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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画坐满月子的前一天,乔谨终于回来了。
吴嫂出去买菜了,所以乔谨是自行开门进来。当音画听到熟悉轻缓的脚步声时,她倏然一震,急急地跳下床奔向客厅。
“乔谨,你总算……回来了。”她双眸瞪着他身后英姿飒爽的美女,话语结束在支离破碎下。
乔谨身后的美女好奇地看着音画。
“谨,她是谁呀?”美女开口了,声音清脆有力,煞是好听。
音画只觉得轰地一声,血液从脑袋瞬间消失……
她被动地看着、听着乔谨冷冷地回答,“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代理孕母。”
“好年轻呀!真是的,你怎么找到这么个小东西帮你生孩子的?”美女嘟起嘴巴,“讨厌!若不是人家在美国,这个机会也不会拱手让人了。”
“那有什么要紧,她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帮你生一生,这样你以后不是可以省下皮肉痛了吗?”他怜惜温柔地搂了搂美女。
音画直勾勾地瞪着他们俩,四肢渐渐变得冰冷……
这不是真的!
“谨,你不是说要带人家看房间吗?你说过,要随我的意思装潢,不可以赖皮喔!”美女又紧紧地偎在他身边,撒娇地道。
音画见到乔谨低头对美女微笑,那抹笑意是如此深情入骨。“我怎么会骗你?反倒是你,已经答应要嫁给我了,绝对不能反悔。”
美女笑声如银铃,“哎呀,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怕什么?”
音画挣扎着不要昏倒,她的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细碎得像随时会断了气息。
她……都明白了。
无论是真是假,眼前故意演出的这一幕亲密戏就是要把她逼走,只是怕她这个“代理孕母”赖着不离开,所以特意到她面前来暗示一番。
倏然间,她觉得好累、好累……
再也无心无力去应付这一切纷纷扰扰的爱与不爱,愤怒或是哀伤了。
她才十九岁,却已历尽沧桑磨难,她再也不想去争取强求什么了……
“乔先生。”她轻轻地道:“我可以离开了吗?”
乔谨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沉重与愤怒冷硬地道:“当然,你也该走了,这里是两百万支票,是我们之前协议过的,拿去。”
音画被动地要去接,可是没想到他恶意手一放,那纸飘飘然地落在她脚前地板上。
屈辱之意不言可喻,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麻木地蹲下身捡起,然后行尸走肉般地转身回到了卧房。
美女偎着乔谨的动作稍稍分开了,神色复杂地抬头望着他,“阿谨……”
乔谨沉默着,脸色冷漠肃杀如隆冬还是一样的皮箱,只是音画的脸上多了浓浓的沧桑与倦然,她像个孤独幽魂,单单薄薄地与乔谨擦肩而过。
“音画。”他忍不住唤了一声。
她背对着他,身子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你该记得你的承诺!”他猛一咬牙,强迫自己无情冷硬地道:“别再回来找我和孩子纠纠缠缠的,否则后果自行负责。”
音画背影轻轻一颤,随即坚定地往大门走去。
她没有回头……
当门扉开放又关上时,乔谨的眼中充满了强烈的痛苦,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师兄,你不觉得这样对她太残忍了吗?”美女低叹一声,无奈地道:“我觉得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女人……”
“我知道她是哪种女人,一直都知道。”他打断她的话,毅然决然地道:“今天的事辛苦你了,还有,我不希望我家里的人知道这些事。”
“唉……”美女再叹息。
第十章
音画回到了孤儿院。
她带着破碎的心灵与残弱的身体回到孤儿院,见华院长最后一面,因为她并不打算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她回来只是要跟院长告别。
“音画,你怎么了?”华院长甫见到她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
短短近一年未见,音画原本清灵秀丽的脸庞瘦了一圈,羞怯温柔的神情已经被令人心疼的哀伤取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音画摇摇头,眼泪已经流完了,再说她也不愿让老院长多担心。
“我没事,只是工作一年好累,家庭生活果然不适合我。”她自我解嘲地笑了,“孤儿院出身的孩子注定一生孤独,这是我的宿命吧!”
“你在说什么呀!”华院长顾不得旁的,慈祥的脸急急切切、好不喜悦地道:“你是有家人的。”
音画一怔。
谁?孤儿院吗?老院长吗?他们是她的家人,却不是她的亲人呵!
华院长兴奋地道:“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我真是急死了,可是偏偏事情就这么刚好,一个星期前有几个人来找你,他们自称是你的姊姊和姊夫,要找你回家团聚的。”
音画呆住了,一瞬间不能思考,“这一定是个玩笑,有人故意跟我开的玩笑吧!”
是乔谨搞的鬼吗?难道他还嫌她不够凄惨?
“不是玩笑,他们留下了名片和联络电话,要你回来的时候千万得跟他们联系。”华院长激动地握着她的手,“知道吗?他们还知道你自小就有枚珊瑚戒指喔!”
音画半晌说不出话来。有可能吗?上苍有可能这么厚待她吗?
在她失去了乔谨,失去了孩子以后,还能让她与家人团圆……
“是真的、是真的!他们都是很有名望及来头的大人物。”华院长紧紧抓着她的手,“总之你先打电话和他们联络再说,一时半刻我也说不清楚!”
音画被动地接下话筒,华院长甚至帮她读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拨着号。
音画的小脸苍白,紧张不已,一颗心蓦然地紧揪了起来。
有可能吗?
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剥那,音画发现自己几乎不能呼吸。
“喂?请问找哪位?”一个甜蜜俏皮的声音传来。
女子的声音如此亲切自然,音画心底倏然闪过一丝丝温暖。
“喂……”她勉强自己开口,声音沙哑而破碎。
“请问你是哪位呢?我是星琴。”对方先报名。
音画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但她依旧紧张地柔声问,“我是杨音画,请问你们是不是有人找过我?”
“音画?!”话筒那一方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尖叫,随即是开怀大叫,“音画,果然是你……老公,快滚过来,不不不,快打电话给宿棋和海书,说我们找到小妹了!”
女子的声音如此狂喜开心,音画情不自禁被感染了,心情莫名地好转了起来。
小妹?她说自己是他们的小妹……
音画忐忑着,吞了几口口水后继续道:“请问你是?”
“我是星琴,你的大姊!”星琴高兴得几要语无伦次,“嗳,我真是太高兴了,你什么时候来找我们?天哪!真是件天大喜事,于开,去放鞭炮……啥?你不知道什么是鞭炮?你这个假洋鬼子,哪天真该好好修理你一下……啊!对不起,小妹,我可不是说要修理你喔。”
“你叫我小妹?”音画梦幻地与星琴交谈,觉得对方好热情有活力,像是天下没有事情能够令她停止大笑的样子。“你是我姊姊?”
“是的,我们家有四姊妹,星琴、宿棋、海书、音画,你是我们最小的妹妹。”
“可是……可是我是孤儿。”她多希望有这样热情温暖的姊姊啊!可是又怕她们弄错了,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听我说,十几年前我们父母被坏人杀害,家里四个佣人就连夜将我们四姊妹分别带走,以逃避坏人的追杀,可是四个人都没有跟彼此联络,结果全断了讯息。我也是无意中才发现这件往事,然后和你大姊夫共同追查杀害父母的凶手,等到凶手伏诛后,我们立刻派人找寻其他姊妹的下落。”星琴解释着。
音画听呆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的二姊和三姊都找到了,唯一还未找到的就是你。”说着、说着,星琴竟哽咽了,“后来总算查到你被姓杨的佣人带走,然后一路追查……才知道杨姓佣人将你放在孤儿院门口……无论如何,我们终于我到你了。”
“你们……真的是我的姊姊?”音画捂着小嘴,高兴得失声痛哭,“可是……可是你们怎能确定我不是冒牌货?”
“你叫音画,从小到大随身戴着一枚珊瑚戒指,对不对?”星琴吸吸鼻子,感慨万千地道:“那珊瑚戒指我们四姊妹各有一枚,是父亲当年给我们当做姊妹戒的,还有你的名字这么特别,也是父亲特地取的。”
音画呜咽着,喜悦的泪水扑簌簌掉落,“老天,老天……”
她有亲人,有三个姊姊……
她还有身世,有过去、有背景,她之前的人生不是父母不详的大片空白呵!
“我们姊妹的名字取自‘星宿海音,琴棋书画’这八个字,因为爸妈相识于星宿海子畔,又希望我们四姊妹具有琴棋书画四绝的才情气质,故以此命名。”
“原来我的名字有这么美的典故。”音画又哭了,她简直无法控制自己。
“是的,音画,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星琴含泪笑道;“我得赶紧通知宿棋和海书,我们好一同下台南找你。”
“姊……”这一瞬间,音画才发现她其实不孤独。
在经历爱情的痛苦与折磨后,上天还是给了她一扇敞开的窗,让她得以拥抱生命的美丽。
结束通话后,音画转身望向老泪纵横的华院长。
她低喊一声扑进了老人家怀中,快乐和伤心的泪水交错奔流在她颊上……
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家人,可是也遗失了另外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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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画回到了她的家人身边。
欢笑、泪水、感慨和说不尽的彼此生命点滴,饶家四姊妹终于团圆了。
音画在快乐、感谢上天之余,不免忆起那个失落了爱情的城市,那个她又爱又恨又魂萦梦牵的男人,还有她苦命的宝宝……
这一生注定与生母永远分离,或者他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母亲是谁。
一想到这一点,她心底就深深地戳刺着,痛得她全身无力。
这一天清晨,音画独自凭窗伫立,静静地沉默着,沉思着。
“音画,你有心事?”一个美丽的少妇走近她,轻轻地道。
她是星琴,饶家的大姊,也是英国U.K集团总裁于开的夫人。
她原本与先生居住在英国,但是最近因为丈夫要在台湾投资一个庞大的商业案子,也因为征信社找到了音画,所以她便跟随着老公回到了台北的别墅居住。
音画的二姊宿棋与丈夫居住在台北,她们四姊妹的感情非常好,所以音画一下子在二姊那儿住,一下子在大姊这儿住,如果她想要的话,还可以到三姊海书位于高雄的典雅大宅内落脚游玩。
三个姊姊都有很好的归宿,她们的丈夫皆卓绝出色,都是人中龙凤、一方霸主。
她的大姊夫于开是英国华裔,拥有庞大的商业帝国,性格老练聪明,对待妻子及这些小姨子简直好上了天,但奇怪的是,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很怕他。
二姊夫江新楼是台湾有名贸易公司的老板,俊秀尔雅幽默,宠爱妻子、关怀小姨子也是他的天性,曾经有花花公子的封号,不过自从遇到二姊后就不弹此调久矣。
三姊夫楚军是中华民国优秀出色的海军中校军官,个性爽朗、豪迈乐天,生平第一志愿就是宠坏老婆、关心大小姨子的大小事,第二个则是保家卫国舍我其谁。
她的姊姊和姊夫们都如此幸福美满……她真是替他们高兴,也羡慕不已。
可是这时大姊突然问起她的心事,倒教她哽咽难言……她什么都说不出啊!
又羞愧、又难过、又痛楚,她只要回头一次就等于血淋淋地再撕开伤口一次。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星琴轻语。
音画望着姊姊晶莹的眸光,泪水忍不住冲进眼眶,“姊,我该怎么说?”
星琴疼惜不舍地抱住小妹,温柔地道:“别哭、别哭,你慢慢告诉大姊,姊姊会帮你的。”
音画在姊姊眼中看见了信任与绝对的体谅,她再也忍不住喉头的悸动,颤抖着声音一古脑儿全说了。
她与乔谨的湖边邂逅,他的救命之恩,他的生子条件和约定,一直到他们一年中的浓情蜜意,还有误解伤害和痛苦……
当她说到被迫与孩子分开时,星琴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星琴也有一个小宝宝,与祖母住在英国,她身为人母自然知道这种和孩子分离的感觉,尤其音画又是被逼之下和孩子分别的。
“那个大混蛋,那个大混蛋……”她不住地恨恨骂道:“那个王八蛋,明明动了真感情还不承认,这样折磨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音画眼中含泪,有些怔愣地看着姊姊,“姊,你说什么?”
星琴拭去眼泪。尽管气那个笨蛋、混蛋、大鸡蛋,可是为了小妹的幸福着想,她这个冷静超然的旁观者还是得忠言以告,“他是爱你的。”
音画大大一震,“不可能!”
“要不然他为什么会误会你和其他男人有一腿?又为什么这么生气?如果你真是他自己嘴里所说,只是一个用钱买来的代理孕母,那他为什么要那么抓狂发飙,一副深受背叛和伤害的熊样子?”星琴叹气了,无奈地道:“男人天生不解风情,就算自个儿早已掉进爱河了,他们还是死不承认,再那里左拐右弯的闹别扭。”
音画呆呆地看着姊姊,“啊?”
“是真的,不光是我,就连老二、老三的丈夫都一样,他们呀……”星琴摇头,“这世上没有人教导男人什么是真爱的感觉,所以他们本能地防御害怕或预设立场,直到事情被弄得乱七八糟了,才手忙脚乱地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别人。”
“姊,可是他这么骄傲、这么冷静,他……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呢?”她屏住呼吸,心儿狂跳着等待姊姊的答案。
“告诉你,越冷静的男人越闷骚,心底澎湃汹涌的爱情比谁都多,”星琴微笑,“也比谁都怕受到爱情的伤害,我想你那日子也不例外。”
音画的眼底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这是这些个月来,头一次于她眼底闪现希望的光芒。
“打赌他现在一定很后悔,一定很希望你回到他身边。”星琴柔声地道“在这个时候,你们两人都不该再逃避对方,也都不要再被莫名的自尊心牵绊住了。”
“可是……”音画欲言又止。
星琴看出她脸上的害怕,“你怕他其实不爱你,或者怕他根本就不要你回去,是不是?”
音画点点头。她的心已经荏弱不堪,再也禁不起另一波强烈的打击与失望了。
星琴一笑,自背后掏出一张报纸来,“你自己看,登了两个礼拜了,你一直没有看报纸;而我们是因为还没搞清楚状况,所以不敢贸然让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