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经他这么先认错,他如果再抓着这当话题,不是反而显示出他展弄潮的没有肚量吗?
“杜医生这怎么能怪你,你也是为了弄潮大哥着想才会一时疏忽了先询问弄潮大哥的意见,若要怪才真要怪我这做亲人的没有告知,不能怪你的。”一旁,展弄声也不急不徐地说着。
“就是说嘛,你这样子先向我道歉,反而变成错的人是我似的,算了,算了!反正都答应要配合你了,就随便你们了。”
“弄潮大哥”展弄声脸上露出一丝不赞同的表情看着展弄潮,怎么突然耍起脾气来了?
“干嘛?我现在不计较了也不可以吗?”
“弄潮大哥——”说什么计较不计较的,人家杜医生本来就没有错啊。
“噗哧!”一直站在一旁的杜子昂突然笑了出声,在引来展弄潮两人的注视后才见他缓声道:”抱歉,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忍不住请别介意,只是这次的确是我的疏忽才会造成弄潮的不愉快,让他抱怨个几句也是理所当然,四少就别再为了我和令兄辩驳了。”
“就是说嘛,人家都承认是他的错了,你干嘛就非得和我吵这个?”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谁的亲人?怎么老是护卫别人?
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吵了?展弄声只是无奈地朝着杜子昂一笑,却也聪明地不再多做辩解,再辩解下去只有加深展弄潮心中的不满,绝对不会有任何助益的。
“抱歉,让你见笑了,想必这阵子一定让你很伤脑筋吧?”早见识过弄潮大哥的顽固了,亲人都会受不了了更何况还是个外人?
“还好,复健患者的情绪起伏本来就会比一般病人还大,习惯就觉得没什么了。”耸了耸肩,杜子昂依然维持百年不变的笑容。
“我明白。”只是要习惯可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是要经历多少次的挫折和承受多少次患者焦躁的情绪,才能够真正说习惯的?为此,展弄声不禁眼露赞赏之色。
这两个人是真当他不存在是吗?二个说见笑一个说习惯,当他听不懂话中的意思啊?
展弄潮不满地瞪了老是胳臂往外弯的展弄声一眼,随之朝着杜子昂道:“你到哪里去了?就算现在有弄声毛遂自荐来看顾我,但是你这身为主治医生的却趁机跑得不见人影,这未免也太不负主贝任吧?”
“谁说我跑得不见人影了?”
“不然你说,自从我住进病房后,你来探望过我几次?还敢否认?”
“弄潮大哥—杜医师是在院内为人看诊——”
“看诊?”疑惑地截断展弄声未尽的话,展弄潮瞪起眼道:“你在这里看诊?”
将他丢在这间鬼病房里,然后自己却在这间鬼医院里当起医生来了?
看睑色听声音,杜子昂哪会看不出来展弄潮误会了?只见他神色从容地道:“这是为了方便日后为你进行复健,才会做这样的决定;话再说回来,开刀后必须等伤口愈合才能进行复健,但是要等你伤口愈合也得经过一段日子,在这些日子里我若不找点事情做,好像就只能和你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这样的日子别说要等伤口愈合,我想连一天你都会受不了!正巧院方有向我提出是否愿意暂时担任他们的特约内科医师,我也就顺理成章地答应了。”
“你可想得周到怎样?一方面要为我做复健,一方面又要担任院内的特约医师,你忙得来吗你?”
“这请你放心,真当到了该辞掉这份兼差的时候,我绝不会有半点迟疑的,毕竟我的目的还是在帮你做复健,不会忘本的。”
“最好你是能言行如一” 哼了哼,却无法反驳杜子昂的话。诚如他所说的,与其要在他天天待在病房里互看两相厌,倒不如互给对方一点自由的空间,最少一定能减少俩人之间可能会有的摩擦,何乐不为?
“那么你是不反对了?”
“你要早点跟我讲清楚我又怎么会反对?”瞪过一记白眼,就算明知不该怪杜子昂,展弄潮还是不认输地哼着。
“下回我会记得的。”杜子昂出奇好脾气地以笑回应。
第六章
“根据检查报告伤口复原得十分完美,而且神经再造也没有出现排斥的现象,也就是说这次的手术成功得让人感到很满意。“诊疗室里,杜子昂弹了弹手上的病例报告笑着道。
“所以呢?”
“所以说,近日内我们就可以开始进行复健了”
“真的吗?弄潮大哥那真是太好了。”一旁展弄声难掩喜悦地说着。
相对于展弄声喜悦的模样,展弄潮却只是半带嘲弄地轻哼了声,丝毫不掩饰他那不以为然的心态。
“怎么弄潮大哥不高兴吗?”
“不过就是伤日复原得好,又不是说我马上就可以站了,有什么好值得一高兴的?”无聊!
“当然值得高兴了,想想,也许在今年的家族聚会上,弄潮大哥就能骄傲地以自己的力量走在众人眼一刖,这哪能不叫人感到一局兴呢?”
“等我真能走的那一天你再来高兴吧。”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眼光一瞄那始终带着浅浅笑意的脸,展弄声斯文的俊容上溢满对杜子昂的信任。
对他还真具有相当的信心怎样?依旧只冷淡地投过一记白眼。
“那么我可不可以出院了?”就算是单人病房,却还是充斥着医院专属的药水味,而偏偏他对这味道又有着无法解释的厌亚心,如果能早一天出院绝不想多拖延一小时。
“住在医院里不是比较方便复健吗?”微蹙眉,展弄声斯文的脸上有着不赞同。
“所以我才问可不可以”没听他是用询问的吗?什么表情啊?
“要出院也不是不行——”抚着下巴,杜子昂沉吟着。
“江医师———”
“你闭嘴!”展弄潮恶狠狠地截断展弄声未尽话语,生怕的就是杜子昂会因此而改变让他出院的念头。
“若你坚持要出院我是不反对,因为要等组织细胞和肌肉再生到达稳健状态前,是不需要用到复健器材的,所以出院回家可以多腾出一间病房来上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这么一来你不就得医院、家里两头跑了?这样你不是太累了?”展弄声不赞同地拧起眉头。
“那倒也不会。”杜子昂笑着回应展弄声的担心。“目前我只有在每星期的一、三、五日才有门诊,而且门诊时间又大多是排在上午,所以要身兼两职应该还不是问题。”
人家都不怕累了,那么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展弄声只能莫可奈何地打消阻止展弄潮出院的念头了。
初步复健做的不过就是抬腿、曲膝,其中再配合按摩的基本动作,只是不论是哪一种都会一让展弄潮痛到咬牙切齿之余,不免又是一连串的咒骂出口,不过叫人感到欣慰的是,他平常骂虽骂,可还是咬紧牙关的配合着效抬腿、曲膝的动作。
不过有努力就一定会有代价,三个月过后他已经从每次抬腿就一定会痛到哇哇叫的情况下,改善到能够悬空双腿一局达二十秒,而且是在不靠他人的帮助,也不靠自己的扶助之下。
这也更代表着他已经可以开始进行站立的复健阶段了,如此明显的进步成果总算让硬嘴巴的展弄潮露出难得的笑容,虽然只是那短暂又轻浅的笑,却也足够让杜子昂感到满足了,至少这证明了他先一刖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也代表他回美国的日子更近了。
只是老人家说得好,千算万算不值得天一笔!原本应该复健得很顺利的计划,却因为一个国际报导而不得不稍做一点点的更改。
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反正不相干就不会有太大的感觉,至少对展家文一他族员而言是这样的;但是对于展弄声而言,那事可比天要塌下来还要来得严重许多,因为日本发生大地震了!而他的至爱,他的老婆就住在日本。
着了急的他在联络不上妻子后,当下决定一刖往日本以确认妻子的安危—可是这样的决定势必将影响到展弄潮的复健,毕竟在杜子昂待在医院看诊的那段时间里,是展弄声在一芳协助展弄潮复健,所以一旦展弄声离开,在杜子昂不在家的时候,要展弄潮自己做复健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杜子昂也的确如他在医院里说的,真当到了该辞掉这份兼差的时候,他是绝不会有半点迟疑的,所以就在展弄声说出他的决定之后的隔天,他直的就去医院辞了特约医生一职;于是再隔天展弄声拎着行李飞向日本找老婆,而杜子昂就全心的待在家中成为展弄潮名符其实的专属复健师了。
“最多再给你十分钟,十分钟过后希望你能够停止所有动作,多一秒都不行。”
闻言原本攀附在双杆上奋力使劲想将身体撑起的动作倏地一顿,也因为这一个分神使得力道一失,人又跌坐了回去。
该死!好不容易才终于有点进展让屁股离地了,现在又得重来一遍了!
心中暗骂着,同时白眼一翻的转头瞪向身旁的‘凶手’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奇怪?之前到底是谁要我配合做复健的?现在我都下定决心要努力了,你却老是处处妨碍我!”——
“我知道你现在很配合,可是也不能太操之过急,复健要适可而止才不会适得其反。”
“是是是,你对,你说的都对。”悻悻然地接过递过来的毛巾擦汗,展弄潮半带嘲讽的目光随着杜子昂而跑。
“很高兴你明白了。”回以一记淡笑,似乎是没看到展弄潮那明显的不悦表情。
本来以为一直充当他和屐弄潮之间的缓冲器,兼沟通桥梁的展弄声离开后,和展弄潮的相处又会回到先前那种朋友以下、敌人未满的情况,可是对于他所安排的复健过程他却又可以说是全程配合,虽然在口头上他仍然会抱怨个不停——就像现在这样子!
瞪着杜子昂将轮椅推到身边,展弄潮也主动地撑起两手,缓慢地移动下身坐到脚踏板上,右手撑地左手放到轮椅扶手上,右肘完全伸直后的同一时间左手用力将身体撑起,再弯右肘,头向前屈,再将身体缓缓推向轮椅直到坐到椅垫上。而杜子昂就待在一旁准备随时给予帮助。
“喂,今天你还是要去餐厅吃饭啊?”
“不只我,还有你。”
还有他?挑起头,这下他可有意见了“ 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这话中意思?”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才问你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去餐厅吃饭了?”明知道他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还要他去餐厅吃饭?故意整他吗?
“可是你答应过要全力配合我的,莫非你忘了不成?”
“我当然没有忘,但是我指的是复健,那和去餐厅吃饭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这也是在做复健。”
“这也是在做复健?”展弄潮似乎是怪叫了声,眉头皱得也更深。“你这是在骗三岁小孩啊?到餐厅吃饭和做复健会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复健不是只有靠患者本身的毅力和院方的协助就可以的,要知道复健中的情绪也是很重要的,心情好做起复健才能更加得心应手,你说是不是?”
“所以你如果若直一要我心情好的话,就别叫我跟你去餐厅吃饭!你明知道我讨厌人多吵杂的地方,去那种地方只会让我情绪变得更加焦躁之外,绝对不会有任何助益。”
“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到底有没有助益?”
“我就是知道!”展弄潮气恼地说着。
“你这是主观的说法,请原谅我无法认同。”
“狗屁!”这下火不上来都不行了。“我管你认不认同,总之我不去餐厅用餐就对了,如果你直一要勉强我,下午的复健你就看我会不会去做!”展弄潮气呼呼的威胁着。
杜子昂先是一阵沉默,随即只听他轻喔了声,之后轮椅在原地转了个弯,朝着另一走道而去,虽然不知道走道通往哪里,可是展弄潮最少知道这条路不是去餐厅的。
“你喔什么?”终于得偿所愿理应是该感到得意的,可是杜子昂方才那声轻喔却如跳针的唱盘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在耳边回荡,他就是觉得杜子昂那声轻喔声中夹带着很明显的耻笑,叫他愈想愈不爽。
“没什么”
“没什么你会喔那一声?什么时候艺高胆大的杜大医师变得那么胆小了?连话也不敢坦白说出来?”
“激将法用在我身上是没有用的,其实说穿了也直一的没什么,只是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了解你了,哪里知道我了解得还是不够透彻,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你其实是满自卑的 !”
“谁自卑了!我干嘛自卑?展弄潮像支火烫到般地截杜子昂的话吼着。
“你啊,因为你觉得自己无法走路,必须依靠轮椅活动是件很丢脸的事情—所以才不愿意和人来往,甚至是害怕出现在公共场所,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错?哪里有错?简直是正中红心了!可是因为他是展弄潮,所以就算被说中心声也绝对不会承认,更何况还是这么懦弱的心声!
“谁……谁说我害怕来着?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到人多吵杂的地方而已,这和我能不能走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干嘛为了不能走就不愿音心和人来往?就算是坐在轮椅上,我还是我,展弄潮还是展弄潮,才不会因为这双脚就不是!”
“是吗?”
“就是!”
“可是在我眼中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耶。”
微窒,随之强声辩道:“那……那是你不够了解我!”
“是吗?”
“就是!”
“那可以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吗?”
“呃?”
“可以吧?既然你说我不够了解你,那么你就给我一个了解的机会如何?”
如何?当然不好!如果可以,他直一的很想这么吼出去,可是……可是该死的他知道这句根本吼不出去,一日一吼了出去,那就等于戳破他方才的话了。
“展弄潮?”
“随便你,随便你!通通随便你了,看是要我到餐厅用餐还是逛大街都随便你了。烦到最高点就干脆自暴自弃,典型展大少爷的专属风格。
然而展弄潮的自暴自弃,对杜子昂来说却是正中下怀。于是在展弄潮看不到的情况下他不免露出了抹得意的浅笑,然后手一使劲,轮椅拐了个弯,朝着他本来就打算一刖前往的方向——餐厅而去。
“我说弄潮少爷……”
“干嘛?”
“你刚才说的话可真算数?”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