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雪。」
只闻石为径低声诅咒一句,而后一片静默。
「你还在不在呀?」那头彻底的安静令叶飞空怀疑他挂了自己的电话。
「你没对她怎么样吧?」他的口气严肃凝重,先前的玩笑轻松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飞空心里划过一丝错愕,心念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
「现在没怎样,待会儿就不知道了。」他故意叹了口气。「你知道,常有人对我酒后乱性--」这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我马上到!」这次石为径真的挂了他的电话。
他的动作从未如此快速过,抓起车钥匙、拿起外套后,掉头往外走。
「为径?」刚出浴室,仅在身上围了条浴巾的何诗然喊了他一声,不解的看着他。
石为径一征,回过身,看见性感撩人的她,奇异的竟升不起丝毫邪念,而且……他该死的忘了她也在了!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他握住门把,挣扎一下后又说:「如果我晚回来了,妳就先回去吧。」
他关门离去,留下一脸惊愕与受辱的何诗然站立在那里。
他真的变了!这可能性让她感到一阵心慌。为什么?跟她的沐浴精油被倒光有关?
一个女人的影像蓦地浮现在她眼前,令她蛾眉微蹙。
虽然他告诉她那只是场闹剧,他跟江朔雪没有任何关系,她当时虽然相信了,但女人的第六感却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并不怕江朔雪那个姿色平庸的女人,她担心的是石为径动了心。
在男人堆里游荡多年,她知道越花心的男人一旦动了真心,就算她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挽回了。
希望事情别转变成如此棘手的地步才好。她阴沉沉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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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开车上路,石为径才晓得Le Papillion离东方明珠有多近,这段路只花了他三分钟。
叶飞空站在餐厅外抽着烟。
看见他,石为径恢复平常的冷静自持,却也不解自己方才的焦躁是从何而来?
「她在哪里?」下了车,他问道。
两个男人身形相仿,同样好看,但帅的类型不同。石为径的帅外放慑人,叶飞空则是内敛邪魅。
看见他眼睛上多了圈黑轮,叶飞空忍俊不住。
「难怪天乐说你帅了一大圈,原来是这样的一大圈。」知道自己会跟天乐一样问不出他在哪里吃的瘪,于是索性放声大笑,
石为径尴尬的俊脸一红。他怎么会挑上杨天乐当他的事业伙伴呢?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可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叶飞空没说话,丢下烟用脚踩熄后,转身走进店里,
Le Papillion晚上九点半准时打烊,而他是在打烊后才打电话给石为径的。
当他领着好友走到江朔雪身边后,只见石为径原本无奈的脸色转为凝重,而且隐隐透着怒意。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她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但却不安稳,眼泪沾湿了她的睫毛,几颗小水珠垂挂在上头。
在这里,只有叶飞空是旁观者。好友情绪的浮动是显而易见的,旁观者清,在他挂上电话的那时候,自己就隐约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绝不是住户与服务员那么简单便能交代的了。
经验告诉他,这时候最好还是老实点,否则这头野兽若是翻脸,即便是他,也应付不来。
于是他将江朔雪与「前」男友之间的对话,以及她的反应、支票、浪费好酒的事全说了出来,细节无一遗漏。
听完后,石为径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就这样?」他问,对着江朔雪摇头。
这女人果然蠢,被个烂男人抛弃,居然连个巴掌都不掴,只顾着灌醉自己?这么古老的失恋戏码亏她做得出来。
「就这样。」叶飞空也对她摇头。心思与好友差不多,不过没那么毒辣。
他转向好友,研究什么似的直瞧着他的脸。
「干么这样看我?」石为径不满的问。
「你的脸上正慢慢浮现春天二字,恭喜了。」叶飞空正经八百的说。他就说江朔雪没什么好同情的,她的春天早就来了。
不过这个春天不是那么温暖就是了,但,聊胜于无。
倘若石为径知道好友心里在想什么,还把他跟「聊胜于无」这成语摆在一起,只怕Le papillion又要碗盘齐飞了。
「我看是衰字才对。」他没好气的说,还伸手粗鲁的拍打江朔雪的脸颊。「醒醒!」
然而,她只是呻吟一声,将头从左边趴向右边,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一直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他弯腰抱起她。
「你要带她回你那里?」叶飞空跟在他身后。
「不行吗?」待好友替他将后座的车门打开,他立刻将她给「丢」进去。
江朔雪不舒服的缩在一起。
「她可是个刚失恋的女孩。」
「那又怎么样?」
「你要趁人之危,我也没办法阻止你。」
「那也得要我对她有兴趣才行。」石为径冷着脸的坐上车,接过好友递来的东西。「这什么?」他打开,是张一百二十万元的支票。
「那个小白脸给她的分手费,她醒来后交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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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雨下得并不大,所以江朔雪没有立即转醒,直到雨势越来越大,大到跑进了她的鼻孔里、嘴巴里,令她睁不开眼,她才惊慌的挥动双手尖叫的坐起身来。
突然,大雨停了。她抹去脸上的水渍,呛咳不已,整颗脑袋像要裂开似的痛苦不堪。
「清醒了?我真不明白,像妳这么没用的人,怎么这么爱喝醉酒?上次给妳的教训还不够?」
江朔雪咳得面红耳赤,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只得拚命睁开酸涩的眼睛,想看清楚是谁在说话。
当她自眼缝中望见高高耸立在一旁,手里拿着莲篷头,面色冷酷的石为径时,登时整个人清醒了一大半。
「你……」觉得身下冰凉平滑的触感不像粗糙刮人的柏油路,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大马路上,而是一个熟悉的大浴缸。「我怎么会在这?」她茫然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妳被抛弃了,记得吗?」
他冷冷的声音像一把锐利的刀,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在她伤痕累累的心口再划一刀,痛得她冷抽口气,脸上血色尽失。
她缩在浴缸里发抖。
石为径将莲篷头扔下,从架子上取下一件浴袍,丢到她身上。
「冲个澡,然后出来,我给妳二十分钟。」说完,他转身步出浴室,用力甩上浴室门。
二十分钟后,江朔雪走出浴室,却发现他正跪在客厅里擦着地板。
她这才发现空气里飘浮着一股难闻的酸味,玄关处的原木地板上还躺着一个碎成好几片的花瓶,眼前的一切让她忽生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怯怯的问道。
「妳吐了一地。」他头也不抬的,将手里的卫生纸丢进身边的垃圾筒里,而垃圾筒早已积了一堆卫生纸。
江朔雪一点记忆也没有。
「对不起……」她哽咽的道歉,双手不安的绞着腰上的带子。
「我没有怪妳,别在我面前哭。」
她连忙擦掉眼泪。
「我……你……有人看见我……呃……」不知是被酒精侵蚀的脑子还没清醒,还是其他原因,她无法确切表现自己的担忧。
「我用外套包着妳,直接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来,没人看见,妳放心吧。」石为径不慌不忙的说,很了解她在恐惧什么。
由于住户全是有一定身分地位的人物,所以东方明珠的保全极严密,对出入访客都经过再三确认才会放行。不过为了保护客户隐私,所以正厅的三部电梯并未加装监视器,只在地下停车场的两部电梯里装上监视器以策安全。
江朔雪松了口气,却也暗自惊讶他的心思缜密。她冷不防的瞥见电视上的电子钟,上头显示现在已是凌晨三点零五分,她喘了一口大气。
「那么晚了?!」天呀!朔望一定以为她失踪了。
「妳弟弟打过电话来,我跟他说了妳的情形,他很懂事,只叫妳好好休息。」总算连地毯上的污秽也让他清理好了。
「你接了我的手机?」
石为径正将垃圾打包好。「妳当时正忙着呕吐。」他将垃圾袋从垃圾筒里拿出来,走向大门。
她尴尬又沮丧的站在原地,像犯了过错的小学生。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Le Papillion的?」等他回来后,她打起精神又问。
随手拿起一罐喷雾式的空气芳香剂,他漫无目的的朝屋子四周喷了几下。
「那里的老板是我的好朋友。」他简单答道。「妳今晚就睡客房吧。」
是吗?还真巧。不过到Le Papillion几次,她都还没机会见过老板,没想到竟是他的朋友。
「刚刚那个花瓶是怎么回事?」她鼓起勇气指指已然空荡没有花瓶当摆式的玄关。
「没什么,妳不用在意。」他很累似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他都这么说了,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真是我摔坏的?」她无措的望着他。「多少钱,我赔给你!」
「不用了。」石为径疲惫的搥着自己的肩膀。
江朔雪的罪恶感更加深重,急急走到他身后,主动帮他按摩肩膀。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要赔给你。」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不然我也可以去买一个回来赔给你。」那种款式、花样的花瓶她在大卖场看过,买到一模一样的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忘记失恋的事,只想着该去哪里找个一模一样的花瓶来补偿他,或许买一对更好,如果不是太贵的话。她想。
「买不到了。」
江朔雪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
「买得到呀!大卖场有在卖,而且还满多的。当然,如果你要一模一样的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得多花点时间去找,如果你愿意等的话--」
「那些全是复制品。」他打断她的话。「妳打破的那一个是真品,明朝官窑出身的青花瓷瓶,我从一个日本人手里买回来的,花了两百五十万。」他站起身,怜悯的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
「两、两百五十万?」江朔雪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打破了一个两百五十万的古董花瓶?那不是大卖场的廉价花瓶吗?两百五十万……
石为径叹了口长气。「不用介意,快点去睡觉吧。」他伸了个懒腰,却听见砰的一声。
原本站在沙发后头的江朔雪突然不见了,他倾身往下望去,见她就直直躺在那里,看样子是被两百五十万这个数目字给吓晕了。
石为径无奈的走过去抱起她,走向客房。
往好的方向想,至少她今晚能好好睡个好觉了。
第六章
康全莉坐在服务台后,瞇起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正乘着手扶梯而上的组员。
江朔雪把头撇向一边,回避她的注视,一上到二楼便想往更衣室跑去。
「等等,先过来这里。」她放下手里的工作表。
缓慢犹豫的移过去,江朔雪还刻意抓抓额前的刘海,好遮盖住那个大肿包,可惜她的上司是双眼有如鹰目的康全莉。
「对不起,我迟到了。」大概昨晚那番折腾让她太累了,所以睡过头,迟到了两个小时。
「知道就好,妳这个月的全勤没了,还要扣两小时的薪水。」康全莉公事公办道。「妳的额头怎么了?」她劈头又问。
「早上不小心撞到墙壁。」江朔雪迅速将早拟好的理由脱口而出,没将扣薪水的事放在心上,她早就料到了。
其实额头上的肿包是因为凌晨在石为径家里晕倒时,撞到地板所引起的,不过她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为了避免被发现她昨晚住在他那里,她还特地舍电梯就楼梯,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后,又跑到Le Papillion去骑回自己的机车,佯装刚从家里过来,故作慌张,一切都是为了避免给石为径与自己添麻烦。
康全莉显然不全然相信她的话,不过也没有多问什么。
「听苇姗说,妳昨晚把石先生的便当塞给她后,就急急忙忙的下班了,到哪里去了?」她慢条斯理的问,令人联想到官府问案的县太爷。
江朔雪暗暗气起苇姗来。她明明交代过她别说出去的!
「有个朋友突然从国外回来,所以--」想到张家强,她神情一黯。
虽然一想到他胸口还是隐隐作痛,不过或许是睡得好的缘故,痛楚已经减轻许多,昨晚那撕心裂肺般的疼,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可怕。
然而,她免不了的又想到石为径,想到他就又免不了的记起那价值两百五十万的花瓶。
啊,两百五十万,她怎么还得出来?她全部的存款加上张家强给她的那一百二十万的支票,也不够两百五十万呀!她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他说不必介意,但她怎么可能不介意?做人基本的道理她还懂的!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妳还在酒醉吗?」康全莉生气的大叫。
江朔雪吓了一跳,连忙收回飘远的思绪。
「嗄?没有呀,组长为什么这么问?」她干笑两声,喉咙像被只无形的手给掐住般的难以发声。
「昨晚八楼的施太太跟朋友到蝴蝶去用餐,看见一个穿着我们东方明珠制服,长得很像妳的女生醉倒在那里。那不是妳吧?」康全莉将她从头瞄到脚,再从脚瞄回来。
江朔雪一惊。
「应……应该是有人长得跟我有点像,又穿着差不多的制服,所以施太太才会误会的吧?我昨晚跟朋友去逛夜市又看电影的,很晚才回家,怎么可能会醉倒在蝴蝶那呢?」她边说边暗骂自己太大意,果然还是应该先换衣服的。
「好吧,既然妳这么说,那我就相信妳。」康全莉决定睁只眼、闭只眼。「妳换好衣服后,就去向石先生问候一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住,妳现在的主要工作,第一是石先生,第二是石先生,第三才是服务台的工作,听懂了吗?再找别人帮妳的话,就给我试看看。」她撂下狠话。
江朔雪缩了一下,默默退开。真快,她才刚从他那里回来,没想到现在又要回去了。
走进更衣室,她换下刚刚才买来的廉价便服,换上制服,
其实她还满喜欢那里的,毕竟他家又宽敞又明亮又舒适,视野又非常好,跟五星级饭店相比毫不逊色,她在那里进进出出、走来走去,他也不会管,而且也没有住户打电话跟她抱怨这,抱怨那,也不用去修理坏掉的健身器或对访客鞠躬哈腰,在石为径家,她轻松得就像在饭店里渡假一样,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