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一听,赶紧将朱凤娘请进门,由於是深夜,不好吵醒慕容老夫人,他便拉著她上别风院通报。
朱凤娘随著门房来到别风院,见这里布置得喜气洋洋,一把怒火立刻烧了起来。
当她再见到慕容原野本人时,立刻毫不客气的吼道:「姓慕容的,我家羽裳呢?」
「你家羽裳?你是谁?」慕容原野打量著眼前落魄的妇人。
「我是她二娘,羽裳在哪里?」朱凤娘再度问道。
被吵醒的李茵茵以为是她的家人遇劫了,连忙起床出房,可她非但没看见她的家人,反而看见一名大呼小叫的女人。
「她是谁啊?」李茵茵问著慕容原野。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慕容原野回道:「吴汉,送她出去,记得交代门房,以後凡是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门。」
「是。」吴汉朝朱凤娘走过去。
朱凤娘一听怒不可遏,「你们是不是把她赶走了?我告诉你们,羽裳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朱凤娘一定放火烧了你们慕容府!」
「快走,否则我不客气了。」吴汉朝朱凤娘说道。
朱凤娘大吼道:「告诉我羽裳在哪里,否则我不走。你们慕容府仗势欺人、无情无义……」
听她说不走又愈骂愈起劲,吴汉只好出手抓住朱凤娘的手臂,硬拉著她离开,也打断了她的话。
朱凤娘知道自己一定会被赶出去,她非骂个痛快不可,於是张口续道:「羽裳卖唱不等於是妓女,分明是你们慕容府背信忘义,见人家家道中落就找理由退婚;慕容原野,你良心何在?」
退婚?
慕容原野一震,连忙喊道:「吴汉,放开她!」
吴汉一听,随即放开朱凤娘。
慕容原野举步朝朱凤娘走近,「你说什么退婚?」
朱凤娘甩了甩手,「慕容公子,你最好把羽裳找出来还我,并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会在长安城里大肆宣传,说你们慕容府背信忘义的恶行。」
朱凤娘的话教慕容原野恍然大悟。「倪……羽裳?倪府?霓裳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
「你不知道?」朱凤娘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她还以为慕容原野早知道,她这下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原野沉声问道。
朱凤娘连忙解释:「慕容公子,羽裳卖唱实不得已,是胡天霸吃人不吐骨头硬逼的。你放心,羽裳蒙著脸又改名,不会有人知道她是你指腹为婚的妻子,她真的还是清清白白的。」
「该死!」慕容原野低咒一声,接著命令道:「吴汉,带人去把泥儿找回来!」
他为什么没联想到她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天啊,他到底误会她多深?又伤害她多深?
「是,属下马上去找。」吴汉立刻领命退下。
「泥儿?喂,姓慕容的,我在跟你说羽裳的事,你却派人找什么泥儿,我可告诉你,你不给我们一个公道,我朱凤娘不会善罢甘休的。」
「泥儿就是霓裳,也就是羽裳。」慕容原野回道,随即派了个丫鬟安顿朱凤娘,自己则上兰幽院。
他知道他奶奶是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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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原野不断派人沿著通往秦淮的路上找,依倪羽裳一个姑娘家的脚程,他派去的人应该找得到才对,可回报的消息却总是教他失望。
直到第三天的中午,胡天霸派人送口信到慕容府,说他找到了倪羽裳,要慕容原野带著银票到城内的客栈相会。
慕容原野二话不说,立刻带著几个侍从来到客栈。
「慕容公子,好久不见。」一见慕容原野进了客栈,胡天霸立刻迎上前去,笑得好谄媚。
他追朱凤娘追到长安之後追丢了,正气急败坏之际,正好看到在街上游荡的倪羽裳。
「胡老板,霓裳人呢?」慕容原野直截了当的问道。
「在二楼的客房里。」胡天霸指指上头。
「带路!」
「慕容公子,我们总得先谈谈价钱。」胡天霸嘿嘿冷笑。
「你要多少?」慕容原野皱眉。
「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慕容原野轻勾起唇角,冷笑道:「胡老板,霓裳母女欠你不过百两,你却开口跟我要一千两?」
「慕容公子,我开妓院就是要赚钱嘛,如果您认为一千两太贵,我相信有人会出更高的价钱。」
慕容原野一听,冷不防地出手锁住胡天霸的喉头,冷冷说道:「霓裳对我来说岂只值千两,那点银子在我慕容原野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是你不配得到这些钱,你欺榨她们够久了。」
「慕容公子,我、我借钱一向是以高利计算,她们……也知道,我可没逼她们跟我借钱啊……」胡天霸呼吸困难的说道。
慕容原野放开他,接著命令道:「吴汉,给他五百两,把另外五百两捐给城外收容游民的大杂院,替胡老板做做善事。」
吴汉一听,立刻从怀里掏出五百两的银票递给胡天霸。
胡天霸的脸色发青,不甘愿的瞪著银票。
「胡老板,我劝你收下,然後把霓裳的借据或是卖身契拿出来,不要等我家大少爷收了你的怡香院才来後悔。」吴汉说道。
胡天霸一听,认分地收下吴汉手里的五百两银票,再从怀里掏出倪羽裳被迫签下没多久的卖身契。
吴汉接过卖身契再递给慕容原野,慕容原野看了一眼之後揣入怀里。
「胡爷!」此刻,胡天霸的—个手下从二楼奔下来急道:「霓裳爬树跑了!」
房间的窗户外刚好有棵老椿树,倪羽裳趁没人注意,冒险爬出窗外,沿著树干下了地面。
「什么?」胡天霸一听,赶紧将五百两银票揣进怀里。「慕容公子,我们刚刚已经结束交易,霓裳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吴汉,找人!」语罢,慕容原野转身奔出客栈,上马沿街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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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的倪羽裳盲目地奔离客栈,长安城她根本不熟,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反正她见前头有路就拼命跑。
她无意中听到胡天霸和他手下的谈话,知道朱凤娘已逃走了,那她自然就不用再受制於胡天霸。
她本来不敢冒险爬树的,而且长安城她也不熟,她想等到回秦淮再逃,可没想到胡天霸竟要将她卖给慕容原野;更不可思议的足,慕容原野竟然愿意买她!
他买她一定是要羞辱她,她才不要再进慕容府。
身後有马蹄声,她死命的往前跑,直到前面没了去路。
马蹄声愈来愈近,前面这条河又挡住她的去路,她该怎么办?
「泥儿!」慕容原野来到她身边,同时勒住马朝她伸出手,「泥儿,没事了,上来。」
倪羽裳摇摇头,「你买我做什么?我不会让你继续羞辱我的;你走,你不走,我跳下去了!」
她这不完全是威胁,朱凤娘没事了,她和慕容原野的婚事也无法挽回了,她活著没有任何意义,走得无牵无挂。
慕容原野下马朝她缓缓走近,「我知道我误会你了,先跟我回去,有个惊喜在等你。」
见他走近,倪羽裳缓缓地往河边退著,「不会有惊喜的。你说你知道实情,那你晓得我没有剪那件霞帔吗?」
见她快要掉到水里去了,慕容原野停下脚步,「没错,我知道你没有,是李茵茵自己搞的鬼。」
「还我清白就好。」她幽幽地看著他,「我可以跟你要求一件事吗?」
「不要说一件,十件、百件我都依你。」
「那请你……在我死後替我穿上凤冠霞帔,把我葬在我父母的身边。」语罢,倪羽裳纵身往河里一跳。
慕容原野一见,赶紧跟著纵身入河……
第十章
慕容原野全身湿透,抱著也全身湿淥淥、还在昏迷中的倪羽裳回到慕容府、进了别风院。
「准备乾衣裳、姜汤、火炉,还有,快去请最好的大夫!」他急急地吼著。
「羽裳?怎么会这样?」朱凤娘一见,不禁急哭了。「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快帮羽裳换上乾衣裳,帮她取暖。」慕容原野连忙提醒她。
「你说得对,我马上替她换。」朱凤娘赶紧行动。
现在的她在慕容府里是个传奇人物,她重情重义、无私无我的抚养倪羽裳,这份义气连慕容老夫人也甘拜下风。
「我先去换个衣服,马上回来。」语罢,慕容原野转身离去。
接著,房里忙碌了起来,换衣裳的换衣裳、端火炉的端火炉、喂姜汤的喂姜汤、把脉的把脉……
折腾了一整夜,慕容原野也在床边守了一整夜,倪羽裳虽然昏迷著,可脉象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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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晨间的一阵鸡啼,把倪羽裳从昏睡中吵醒,她眼珠子转了转,希望自己是在天堂而不是地狱。
不对啊,她为什么会在别风院里?
难道她还想著慕容原野,所以才离不开?
还有,她为什么没穿凤冠霞帔?
慕容原野不是说依她吗?
那个无情的男人,肯定没依她。
倪羽裳缓缓地坐起身,由於身子还很虚弱,她感觉到轻飘飘的,这下子,她对自己已死的事实更加确定了。
可是……「二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死了?」她摇摇晃晃的来到桌子前,轻摇著正在打盹的朱凤娘。
「羽裳,你醒了啊!」睡得迷迷糊糊的朱凤娘一醒来,连忙摸摸她的额头,再摸摸她的手,看她体温是不是正常。
「二娘,你怎么会也死了?」倪羽裳再度问道。
朱凤娘一听,再稍微一想,就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了。
「羽裳,不是我死了,是你没死。」
「我没死?」
「你没死。」朱凤娘肯定的点点头。
倪羽裳扁了扁嘴,略显不悦的说道:「我为什么没死啊?我还以为可以和我爹我娘在一起了。」
朱凤娘一听,起了醋劲,嚷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样疼你,你就想著和你爹你娘在一起,那我怎么办?」
「二娘……」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反正顶多没脸见你爹,黄泉路上,你们走你们的,我朱凤娘就一个人孤独的走。」朱凤娘愈想愈难过。
「二娘,如果我们真的都死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的走,我爹我娘也不会,我会让我娘把我爹分一半给你。」倪羽裳搂住她的肩膀。
「真的还假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呢?你会对我跟对你娘一样好吗?」朱凤娘小心翼翼地道。
「当然罗,你也是我娘嘛。」
「这还差不多。」
两人静静地对望,交换对彼此的关怀与疼爱,而後开心地笑了起来——直到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才打断她们母女俩。
进来的是李茵茵和巧儿主仆两人。
「泥儿,你醒了最好,我们得谈谈。」李茵茵开门见山地道。
「谈什么啊?」倪羽裳疑惑地看著她。
「一,原野的新娘只能有一个人,是你还是我?」李茵茵恶狠狠地道:「我可告诉你,我们李府是大户人家,如果我这时候被退婚,我的一生就完了,我不如就老死在这慕容府。」
「李姑娘,若你被退婚一生就完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羽裳一样也被退婚,她不就死过一回了?」朱凤娘毫不客气的回嘴。
「泥儿,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要你说,原野的新娘是你还是我?」
李茵茵不想跟朱凤娘耍嘴皮子,朱凤娘住在别风院这几日,她早领教过她的厉害,所以她只要倪羽裳的答案。
「是你。」倪羽裳低下头。
朱凤娘一听,连忙喊道:「羽裳,你疯了啊?」
「二娘,人家都进府准备成亲,而我们也被退婚了,新娘当然是她。」倪羽裳无奈地解释。
「可是……哎呀,最重要的问题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朱凤娘担忧往後的口子要怎么过。「难不成要我再去当老鸨、你再去卖唱?」
「二娘,你不要当老鸨了,我来卖唱就好。」倪羽裳说道:「我本来就喜欢弹琴唱曲,不过我不要在妓院里唱了,改在客栈唱。这次我被胡天霸关在客栈房里,就听见有人在卖唱。」
「你当真要放弃慕容原野?」朱凤娘讶然。「羽裳,要不……当妾也好,你不会失宠的。」
「二娘,你在说什么啊?」
「羽裳,交给二娘处理。」朱凤娘拍拍胸脯,「李姑娘,我们倪府家道中落,算我们认了,正室的位置就让给你,不过你不能用正室的身分欺负羽裳,得视她如妹子。」
「好啊,那她也不能靠著有几分姿色就霸住原野,也不能比我还早生孩子。」李茵茵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其实她愿意退让,是因为慕容原野跟她谈过了,他希望她能退婚,可她这婚不结不行,他们李府的生意这几年经营不善、每下愈况,目前只能藉著这桩婚姻得到慕容府的资助。
「生孩子这种事能说不早生就不早生吗?你这要求太离谱了。」朱凤娘嗤之以鼻。
「二娘,算了,我们走吧。」倪羽裳说道:「若问做人什么事最难,大概就是妻妾相处最难,我不想这样争宠,我宁可找个真心爱我的男人,两个人平平凡凡、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
「羽裳……」
「二娘,我们走吧。」倪羽裳拉拉她。「我想到了,慕容原野送我很多东西,我们可以变卖当路费,你来看看。」
朱凤娘只得让她拉著走到柜子前看衣裳及首饰。
李茵茵见她们准备要走了,满意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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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包袱,倪羽裳见朱凤娘一副舍不得走的样子,只好硬拉著她离开。
「羽裳,你要走,也得跟主人打声招呼;这几天我受慕容原野的款待,好歹跟人家说声谢谢。」朱凤娘故意放慢脚步。
「不用了啦。」倪羽裳边走边拉著朱凤娘。
「这样人家会说我们没礼貌。」朱凤娘扯了扯她的手。
「没礼貌就没礼貌嘛,反正以後不会再见面了。」倪羽裳也扯了扯朱凤娘的手,要她走快一点。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来到慕容府的大门口,倪羽裳迳自打开了旁边的小门,没想到门一拉开,赫然见到慕容原野站在门外。
「早……」倪羽裳小声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