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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你不后悔 page 6 作者:季可蔷

  「我真佩眼妳啊。」

  「你欠揍!」再也受不了他有意的作弄,她扬起吃了一半的芭乐,连同吐出来的秽物,重重掷向他。

  他冷不防中了暗算,连忙跳起,「喂!妳偷袭我?」

  「偷袭你怎样?不行吗?」她高傲地抬起下颔。

  「当然不行!妳……」

  「闭嘴!」她不许他再多话,双手捧起水,狠狠泼向他。

  他措手不及,呆愣原地。

  狼狈不堪的模样似乎取悦了她,扬声朗笑后,跟着又是一束清水射向他。

  「嘿--」他拉长声调抗议。

  她不理,继续以水泼他。

  「好啊,来就来,谁怕谁?」眼见自己一脸一身尽是水滴,温泉不甘心,索性也蹲下身,与莫语涵打起水仗。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便衣衫尽湿。

  「喂!你做什么?我才刚洗好澡耶。」莫语涵锐声一斥,展袖抹了抹遇水侵袭而变得冷涩的眸。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温泉笑嘻嘻地再奉送她一柱清水。「我只是礼尚往来啊。」

  「你可恶!」

  她跺了跺脚,上前意欲踢他一记,他灵敏地躲开,她却一个重心不稳,步履一晃,身子往后仰倒--

  「小心!」温泉急喊,展臂想拉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

  随着一声惊喊,莫语涵窈窕的身子跟着栽入水里,膝盖撞上了一块尖锐的溪石,好不疼痛。

  「怎么样?妳没事吧?」温泉急急下水,扶起摔得凄惨的她。

  「痛、痛、痛--」突来的拉扯令她膝盖和踝关节一阵剧烈疼痛,她一咬牙,「你别碰我!」用力推开他。

  「妳受伤了吗?哪里痛?」见她咬牙忍痛的模样,他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不关你的事,走开啦!」她烦躁地挥手,伤口袭来的疼痛教她禁下住眼眶一红。都是他的错,害她跌下水了。

  「语涵,让我看看,究竟是哪里……」

  「我要你走开没听到吗?」她锐斥,愤懑与委屈同时攀上心头。为什么这么多年后他还要继续招惹她?她明明不想再与他有所牵扯了啊!

  「都是你害的啦!可恶!可恶!」她不由分说地重搥他肩膀一记又一记,如夏季落雷不停劈下。

  他没闪避,任由她宣泄心中的不满,直到她因疲惫缓下了动作,他才握住她双手。

  「是擦伤吗?还是扭伤了?」他柔声问,凝望她的眼眸同样温柔似水,「到底是哪里?」

  她怔怔地望他。

  「能站起来吗?」他继续问,一面抬起手,替她拨去颊畔湿透的发绺。

  温柔的动作教她没来由地心酸,蓦地别过头。

  「我帮妳看看好吗?」

  「别、别看了。」她敛下眸,语调轻缓,不似之前尖刻锐利,「只是撞伤了膝盖。」

  「这里吗?」他蹲下身,稍稍推开湿贴在她膝盖处的裙襬,凝目审视。

  原本圆润白皙的膝头此刻一片淤红青紫,还细细划了几道白色凹痕,虽不见血,但那斑驳交错的印记也够吓人了。

  他眉头一蹙,胃部如遭重击,一阵闷疼。

  「我没……没事。」她深呼吸,强迫自己站起身子,「我……」

  「别动!」他阻止她的妄动,定住她身子,然后展臂将她整个人抱起。

  「你干嘛?」她吓了一跳。

  「抱妳回我家。」

  「可是……」

  「妳受伤了,别勉强自己。」明白她要说什么,他抢先一步堵住话。

  「我才不要你……」

  「听话,让我抱妳回去。」他低头望她,深眸温煦。

  她呼吸一凝,说不出话来。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那温柔和煦又带点淡淡无奈的眼神,就好象当她是长不大的小女孩一般,需要软言呵护。

  从来没有人这么看她。从小到大,没人用这种温柔的眼神看她,包括一手拉拔她长大的母亲。他看她的模样,彷佛能够包容她所有的尖刻与任性。

  她陡地将螓首埋入他颈间,不敢迎视那令她心慌意乱的眸光。可没想到,湿润的鼻间反而嗅到一股独特的男人味道--

  夹杂着泥土与青草的气味,清新又性感的味道。这就是……他的味道。

  她有些恍惚,忽地想起久远以前,她也曾这样依偎在他身畔,嗅着他的味道。

  那时候的她,还以为男孩子身上都该蕴着这样的青草味,直到后来接触的男人多了,才恍然领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样清新的味道。

  有些男人身上只有浓得散不开的烟味、酒味,有的,更全身上下带着一股在花国酒乡沾上的脂粉味。

  如果味道也能代表一个人的气质,那么她相信,他的气质是相当相当不错的--虽然他只是一所乡下小学的教师,虽然他的事业成就,远远比不上她在职场上认识的那些社会菁英。虽然,他是她立誓要一辈子远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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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了吗?」

  针对她受伤的膝盖进行好一阵子热敷与按摩,确定淤血处已逐渐散开,他才抬起头,望向她苍白的容颜。

  她默默点头。

  「接下来是踝关节。我帮妳推拿,会有点痛,忍耐一下。」说着,他伸手捧起她微微扭伤的玉足。

  眼见自己纤细的足踝?在他厚实的大掌上,她忽地有些尴尬,脸颊一烫。「不、不用了。」急急收回足踝。

  「怕痛吗?」他误会了她的惊慌,「别怕,我从小就爱运动,对付这些跌打损伤之类的最拿手了,不会很痛的,妳相信我。」

  「我……不是这意思。」她咬住下唇。

  他不解地望她,「那妳怕什么?」

  「我--」她僵住身子,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羞怯又气又急,忽地一咬牙,「算了,随便你吧。」

  「不会怎么样的。」他先是柔声安慰,这才再度捧起她莹腻的足踝。

  他垂下头,专注地为她疗伤,推、拉、揉、捏,虽然小心翼翼地拿捏力道,她却仍感到微微疼痛。忽地,他握住她脚踝,用力一拉一推--

  「啊!」她禁不住痛呼,狠狠瞪他一眼,「你干什么啦?」

  「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他微笑望她。

  她一愣,轻轻动了动足踝,果然发现己能顺畅转动,明眸不可思议地圆睁,「你怎么办到的?」

  「不要这么惊讶的表情好吗?」他忍不住笑,伸指弹了她前额一记,「这就是中医的推拿术啊。」

  「别这样碰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嘟哝抗议,不知怎地,声嗓听来细微软弱;芳颊,亦染上了淡淡红霞。

  他看着,不觉痴了。好半晌,只是呆呆半跪在原地。

  「你干嘛还杵在这里?」她瞋道,「不是已经弄好了吗?」

  「哦。」他这才凛神,醒悟自己方才像个傻瓜般直望着她,不禁微微难堪,「我去帮妳弄点吃的东西?」

  「又吃?上她翻白眼,「我一小时前才吃了一碗粥。」

  「那妳想喝点什么吗?要不要我帮妳泡杯咖啡?」

  「我不喜欢三合一的咖啡。」她拒绝。

  「那妳想要什么?」他柔声问。

  她一窒,瞥向他温和的脸庞,忽地觉得自己真像个爱闹别扭的孩子。

  「天色晓了,我该回旅馆了。」说着,她从沙发上挣扎着起身。

  他却不容她动,按住她身子,「妳在这儿等着,我去把车开回来,载妳回去。」

  「不用了,那多麻烦。」

  「不麻烦。」他凝定她,神态坚定,「妳受伤了,不能就这样回去。」

  她心一紧。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我……」正想说些什么,一道清脆雀跃的女性声嗓止住了她--

  「泉哥哥,你在吗?」随着娇声呼唤出现的,是直直奔进大厅的女孩身影。「泉哥哥!」娉婷身子一旋,宛如羽蝶般飞入温泉怀里,「我来看你了。你高不高兴?」扬起清秀容颜,巧笑倩兮。

  莫语涵僵硬地望着这一幕。

  「啊,你有客人?」发现她的存在,女孩好奇地转过视线,明灿的瞳眸在认清她漂亮端正的秀颜后,闪过警戒的光芒。「这位是谁?」

  「是莫小姐,莫语涵。」温泉随口介绍,一面不着痕迹地推开她,「妳怎么来了?采云。」

  「我跟同学来台东玩,顺便来看你啰。」孙采云甜甜撒着娇,「人家好几个月不见泉哥哥了,很想你呢。」

  「那妳的同学呢?」

  「他们住在台东的饭店。」

  「妳一个人来的?」

  「嗯。」孙采云点头,热切地望他,「今晚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这--」温泉犹豫着,不觉瞥了莫语涵一眼。

  她泠冷瞪他,「既然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玉手扶住受伤的膝盖,强自站起身。

  温泉连忙撑住她,「别这样,语涵。我刚不是说了吗?我会送妳回去。」

  「不用了,来来去去的多麻烦。」她推开他,拐着步履,踉跄前进。

  温泉瞪视她窈窕的背影,脸色忽明忽暗,然后,他大踏步上前,猛然抱起她。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了莫语涵,也震惊了在两人身后观看的孙采云,四束眸光皆是不敢相信地凝定他。

  而他燃亮怒火的瞳,只是深深锁住莫语涵,「为什么非这么倔强不可?」他低斥,「让自己身子难过对妳有什么好处?」

  「我--」她说不出话来,第一次见他脸上出现类似怒气的神情。

  「妳如果坚持不肯等我取车,可以,我就这样抱妳回去。」一面说,他一面迈开步履,朝大门口走去。

  她惊呆了。「你、你、你疯了吗?被别人看到了还得了?」他不是说过小镇里流言总如电似火,能在转瞬间燎原吗?

  「我还以为妳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唇角一勾,笑意却不及眉眼。

  她一怔。不错,这么多年来,她是学会了不去在意别人在背后怎么评价她,可这并不表示,她能容许闲杂人等将她的名字和他扯在一起。

  这太过分了!远远超过她能忍耐的极限。「你放开我,温泉。」她沉声警告。

  他却只是漫不在乎地耸耸肩,前进的步履丝毫不停,甚至还更加快了一些。

  她恨恨咬牙,「……好,算你赢了。」一字一句迸出唇间,「我等你取车来就是了。你放下我。」

  「妳真的愿意等我?」他一愕,低头确认。

  她嘟起嘴。「说话算话。」

  「那就好。」他放下她,望着她愤愤走回屋内的身影,不禁微微一笑。可只一会儿,浅淡的笑意便因肩臂之处传来的抽痛迅速敛去。

  才不过抱了她一、两分钟而已啊!他的臂膀,真柔弱到连一个女人都撑不起来了吗?这样的手臂,别说是投球了,连保护她都无能为力,连抱抱她也不行……

  可恶!他猛然重搥门墙一记。为什么?上天要残忍夺去他的臂膀?

  这只手废了,就等于他的棒球生涯废了、等于宣告他再也没有追求她的资格、等于在他和她之间裂开了难以跨越的鸿沟啊!他再也得不到她了。

  因为这只半残的手,他再也……得不到她了。某种他以为自己早遗忘的情绪忽地排山倒海袭来,他一时克制住,只能将紧握的拳头中送入嘴里,狠狠咬住。

  要再怨天尤人了。这么多年来,是早学会了以微笑面对伤痛,以坦然面对挫折?没道理在这时屈服于内心的黑暗势力,没道理啊!一念及此,他甩甩头,大踏步前行。时近黄昏,朗朗天色点点暗去,正如他逐渐淡灭的瞳光……

  第五章

  她要立刻离开这里。

  从温泉开车送她回旅馆后,这样的念头便一直在莫语涵脑海盘旋不去。

  而隔天一早,当她站在窗前迎接晨曦,发现自己竟又是一夜辗转难眠后,她忽然再也无法忍受。

  才短短两天--她来到这座小镇才两天,十多年来平静无痕的生活,便已遭他划开圈圈涟漪。她以为早已淡忘的过去,如今却像只猛兽在身后狂吠急追,教她愕然之余,只能措手不及。

  她不愿想起他,不愿想起自己青春年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是在这里经历的,更不愿想起当年旁人眼中淡漠高傲的她,竟为一个多话的乡下少年动了心……

  不!她不愿想起那样的不堪。

  不定决心后,她开始收拾随身行李,动作迅速快捷,直到目光触及梳妆台上一叠凌非尘交付给她的文件时,才微微一顿。

  那里头,有这次坚持不肯卖地的四户名单,她已拜访过其中三家,虽然最终的结果是落得一身脏乱狼狈,总算也了解了确实情况,达成凌非尘请托的任务。

  可还有最后一家。她翻阅文件,停定在写着那户人家相关资料的那一页,阴晴不定的眸望着最上头的户长大名。

  当初接到这份名单时,她曾想推辞这基于一时意气接下的请求,而现在,她又兴起了逃避的念头。

  是逃避吗?她瞪着文件,唇角缓缓噙起自嘲。被业界称为「火玫瑰」,公认难缠尖利的女律师,竟也有想逃避一个人的时候?!

  她绷紧身子,扬头望向镜中反照出一张容色苍白、眼皮下还浮着淡淡黑影的脸庞。

  她看来仓皇无措、惊慌不安。莫语涵胃部一沉。那是谁?是她吗?一向自信从容的她,几曾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了?那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极力压下胸口漫开的惊愕,她继续收拾行李,穿衣理妆,然后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计算机下楼。

  她略过了早餐,直接到柜台办理退房手续,不理会众人奇怪的表情,径自站定旅馆门口,等待镇长派来送她到机场的轿车。

  「……这么早要走了吗?」熟悉的男性声嗓忽地在她身后扬起。

  她一惊,转过难以置信的容颜--果然是温泉!她现今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瞪他,强烈的眼神近乎责怪。

  「我一直在等妳。」相对于她的激愤,温泉显得平静,浅浅一笑,「我刚刚在那里吃早餐。」指了指旅馆餐厅。

  「你……等我做什么?不必去上班吗?」

  「今天礼拜六。」他眨眨眼,「而且我以为妳会来找我。」

  「我为什么要找你?」

  「咦?」他扬眉,一副好惊讶的模样,「我难道不是妳名单上最后一位吗?妳一一拜访了其它三户人家,为什么独独漏了我?」

  「你!」她咬牙,狠狠瞪他,「你忘了吗?我昨天去过你家了。」

  「可妳并没开口问我。」他顿了顿,微笑温暖和煦,「我一直在等妳问我。」

  他为什么要那样笑?这种笑法真可恶。她愤然,容颜却刻意装出一派冷静。「不必问了,我知道你不会肯卖。」

  「妳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个环保主义者。你热爱这里的一草一木,你以那条清澈的溪流为傲,你不会容许任何人来改变你从小生长的环境。你表面随和,实际上却是个守旧的老顽固!」最后一句根本是有意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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