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带队捕头官爷白了店小二一眼,“她们盗走云南沐统兵神马三匹,是钦命要犯,如果有人看见这女子三人,速速禀报县府衙门。”抛下这几句话,那位官爷自然是与众官兵继续再追。
谁人不知,云南沐总兵是当今圣上的义子,刚平定完云南叛逆收复失土,那三位小姑娘未免太大胆了些,竟在太岁头上动土。
众人刚散去时,客店内又有人上门,“小二,要张桌子。”
那是中年汉子两人与一位中年少妇。三人都是庄稼人模样。他们拦下倒茶的店小二说:“小哥,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三个姑娘家打这儿经过呢?一个长得……”
“噢,有的,客官。你来得迟了些,她们走了半个时辰了。”那三个小魔妖身后,竟有这么多追兵。
“可恨。”满脸胡子的人用力拍了下桌子,“又让她们逃走。”
“二哥,就算你生再大气也没用。那三个小妮子,一个刁钻、一个武艺高强、一个身手灵活能钻天入地,我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敌不过她们,还是照样会让她们溜了,不如想想怎么追回我们的帮令吧!否则她们一餐餐肯定会吃完我们辛苦存下来的‘天山神眼’。”中年妇人回道。
“可恶。”面色黧黑的另一个大汉则摇头说:“我们历代帮主辛苦采撷而来,只盼凑到一百颗就能炼成神功金丹,却让这些小妮子给吃掉了。每吃一颗就是十年心血,让人心疼啊。”
“还是追人要紧,快点吃完好上路了。”大胡子说。菜一盘盘端上来,他们三人就闷声不吭的吃起来。一桌上点了洋洋洒洒五、六道菜,秋风扫落叶似的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就干干净净。
临走前,小二正弯着腰说:“谢谢客倌,总共是……”
一把刀就递了出来,“你他妈的什么东西,敢向我孙二爷要钱!我来这儿吃你一顿饭是给你面子,有的人想请我孙二爷吃饭,我还得考虑考虑。”
“是、是。”小二哥心中直呼倒楣。什么嘛,原来是吃霸王饭的。江湖上的人多半凶神恶煞像,像他们这小老百姓哪敢与他们作对呢?“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爷儿慢走。”
“哼,满识相的。”说完话,就大摇大摆的走出店门外。
小二摸着脑袋想:是客客气气规矩的魔女妖怪可怕?还是后来这些人面兽心,学了武功欺负人的恶霸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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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人走后不久,有三个老人家自镇外的松树上现身。
“竟说我们的小徒儿是魔女?江湖中谁是真魔真妖还不知道呢!”满面都是皱纹,乍看之下已为上百岁,但是发色全黑的老婆婆先开口了。
“我说,怪老婆子,‘不怪’刚才那一手未免太托大了些,定是你教她那些招数。不是我说你,爱现也要有本事。我们‘不奇’那一招就好得多了。”说话的是长得面白皮嫩仿佛十六岁少女,却只有头发全白的老婆婆。
“不,不,我那‘平凡’的鞭法才妙才高。”这一位更是惊人,“老”脸上有一半是皱的一半是光滑的,头发一半是黑一半是白。人家见了以为是黑白无常共同出生呢!“不愧是我自己教的好徒弟。”
怪老婆子哼了一声,“谁也别争谁先后,总之,看谁夺得了玉麒麟,谁就是赢家。咱们走着瞧。”
三人一跃,风动树摇间,已经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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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大明天子御苑。
“姊姊,你说这真的有用吗?”武王妃忧心的望着面容坚决的应国公夫人。
“我们真的能那么做吗?”
“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已经与皇上商量过,如果没有万全把握,我绝不会对两位夫人莽撞说话的。”赵贵妃先行插嘴说。
“我已经无法可想了。”应国公夫人说:“嫣儿已经失踪这些年,她都多大了?费时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力去找都找不到……哪怕是最后的一次机会,无论如何我也要赌上一赌。如果最后还是无消无息,我就决定死了这条心。”
“我可怜的嬛儿,也不知她是否还安康……”武王妃微叹口气地说。
“还有金城将军的女儿紫仙,”贵妃叹了口气,“十几年前的悬案到今天居然没有办法侦破,也难怪各位夫人要着急。马皇后也对这事相当的关切。她一定会支持的。”
“可是,假借调查济南王府近来活动之事,将济南王爷司徒烨召来天子脚下,似乎有点不妥。因为我们实际是要请他帮忙找人呀!”武王妃担心的说。
“若没有用强硬的语气,那些王爷们有的是推托的藉口。等他来到应天府,我们姊妹摆桌酒席,碍于我们的情面,让他不得不接下这个任务,不就得了?连皇上都对此人才智赞不绝口,凭他的能力或许能找到三位小郡主。”赵贵妃强硬的说:“我相信这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希望如此才好。”武王妃叹道。
“一切都是为了找到失踪的三位千金之躯的娇贵郡主们。”赵贵妃说:“两位夫人就不要再担心了。让我们等济南王爷来到城内再说吧!”
“现在,我们只有这么一点希望了。”应国公夫人握紧手绢说:“上天保佑我亲爱的嫣鸿还平平安安的活在这世上。”
武王妃则握住了她的手,“会的,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不管是嫣鸿、紫仙或是我家的嬛儿,都会安全的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而且,我们很快会寻回她们,我有预感……那一天就快到了。”
寸寸柔肠 盈盈粉泪
楼高莫近危阑倚
平芜尽处是春山 行人更在春山外
第二回
叶下斜阳照水 卷轻浪 沉沉千里
河南开封。
不奇眯起眼来观看着壮观的红日缓缓落于滔滔黄河岸边,气势磅礴。让人不觉有吟诗诵词的冲动。这一路行来,她最高兴的便是沿途可欣赏的人物风情与多变的如画江山。经年深居山林,这可是难得的游历机会。
身后的马儿以鼻头顶了顶她的肩,不耐烦的喷着气。“我知道,我知道,你饿了、累了是吧?”她拍拍马头,安慰的说:“我们马上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一下,小白。”
路过人听得最后这句称号,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匹马又高又大,哪一点有“小”的样子,加上这马儿通体透着黑亮毛色,更与“白”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不怪策马上前,“不奇姊姊,你这风景可欣赏够了?我和平凡妹妹可是饿得两脚发软,再也撑不下去了。”
“你的食量奇大,我和平凡是知道的。你自己肚子饿,又何必牵扯上平凡妹妹呢?难道你还会为自己的肚量大小害臊不成?”不奇挑着眉回答。
“哈,你吃的饭量也不见得比我少。”不怪微笑着,帽底下那双勾魂摄魄的美丽眼睛转呀转的。“不过你一心只想着这些风花雪月文绉绉的无聊玩意儿,所以没空理会你那戚戚惨惨凄凄的肚皮罢了。要是让奇婆婆知道你偷偷吟这些捞什子玩意儿,你又得费上一番工夫让奇婆婆对你消气了。”
提起奇婆婆,等于提醒了不奇心中的闷痛。“你还有心情说笑呢,我看三位婆婆这次是当真要我们姊妹比比谁高谁下,没有输赢是不可能交差的。你嫌我脑筋伤得不够多吗,还来消遣我?”
“我们相信不奇姊的神机妙算,一定能帮我们想出解决之道,就像过去五年一样,不会有问题的。”平凡年纪虽小,也懂得如何拍马屁找靠山了。
“这次不同于以前的小比试。过去我还可以让我们三人平分战绩,假成平手。但是婆婆们要我们拿回玉麒麟,谁手中有麒麟谁就为胜者,输的两人就要成为婆婆们一辈子的奴婢。”不奇摇摇头,“从云南远迢迢一路来到河南,我怎么就是无法想出一个平分玉麒麟,让我们既不输也不赢的方式。我们总不能把麒麟敲碎成三份吧!”
“可我们谁也不能输,不奇、不怪姊姊,我们可是约好了,要一起去找回各自的爹娘。万一有一人输了,那这约定就没办法实现了。”平凡说着说着红起眼眶,由于三人中她最年幼,也因此多了分孩子气,哭闹撒娇都是常事。
“唉呀,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怪天生骨头就少了一根紧张骨,天塌下来她也认为有个儿高的人顶着——过去她也是全推到个儿高的不奇头上。“我们已经下了帖子要那个什么开封府大老爷把玉麒麟准备好,等我们去拿便是。想必那大老爷已经等我们姊妹出面等得不耐烦,只差我们出现向他借上一借。现在,终于来到这开封府,倒不如等玉麒麟到手,再商量要怎么应付婆婆们吧!”
不奇心头重石并未因此而卸下,不过她还是笑着说:“说得也是。走吧,难得来一次这么繁华大都城,大伙儿可要吃点好吃的东西才不算白来呢!”
平凡与不怪欢呼了一声,各自先后骑进了城门之内。殿后的不奇还在心中筹算着要如何取出玉麒麟,又该如何让婆婆们承认她们姊妹三人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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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啭啼声不断,花香暖暖飘送,本来这是个多么诗情兼画意的夜晚,邀明月举杯共醉,形容为人生一大乐事也不为过。
只是此刻,开封府知事王兆的心里,却一点也没有怡情雅性的心情。他重重的叹了声气,门上也传来两声轻敲。
“是谁?”他几乎是从书桌后跳起,一柄剑则捉握在手中。
“相公,是我。”王夫人细声细气的说:“我看你多夜没有睡好,特别拿碗补气的红枣莲汤,当作是消夜把它喝了吧!”
垂下双肩,王兆颓然的坐回椅内,对着走进屋内的爱妻挥着手说:“拿下去,我没心情喝。”
看见丈夫心情如此沉闷无奈,王夫人也不由得心情低落,连连心中苦叹。丈夫已经多日不曾好好合眼睡上一觉,自从接到那一封信之后……“相公,别太勉强。身体还是要多加保重,可别累坏了自己。”
王兆先是一点头,接着是沉重的叹声气,过没两下又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这之间,每每望着案头的宝物出神。那件宝物就置放于书桌中央不甚起眼的漆黑铁盒中,宝物正是一尊通体透绿油亮光华夺目,自身隐隐散发出五彩光芒的翠绿玉麒麟。这是皇上亲手御赐的宝物,打从收下它的那天起,王兆就心神不宁,唯恐有人将之夺去盗走。
要知道,弄丢了御赐的宝物,那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王夫人怎么会不明白丈夫心内所担心的呢?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轻声的安慰,“不会有事的,相公。过去也有许多人想来府内偷盗这尊玉麒麟,却是谁也无法到手哇。我们已经多加防范,不但增派了卫兵,里里外外都有专人巡逻。宝物又藏于这万刃不穿的黑山五炼钢盒内,如果没有你亲手开启,绝对无人能盗走。这等天罗地网不可能发生任何差池的。放心吧!”
“可是这帮人竟胆大妄为到留信通告,要我将玉麒麟准备好,借给他们用用。这不是普通的贼盗会做的事,分明想要气死人嘛!”
“或许这是他们声东击西的做法。”王夫人惠心兰质略懂兵法,大胆假测说:“这么做也可能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批人两次三番隔几天就报告他们离此地还有多少里路,再过多久就要上门来取物,分明没把府中这些官兵摆在眼里。而一想到他们如何能神出鬼没的留书在我公堂案头,能教我心不惊肉不跳吗?”
王兆捉起桌上那堆高的一张张纸签,最上头的一张以草书写着:今至开封,明日必上门讨借玉麒麒。
“你看,上面说他们明天就要来了。”
“不会的,相公。放宽心,不会有事的。”王夫人只得说。
王兆心乱如麻,哪听得进这些劝言。“不要说了,你回去睡吧,这儿没有你们女人家的事。”
却听得顶上传来两声浑厚笑声,不似嘲笑倒像是开玩笑的笑,王兆迅速的站起,神色惊慌的抬头看着屋顶上,能够踩在砖瓦屋顶却不发出半点声音——该不是那些小偷已经来了。“是哪个人,来人呀!快来……”
“王兄切莫紧张,来者是友非敌。”一声雄厚扎实,沉稳中带着威严的声音,透过瓦墙传送进来,“不需大呼小叫。”
这声音……王兆心思才动,两条黑影已自敞开的窗外窜进书阁,连半丝风吹草动都没有,就连窗格旁的一盆兰花都没有晃动的现象。来人身手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王爷,原来是您。”王兆待灯晃明了来人,一双小眼张得奇大,激动得连口水都不及吞下,双腿一屈说:“小的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不必多礼,起来吧!”
王夫人看见相公突然间必恭必敬的拜倒在窜进来的两人前,心下已是一惊。听得相公口口声声的王爷,更是不住怀疑,这两位不速之客年岁都不大,高大威猛的形体,哪里有半分王公贵族的娇贵息气,其中那位伸手搀起相公的,容貌英武,眉宇间俨然有股过人的气概,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不见半分情绪,教人觉得既是神秘又是可怕。
此刻那位英武的男子正转身看向她自己,王夫人年虽已过四十,然而看见这般难得一见的俊帅儿郎,四目稍一相接,不觉老脸微红些许的害羞起来。
“这位必是王大哥的深情挚爱的红粉知己,王夫人了吧?”这男子一开口,声音温文沉厚,自持内敛。
当下,王夫人先前的疑惑已全然消失,世上只有一位王爷有如此这般身手能吻合眼前这名英雄了得的男子形象。那正是年轻英武,少年得志,行事又以老成持重、处事稳若泰山,而闻名于天下的济南王爷司徒烨,年才过三十已屡屡立下大功,到目前为止已得封地万里,赏赐无数。听说就连当今圣上对于这位王爷所说的话,都十分器重而且仰赖。
过去曾听王兆相公说,他能有今日也全仰仗济南王爷之助。当时王夫人心中就想,不知能否有这荣幸会一会传奇的济南王爷,不料今日竟得如愿。
“妾身这厢见过王爷。”王夫人徐徐弯下身,福了一福。“想不到济南王爷百忙中竟有空来到开封府一游,久仰王爷年少英雄,今日一见果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