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霜哲伟天生一张秀气的娃娃脸,他的眉毛黑郁郁的,厚厚的近视眼镜下,是一双形状柔和,冷静中略带羞涩的眼睛,他的鼻梁细细长长的,习惯于沉默的坚毅薄唇,颜色淡淡的,就是那不常睫太阳的肌肤,也显得相当白净。霜哲伟的个子不写,身材略瘦,他经常穿着格子衬衫和浅色休闲裤,活脱脱把一股浓郁的学院气息,背负在身上,永远不想摆脱掉似的。
几天前,金薇亚在一本趣味休闲书里,看到一篇谈论心灵穿透术的文章,使她非常感兴趣。虽然,她自认为不是那种盲信书中文字的人,然而有时候,当她在书中发现一些和她的内在想法,能够契合的东西时,她就会对那些文字深信不疑。那篇文章是说,人们具有一种属于精神念力的潜能,当我们集中精神凝视着某人的背影,并且在心里不断地点念,那人会被我们的精神念力所感应,不知不觉就回头张望……
金薇亚曾经在公车上试过几次,还居然都灵验了。这会儿,她想试试霜哲伟,她定睛凝视着霜哲伟的背影,默默施展念力,她集中精神,一次、二次、三次……霜哲伟全神贯注在计算机屏幕上,对金薇亚的念力游戏毫无反应。金薇亚觉得游戏失败,索然无趣,正要放弃时,霜哲伟忽然转过脸来,迅速瞥了她一眼。金薇亚彷佛受到鼓舞,立刻精神振奋,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意,眼中盈满迷人的光彩。
隔了几秒钟之后,霜哲伟再度回头,所不同的是,这一次霜哲伟回头的速度很慢,他好象在沉思什么,把眼光停留在金薇亚脸上,打量她好一会儿才开口:
“咦!你是谁?我好象从来没见过你?”
“我叫金薇亚,是基础班的学员,柜台秘书说可以来上机实习,所以我就来了!”金薇亚娇声回答。
“学计算机就是要经常上机才学得好,你有空就来练习,很好!”霜哲玮的声音不像外表那么秀气,而是低沉理性的腔调。
“请问你是不是霜哲伟讲师?”
“你怎么知道?我又没告诉你?”
“柜台秘书告诉我的,她还说如果有问题可以请教……”
“可以啊!你现在有问题吗?”
“目前没有,不过待会儿可能会有……”金薇亚说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向电哲伟揪去,眼睫毛一眨,露出了抚媚的笑容。霜哲伟直楞楞看着她,一副不明究里的呆模样,好一会儿才突然会意过来,嘴角临时想挤出个笑容来响应,却因为不习惯这种男女间心领神会的游戏方式,而使得笑容充满着羞涩。
金薇亚看到霜哲伟回她一笑,立刻觉得沾沾自喜,内心飘飘然。她向来知道自己很能够勾动男人的心,不但千钟抗拒不了她的魅力,看来就连霜哲伟这种高智商、高学历的男人,也很难不回头多着她一眼。想到的这里,内心感到相当欣慰,顿时生出一股宁为女人的感动滋味,暂时取代了先前和千钟见面时,所残留下来的低落情绪。
不过千钟在她心里的地位,当然还是无可取代的。因此,当她晚上回家之后,心里对千钟明天要来会见母亲的事情,还是百般牵挂,她一侦同机恕仙母规谈淡”钟,满脑子以为该把千钱的优点,先向母亲说明,这么一来,明天母亲见到了千钟,才能很快发现千钟的好处。可是母亲偏偏装作忘了明天的事情,整个晚上,一会嫌地板脏,东擦西抹:一会儿心血来潮,忽然翻箱倒柜,找寻一件从没穿过却突然想起来的衣服,忙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件衣服,她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手又把衣服丢回柜子里。
“妈,你明天不是约叶千钟来家里吃晚饭吗?”薇亚终于忍不住,直截了当地开口。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做打算!”织香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又到客厅去,把酒柜里的瓶瓶罐罐搬来挪去。
就这样,母女两个僵持了一个晚上。薇亚怀疑母亲根本没有诚意要会见千钟,她开始担心母亲是否另有目的?她对母亲的冷淡感到不满,却又无计可施,总不能直截了当地质问母亲:“妈,你是不是打算在明天的食物里下毒,害死叶千钟?”
到了下半夜,薇亚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愈想脑海中的思绪愈纷乱,于是她下床,也学母亲翻箱倒柜,翻山了一大堆旧什物,找出十年前织了一半,曾说织好要给麦玉霞看的那件针织毛衣。那是一件墨绿色的外套,十年前她织好了前襟和一只袖子,不知道为什么,十年来一直忘了织另外一只袖子?如今看着那件千头万绪的毛织物,竟回想不起来当初的织法。
第五章
隔天中午以后,薇亚从睡梦中醒来,想起昨天夜里的事,心情有点无奈,想想今天,不晓得该怎么安排,她躺在床上费尽思量,好半天才勉强起床来。她跋着拖鞋,到厨房冲牛奶喝,发现母亲也才刚起床,正在餐桌前喝咖啡。薇亚想问母亲,晚餐打算准备什么菜肴,织香看女儿凑过来想说话,却不耐烦地端起咖啡杯就往客厅走,不给女儿开口的机会。薇亚被母亲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她不想再自讨没趣,只好也把牛奶端进卧房里,然后一整个下午躲在房里心烦意乱。
到了傍晚,织香终于从卧房出来,走到厨房,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肉,打算做红烧牛腩。
“妈,千钟他们家有不吃牛肉的禁忌!”薇亚一看见母亲的动作,立刻跟过来探测。
“既然他这么遵守家规禁忌,他们家祖宗应该再立个规定,叫他结了婚就不准在外面偷腥!”织香把牛肉丢在流理楼上,语带嘲弄地对女儿说:“不吃牛肉的人,也不见得比谁高级,这样好了,牛肉我吃,等他来了,我开个鱼罐头给他吃,反正又不是请女婿,何必那么慎重!”
“妈,我看你去休息好了,晚餐我来煮吧!”薇亚委婉地建议。
织香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女儿脸上扫视了一下,看女儿那副心急不堪的模样,她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叹着气,不置可否地离开。薇亚等母亲离开厨房,便收起那盒牛肉,另外从冰箱里搬出鲑鱼、鸡肉、虾仁、洋葱、蕃茄、瓜果蔬菜、八角茵香、葱姜蒜辣……等等,准备精心烹调一顿关系着自己终生幸福的晚餐。
晚上七点左右,薇亚摆好了满满一桌的食物,左盼右顾,就是不见千钟的影子。织香早把冷嘲热讽的话,说了不知几箩筐。薇亚内心焦急,却不断以路上塞车的理由,试图帮千钟解释,安抚母亲的情绪,她甚至委婉地劝母亲先吃饭。
“客人没到,主人吃什么饭?”织香没好气地说。她看见女儿煮了那一桌丰盛的菜色:心里就恼火,女儿不但把冰箱里的食物全煮空了,还擅自使用了她所收藏的名贵磁器,餐桌上甚至铺着精美的桌巾呢!
薇亚正要找话来虚应母亲,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她急忙接起电话,果然是千钟。千钟在电话里,软弱心虚地说他临时有事,没办法来赴约吃晚餐,他问薇亚可不可以改天……。薇亚心里虽然受了创痛,但她不愿让母亲察觉,因此挂掉电话之后,她故意忽略千钟的气弱心虚,佯装着体谅千钟,替他说明了缺席的原因:
“公司临时有紧急事件要处理,所以今天晚上千钟他没办法来。在社会上工作就是这样,领人家的薪水,常常身不由己……”
“枉费你忙了半天,煮了这么多菜,我们两个只好慢慢吃,这堆菜,我看差不多要三天才吃得完!”织香经描淡写地说,她似乎对叶千钟的矢约毫不在意,顺手翻开电子锅,帮自己盛了一碗饭,也帮女儿盛了一碗。
那天晚上,薇亚几乎咽不下那碗饭,她表面上佯装着没事:全里却恨不得立刻找到千钟,当面问他个明白
千钟好象故意躲着薇亚似的,三天后才让薇亚找到他。当他们在常去的“想飞茶艺馆”里碰面时,千钟面对薇亚的质疑,除了一脸懊悔的神情之外,根本无言以对。
“千钟,你这个样子,我到底该怎么向我妈交代?难道你说过的那些承诺,都是骗人的?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我!”
“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真心爱你,只是我最近压力真的好大,请你原谅我!”
“我可以原谅你,问题是我妈她……”
“你放心,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我会打电话向你妈妈赔罪!”
于是当天晚上,叶千钟终于鼓起勇气,打了电话给薇亚的母亲。织香接到叶千钟的电话,听做口口声声说抱歉,一副懊悔欲死、难堪羞愧的样子,织香没把对待女儿那套冷潮热讽的手段,拿来对付叶千钟,她只是冷静地说:“既然叶先生觉得来寒舍吃饭,精神压力这么大,那我们就改个地点见面吧!明天晚上七点,我请叶先生到“枫丹白露”餐厅吃个饭,请务必赏脸……:“
第二天晚上七点左右,织香和女儿准时来到枫丹白露餐厅。母女俩站在餐厅门口,就外人的眼光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对美丽相当、气质各异的姊妹花。无奈她们左等右盼,就是迟迟不见叶千钟的影子,最后只好先进去餐厅用餐,并且预先交代柜台服务生,万一叶千钟赶来,记得通知她们。
这一餐饭,薇亚吃得很慢,虽然她实在毫无胃口,却不断装出热络的态度,故意和母亲谈论食物的美味程度与烹调手法。织香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彷佛今晚她只是和女儿出来用餐,叶千钟来不来,她都无所谓似的。而那天晚上,叶千钟果然再度爽约了!
之后的一整个礼拜,织香看女儿神色樵摔,精神委靡,眼眶下那两个明显的黑眼袋,好几天不曾消失,只好不断地劝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认清楚事实就好了,你还年轻,将来的机会还多着,以后眼睛放亮一站,比叶千钟条件好的男人,满街都是,随便找一个都胜过叶千钟。女人的感情最宝贵,不能胡里胡涂就付出……:“
织香说了半天,看女儿毫无反应,只是窝在沙发里,低头搓弄着手中的棒针,正在织一件几年前没织完的毛衣。依照女儿往常的个性,最爱顶嘴,每回听见她说什么,总要努力抗辩:“妈,你不了解……,其实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诸如此类的话。这几天,织香看女儿连顶嘴的意图都没有,只是在那儿拚命织弄毛衣,看她样子,似乎忘了当初的针法,因此不停地折拆织织、织织拆拆,浪费时间却毫无进展。
“织不出来就算了,要什么式样的毛衣,去百货公司的专柜里挑一件,不是省事多了!”织香故意说。
“自己亲手织的,跟买来的意义不同!”薇亚终于轻声开口。
“反正现在天气还热,织毛衣做什么?”织香只想引女儿说话,试探它的反应。
“等冬天才要织,那就来不及了……”薇亚喃喃自语,把一团毛线扯得更用力。
那个礼拜有个假日,织香悠惠女儿打电话给麦玉霞,邀请她来家里。薇亚以为母亲又要陪郑国诗出国了,每次母亲陪郑国诗出差,总会建议她邀请麦玉霞来家里住几天。薇亚也正想找麦玉霞说说心里的话,这些日子来,她有苦难言,都快闷出病了,她打电话给麦玉霞,麦玉霞很快就赶来。奇怪的是,麦玉霞刚到,郑国诗也来了!
薇亚把麦玉霞带到自己的卧室里,关起门来,两个女孩儿窝在窗边的沙发上,薇亚一双失魂暗淡的眼睛揪着麦玉霞,正想说句知心话,告诉麦玉霞,她之所以今天会和千钟落人这场僵局,都是母亲一手造成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母亲来敲门:
“薇亚,你们两个准备一下,郑叔叔说待会儿带我们去卓兰玩。”
“我不想去,你陪郑先生去就好了。”薇亚开门拒绝母亲的提议,它的语气很坚定。
织香听了也不气恼,她只是悄悄把暗示的眼神向麦玉霞望去,麦玉霞立刻会意,赶紧帮腔:“薇亚,出去散散心吧!”
“你想去吗?”薇亚转身疑惑地看着麦玉霞。
“应该是吧!今天天气这么好,偶尔换个心情,离开市区,到郊外透透气也很不错……”麦玉霞温婉地说。“那好吧!既然你想去,我们就跟他们一起去了。”薇亚语气相当无奈。
“对嘛!今天碰巧郑叔叔说要去卓兰着货,他公司里有一批货,最近包给卓兰的小工厂代工,他想去巡察进度,我就说我们跟他去卓兰玩,他去看货,我们看风景,两全其美。你们两个赶快准备一下,下午阳光强,多擦点防晒乳液,待会儿就出发了……匕织香说完话,满意地回寝室化妆更衣。
郑国诗等在客厅里,独自坐在沙发上着报纸。薇亚在房间里换衣服,麦玉霞也来到客厅,和郑国诗一超看报纸,他们两个各自盘据着一张沙发,既不交谈,眼神也从不互看。麦玉霞打从少女时代开始,认识了金薇亚,也同时知道了郑国诗,十年来,她见过郑国诗无数次,郑国诗也同样看熟了麦玉霞,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人之间,从来没有正式交谈过任何一句话,即使他们常常必须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客厅里,共同分享一份报纸……
当麦玉霞与郑国诗两个,几乎连报纸的分类广告都看完了之后,金薇亚母女才终于打扮好,准备要出门。织香今天似乎特别快乐,临出门前,她找出了三顶漂亮的草帽,帽上装饰着醒目的蝴蝶结,织香先挑了一朵金凤蝴蝶,配她自己挪身茶色亮金的丝质套装。然后她把紫蝴蝶给了薇亚,搭配薇亚的紫色纱质碎花裙,虾后哪顶绿瑚埃,日好和麦玉霞的淡绿棉质背心裙相映衬。
大约下午雨点左右,织香、薇亚和麦玉霞,坐在郑国诗舒适豪华的轿车里,吹着冷气,外头世界尽管烈日灼热、路况不平,却丝毫影响不到车内的她们。薇亚和麦玉霞坐在后座,各自据着一扇车窗,呆望着窗外,不知是想心事,还是看风景?织香和郑国诗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闲话,郑国诗不是那种擅长调笑的男人,因此他的话题通常离不开公司的业务状况和报纸上的新闻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