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整体无一不是风格独具的精心设计,说真的,这大概是她所见过最豪华的一座!
“意外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再度让倪水静吓了一跳。
她猛然转身,瞪着无声无息站在后方的武少琅。“你走路的时候就不能出点声音吗?”
“是你看得出神才会没听到我的脚步声。”
倪水静眉心一拧,双手叉腰走向他,“你学生时代肯定都参加辩论社,对不对?”
武少琅的唇勾勒出完美的弧形,不答反问:“喜欢吗?”
倪水静怔愣了下,循着他的视线望回吧台,本能地回答:“喜欢。”
“送给你。”
她的心跳不小心漏了一拍。“为、为什么?”
“一位优秀的Bartender岂能没有一座属于她个人的吧台?况且如此一来,你就不必再为了实验而来回地奔波了。”
“你……”她的心房因他特地为她盖了一座吧台的心意,而掠过一股莫名不可辨的情绪。
“你不会因为太感动而爱上我吧?”武少琅凑近她,眼底闪着戏谑。
“想死吧你!”倪水静低斥着推开他的脸。
“愿意为我调杯酒吗?”
倪水静偏头考虑了一下,旋即进入吧台。她在柜上挑了几瓶酒,摆好所需的工具,双手开始熟悉的动作。
最后,她从杯架抽出一只鸡尾酒杯,倒入略呈乳色的美丽汁液,在杯缘夹上一颗红色的小樱桃,接着轻轻摆到他面前。
“这杯酒叫什么?”
“Lucky。是以白兰地作为基酒,加上柠檬汁和杏仁糖浆调制而成。”
“Lucky……”武少琅玩味着这个名字,继而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让味蕾尽情感受。
倪水静不自觉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武少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勾起薄笑,“我喜欢。”
她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微笑。
“不过,这并不能用来跟你迟归的理由相抵。”武少琅轻轻的说。
“我、我在书局遇见了我爹地。”
倪水静思忖着如何才能与他达成协议。
“然后呢?”武少琅淡问一句。
“他要我回家。”
“我问的是接着你去了哪里?”
“噢,接着我们去吃下午茶、逛街、吃牛排、看电影,然后爹地送我回来。”倪水静将行程据实以告。
“你们父女俩经常这样约会?”
“并不常,因为他很忙。”倪水静摇了摇头。
武少琅颔首,又啜了几口酒才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必须回来跟你讨论。”她颇能配合他跳脱式的思考模式。
“你想怎么讨论?”
“若我把一千万还给你,我们的合约能否取消?”
“白纸黑字的,恐怕很难。”
“那如果我们的交易不变,只是我搬回家呢?”
武少琅凝视着她,慢条斯理地问:“你不喜欢住在这里?”
“刚开始或许是,但现在已经适应了。”倪水静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沁凉的大理石桌面,忍不住喟叹。
最教她不舍的是,一旦真的离开了这里,这座私人吧台就不再属于她。
武少琅将她的神情举止纳入眼底。
“好吧,我答应你。”
闻言,倪水静错愕地眨眨眼。
“你……你说什么?”
武少琅扯着嘴角将空的酒杯交还给她,示意她再来一杯。
“你真的同意让我搬回家?”倪水静小心翼翼地求证,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轻易的妥协了。
“是的。”武少琅接过她再度调好的酒,转身上楼前,确定地道:“你随时可以搬回去。”
第7章(1)
不知怎地,当武少琅同意了她的请求,她的心反而不想走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莫非她的体内当真存在着天生叛逆的基因?从那么温柔可人的母亲和那么温文儒雅的父亲身上遗传来的基因……可能吗?
那夜之后,倪水静若无其事地继续住了下来,而武少琅也没再提起这件事。
反正他说她随时可以搬,那她就等想搬的时候再搬好了。
现下,她只想专心地把专栏写好,不愿为了琐事费神。
叩叩!
敲门声打断倪水静的思绪,她看了下时间,起身去开门。
他今天回来得算早。
“真高兴你还在。”武少琅欣然微笑。
“我暂时不打算搬了。”倪水静坦白告知。
“可以吗?你父亲不是催着你回家?”武少琅嘴上虽这么问,脸上却没有一丝丝的意外。
“我会跟他解释的。”
“他肯答应?”
“关于这点你尽管放心,每当我们父女意见分歧时,最终获胜的必定是我。”倪水静相当自信。
武少琅扬起眉,“是那座吧台令你改变心意?”
“没错,它在不断地呼唤着,恳求我别离开它。”
她的拟人化夸饰法令武少琅噗哧一笑。
“看来我的礼物送得还真是时候。”
倪水静有些恼怒地横了他一眼,坐回书桌前。
“既然你打算留下,那么我有个不情之请。”武少琅走到她旁边。
“不情之请?”倪水静黛眉略挑,有些讶异他会使用这种词汇。
了然的笑意在他眼底漾开。“后天是我干女儿的满月宴,可以请你负责调制筵席上的鸡尾酒吗?”
倪水静偏头佯作考虑,就在他张口欲言之际,爽朗地应允:“包在我身上。”
“这就是认识了首屈一指Bartender的好处。”武少琅恭维道。
其实他一开始就识破了她的小把戏,只不过心情不错才顺着她。
倪水静颇不以为然地轻啐:“口蜜腹剑。”
武少琅加深笑意,突地拉起她。
“走吧。”
“干嘛?”倪水静被迫跟着走,直到让他给推进吧台里。
“虽然你是全国最顶尖的调酒师,但每天还是得勤于练习,否则很快就会被那些后生晚辈给迎头赶上的。”武少琅语重心长地道。
“得了吧你!”倪水静嗤哼。“想喝我的调酒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原来你这么聪明伶俐呀!”
倪水静半眯起眼,审视着他问:“今天是不是有人拿糖果砸你?”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武少琅笑吟吟地回应她的话。“大家都知道我不爱吃糖,因为我的嘴巴天生就甜,所以没有人会那么做。”
“大言不惭。”倪水静吐吐舌头,一副忍不住要吐的模样。
“随便你怎么说,开始练习吧!”武少琅捧起她的脸催促。
他的温度从手掌一路窜到她的脑门,她微微失神,旋即像被烫着了般迅速转过身不教他发现她两颊的红晕,假装忙碌以掩饰心慌。
然而,武少琅锐利的眼眸却没有忽略掉她任何一丝神情。
“今天为我调一杯‘心猿意马’可好?”
“没有这种酒!”倪水静没好气。
这个老爱出难题给她的坏家伙!
“你可以现在发明呀!”武少琅漫不经心地道。
倪水静蓦地回首,忍无可忍地嚷嚷:“你以为有这么容易吗?调酒可不是高兴把什么酒随随便便掺在一块儿就可以的,它的口感、比例、颜色等问题都必须经过很审慎的考虑与实验耶!”
“我不介意当你的试验品,真的。”武少琅攫住她的皓腕,表情真挚。
倪水静再一次像被烫着了般火速抽回双手,嘴里念念有词。
武少琅微微侧着脸,以手支撑着额头,偷偷笑得好得意。
由于裘文硰向来不喜欢热闹,所以心爱女儿的满月宴也只邀请了自己人。
偌大的客厅里堆满了笑声,几个大人围着躺在摇篮里的娃儿,一会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孩子经,一会儿又七手八脚地争相要抱睁着一双骨碌碌大眼的小天使。
慵懒地窝在女主人怀里的猫咪则冷眼看着他们演出的无聊闹剧。
“你们全给我住手!”
最后,孩子的爹一把扫开那些魔掌,洋洋得意地独占属于他的心肝宝贝。
“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自己不会生啊?”卫君廷哼道,搂住冷忧讨好地寻求认同,“对不对,老婆?”
冷忧对丈夫绽放一抹甜笑,缓缓摇头道:“你说过在这世上只爱我一个,那我们的小孩出生后没有爸爸疼,不是很可怜吗?”
卫君廷一时哑口无言,心里暗暗决定回家一定要跟她好好讨论一下爱情与亲情的不同。
“大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们难得抱她一次,你也要跟我们抢?”
特地从英国飞回来的裘枫不满地抗议,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窝到裘文硰跟前扮鬼脸逗逗小天使。
“你别做坏榜样!”裘文硰不客气地推开他的脸。“要是我的宝贝以后喜欢扮鬼脸,我唯你是问。”
“她有名字,但不叫‘宝贝’。”宁巧儿抚摸着猫咪,柔声提醒丈夫。
“我知道。”
“你必须让她习惯听到自己的名字。”
这个男人从升格为爸爸后就一直神经兮兮的,真不晓得以前那个冷峻的酷男失踪到哪儿去了。
“你们听说过一句话吗?”裘文硰忽然扫了众人一眼问道。
“什么话?”
裘枫趁他分神之际,企图要抢过Baby,但是仍无法如愿。
“上帝因为怕人们看不见天使,所以创造了婴孩。”裘文硰望着怀里的小东西,表情温柔到了极点。
“是是,把你的小天使给我吧,她该喝奶了。”宁巧儿接过孩子上楼,猫咪则乖巧地紧随在后。
几个大男人望着远去的倩影,纷纷发出沮丧的叹息,因为他们打进门到现在都还没机会抱抱小天使。
“吃饭吧!”裘文硰领着大伙儿进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精致西餐,全出自五星级大厨之手。
长桌尾端则有数十杯色彩缤纷的调酒,令人惊喜且食指大动。
“怪了,我明明没有叫这些东西呀!”裘文硰纳闷地环顾四周。
“给你们个惊喜。”武少琅接腔,将身后的女子拉进众人的目光中。“那些调酒可是咱们这位全国首屈一指的调酒师——倪水静小姐的精心杰作喔!”
大伙儿这才发现原来武少琅今天带了女伴。
“难怪你们一来就窝进厨房。”裘文硰恍然明白。
裘枫惊艳地上前执起倪水静的手轻轻印下一吻,极为优雅地称赞道:“你这双美丽的手是魔法的手。”
“过奖。”倪水静淡淡回应。
一旁的裘槐扯着嘴角,对双胞胎哥哥过于友善的态度不予置评。
卫君廷和裘文硰交换了个神色,眼底多一分细究地打量起武少琅身旁那位极富个性美的女孩。
一直以来,他们三个总是桃花不断,其中又以武少琅的为最多,原因是他那副斯文儒雅的表象给了女人们错觉,以为他是那种不会拒绝人家的好好先生。
虽然事实上他也差不多是那种人,不过,他并不会随随便便把女人带进他们彼此间的聚会中,除非那个女人对他而言已有某种程度的重要性了。
“琅,你怎么现在才跟我们介绍这位美女呢?”卫君廷投以谴责的一瞥。
“美女?在哪里?”武少琅故意四处张望。
倪水静用力踩了下他的脚,旋即意识到有些失态,朝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伙儿回以不介意的微笑,分别从各式各样的调酒中取走自己想要的那一杯。
“大家尽量用,别客气。”裘文硰招呼道。
“不等巧儿行吗?”武少琅问。
顿时,众人的手僵在半空,然后刀叉此起彼落地摆回到桌面。
倪水静不解地望望他们,朝武少琅倾身耳语:
“这是什么状况?”
“女主人尚未入席,我们就这样开动未免太失礼了。”武少琅毫不避讳地朗声回答。
“放心吧,我有备份的。”裘文硰含笑道。“她喂奶得花半个小时,难道你们想等这么久?”
闻言,大伙儿的双手又纷纷动了起来,安心地享用起满桌佳肴。
“我的天哪,这酒真是我所喝过最棒的!”裘枫啜饮后,打从心底赞叹。“倪小姐,可以告诉我这杯酒的名字吗?”
“天旋地转。”
“噢,真符合我此刻的心情!”裘枫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
倪水静不禁掩嘴轻笑。
他竟挑上了最柔顺爽口、却也是后劲最强的一杯酒!
武少琅见状,眉头不自觉地紧拢。
这样的神情不巧被裘文硰和卫君廷瞧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眼,会心的笑了。
看来,他们之中桃花最旺的那一个,似乎有被套牢的迹象喽!
“你那些朋友都挺好的。”回程途中,倪水静意犹未尽地道。
“是吗?”武少琅不置可否。
“尤其是那个裘枫,能够幽默风趣得那么优雅,真是少见。”
第7章(2)
武少琅瞥了她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纠结。
“你对他印象似乎不错?”
“简直好极了。”倪水静不讳言的说。“他说希望在回去英国前,我能陪他四处逛逛。”
“你要陪他逛街?”
“有必要那么惊讶吗?”他尖锐的语调令她不解。“我只是略尽地主之谊。”
“你们只不过初次见面,这地主之谊怎么也轮不到你。”
“你在生什么气?是你自己把我带进你的朋友圈的,难道你要我板着脸孔谁也不理?”倪水静秀眉轻蹙。
“既然知道那是我的朋友圈,你就甭费心做公关了吧!”
“你……”倪水静为之气结。“你简直莫名其妙!”
武少琅紧抿着嘴,没有打算再开口说话。
倪水静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开脸独自生起闷气。
仿佛存心要气武少琅似的,在裘枫停留于台湾的这几天,倪水静几乎都陪着他,就像个尽职的导游。
她带他逛遍整个大台北地区,可以游山玩水的郊区,可以风花雪月的场所,可以尽情吃喝的夜市等等,无一没有他们的足迹。
转眼,三天的假期即将结束。
最后的行程,他们坐在愚人码头河畔悠哉地边享受露天咖啡边欣赏落日余晖。
“唉!”裘枫忽地一叹。
“怎么啦?”
“中国有句诗怎么念来着?夕阳无限好,只是、只是……”
“只是近黄昏。”倪水静帮他接词。
“对,只是近黄昏。”裘枫落寞地瞅着她。“一想到明天就要分离,我的心好难过。”
“又不是从此都见不到面了。”倪水静微笑。“只要你想再来,我这个导游还是会陪你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可不可能到英国呢?”
“唔,不知道。”
“可不可能……为了我去呢?”裘枫瞧住她。
倪水静怔了下,扯扯嘴角道:“这几天我们玩得很愉快,不可否认,朋友才是可以长久维持的关系对吧?”
“Well。”裘枫摊摊手。“我想我了解你的意思。”
他的原则向来是不强人所难。
“你是个真正的绅士。”倪水静由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