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了,眼神空洞地望著阿里山的夜色。
“你在跟谁讲话?”韦少凡隐约听到对话声,还看到一抹被推出大门的纤细身影。
“没事,小木屋的老板来问需不需要什么服务。”
韦少儿相信了她的话,走回房间倒头又想继续睡,感觉到赵宛苹在他身边躺下,他便转身将她搂入怀,想再吸一口她身上的体香,却教浓郁的香水味给呛著了。
“咳、咳、咳!”怎么酒一醒,味道也跟著变了?
“少凡,怎么了?”赵宛苹拍著他的背问著。
“没事。”他下床走至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门窗,吸进一口山里新鲜的空气,第一道曙光也在此时洒进,橙色的云海在阳光下汹涌翻腾,煞是美丽。
回头注视著醉前醉后完全判若两人的赵宛苹,正值不解之际,白色床单上那滩淡红色的血迹赫然入眼,他愣住了!
第三章
赵宛苹让恶萝折腾了一夜。
钟芸倩的话像道咒语般纠缠著她,而那代理孕母的身影更是她心头上永远的阴影,两者交织成一段又一段的恶梦。
她赫然醒来,冷汗涔涔。
不行,她得让心头的大石落地,否则会永远睡不安宁。拿到床头电话,她拨给熟悉的征信社。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代理孕母留给她的资料,只要她没搬家,征信社就会找到她及她的一切资料。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赵宛苹像烫手山芋似地挂掉了电话。
当初她设计得真的很完美,除了她的未经人事让韦少凡发现外,那代理孕母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她又何须庸人自扰之。
对,不要想太多,躺下来继续睡觉要紧。
片刻,她又心神不宁地坐起身。
这件事若要说设计得很完美,其实还是有破绽,万一那代理孕母找征信社调查他们,还是可以找得到人。
她还是得先下手为强。
于是,她再次拨通了电话……
☆☆☆
高雄市一所幼稚园里,此时正值下课时间,小朋友们在幼稚园的院子里玩耍,等著父母来接回。
蓝可可胸前挂著一个玩具听诊器,煞有其事地在同龄小朋友的前胸、后背上贴来贴去,专注的神情像是真的听到听诊器里傅出了声响。
“文文,你感冒了,要吃药。”蓝可可拿著一个吃完布丁剩下的盒子,里面装满了泥土,舀一口喂文文吃下。
同样年纪的文文,大口吃下那口泥土,认真地咬了咬,“可可,好难吃喔!”
“我妈咪说愈难吃的药感冒就愈快好。你好乖,你吃完药我给你一颗糖。”蓝可可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 文文看着糖果,努力地咀嚼着。
“文文好乖喔!”蓝可可把糖果给了文文。
文文也不笨,拿到糖果后,立刻吐掉满嘴的泥土,不再继续咀嚼。
“哎哟喂呀,你这个夭寿死囝仔,竟然又叫我们家文文吃泥土!”文文的祖母一进校门看到这一幕,立刻惊声尖叫。
“呸、呸、呸,文文快吐出来!”文文的祖母一边拍著文文的背,要她把泥土全都吐出来,一只手迅速地朝蓝可可的脸上打了过去。
蓝可可手捣著火烫的脸颊不敢哭,勇敢地反驳道:“她感冒了,要吃药,要听医生的话才会好!”
“你是医生?我看你跟你妈一样去赚比较快啦!不要脸的女人,生了孩子连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爸爸是谁,翠姨婆说我的爸爸是医生!”蓝可可稚嫩的嗓音里依旧不肯服输。
“医生?我看是那个牵猪哥的兽医啦!”文文的祖母刻薄地回道,一双手又要往她另一边的脸打去。
蓝可可见状,转身跑到院子的另一角与文文的祖母拉开一段距离,用手背擦著根本没有流下来的眼泪,大眼勇敢地回瞪著她。
老师从教室内看到这一幕,赶紧走了出来。她先去牵着可可的手,把她带到文文的祖母面前,要她跟文文的祖母道歉。
“对不起。”蓝可可怯怯地说道。
“老师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每次都扮医生,不是叫这个吃草,就是叫那个吃土,还有一次拿刀说要把文文的肚子剖开抓蛔虫,还好那是一把玩具刀,要不然就出人命了!老师啊,你应该要她妈妈管管她才对。”文文的祖母气不过,新仇旧恨念了一大篇。
“我会转达给可可的母亲知道。文文的阿嬷,也请您以后不要动手打孩子了。”老师诚恳地说道。
“我打她是教训她!你们这些老师都看她长得像什么芭比娃娃,个个都那么疼她,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管教的事应该交给老师和可可的妈妈,您不应该打她,我跟您保证,文文以后不会再吃泥土了。”
“文文,我们回去了,你以后不要再跟她。一起玩。没爸爸教训的孩子,早晚害死人。”
目送著祖孙俩离去后,老师蹲下身看著蓝可可脸颊上的火红,她心疼地问道:“一定很痛对不对?”.
蓝可可摇了摇头,忍住泪水的一双大眼里尽是倔强。
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是幼稚天真、无法无天的,愈是懂事、坚强的超龄小孩,愈是惹人心疼。
此时,蓝思若走进了幼稚园,蓝可可脸上的火红教她触目惊心,让她心底一阵揪痛。
“老师!可可是不是又犯错了?”一定是其他孩子的家长打的,这已不是第一次。
老师起身,把经过跟蓝思若说了一遍。
“可可,妈咪不是给你糖果当药了吗?”可可从小就喜欢扮医生,她真怕哪天她真会误杀了人。
“糖果不是药,他们吃药我才给糖果。”
“天啊!”蓝思若一副被她打败的样子。
“可可的妈妈,你就不要责怪可可了,她扮医生扮得有模有样,以后我会特别注意她,让她不要再拿泥土和杂草当药给小朋友了。”
“谢谢老师。可可,跟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
蓝思若朝老师微微颔首,牵起蓝可可的手走出幼稚园。
☆☆☆
夕阳将一大一小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看著蓝可可脸上的火红与夕阳一般,蓝思若的脚步变得好沉重。
“可可,妈咪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有人要打你,你就踢他、咬他,如果你打不过一定要赶快跑,要大声的喊救命,妈咪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知道。”蓝可可勇敢地说。
“痛不痛?”蓝思若问得心痛,鼻头发酸,眼角闪著晶莹的泪光。
“不痛!”她大声地回答。
“那你告诉妈咪,打坏人的时候要打他哪里?”
蓝可可握紧拳头,一拳笔直的挥了出去,“鼻子。”
“那要踢他哪里?”
她一腿往前踢,“小鸟鸟。”,
蓝思若破涕为笑,“对,记住妈咪教你的。可可,我们不能依赖别人保护我们,我们要自己保护自己。”
“我爸爸不就是要保护我们的吗?妈咪,爸爸是医生对不对?”
蓝思若赫然停下脚步,“谁告诉你的?”
“翠姨婆啊!”
“翠姨婆?”想也知道是翠姨告诉可可的,她知道翠姨婆会这么说是为她好,也是在逼她作抉择。
“妈咪,爸爸是不是医生?”蓝可可再次发问。
她是真的不知道。
当初可可父亲的老婆说了一句——我堂堂弘韦集团综合医院的院长夫人会是个骗子?凭著这句话,她臆测著可可父亲的身分,但是没有经过查证,根本不知是否属实。
而她也一直不敢去查证。在生下可可、看见可可的刹那,初为人母的喜悦之情,让她放弃了在怀孕之初与未婚夫许家扬的赚钱计画。
蓝可可嘟著嘴表示抗议,默默地跟著蓝思若走进一家高级钢琴酒吧。
“可可下课了,来,翠姨婆亲一个。”翠姨是这家高级钢琴酒吧的负责人,她抱起蓝可可就要往她的脸颊亲去。
“翠姨婆,我亲你,你不可以亲我,你的口红好难洗。”语罢,她的小嘴往翠姨脸上亲上去。
“小滑头!”翠姨笑呵呵地放下她,“去厨房里找东西吃,我记得有叫厨师帮你准备点心。”
见蓝可可往厨房跑,蓝思若开口道:“翠姨,你以后不要再跟可可说她爸爸是医生之类的话了,她这辈子不会见到她爸爸的。”
翠姨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抬眸注视著她,带著些许的慵懒开口:“她的爸爸本来就是医生,还是个大医院的院长不是吗?”
“那只是我的臆测,不是真的。况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她爸爸是谁了,可可更没有必要知道。”她当初是在网路上看到征求代理孕母的启事,可可父亲的老婆很小心——除了那句不小心说溜嘴的话。
翠姨再吸了一口烟,朝上吁了一口气,看著烟雾消散在空气中后才接著道:
“思若,你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留下可可了吗?”
“我没忘,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爱可可胜过爱我自己。”
“我知道你不舍,连我都舍不得了,可我不是开慈善院的。思若,我跟你妈虽然是表姊妹,我也视你如己出,可是欠债还是要还的,那些全都是我的棺材本,我再做这行也没多久了。”
“我知道你对我已经够好的了,翠姨,我欠你的钱,可以在这里继续工作直到还清为止。”
“在这里继续工作直到还清为止?”翠姨将烟在烟灰缸里捻熄,“你不去加拿大跟许家扬那个混蛋结婚了?”
“我、我不知道。”蓝思若摇了摇头,好是心烦。“他不接受可可,坚持要我用可可去换钱,把换来的一半还你,另一半带到加拿大去;但可可是我的女儿,我不能拿她去换钱。”
“所以我说他是混蛋,我就不知道怎么还有你这种笨女人,为了他去当代理孕母,他却不接受孩子,你干嘛还死心塌地的为他守著?多少来这里的富商巨贾看上你、愿意替你还钱、提供可可一个家,你偏都不要!这几年他在加拿大搞什么你知道吗?他是否也为你守著?”
蓝思若默默地看著翠姨,无言以对。
“思若,就算那个混蛋接受了可可,也不一定会对可可好;可可的父亲应该是个有钱人,可可跟著那个混蛋不会比跟著她父亲好,你应该为她著想。”
翠姨讲的或许是事实,但她真的不想和可可分开。
蓝思若依旧说不出话来,只是本能地摇著头。
“思若,找到可可的父亲,拿回原本你就该拿的,该还我的我一分也不会少收,其他的你就带去加拿大……那混蛋或许正在等著拿你的钱去花。”翠姨不客气 的补充道:“真不知道你在执著些什么?”
在欢场中翻滚了二十几年,看过各式各样的人,她确定许家扬是个不切实际的小白脸,而思若偏偏是那种死心眼的女孩,容易执著于一件事,只因为许家扬和她从小就订了婚,她就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让她看了是既无奈又心疼,内心其实也不希望她到加拿大结婚。
现在思若不愿意放弃可可,她只希望可可会改变她的想法、扭转她的命运;她还这么年轻貌美,跟任何一个男人都比跟著许家扬来得强。
蓝思若心情好乱,可是却有一个明确的意念,那就是她不愿意和可可分开,说什么都不愿!
“翠姨,我陪可可去洗个澡,我想……日子还是先这样过。”她目前只想和可可一起过平静的生活。
“许家扬打过电话来,要你回个电话给他。”翠姨实在不想转达,可是又没办法。“对了,今晚你几点的班?”
“十二点。”
“今晚有贵宾,是医学院的医生,全是高级的知识份子,你挑的曲子最好以古典音乐为主。”
蓝思若点点头,转身离开。
☆☆☆
蓝思若和蓝可可就住在这间钢琴酒吧楼上的一间小套房里。
她总是先把蓝可可哄睡,才能安心的到楼下上班。
看著已经熟睡的蓝可可,她的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长发,目不转睛地看著她可爱的容颜,好是心疼。
心疼她小小年纪就没有爸爸疼。
想起可可问她的话,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而不管他是谁,总统也好、医生也罢,都不能打动她放弃可可。
走到电脑前,她想用电子邮件回许家扬的电话。
她跟他讲的话愈来愈没有交集,他从不问她过得好不好,开口就是问她找到可可的父亲没,不然就是打算叫可可的父亲拿钱来换回可可。
连用电子邮件回覆,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蓝思若失神地坐在电脑前,不知不觉地在网路上漫游起来。
滑鼠不知何时点进了医药体系,点进各大医院的网站,她赫然看见那几个与她记忆中相同的字体——弘韦集团综合医院!
真有这么一家医院?
滑鼠移到那几个字上,字体清晰得和那一夜一样真实。
她一直不敢上网查有关可可生父的一切,她必须离开这个网站,对这个男人了解得愈少愈好,这样她才能完全拥有可可。
但她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
萤幕上出现了一整张有关弘韦集团综合医院的简介,她居然点进了医师学经历栏及门诊时间。
电脑搜寻到这个项目,让她连闪避的时间都没有,一眼便见到可能是蓝可可生父的资料——
弘韦集团综合医院院长韦少凡,外科权威……
应该是他,韦少凡!
蓝思若此时已来不及离开,只能注视著韦少凡的所有资料。
他当真是个医生,还是个院长!
她盯著韦少凡的简介良久,直到不自觉地微微一笑,让自己的笑容拉回思绪。
难怪可可会成天扮演医生,还拿刀帮人剖腹抓蛔虫,这跟遗传有关吗?
走回床边,她的目光试著在蓝可可的脸上找出她父亲的影子,想要勾勒出她父亲可能会有的长相。 他长得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否则可可就不会这么可爱漂亮。
她知道自己有张可爱的Baby Face,加上她的身材纤细,像是个没转化为女人的女孩,可她不会把功劳全归到自己身上。
她回想著那一夜……
那一夜清晰如昨,记忆里泛著甜蜜;那一夜让她没了和许家扬结婚的想望,反而常常想著蓝可可父亲的模样。
她羞涩地躲进蓝可可的颈窝里。
床头的电话突地响起,唯恐吵醒宝贝女儿,她以最快的速度接起——
第四章
“喂,我是蓝思若。”
“思若,我是家扬,你怎么没回我电话?”
“家扬,对不起,可可刚睡著,你有什么事吗?”
“找到可可的父亲了吗?”
又是千篇一律的问题。“没有。”
“思若,上网去查,然后一家一家的去医院打听,应该可以找得到的。”
“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我要准备去上班了。”
“我是要告诉你,你把可可养到这么大,价钱应该调到她父亲老婆给你的三倍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