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变神狐狡诈异常,大人……」文宣顿声,似有不同意见。
文震不置可否,锐利的目光再度锁定百变神狐。「就算我答应放你,你能逃得掉吗?」看着逐渐赶来的人群,他直言道。
「废话少说!」百变神狐看也不看周围一眼,软剑又往下压。「人命无价,你不要逼我动手,拼个两败俱伤!」
「贤侄,救命啊!」风书博的叫声此时已和哭差不多。
「文大人……」风千舞急切地拉住文震的衣袖。
「好,我今天就放你走,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放了他。」文震双眸炯亮,盯着百变神狐,又回头看看身后已经围了不少的奴仆。「大家都退开,让他走。」
风家奴仆们见老爷被捉,本有不少想上前救主的,却投鼠忌器,正在那儿犹豫时,听文震如此吩咐,纷纷退后数步。
百变神狐自然没傻到会从人群中穿过,他身形一纵,带着风书博越上屋顶。
「好,你今天只要放我走,我一定守约。」他哼声,强忍疼痛正要逃离,一道鲁莽的怒喝声陡然传来──
「大胆狂徒,敢劫持我家老爷,受死吧!」
一个护院模样的壮汉冲进院子,见眼前情形,立功心切,抽出腰刀跃身朝百变神狐杀去。
完了,这一闹,爹死定了!
「不要──」风千舞尖叫,来不及多想,直扑屋顶去救父亲。
百变神狐大怒。他一剑刺中护院,又抬脚踢飞风千舞,回剑便往风书博身上刺去,哼,他要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爹!」风千舞被仰天震飞,要去救人已是不能。
突然,一道身影冲天跃起,伴随着猛烈的霹雳声,狂风卷扫过大地,其速度之快、威力之大,直到百变神狐感到胸口撕心裂肺的剧痛时,已被震到三丈之外。
「风伯父,您没事吧?」文震扶起瘫倒在屋顶上的风书博,双眉一挑,眸光冷峻地射向百变神狐。
「离……离魂掌!」一只手颤抖着捂住自己血肉模糊、焦黑一片的前胸,百变神狐骇然看向文震。「你、你是雷通元的什么人?!」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风千舞,刚跑回自己父亲身边,听百变神狐如此问话,心头猛地一颤。
师父之所以派她回京,就是怕文震与离魂掌有关,没想到……
眼睛偷偷瞟向百变神狐,见他胸口下焦黑一片,风千舞不禁变了脸色,难道那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离魂掌?难道他就是杀死众多武林高手的幕后真凶?
想不到文震看似磊落,竟在暗地里干出这种事……她无力地垂下头,眼眸随之黯淡。
「你胡说什么?」文震将风书博交给风千舞后,神情肃穆地走向百变神狐。
「是了……雷通元素有『魔头』之称,你自然不肯承认是他的后人,不过……咳、咳……我今天能死在他的成名绝技下,也算瞑目了……」百变神狐冷汗直流,痛得彷佛有些神智不清。「可是士可杀不可辱,你想抓我……却是万万不能……」
眼前一道黑烟猛然窜起,风千舞不明就里,微微一怔,再回看屋顶,不禁瞪大眼,整个人毛骨悚然──
除了一滩浓稠的黑血外,哪里还有百变神狐的影子?
「见、见鬼了!」她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文震也忍不住惊愕,讶声地道:「血遁大法!他竟使出血遁大法!」
这种用自己体内血液凝幻成烟的诡异法术是必死之术,没想到百变神狐竟抱着必死之心。
「千、千舞……」这时候,被吓得手脚发软、全身颤抖的风书博勉强看清眼前的身影,他胆颤心惊地问:「爹还活着吗?」
「爹,您没事了。」风千舞出声安慰,自己剧烈的心跳彷佛就要跳出胸膛。
「风伯父,事情过去了,您可以安枕无忧了。」文震上前几步,扶着风书博的另一侧。
「哦……」风书博松了口气,脑袋一歪,放心地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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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风千舞睁开眼睛,发觉周围的景象有些陌生。
哦,她想起来了,昨天她住在家里,这是自己的厢房。她起身穿上衣服,就听小翠犹豫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文公子,我家小姐还在睡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要不,您改天再来?」
「不了,我今天正好没事,就在这里等她吧!」文震的声音笑吟吟的,心情似乎很好。
「可是……」见文震坚持,小翠迟疑道:「文公子,昨晚的事夫人很生气,下令要三小姐在家学妇德,不许出门,更不许见客人。」
风千舞闻言环视四周,发现屋内的桌子上堆满了三从四德的书,还有一些漂亮的花篮、绣布、绣针摆放其间。
「这么重的惩戒?」文震笑声敛起,刚才探望风伯父的时候,他怎么只字未提呢?想了想,沉吟道:「好吧,既然这样,我过几天再来……」
听到这儿,风千舞隐隐觉得文震有话要跟自己说,连忙开口唤道:「文大人,等等!」
她打开房门,见文震站在院中,白袍轻扬,雍容中自有一股无可言喻的儒雅,不由怦然心动。
「小姐,妳醒了?」小翠赶紧走上前,挡在风千舞与文震之间。
「夫人她说……」
「妳叫刘姨亲自跟我说。」风千舞克制住心头倏起的狂跳。昨晚情况太乱,很多话都没机会好好问问文震,现在正好。
小翠眼睁睁看着文震被小姐带进厢房,不甘心地也跟了进去。
「风姑娘,瞧妳今天气色不错,想来昨晚一定睡了个好觉?」文震笑问。
「还行,只是想起昨晚的情形,仍心有余悸……」
文震点点头,发觉风千舞被丫鬟扶到桌子对面,两人好似隔著书墙说话,不禁打趣道:「姑娘闭门苦读,打算考状元了?」
「考状元?」风千舞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小翠,把桌上的书拿开。」
「小姐……」小翠刚想说什么,但看见风千舞坚持的目光,只好将书本挪到一旁的架子上。
「不知大人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桌子理清后,风千舞开口问道。
文震看着小翠忙碌的身影微笑,没有回答。
风千舞立刻领悟。「小翠,妳去厨房准备些点心。」
「小姐,我……」小翠拉长语调,虽说文公子不是外人,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太好。
「还不快去?」风千舞只好摆出小姐架子。
小翠顿觉委屈,倒是文震轻快地哈哈一笑。「小姑娘,妳放心吧,我不会把妳家小姐怎么样的。」
「文公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被人说中心事,小翠脸红起来,即便不愿意小姐和文震独处,此时也只好勉强点头说:「奴婢这就去准备点心,文公子和小姐慢谈,奴婢去去就回。」
文震笑笑,眼睛一直停在风千舞身上,直到身后房门掩起的声音传来,才停止打量她。这样秀气的女子,他竟怀疑她野心勃勃,是百变神狐的弟子……
「文大人?」
「风姑娘,知道妳与百变神狐毫无瓜葛,真好。」
「你、你怎么会认为我和百变神狐有瓜葛?!」风千舞讶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因为妳轻功不错,又时机如此凑巧地卷进金令的是非里。」
怪不得他对自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她早该想到的。也是,碰到那样的事情,要别人不误会都难!
「我是无辜的,我没什么金令,而且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昨晚的事说明了一切,我不会再怀疑妳。至于金令,七皇子他要就让他拿去好了,反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什么意思?风千舞错愕地瞪着他。「这么说,你真是二皇子的心腹?」
「风姑娘,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照理说,我不该回答妳的问题,但妳既然问了,我就告诉妳。是的,至少目前是。」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隐瞒妳。」昨晚证实她的无辜后,他对她就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心情,这也是他坐在这里的原因。
「那……」迟疑片刻,风千舞忽然问:「你昨晚打在百变神狐身上的那一掌,真是离魂掌吗?」
文震有些意外她突然问起这个,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反问:「妳说呢?」
「江湖传言都说离魂掌如何如何厉害,打到哪里,哪里焦黑,你昨晚那一掌,我看还真有点像,是不是……真是离魂掌?」她问,神情紧张地看着他,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
「那一掌……」这是他的家传之秘,文震本不想说,但见她脸色凝重,不由得微微一顿。「妳先告诉我,为什么对这个那么好奇?」
「我好歹也是学武之人,对三十年前武林第一高手雷通元的成名绝技自然倍感兴致,何况昨夜百变神狐又那么说……」想起百变神狐胸口焦黑一片的惨状,她打了个寒颤。
文震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千舞,妳是在害怕吗?」他自动改成亲昵的称呼。「妳尽管放心,这辈子我绝不会再使出那一掌。」
风千舞一怔。「什么意思?」难道昨晚是他第一次出手?
「那一掌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是家父的不传绝学。在此之前我不曾用过,因为学的时候曾对家父立过誓,绝不用在人身上。但昨晚,见百变神狐要杀伯父,我情急之下,还是使了出来。」
风千舞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她盯着文震看了半天,觉得一个撒谎的人不可能有如此清澈的眸光,终于勉强笑道:「我能理解文伯伯的用心,那一掌的威力……实在太吓人了。」
「确实是这样,连我都没想到,不过……」文震话题一转。「今天我来,是有别的事想同妳说,我们别提那个令人扫兴的家伙好不好?」
他勾起唇角,忽然问道:「妳说回京是为了嫁人,是吗?」
「啊!」风千舞顿时傻眼,回家时信口开河的话,是如何传到文震的耳里?「你、你是听谁讲的?有人就喜欢胡说八道……」
文震挑眉一笑。「我亲耳听妳说的。」
不可能!那天他醉得厉害,而且怎么可能听见她在家说的话?
「那天我根本没醉,救妳也是有意的。」知道她的疑问,文震坦白地说。
「你……你那天救我,是故意的?!」风千舞愕然张大嘴。
「妳要这么说也行。」这不是重点,他直直盯住她的眼睛,说出此行的来意。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妳,如果妳想嫁人,不妨先考虑我。」
第九章
隔天。
「风姑娘不在?」
「是。」小翠垂眸,小心翼翼地回答:「一大早三小姐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不是说不准她出门吗?」
「老爷没说话,夫人也管不了小姐……」
文震看着地上一颗碎石发愣,这个傻姑娘,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迫不及待出门了?
怕是他说话太直,把她吓到外面去了吧。
「文公子,小姐说府里太闷,想找个高点的地方坐坐,奴婢听她口气,好像去城外的城隍山了。」看着天色渐黑,小翠不无担心地说。
「好,我这就去城隍山看看。」文震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又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小翠愣了愣,迟疑着回答:「应该还好吧,不但睡得熟,还整晚在说梦话。」响得她在隔壁都能听见。
文震怔了下。「说什么梦话?」难道她又开始作恶梦了?
「好像……」小翠支吾着,不知该不该说,可见文震满脸期待的样子,还是开了口。「小姐……尽说些嫁人、不嫁人的话……」
顿了会儿。「哈哈哈!」文震忽然迸出笑声,笑得小翠莫名其妙。
「文公子?」
「没事……」
文震仰天舒了口气,昨天听了他的话后,那丫头一脸糊涂的发了半天呆。不过看起来他说的话在她心底,还是激起了不小的涟漪啊!
只是……她有师父,难免另有师兄、师弟,昨晚在梦里要嫁的人,真是他吗?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向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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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山上,好大的风。
山风清冷,她却喜欢这种静谧独处的感觉。
城里有不少好去处,但都被各方权贵霸占,加上人多喧杂,她宁可多跑些路,到郊外的城隍山登高望远。
登高望远……她叹了口气,不能指望自己登高望远后便头脑清醒,她也不想让自己头脑清醒。
清醒时,随之而来的烦恼远比糊涂时更多,多到曾因认清自己被爹遗弃这个事实,还躲在被褥里偷偷哭了三年。
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不会再为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掉眼泪,但心头那片阴霾,却长久挥之不去。
之所以跑到这儿来,除了散心,还有就是让自己静一静,思考一下昨天发生的事。
就在这片山顶上,她想了一天,终于得出结论──文震所说的话,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
她对文震,谈不上喜欢,也不讨厌,但昨天他的变相求亲,委实吓出她一身冷汗──无关激动,而是太意外,她作梦都没想到,他会想要娶她……
「咦?怎么又是文震?难道昨晚梦了一夜、今天思考了一整天还不够吗?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她使劲敲敲自己的脑袋瓜。
事实上,昨天文震走后,她借着看望爹的病情,向父亲探问了文震前段日子的动向。
「文震啊,他好像半年都没离过京……对了,是没离开过,上朝的时候我一直有见到他。」风书博想了想,笃定地说。
半年没离过京,那他当然不可能跑到关外去杀人了。
得到父亲的回答,风千舞的心莫名地舒缓下来,可是现在对她来说,文震是怎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样才能把那块玉环拿到手。
想起玉环,她不免焦虑,文伯伯的遗物,要弄到手,难度不小啊……
风千舞正在神游──
「站住!」
前方猛然响起暴喝声,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挡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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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震策马行在城外的路上,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往常这个时候,城外早已静无声息,而今天,不但灯笼、火把处处点点,沿途还有不少百姓家里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彷佛蝗虫刚刚席卷过境。
「出了什么事?」迎面走来一个村夫模样的人,他抓来就问。
那农夫吓了一跳,颤声道:「官老爷们在抓什么女飞贼,可怜小百姓被抄了个干净,值钱的东西全被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