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就跟我来吧!”翠儿老大不情愿的领着福儿出去。
严府占地辽阔,两个院落间也有一段距离,一来一往的,得费不少力气,要不是碍于有别人在场,她才不会听莫泠洁的吩咐,跑这一趟。
“老夫人,待福儿去取药方,熬药回来这段时间,不如就让媳妇帮您捶一捶,当初那神医有教过媳妇一套推拿手法,说是可以暂缓痛苦。”
老夫人已经痛得没有办法,勉强答应。“好吧,那你就试试看吧!”
莫泠洁跪在老夫人身侧,用技巧的手法和力道,在老夫人身上各个穴道上按压着。
“老夫人,您有比较好些了吗?”替老夫人按摩一炷香的时间后,她问老夫人道。
“的确是有缓和许多,你这法子还真有用呢!”老夫人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纡解开来。
“倘若老夫人不嫌弃,媳妇愿意每天都来替老夫人捶一捶。”使劲一段时间,莫泠洁的手已经非常酸疼了,但只要能让老夫人舒服一点,这一点点小痛苦她也可以忍受。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老夫人对她的语气,有了和缓且亲切的迹象。
“怎么会呢,这是媳妇应该做的。”
“那你以后有空,就多过来我这清心院走走吧!”
除了严煜宇之外,老夫人鲜少让外人进来这里,就连已逝的严少夫人,未经通报,也不得擅入。其实从今天清晨,莫泠洁等在院外时,老夫人就已经知道了,她会迟迟不让她进来,主要也是为了要试探她,是不是吃得了苦。
而莫泠洁的表现让她十分满意,她的应对也十分得体,而她耐住双手的酸疼,持续为她捶肩的举动,更让她觉得十分难得。
“还有,你也不要再叫我老夫人了,你已经进了我们严家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就喊我‘娘’吧!”
老夫人已经打从心底,接纳她这个媳妇了。
“媳妇知道了,娘。”莫泠洁的眼角,因为感动而微微湿了。
“好了好了,我已经不那么痛了,你应该也累了,休息一下吧,坐下来陪我聊聊天。”
莫泠洁点点头,之前在莫家,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过惯了不被关心和注意的日子。
现在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终于有个人能够注意到她,愿意给她一些温情,她怎么能不感动呢?
这天,莫泠洁一直到了傍晚,才离开清心院,原本她是记不得回去的路,幸好路上陆续遇到一些严府里的奴仆,靠着他们的指引,她才能顺利回到新房。
回到昨夜新婚所住的院落,她并没有见到严煜宇的人影。
她召来正在准备晚膳的丫环问:“少爷什么时候会回来?”
“启禀夫人,奴婢不知道,少爷的行踪,也不是奴婢们可以过问的。”丫环冷冷地说道。
“是这样啊,那少爷会回来用膳吗?”
“夫人,奴婢真的不清楚这些,您是少爷的新婚夫人,您应该比奴婢更清楚才是。”丫环的语气有些不耐。
“好吧!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说完,随便欠了身便转头就走,仿佛一点也不把莫泠洁放在眼里。
翠儿此时也从外面走进来,她刚陪着福儿去抓药回来,刚进门,就看到那个婢女,似乎带着一脸轻蔑的表情走出去。
“小姐,翠儿回来了。咦……姑爷不回来用晚膳吗?”
“我想应该是不会了吧!”
“什么,那小姐知道姑爷的去处吗?”
这可是她可以接近姑爷的机会,如果他都一直不回来,那她要等到哪一天,才能得到少爷的青睐,飞上枝头啊?
“我不知道。”莫泠洁有些无奈地说。
“这怎么行,三夫人好歹也是青楼出身的,难道三夫人没有教过你,怎么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吗?”
“住嘴!翠儿,注意你说话的分寸。”莫泠洁怒声道。
莫府的三夫人,也就是莫泠洁的亲娘,她的出身一直让人觉得不光彩,她自己也不喜欢别人提起她的过去。
今天翠儿竟然这样说,分明是把她和她娘,当成是青楼里倚门卖笑的女子,若只是说她倒还好,但她就是不能容忍,有人当着她的面,污蔑她娘。
不得已,她只好端出主人的架子,希望翠儿能停止对她娘言语上的轻蔑。
她兀自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满桌子的晚膳佳肴,举起筷子竟失了食欲。
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见到她的相公,甚至连他的行踪也不清楚。
看来昨天严煜宇没有出现在婚礼上,也没有留在房里过夜的事,已经是全府皆知了。
一个刚进门就不被重视的女人,别人会怎么看待?
从刚才那婢女的态度,她可以想象得到,严煜宇这样对她,整个府里的奴仆,大概也没人把她当做是主子看待,只把她当做一个,在少爷身边来来去去,可有可无的女人罢了。
所以那名婢女,才敢对她冷冷淡淡,甚至当她的面表现出不耐的神色。
看来,莫泠洁要得到整个严府上下的认同,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里,就是她下半辈子要安身立命的地方了,所以,为它付出一些心血也是无叮厚非。
不,她绝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轻易的打退堂鼓。
更何况,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融入这个地方,不是吗?
第四章
光阴匆匆地过去,时序不停地向前。
从莫泠洁成亲到现在,突地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时节进入初冬,原本茂密的绿叶,也在低寒的空气中,纷纷落下。
在这两个多月以来,她见到严煜宇的次数寥寥可数,而且都只是擦身而过,更别说是进房与她同床共枕了。
而严府上下的奴仆们,对她也一直维持着客气而疏离的态度,她尝试过,想要试着融入这个环境,得到大家的认同,但他们却仍是坚决地把她排除在外。
就像前几天,府里的奴仆正准备把冬天的衣物和暖被,拿出来曝晒,那时草泠洁正在庭院里的凉亭赏花,见到有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小女娃,正吃力地抱着一件比她还重的棉被,从院中经过。看着她吃力的样子,莫泠洁快步走近她身边,想要帮她的忙,那女娃儿一直走到离她只有五步之遥,才发现她在那里。
“啊!夫人好。”小女娃连忙问好。
“这被子很重吧,我来帮你好了。”莫泠洁用着和蔼的语气说。
“少夫人不用了,奴婢不敢当。”小女娃赶忙拒绝。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事,做些事情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少夫人真的不用了,若被罗总营看见了,我会挨骂的。”小女娃脸上露出豫色。
“不会有事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莫泠洁试着说服小女娃,并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手上的被子。
“真的不用了,少夫人。”小女孩连退三步,不肯放手。
两人正在僵持的时候!突然一阵苍劲的声音传过来。
“小如,你在干嘛?还不快去工作。”说话的是严府的总管,他远远看见两人拉拉扯扯的,便走过来了解状况。
“你是想偷懒吗?要不是看你可怜,小小年纪便没了爹,我也不会让你入府,还是你想让我扣你的薪饷。”罗总管严厉的说。
“总管,我真的没有偷懒,我正准备要把被子拿到广场去晒。”名噪小如的女娃被总管严厉的语气一吓,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真的没有偷懒,是我把她拦下来的。”莫泠洁在旁见状,连忙出声替她辩护。
“少夫人,请问您需要什么?小的立刻吩咐下人替您准备。”罗总管这才侧过身,瞧了莫泠洁一眼。
“不是的,我是看她拿这件被子拿得很吃力,想帮她一下而已。”
“少夫人,府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负责的工作,请少夫人不要妨碍他们,要不他们可是会受罚的,如果少夫人需要什么,只要吩咐一声,小的自会差人去办。”
罗总管冷淡地说着,完全把她当成外人一样看待。
“再说,少夫人,下人就是下人,您不必太宠他们,否则他们一旦恃宠而骄,要再收敛可就难了!而且此风不可长,此例不可开,要不小的管理起来就难了。”
“总管……”莫泠洁还想再多说什么,但旋即便被罗总管打断。
“希望少夫人谅解。”他转身对小如说:“你怠忽职守,就罚你今天没有晚饭吃,快去工作。”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莫泠洁看到小如听到总管的话,脸都白了,便想替她辩驳。
“这是府里的规矩,希望少夫人不要过问,小的还有事,先去忙了。”说完,他便径自走了。
自从这一次的教训后,莫泠洁变得不敢随便跟府里的奴仆们交谈,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害得他们受罚。
她在严府里,就像被孤立冷冻起来一样。
除了定时探望老夫人,陪老夫人聊聊天外,她几乎无事可做,于是她又拿起针线,就像还没出嫁前一样,开始绣起绣品来。
这天,她刚完成一幅龙凤呈祥,想要送给老夫人讨个吉祥,翠儿此时正好不在身旁,她也不想再去找她,心想来严府那么久了,她应该不会迷路才对,于是便自己只身前往清心院。
严府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宅子占地辽阔,里头假山流水,雕梁画栋,回廊曲曲折折的,若不是非常熟悉,或有熟人领路,便容易迷路。
这是莫泠洁从到严府以来,第一次一个人走在严府,且没有遇见任何奴仆,平常翠儿不在时,她只会在自己的院落里活动,若是要到清心院去,翠儿一定会在旁跟着。
她凭着印象,依稀记得看到凉亭就左转,然后看到池塘就右转,直直走莫约三百步,就会看到一棵大榕树,再向右看,便可看到清心院了。
走着走着,经过一条条相似的回廊,左弯右转之后,她觉得路过的景色越来越陌生,不若她平时走过的地方。
“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以前好像没有来过?”莫泠洁停下脚步,左顾右盼。
她想找个人问一下,但这里似乎是严府里较少人走动的地方,等了老半天,都没有看见有奴仆经过。
她心中暗忖,要不就再往前走去,大不了就是绕整个严府一圈,一定有办法可以找到路的。
所以她又继续往前走,突然看到前方有一间小屋,她心中大喜,这下总算可以遇到人,指点她正确的方向了吧!
于是她迈开步伐跑过去,还没进到小屋,就听到从里面传来阵阵马呜声,原来那里是严府的马厩。
莫泠洁走进小屋里,想找人问路,却只看到里面有许多匹高大的马匹,有的正低头吃着草料,有的正扬着鬃毛,不耐的喷吐着气。
她向来很少出门,从没有机会看到那么多的马匹,眼前这些马高大强壮,鬃毛闪闪发亮,看得出来都受到良好的照顾。
她不自觉伸出手,正想要摸摸它们,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喝斥。“住手!”
莫泠洁吓得缩回已经伸出的手,一转身,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身形高大的青年快步跑过来。
青年皮肤黝黑,赤裸的上身,贲张纠结的肌肉,上面还有水珠闪耀着,浑身充满阳刚的男人味。“你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事?”青年跑到她面前,厉声问道。
“我……我是莫……”莫泠洁被青年严厉的态度吓到,加上头一回见到男人赤裸着上身,她别过头不敢看他,怯怯地连一句话都回答不完整。
她姓莫?!青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不是府中的丫环,瞧她的衣着,倒像是府里的主子……
难道她是少爷娶没多久的新夫人?
青年心中大惊,连忙跪下。“小的名叫李炯,是负责管理马厩、照顾马匹的,不知道是少夫人,惊吓了您,小的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少夫人恕罪。”
“你快起来吧!我没事的。”平复心中的惊吓之后,她露出和善的笑容。
李炯看着她嘴角绽出的微笑,不禁看得呆了。
李家世代为严府奴仆,所以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接触的人有限,况且以他卑微的身份,连府里的婢女们都不屑接近这里,更别说是同他说话了。
能在这么近的距离,见到如此娇贵的人儿,实在令他莫名心跳加速。
除了已经过世的前少夫人外,她是他看过最美的女子了。
弯弯的柳叶眉之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小巧高挺的鼻梁,配上殷红润泽的小嘴,当她微笑时,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在颊畔若隐若现。
“小的真是该死,惊吓到少夫人了。”李炯虽然已经站起身,但嘴里还是直赔不是。
“我可以叫你李大哥吗?”莫泠洁直觉这个憨厚的青年并不是坏人,反而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就像邻家的哥哥一样。
“少夫人您大客气了,叫我阿炯就可以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好声好气的对他说话,李炯的脸竟红了起来。
“阿炯,这些马匹都是你在照顾的吗?”
“是的。”
“我虽然对马儿不熟悉,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一定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它们看起来都好健康、好有活力的感觉。”
“没什么,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听见少夫人这么夸赞自己,李炯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咦……这匹黑马好漂亮啊!”莫泠洁的眼光,突然被在马厩最后面的一匹黑马攫住,她走过去想摸摸它。
那匹黑马明显与其他的马匹不同,它不像其他的马,会在马圈里焦躁的走来走去,它看起来就是非常从容的样子,仿佛它所在的地方不是马厩,而是皇宫。
“少夫人,小心!”李炯赶忙阻止莫泠洁的动作。“这匹马是少爷的座骑,少爷为它取名‘墨雷’,生性暴烈,只有少爷对它有办法,旁人是没有办法随意接近它的。”
原来这匹马是他的啊!难怪,连性子都跟他好像,不论何时看到他,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防卫心强,不让人轻易靠近。
莫泠洁的脑海中,出现她那个从成亲后就冷落她的丈夫。
她心中突然有个念头,如果她可以跟这匹马成为朋友,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得到一点相公的注意?
就算不能做一对恩爱的夫妻,但至少可以打破目前的僵局,让他们不再像是陌生人一样。
她就这样对着那匹马发起呆来,直到李炯的呼唤声传到她耳里。
“少夫人,少夫人?小的还不知道,少夫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这里位处偏远,就连严府的奴仆,没有事情的话,也很少会走到这里来,更何况是主子?
“啊……”李炯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原是要到老夫人那儿去的。“我原是要到清心院的,但一不小心就迷了路,所以才误打误撞,走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