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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盗爱 page 13 作者:织华

  “那么永夜呢?风魔呢?”罗伊痛苦的低喊着。她可以为此刻的感动说出任何不负责任的誓言,但他不能,他会当真,而现实终将狠狠敲碎他的梦幻。

  他拨开她紊乱的发丝,以他的手为她拭去白析曰脸庞上的血迹,冷月下,他再度为她不沾风尘的美,悲哀的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逐日,你不能的,你忘了你的梦想吗?虽然我曾嘲笑那是虚伪的正义,但它毕竟是美好的,就是因为太过美好,所以永远也不会属于我。”

  他笑容中的无奈与悲伤刺痛了莫逐日的心,她反手环住他,却发现连自己也无法暖和他不断下降的体温,闪着自嘲的金眸埋藏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些秘密终将他挥发成一个满身罪孽的恶魔。

  “罗伊……”她轻覆的抚上那只金色的眼眸,满腔的呼吸,为了这个名字而痛楚,“难道你真的没有办法回头了吗?”

  罗伊从胸中发出低沉的笑,笑中融合了苦与愁,就是找不到快乐。

  他抚摸着她的发,意外在血腥与尘沙中,依旧嗅闻到她淡淡的发香,这让他更加昏眩,迷醉的知觉将思绪逼到遥远的过去。

  他恍惚的开口,“你知道暗隐吗?”提起这个年代久远的名号,连他自己都有些陌生,“在我八岁生日那夭,我的父母忽然宣布他们是彼此毫无感情的杀手,之后,我美满的家庭一夕破灭,父母成了教官,兄弟是对手,而新身分是暗隐的培育杀手。”

  莫逐日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当初剿灭暗隐的是地神和天王,但他们绝口不提关于暗隐的任何事情,而她没想到,那居然是这么一个惨无人道的组织。

  罗伊陷入他从不回想的记忆中,唇边扬起有趣的微笑,“初次比斗时,我吓得嚎啕大哭,若非宁槐出手,我早死了,那些人嘲笑我的懦弱,我却连提刀阻止他们的勇气都没有,太过弱小的人,在暗隐是注定凄惨的,尤其宁槐不在时,那些可以轻易动手杀人的大孩子,简直把我当成他们的玩具。”

  听着他低哑的笑声,莫逐日在他脸上看到了麻痹。他不痛恨那段过去,却也不能原谅那个软弱的人是自己,所以,连他都嘲笑着自己。

  “后来呢?”像是要阻止他自虐的笑,她问道,唤回他涣散的心神。

  后来?金色的眼眸闪烁着诡异的火光,罗伊目光熠熠的望着她,好像准备叙述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有一次,我受不了了,忽然,就杀掉一个地位甚至比宁槐还高的人,之后,我每杀掉一个笑过我懦弱的人,眼泪就少流一点,到最后,我不再哭了,也没人再笑过我懦弱,就这样,我杀光了我的懦弱。”

  他杀掉的并不只是懦弱,同时也杀掉了那个纯善温和的罗伊,比起宁槐为任务杀人不眨眼,罗伊的内心腐败得更彻底,已经腐朽的部位,又有什么方法可以康复呢?

  她抚着他的发鬓,心痛的垂下眼睫。除了为他感到悲哀外,她发现再多的辩解或开脱都是废话。不曾经历过那种苦的人,有什么资格妄下劝阻呢?

  他触感柔软的发丝彷佛上好的毛料,而他的心却早已腐化成一摊恶水,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她。

  “既然宁槐救过你,你为何要跟永夜对立呢?”莫逐日提出心中最深的疑问。

  “是出卖吧。”他替她吐出那个伤人的字眼,并对她说出,他从没向任何人做过的解释。“我只是想提醒他,不要以为从一个漩涡跳到另一个漩涡就算解脱了,他和单耘疾那个公子哥都太过天真,如果依旧干着杀人的勾当,那和暗隐有何不同呢?”

  这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巧合,永夜的转变的确肇始于罗伊的别有用心,而他将罪过一肩背起,任凭宁槐误会他。

  “为什么?”她抬眼,月光下望着他晦黯不明的脸孔,“为什么你不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伤害你自己?”

  “杀手不需要朋友。”他语调里带着绝望,讽刺的笑着,“宁槐、追风—他们太过重视朋友,本来就不应该当杀手,而我呢?该死千百次的人”他的唇被她的手捣住。

  “别轻易的说出死亡,你还活着,不是吗?”她祈求上帝,要他记得心跳的旋律,不要总是让他丧失当人的知觉—而最终真变成了鬼。

  罗伊用一个很轻的吻,印在她的手心,而她的双眸刻画着他的脸庞,小手不禁也随之游移。

  “可是,我终究是失策了。”他叹息,舒服的享受她的抚摸,冰冷魔性的金眸只有在望向她时,会呈现意外的温柔。

  “什么?”她困惑的拉近彼此的距离,他说得太小声了。

  “不过,我很满意。”罗伊微笑,轻声呢喃的声音越来越低,“上天让我遇见了你,让我看见那些美好,虽然我做出了些愚蠢的事,但是……”

  他庞大的身躯忽然失去支撑力,整个人往后倒下。

  莫逐日害怕的发出惊呼,“罗伊!”

  淌倒在满地血泊中,他的双眸尚未闭上,缓慢的眨了眨,“没关系,我只是累了……”他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呵气,双眼无法聚焦的看着她,眸色逐渐迷蒙,“我真的……真的很羡慕风魔……”

  他依旧喘息,但眼皮沉重得像是快要阖上。

  莫逐日很害怕,不断的摇晃他,“不可以,罗伊,站起来,你不可以休息。”

  她勉强的扶起他—然而,她受伤的右脚连支撑自己都很困难,更何况是他。两人站直没多久便摇晃着摔倒,她吃痛呻吟,而罗伊也清醒多了。

  “天快亮了……”他仰头望向天空,一手紧紧的挽着她的臂弯,视线转到身旁的她,“你还可以走吗?”

  她点了点头,罗伊拆下一根树枝当拐杖,两人相互扶持,蹒跚的离开充满血腥与杀戮的战场,他们并没有察觉,在满是阴影的暗处,有一只嗜血的眼从头到尾紧盯着。

  岛屿的东方浅浅升起晨曦之幕,这一对衣衫褴缕的恋人正走进连他们自己也无法预测的命运。

  第十章

  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伤痕、泥尘与血迹,但却能感受彼此的心是熨烫的贴在一起,罗伊不再细想以后会如何,那对于接近休克的人而言,是太过遥远的问题。

  “太好了,越来越接近河口了。”他急促的喘息说道。

  沿着河岸走,山坡却越来越陡,但罗伊坚持一定要走向海岸,他淌出的血液多得吓人,莫逐日却无法阻止他没道理的决定。

  “要休息一下吗?你的脸色很差。”她按住他持着树枝为拐杖的手,担忧的询问。

  “不必了。”罗伊勉强的微微一笑,低声呢喃,“就快到约定的时候了,届时你就安全了。”

  “什么意思?”莫逐日警觉的问道。约定的时候?他和谁做的约定?

  “走吧。”罗伊没有回答,只是更加勉强自己向上走去。

  沿途水平线越加开阔,河水的速度越加汹涌,河面激起泡沫的水花,最后,呈现他们眼前的,是倒挂绝壁落下的瀑布。

  罗伊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倒在一块大石旁,干燥风化的岩石受到压力,碎石喀啦喀啦的滚落在遥远的悬壁下。

  莫逐日眺望而下,不远处,海浪激烈的卷动岸边的石头拍打海岸,波涛汹涌的巨响彷佛世界末日来临般。她走到罗伊身旁,他苍白着脸,半闭着眼,握住他失温的手,她感觉绝望。

  “你到底在想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你肯好好休息,也许……”她无法再说下去,也许如河?不会濒临死亡吗?

  “你不用管我会如何,就算下了地狱,搞不好连撒旦都会被我干掉。”他缓慢的说,她则蹙起眉。

  这句话带给她很不好的预感。

  看着她纠结的眉头,他突然伸手压住她的后脑往下,短暂但彻底的吻过她,他必须将她的甜蜜牢记在心头,如果说这场计画的结果,他终究得失去一切,甚至是性命,但只要能拥有短暂片刻的她,就足以补偿了。

  一阵机械运转的嘈杂声打断了两人的亲昵,罗伊松开她,两人的视线同时仰望声音的来源,出人意表的,一架直升机正盘旋在他们上空并缓缓落下,而且,光是从机身即可判断,那是永夜专属的。

  “是怎么一回事?”她不可思议的问。风魔背叛了她,永夜应该已经沦落到地球和平解放机构的手中,怎么会……

  “你会明白的。”罗伊扬起如谜的微笑,但这抹笑却在看见她身后所暗藏的危险时,僵在唇角。

  “怎么了?”察觉他异色的眼眸满是警戒的神色,她困惑的想回头。

  但罗伊比她更快,很难想像,虚弱得需要别人搀扶行走的人,在看见危机降临她时,竟有余力将她压倒,并飞扑向前。

  对莫逐日而言,眼前的一切彷佛慢动作般。

  当她从地上抬起头时,那只独眼黑豹正好跃过她的上空,如果,罗伊没有推趴她,她将会被黑豹冷不及防的从后啃噬颈子,但罗伊推倒了她,并挡住了黑豹的攻击。

  保全她的代价是,流失太多体力与精神的他,在阻挡黑豹的攻击后,只能被动的承受那股冲力,往后飞跌,卷着那只危险的敌人,一同掉落万丈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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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罗伊全力使出最后一击后,立即陷入黑暗的昏厥中,所以闭上眼、掩住耳的他,没有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呼喊,也没有看见她心神俱裂的痛苦,更不知道当他从她眼前坠落时,那平静求死的面容,刺痛了她的眼。

  “罗伊”莫逐日发出凄厉响彻绝谷的叫声,她趴在岸边,看着他的身躯最终化为点状的黑影,激起白色水一化后,什么也不留。

  “不……”她呢喃着,不停摇头,冲动得只想随他而去,就算救不了他,至少同生共死。当她准备纵身一跳时,颈部却一阵剧痛,使她顿时昏厥。

  扶住莫逐日软倒的身子,风魔居高临下,望着那万丈深渊。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是再强壮的人,恐怕也难逃一死,更何况是身负重伤的人。

  “奇非,麻烦你”他喊道。

  “我知道,枭鹰堂的人已经出动搜救了。”奇非与他并肩而立,两个男人想的都是同样的事。

  没想到恶名昭彰、自私邪恶的罗伊.卡麦隆,竟会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甘心付出所有,甚至于是生命。

  而怀中拥着莫逐日的此刻,风魔的心更是复杂无比。

  只能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却意外的爱上向往光明的花朵,明白没有被救赎的可能,越接近只会越自惭形秽,只好倾尽所有的一切去呵护,因为知道永远也不可能拥有她,所以死亡,成为最好的选择。

  同样向往阳光温暖的抚慰,他嫉妒罗伊能掳获她的爱情,却也不免对他的心境感到有些悲哀。

  日本  东京

  凡是人治组织,毋需经过太长的时间,皆会腐朽分化,无论刚开始打着多么高尚的旗号,最终都沦为贪婪之人利用的手段。

  地球和平解放机构就是最好的例子。它标榜着打击犯罪,目的却是接手犯罪者的利益与资源,所以才会对永夜集团如此虎视耽耽。

  因此,罗伊代替莫逐日拟定了完整的计画,要风魔将计就计,与图谋不轨的葛拉蒂丝合作,进入该组织后,再加以破坏。

  在永夜大楼的议事厅内,莫逐日静默的听着风魔的报告,白析曰的脸庞上毫无表情,宛如搪瓷娃娃般了无生气。

  “你做得很好。”她点了点头,明明是望着风魔,木然的眼光却好似投射在很远的地方,她轻声呢喃,“以后,就再也没人会找永夜的麻烦了。”

  地球和平解放机构垮得很彻底,罗伊非但为她设想了天衣无缝的计画,也替她付出了代价,他用他的生命与成就,帮助永夜彻底退出黑道。

  但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吗?恐怕连收尸都不能。

  无人岛上的消息一传出,罗伊的仇家蜂拥而至,多得几乎挤爆整座岛,每个人摩拳擦掌要活逮他,或者痛鞭他的尸体,而黑手党那边,葛拉蒂丝整肃异己,斐瑞横死街头,罗伊一手建立的王朝,就此倾塌。

  为了使水夜不再淌入那些黑道纠葛,她不能派枭鹰堂去搜救他,她不能到义大利为他挽回颓势,她必须压抑所有的情绪,什么都不能做,而这深深的拧痛了她的心,将她压缩成行尸走肉的人。

  在罗伊垮台后的三个月,欧洲处处绘声绘影,各地都有出高价买下罗伊人头的悬赏,甚至连尸体都值上天价,但也有人说罗伊躲在南美洲,黑帮派出一堆杀手,却全都无功而返。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为她,今日今时的罗伊依然在义大利呼风唤雨、在欧洲的地位屹立不摇,他依然会勾着坏坏的邪恶笑容,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各式场合中,成为最耀眼的罪犯。

  每当思及此,一种锥心之痛彷佛要凿穿她,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身在光明或黑暗,她都不要他死。当年,在他将她扔下断崖之前,他曾说:你要是不死,就回头来找我索命吧。

  而她果然取了他的性命,他投入她所坚持的“虚伪正义”所焚起的烈焰,只为铸造全新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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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

  西西里之豹的传说已经彻底划上了句点,那权倾一时的风光退去,留下的,也只是惊心动魄的回忆而已,偏偏这世间最难忘的,就是回忆。

  莫逐日独自来到距离南美洲大陆西方约七百多公里的南太平洋海域,数个未命名的无人岛散落其间,而其中的一个埋葬了罗伊的性命。

  直升机刮起的巨风使洒落一地的落叶飞扬而起,螺旋桨的嘈杂,激得林中鸟搏翅纷飞。打开机门,她远远的望着那片海潮波浪。

  夭空蔚蓝澄清,大海是鲜一见的深绿色,她有种错觉,彷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微风吹得她颈上的白丝巾翻飞不已,她缓缓的走向那倒栽葱似笔直崩落海中的瀑布,每靠近一步,风化岩石崩落的碎石滚得越激烈。

  她想像着从此处跌入深渊的痛,有这么一瞬,彷佛就要卷进奔流的海水中,忽然,飞扬的白丝巾从她颈上松脱,被风吹往反方向。

  她蹙眉,转身伸手去抓,逸动的丝巾却意外的落入一个男人的手中。

  日光耀眼,她以手遮阳,挡住反射的光芒后,她看清了男人的面容,脸色陡然瞬间刷白,震惊的征在当场。

  深刻的凝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内心疯狂的嘶吼,喉咙却干涩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紧抓着心口,生怕这一刻只是她因为思念过度而变得太过真实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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