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可以说她曾经是只笼中鸟,却在十一岁时,因身体不适,西陵王送她去习武强身後,自此飞出了牢笼,性情也随之改变。
可是十二年前,皇上早已为她指婚,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她无奈的道:“烨哥哥,我岂会甘愿老死在鄂无忌的深院中?但这姻缘是皇上指定的,我总得顾及西陵王府的颜面啊!”
“你何必顾及颜面?珑儿,你的率性而为、你的坦荡大方,如男儿般的磊落胸襟去哪儿了?”
“烨哥哥,我或许不屑三从四德,更可以不屑皇上的指婚,可是我无法不顾及西陵王府。”
“我懂你,鄂无忌的行为是你所不齿的,难道你真想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他有一堆理由让她离开鄂无忌,却敌不过她是西陵郡主的事实。
“鄂无忌的行为的确让我不齿,所以我才会逼他做善事,造福乡里那些受困的人。”她真的想帮他多积福德。
“珑儿,鄂无忌何其精明,他早晚会逮到你,那时他更有理由对你置之不理,甚至囚禁你一辈子.”他走到她面前,继续说:“接受桃红的建议,现在走正是时候。”
“那我岂不是害了桃红的一生。”
“她是一个丫环,有机会享尽荣华富贵,焉知非福。”
“我觉得还是太自私了。”桃红的建议是她愿意替代欧阳玲珑成为安乐夫人,让鄂无忌禁足在寒烟楼中,成全曹烨要带走欧阳玲珑的心愿。
“桃红既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她自己必然是彻底想过。”
“她是替我这个主子抱不平。”
“鄂无忌无端将你冷落,莫怪乎她要替你抱不平。珑儿,跟我离开这里,天地之大,必有我们容身之处。”
“烨哥哥,我不能,真的不能,我、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该如何整理自己现下烦乱的心情。
见她如此烦躁,曹司龙自是不舍。“好吧,你先回去,这件事你慢慢想,我会一直等你。” “一直等我?”她不要他如此为她著迷。
“一直等你。”他肯定的说。
“烨哥哥……”
“不要再说了,我说会一直等你,就打算一直等你。”
=====
请罪!请罪不难,难的是她该如何面对他?
成亲一年了,她的夫君没见过她的面,洞房花烛夜,甚至喜帕未掀,就先醉倒在她的床上。天亮时,她一睁眼,床上又没了他的踪迹,自此他便没再踏进她的寝室一步,也不准她离开寒烟楼。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对待她?而他到底见过她的面没有?她卻也只在那夜见过他一次。
他是因为在她熟睡时见过她的面,觉得她比不上他的侍妾,所以从此冷落了她吗?
她犹记得,他说她比桃红还丑。
她的确不是什麽国色天香,就连桃红的姿色都略胜她一筹;桃红额头上那道疤痕由头发挡著,根本无损她的姿色。
是姿色连自己的丫环都不如,以至於让她得不到他的宠爱吗?
她虽隐约记得桃红额头受伤的那一幕,却早已忘了她因何而受伤。
鄂无忌唯一做的就是把寒烟楼给了她,完全不苛刻她安乐夫人的头衔,自己却狠心的常在寒烟楼触目可及的寒烟亭里,与侍妾饮酒作乐;寒烟亭中的嘻笑声总是清楚的传到寒烟楼,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飞掠过安乐爷府的围墙,欧阳玲珑绕过几条墙边较少人行走的迴廊,藉夜色穿过花园,往寒烟楼而去。 愈是靠近寒烟楼,时有时无的丝竹声愈是清晰,她猜想得到,他又在寒烟亭饮酒作乐了。
亏他还能心安的饮酒作乐,她在回安乐府前,去探望过那些灾民了,有人认为自己将来无力偿债,宁可现在饿著肚子也不愿签帐,以至於好多小孩都吃不饱,母亲也没奶水喂小娃儿。
一想到此!她一股怒气窜了上来,让她决定就在此时向他请罪,故意让他饮酒作乐不成。
蒙上黑布,她往寒烟亭飞掠而去,远远地便见到抚琴的莺莺。
欧阳玲珑正要踏上寒烟亭,鄂无忌即背对著她,出口喝道:“你真大胆,竟敢私闯我安乐爷府!”
“不闯进来,如何跟你请罪。”
“我也是想试试你对那些灾民的诚心。”
欧阳玲珑稍稍犹豫,眼珠子跟著转了几圈,流演出媚人的眼波。“请安乐爷先命退左右。”
鄂无忌微眯著眼,看著她的眼珠转啊转,他的心思也跟著荡啊荡,像是著了这双眼的迷。
片刻,他拉回了神,才交代他身边的小丫环道:“如果莺莺姑娘愿意留下,就将她带到南苑。”
“是。”小丫环欠了个身,领著莺莺走出寒烟亭。
两人交谈的话语,顺著和风,又拂进寒烟亭。
“莺莺姑娘,您愿意留下来伺候安乐爷吗?”小丫环问。
“伺候安乐爷?”莺莺讶异的反问。
“是啊。” “安乐爷有这样说吗?”
“安乐爷要我带您到南苑就是这个意思,南苑是侍妾住的。”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又一个侍妾!成亲一年来,他有过不少侍妾,也常流连青楼,难道真的是她的容貌太差所致?
母亲和曹烨常说她的凤眼美如星辰,无人能及,足以弥补她不够出色的五官,可是鄂无忌似乎不这麽认为。
直到小丫环和莺莺的声音渐渐远去,鄂无忌才瞅著她开口说:“可以取下你的黑布了。”
欧阳玲珑取出珍珠,射灭了寒烟亭里的烛火,顿时,寒烟亭陷入一片漆黑,连湖面都显过分深幽。
鄂无忌没料到她会有这一招,弯下身拾起刚好滚到脚边的珍珠,看著珍珠在黑暗中透出来的光芒。
鄂无忌将珍珠紧握在手中,接著纳入怀中。“我是该想想,如何在黑暗中处置你?”
“不管安乐爷如何处置,只希望您能说话算话,恢复对灾民的优惠;还有,可否再送次馒头给灾民?”
鄂无忌缓缓的靠近她身边,轻声地笑道:“你很会谈生意。”
欧阳玲珑缓缓的退著,“吾人自认为比不上安乐爷。”
鄂无忌突地伸手袭向她,身手俐落地扣住她的咽喉,让她只能乖乖就范,动弹不得。
“啊”她惊呼一声,已无法挣脱,忽略了鄂无忌的功夫在她之上,忘了要保持距离。
她终於落入他手中了,这一刻令他奢望了好久,而当他面对她那双凤眼时,对她的兴致又胜过於惩罚她的念头。
“你是何方人士?叫啥名号?”
“西陵人士,名为……”
“名为什麽?”他扣住她咽喉的手,又微微的收紧。
“凤凰,我叫凤凰。”这又是她对他的一个提示。
“凤凰?”
“是的。”
“凤凰,你的珍珠哪里来的?”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绝对见过这些珍珠,可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有人送的?你可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珍珠?”
“知道,是东瀛进贡的珍珠。”她是不是讲太多了?而她为什麽要这麽顺从他?绝对不只是因为他扣住她的咽喉。
“东瀛进贡的珍珠?”这答案也令他有似曾相识之感。
鄂无忌思索了半晌,还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珍珠?不过既然是进贡的珍品,就可以肯定是皇家之物。“你跟皇室有关系?”
这是什麽情况?她都提醒这麽多了,他竟然还想不起这珍珠是皇太后御赐的指婚之物,她在他心中当真一点地位都没有?
欧阳玲珑一听,脚步微微一踉跄。
她为何在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都被冷落一年了,难道她还抱著被他正视的希望?
一定是的,所以她才会拿珍珠当暗器,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她都用了二十几颗,居然还唤不起他十几年前的记忆?是他太迟钝,还是他无心?
若用完三十六颗珍珠後,他依然没注意到寒烟楼里有个欧阳玲珑,那是不是表示她真的要老死在寒烟楼里?
恐慌袭上心头,她脚步又是一踉跄,忘了鄂无忌的手还紧扣住她的咽喉,差点让他勒死自己。
鄂无忌立刻放手,将她擒入怀中,两人的身体因而紧紧相贴,近到鄂无忌都可以闻见她身上的馨香。
欧阳玲珑背脊一僵,全身因与他过於贴近而战栗不已,她本能的在他怀中扭动著、挣扎著。
“鄂无忌,请你放开我!”她口气挺差的,因为想到无法引起他的注意,不知他为何这样对她?
“放开你?”他微低著头,沉著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又大不敬的直喊我的大名了,根本不是诚心来请罪的。”
“谁说我不是诚心的,我心本向明月,无奈月照沟渠。”她一语双关,如同珍珠唤不起他的记忆般,令她感到心寒。
“那是我不识你的心啰?好吧,要我恢复对灾民的优惠可以,先让我看看你。”语毕,他扣住她咽喉的手化成绵掌,从她的额头抚下,掠过她的眼、鼻、唇,最後停留在她的颈项。
第五章
鄂无忌的动作令欧阳玲珑又是一阵战栗,全身竟然动弹不得,真恨不得剁下那只彷佛带著魔力的手。
“看、看过了,放开我。”
“看不太清楚!恐怕得仔细的再看过一次。”他的手由她的颈项往上,在她的粉颊和下颚之间轻轻抚摸。 “你干嘛占我便宜?”便宜,就算他要她,她似乎也没拒绝的理由。
“占你便宜?哈——哈——就当我占你便宜好了,你的味道!”他的脸又贴近她的颈项,“很香。”
“鄂无忌,你这是在干什麽?便宜占过了,味道也闻过了,你该先派人送馒头给那些灾民。”
“你这是在交换条件?”
“算是吧!”
“那好,我是商人,最喜欢条件交换,你让我吻一个,明天早上我送那些灾民包子。注意听好,是包子,有香喷喷的肉馅。”
“你……堂堂一个安乐爷,竟是这般无赖!”她知道他花名在外,只是没想到竟是这般下流,
“无赖?还没有人敢这样说我!”在一片漆黑中,他拔过她的身,扣住她的下颚,对著她的脸。
“你的行为不是无赖是什麽?”
“我难得有兴致陪你玩,你却说我无赖!”他放掉她,转身背对她,“我现在没兴趣了,你的请罪我不接受,走!”说没兴趣是违心之论,他对她有兴趣极了,这只是欲擒故纵之计而已。
“鄂无忌,你欺人太甚!”
“想要那些灾民好过,你就必须重新请罪,而且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我等你,若你不出现,照阳城便无他们容身之处!”
“不要,我会出现,请你……等我。”她软化了态度,女人该有的娇媚,此刻尽是表现在温柔的口气中。 “很无赖的交换条件。”
“什么无赖的交换条件?”她突地意会了过来,“鄂无忌,你要什麽女人没有,何苦这样对我?”这要求简直是对她的羞辱!讽剌的是,他不顾与她圆房,竟又跟她提出这种交换条件!
“我高兴。”
“你……”
“只有我有能力帮助那些灾民。”
他说的是事实,欧阳玲珑只好忍住气,缓缓地退出寒烟亭。“记得明天早上的包子,不,是馒头!”语毕,她飞掠上寒烟亭的屋顶离去。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鄂无忌旋身坐回铺著暖毯的石椅上,凭著感觉摸到石桌上的酒,饮了一口酒,转动著花瓷酒杯想著———— 是她不受礼教约束的个性及那双凤眼吸引了他吗?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他对她有了极大的兴趣。
现在只要有女人能引起他的兴趣,他是绝对不放过,或许这感觉只是短暂,却能暂时弥补他心灵的空虚。
他身系万贯家财,心灵却总处在一种空虚的状态,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少了什麽?偏偏他又什麽都不少,有妻有妾,除了还没有子嗣。
一提及那些妻妾,他的妾都是一时兴起要来,如同他今夜要了莺莺!又对这个凤凰起了兴趣,更难保她们不会像其他侍妾一样,不消多久便让他又深感空虚,没了兴趣,再任由她们离去。至於妻……
他回眸注视著寒烟楼。
她将永远让他软禁在寒烟楼中。
欧阳玲珑回到寒烟楼,最想的就是赶紧泡个热水澡,让自己因鄂无忌的碰触、他提出的无赖条件,而猛颤抖的身子舒缓一下。
再说,她也需要冷静,万一鄂无忌提出的无赖条件是要她,那他们以後的关系怎麽算?
不会的、不会的,她随即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了,鄂无忌在看到她的真面目後,就不会对她有兴趣了,届时他依旧得依言帮助灾民。
“桃红。”她喊著。
过了一会儿,她才意会到桃红不在寒烟楼里,如果在,不须她喊,桃红就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她去哪里了?她们主仆除了寒烟楼及寒烟湖畔外,根本不能在安乐府里随意走动,这是鄂无忌的规定。 进入由重重萝帐所遮掩的卧室,欧阳玲珑卸下一身黑色紧身衣,套上一袭紫色的丝萝睡袍。
此时,阁楼的门被推开,由脚步声判断,欧阳玲珑知道是桃红回来了。
她走出重重萝帐,“桃红,你去哪里了?”
“我……”桃红欲言又止。
“你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欧阳玲珑继续追问。
她发现桃红眼神游移不定,有些许慌张、些许怒意与不甘,她觉得桃红的表情怪极了。
也许是她从来不了解桃红,桃红是伺候她长大的没错,可是她十一岁後便习武去了,回到王府时也已经十九岁,跟桃红也疏离了;後来虽然又相处了二年,桃红也跟著她一起嫁进安乐爷府,但两人之间的感情仍有著一种疏离感。
桃红抬眼望著欧阳玲珑,“郡主,我刚刚……刚刚可能惹了祸,请您为桃江作主。”
她的口气不像是惹了祸,反倒像是有人惹了她。“你说,发生了什麽事,我一定会护著你。”
“你不在,我觉得闷,刚刚就到寒烟湖畔走一走。”
“只是走一走没关系,不要遇上安乐爷就好。”语毕,她赫然想到,鄂无忌刚刚就在寒烟亭。“你遇上安乐爷了?”
“没有,我是碰巧遇上一个南苑的丫环,带著一个唱曲的姑娘要回南苑。”说到这里,桃红的眼底顿时充满怒意,“郡主,安乐爷冷落你一年了,南苑也好不容易空出来,今晚他居然又收了个侍妾。”
“桃红,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只管待在寒烟楼里,安乐爷府里的一切,我们不要过问。”她真不明白,桃红怎麽总喜欢去探听南苑的消息?什么时候多了个侍妾,什麽时候又走了个侍妾,她都一清二楚。
“我忍不住,我要那个唱曲的离开安乐爷府,她居然趾高气昂的说我没权利管,我一气之下,赏了她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