈祷又祈祷。还是失望啦!
人家是百分之百,没有半丝折扣的扯上她啦!
“……从没有人敢像今天那个三八婆那样打我,好心让她试镜,她竟然敢这么待我,我——你说什么?连名字也不知道,她没有报名要试镜。那她干嘛跟人家排队,凑什么热闹?不管!要是不把她找到,那部电影我就拒演,听清楚了没!”
后头又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光是这些片段。已足够让涵涵丢下行李,立刻逃跑。
只是,跑了之后,她就算回复真实面孔,人家也不会理她的解释,只怕是一被他找到,就要下油锅去炸骨头酥了!
明明是他不把话说清楚就叫人脱衣服,才惹来这后续的巴掌声,被他说出来,欲是自己不识好歹,给机会还自己去砸锅,不管是什么啦,现在可是有理扯不清了,唯一的办法,还是只能留在罗宇文身边,伺机而动。
打定主意后,涵涵变得十分忙碌起来,她可不是在整理她的住房哦,而是她存心大展身手,用美味的食物占领罗宇文的胃,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要捉住男人的心,就得先伺候好男人的胃。
她。“阿含婆婆”要大展身手,勾引住罗宇文,等他吃饵上钩后,要交出东西容易,让他忘记巴掌事件也容易。
劈哩啪啦的踩到厨房,开了冰箱,她就碰到第一个难关——烂黄的青菜、发臭的鱼,唯一可以食用的,只剩下速食面。
没关系,面就面吧,泡面可能也是她唯一会煮的食物了,冲了开水,加上鸡蛋黄——好,端去给那个人吧!
他,他应该受宠若惊吧?所以面上表情既滑稽又可笑……只是涵涵又错了一次,他是想苦笑,脸太痛了,才变成这般稀奇古怪的表情。
“面……从冰箱拿出来的吗?”
“当然,不然我去哪里生?”涵涵也是插有演戏天分的哦,一旦扮起老婆婆,那种乡俚的粗野就学得十足十的自然流露。
“那些面哦,是阿叶婶婶要丢掉还没丢的吧。好像是被老鼠咬过的——”
“什么?”涵涵吓了一跳,手一打滑,一碗热滚滚的汤全扣到罗宇文身上去啦,白花碗也砰砰碰碰蒙主恩召!
罗宇文立刻躲入浴室,舀起冷水往光裸的褐色肌肤上泼,他的小麦色肌肤,有魅力的,不过,换居是“阿含婆婆”的角色时,她会是如何——
“阿文仔,来!婆婆帮你洗澡……”
“砰”好快的速度哦,门扇就在涵涵鼻尖上大力合上;好吃,好吧!这个不行,收拾东西总可以嘛!
咦——手上为什么红红一片?而且有越来越蔓延军开的趋势。
“哇——好痛,好痛,被瓷碗割伤了啦!”
她随手拿起一条“抹布”,包里着止血——
“妈呀,那是一件十几万的亚曼尼,还得还人家厂商的,哦——完蛋了!”
冲完冷水后的宇文,又被另一种惊呼摆了一道。
“我……我去洗!”
“不用了,血迹是没办法完全洗净的,婆婆,只要您下楼去看电视休息,什么都别动,就已经是帮了我非常大的忙啦!”
这分明是绝望之人的口气嘛,涵涵怎么可能会服气的?只见她固执的又去收拾东西,四只肥饱的蟑螂先生大摇大摆的从她眼睛上面掠过……
这一回,她不敢再看是什么东西遭了殃?也不敢再强留在罗宇文的疆土上,用着与“阿含婆婆”不相等的速度,涵涵一溜烟的跑回属于“阿含婆婆”的房间里,避难去了。
这一举两得利的便宜事,或许——并不是很容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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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涵终于知道,为什么罗宇文家中的碗盘十分稀少——手脚不灵活的老婆婆会打破碗盘,而她这“假”的老婆婆,因为不习惯做家事,锅盘碗瓢也“牺牲”不少呢。
罗宇文,真的是好脾气!
弄自助餐厅的饭菜给他吃,他也吃;弄炒焦的蛋包饭,他一样囫囵吞落肚。
对她这位手脚“不灵活”,又“笨手笨脚”的老太婆,他是十分呵护有加的。
她想扫地,他立刻找清洁公司,舍不得让她动到一丁点指头,沾上一滴滴肥皂水;她要替小园的花浇些水,他也请园艺公司来改种松柏一类的长青植物,那么,替他洗衣服吧!
“谢谢,谢谢!阿含婆婆,有一家洗衣店跟我有条约,他们会来收衣服!”
“那你雇我作什么?根本没事好做啊!”被当作是“废物”的滋味可不大好受,让涵涵忍不住翘起“老”唇嘟哝的抱怨起来。
“婆婆,您只要负责监督、看家就行了,这样的重责大任,非您不能承担的。”
讲得可真好听呐,骨子里不宵是在说“你没用”这三字而已!
为了赌口气,涵涵开始注意罗宇文,她相信一定有漏洞的地方,是她可能帮忙的——
寻寻觅觅,直到那一天,罗宇文的脸恢复的差不多平整光滑,又开始接受经纪人安排的工作时,她才看见她可以发挥的地方。
这时候,在罗家的日子已匆匆过去七日,而涵涵还无所觉,找寻救老爷的“梦幻之星”任务,她仿佛也忘记了——没忘,她没忘!她只是想,时间还够,她先做些别的事,比如“收服”罗宇文,只要能够做到,还怕东西会不落到自己的手上!
清晨的朝露未散,宇文就早早的开车离去,车子引擎声音一发动,涵涵已醒来,她本想追出去问:你到哪儿去?一想到妆未上,她便打消主意。
闷闷的睡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已过十点。桌上的电话铃声正在大响,睡意浓浓的抓起话筒,对方已急切的在大叫:
“罗大牌,你还没出门啊,全组戏班在等你一个了!”
“他出去了。”涵涵冷冷的打断对方。
“他上哪儿去,老天爷,他该不会又记错地方。”
“记错地方?”涵涵学舌鸟般的覆述一遍,而后才惊疑的问:“你说他‘又’记错地方,难道他时常忘记该去的地方吗?”
“谁说不是!”那人也不管涵涵是何许人,逮到机会就大吐特吐怨言的说将起来:“头脑不好又爱逞强,老是要夸口他是剑桥牛津大学应数系的博士,每次跟他说行程,他总是不爱留资料,脑袋听听就当作记住了,要真记住了那还好呢,偏偏又不是那样的,三天两头的跑错的地方,告诉他,他也不承认——咦,你是谁呀,怎么会在他家?连我这个保姆想去接他,他死都不肯让我踏进他家的,你,你怎么——?”
要是自己的家,老像洪荒时期的——有待整理开发,自己也不愿在旁人面前出臭嘛,将心比心的想了想,涵涵更觉得宇文的牺牲真的是够多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老太太特别的好,她也不想去探究,不过,想和解、想帮他的心是一分一分的累积起来了。
“哎哟,我是谁,这个时间会在他家的,还有谁,我……我是他妈妈啦!”
“啊,他——伯……母……”那是颤抖的声音呢。
“别担心,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知道吗?他那些毛病啊——别提了,讲也讲不好!”好一副慈母的口吻哦。“来,告诉伯母,他的行程表,伯母一定想尽方法要他跟你配合,好不好,他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来,都说出来,伯母看看该怎么做——”
“哦——那……”
那段赘肉般的叙述,就是涵涵可以做到,可以让宇文改变对她的印象的方法,涵涵迫不及待的实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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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
月儿明亮
星星依稀
踩着步伐到家的人啊,越近家门,愉快的心情便愈加的沉重起来,跟着就有种想跑开的欲望。只是——
能逃向何方?
哥哥们都在忙碌,似乎都跟姓“薛”的女人扯
上关系,而朋友们的生活,也各有各的惆怅,在这种时候,上PUB买醉,也还嫌早,而且还得有心理准备,明天上综艺牌的头条新闻——国际巨星深夜藐连酒馆,为情,为仇?
什么都不为啊,是为了一名鸠占鹊巢、苦命兮兮的老太太,也许自己真的是太好说话了,她的需要总是被他摆在第一位,以至于脚不灵活的“管家佣人”被他扶养的像是老佛爷、太上皇那样。
认真的想想,她已经来了好几天啦,笨手笨脚毁去的东西有多少,这些也不必提了,身外之物嘛,再买总是有的。
可是烫伤他、割伤他,让他从楼梯上的一洼水滚下客厅的毛茸茸地毯,那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上一任的阿叶婶,虽然把垃圾当成宝物,不肯稍微丢弃一些,不过也还不至于危害他的生命安全,煮的东西至少还能入口,绝不像这一位,不是“焦”蛋包饱,就是蛋包饭“焦”的,吃得他肠胃闹革命
要他不吃!不可能的,人家是“好心好意”的煮东西给他吃呀,伤害老太太“脆弱心灵”的事,他做不到!
那么,就自认倒楣吧,何必再罗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