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信不用古家那两个护短的兄弟「监督」,也可以把妻子照料得很好。对于他们的「关心」,他是敬谢不敏了。
仍不知道自家兄弟联手修理「君子门」的详情,古晶皱著眉,一颗心仍悬在殷似水和端木遥的那段旧情上。
「肩膀还痛?」见妻子不语,端木遥以为她肩伤又犯。
「我的肩膀好得很,是心里痛。」捂著胸口』古晶气极。
连胸口都伤到啦?端木遥翻著她的前襟想察看。
「痛你这个大坏蛋!喜欢别的姑娘,娶我干嘛?你要找一个像她的,不会找个雕刻师傅刻一个人像,早晚著就好了,娶我干嘛?」古晶边气边哭,泪水又止不住了,死命捶打端木遥的胸膛,「我一想到就想哭,都是你让我变成爱哭鬼。我又不是殷似水,你找我回去也没用,我又不乖,装了大半天,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不会绣花、不会做鞋、不会煮食,我什么都不会,你休了我回家啊。小桧还说我如果不学,就会被你们讨厌。有什么了不起?我不会先休你啊?我休了你,我就……」
古晶嘟嘟嚷嚷地叫嚣著,倒让端木遥给听了,「你要休我?」
「对!男人可以休妻,女人当然也可以休夫嘛!」一边抽鼻吸气,一边擦眼泪,古晶舒服地坐在夫婿的怀中,大谈休夫之调。
被妻子出人意料的言论给震住了。看著她洁白柔美的脸庞,稚气如故,但却说出离经叛道的言语。端木遥无来由地生起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教的,除了她那两个霸气的兄弟,有谁敢口出狂言要「休夫」?
搂著古晶腰,端木遥义正辞严,「夫是天、妻是地,我就是你的一切。我今生都不会抛下你不管,你也休想再提『休夫』这个词儿。」
「为什么不能想?为什么?」古晶不明白。
堵住妻子的嘴,端木遥不让她再继续问,狂吻著她的唇,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你今生今世都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回江南,你也甭想休夫!似水是我的表妹,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但她已经死了,现在我娶了你,就是打算一辈子都要跟你过。我不准你再说你要回江南这件事,我不答应,绝对不答应!」
瘫在夫婿身上,古晶又喜又疑,「你那天和小叔说的话,我全听见了,我和你的表妹又不像,我什么都不会,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晶儿,你当我自己娶回什么样的娘子,自己都搞不清楚吗?我就是喜欢看你高高兴兴地黏著我,和我说话,我不能没有你。」端木遥情深似海。
低著头,古晶可害羞了。
「我这辈子要定你了。我的晶儿,我就是要你。」端木遥再三保证,「忍喝醉就发酒疯。他是我弟弟,我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对不对?你千万相信我。君子门要的是一个带得出场的少夫人,不需要多一个会做家事的丫鬟。我的衣裳、鞋子都有特定的师傅做,不劳你这个少夫人动手。你爱做就做,不爱做、玩乌龟、小鸟,都由你。只是不可再伤害你自己,我只要你笑嘻嘻地陪在我身旁到老。你像不像似水,并不重要。」
「真的吗?」一颗心暖呼呼地跳动著,古晶好高兴,笑眯了眼,只是望著夫婿。
「真的!这辈子我只要你就够了。有你,我夫复何求?」看著妻子直接不讳的感动,端木遥也傻了。
他真诚希望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一生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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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桧!小桧!」
古晶让夫婿扶出厢房,看到站在房门外笑吟吟的胞弟。霎时,她大叫一声,死命挣脱出端木遥的怀抱,飞奔到古桧的身旁,强搂著他的颈子,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傻丫头,好不容易见了面,就该欢欢喜喜。有什么好哭的?」
古桧斯文儒雅,扶著数月不见的胞姊,他的激动不会比古晶少。只是,客栈里外都是「君子门」的人,他必须强撑著门面,不可以让江南第一庄的名号在自己手上弱了锋头。
「我好想你嘛!」娇嗔著,古晶又哭又笑。
「是你自己答应嫁人的,别忘了。」看著胞姊清丽依旧的面容,古桧久悬未决的心终于放下,向端木遥拱手道谢,「多谢少门主言而有信。」
「晶儿是我的爱妻,寻她回府原本就是分内之事,不劳称谢。」淡漠地回礼。端木遥在人前的架子绝对不会摆输古桧,倒把不远处看戏的竺品清惹笑了。
原来,咱家素日只知道练武的少门主可不是随便吓唬,就可任人摆布的,还累得胡雪姬担心要他一路相随,就怕在外边和古家的人相遇,没两句话就被家大业大的古家人给看轻了。
不过,竺品清看到古桧出现在客栈时,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少夫人又女扮男装溜出厢房玩耍。但看他一派寡言、少年老成的调调,又有些疑惑。
玩兴十足的少夫人也有这等的扮像?等到他递出名帖才恍然大悟,原来古家这对少年姊弟居然是龙凤胎,难怪古家手足间的情谊会如此浓厚。少夫人失踪,少当家为何跳脚?江南待不住,直奔江北而来,原来他们是人人称羡的孪生姊弟啊!只是古晶的稚气和古桧自然散发出的书卷气有别,让人不致搞混。不过言行举止间的贵气倒是类似,一看就知道系出名门,和「君子门」的草莽气有千里之差,难怪端木门主对少夫人离家一事没太多责难,娶到这门媳妇儿,算是端木家高攀了。
「是吗?」古桧笑得十分怪异。
这回他来江北,就是要看看端木遥有无善待胞姊。如果古晶觉得委屈,他打算不和兄长商量便直接把她带回江南。管「君子门」是什么江湖帮派,就凭古家在官府、民间的声势,古桧是绝对不会让胞姊在「君子门」中受罪的。
对古桧挑衅的态度不予置评。端木遥自然感受到小舅一身尔雅、温文的对谈中,敌意仍未消去。
但是,他已经加派人手围住客栈,他也不怕才寻回的妻子会跟著弟弟走了,只是不动声色,霸气地搂住妻子的纤腰,体贴地询问,「累不累?身子才刚好,要不要再回房休息?」
摇摇头,天真的古晶不知道夫婿和弟弟的暗中较劲,纯真如昔地表示,「我要跟小桧说话,好不好?」
淡淡地看了小舅一眼,端木遥对妻子微笑,「多加件衣裳。」
「嗯!」古晶喜孜孜地点点头便转身回房拿外衣。
「有劳舅爷稍等一下。」朝古桧点头,端木遥随妻子回厢房。
古桧一言不发地看著端木遥的举止,冷冽而有礼。现在他只是等一下而已,要是古晶跟他哭诉君子门待她不好,他要端木遥空等一辈子,也休想让他放回胞姊,他发誓!
旁观的竺品清感觉阵阵寒意,这两个满面笑意的男人都相当阴沈可怕。
为了心爱的人而守礼,但剑弩拔张的态势已蓄势待发,只要古晶滴下眼泪,君于门和江南第一庄的对峙,大概永无宁日吧。
为守护古晶的纯真,男人们流血流汗。
竺品清这回才真正明了,高居世家名门,她为何能纯美如斯?因为她的欢声笑语,全建构在男人的血汗和脑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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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是天上的牛郎和织女见面的日子。
时下的风俗中,上到宫府、下至闾里,众家女儿们都要洒水乞巧,掐凤仙花染红指甲。富贵人家在庭院里搭起乞巧楼,陈设瓜果各物。一到晚上,便燃烧香烛,礼拜天上双星,讲说故事,是闺中儿女最盛行的情事了,故又叫「乞巧节」。
「吉祥!吉祥!我的绣盒摆到哪儿去啦?」
古晶七手八脚冲进屋里,对著贴身丫鬟大叫。方才为了看顾池子里的青蛙,她已经流了一身汗了,现在又等不及吉祥,自己翻箱倒柜找绣盒。今天,她可真忙啊。
「夫人,我早帮你准备好了。」拿著绣盒,吉祥笑嘻嘻地站在房门口。
她快速跑来,「早说嘛,看我找得辛苦。」
「夫人,您是君子门的少夫人耶!等会儿人人都来清风别馆乞巧,你怎么可以跑得满身大汗?」吉祥叫苦连天,一边帮古晶抹汗、又替她补染指甲,就怕还不到乞巧的时候,她便玩得形象都没了。那要怎么见客人?
「没有针,我不能乞巧嘛!」娇憨地笑著。
吉祥仍不忘耳提面命,「您慢慢来就好,有找不到的东西,找我和羞花拿。您的动作越慢越好看,记得走路时要扭一扭身子,说话要很小声,而且软软轻轻的。千万记得不可大呼小叫,这样大家才会喜欢你。」
有听没有到,对于自己没兴趣的事,古晶一向是不予理会,「指甲染好没啊?」
她一心想到外边漂针乞巧,外边的日头正大著呢,难得古桧也来陪她玩,夫婿也答应「君子门」的事忙完,就过来陪她过节。她要和他们比赛,看看谁比较巧。
叹口气,吉祥点点头。古晶吆喝一声,如脱缰野马般地奔跑出去。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栘,吉祥对女主人的玩兴可是死了心,反正有少庄主看著,应该也不会丢脸到哪边去,就随她了吧。
「我的绣盒找著了!」古晶跑出厢房。
庭院中,古桧斯文有礼地扶住她,「小声点,提防人家看笑话。」
古晶顽劣地东张西望,除了莒品逸外,满院子都是丫鬟,连夫婿都还没到场,哪需要摆什么闺秀的形象作戏?反正她们早知道自己的样儿了。不满地噘起嘴,瞪著弟弟,「你不要乘机要胁我。品逸是我的好兄弟,她才不会去跟门主告状的。」
「是哦?」莫测高深地望了在旁边没说话的莒品逸一眼,古桧闷不吭声。
莒品逸浑身不对劲地避开了古桧的眼神,向古晶示好地微笑。在回「君子门」路途上,她才看到文质彬彬的古桧,俨然就是古晶女扮男装的样儿,只是个头较高,神情也较冷淡,对她只维持著基本的礼貌和笑容。这跟一路上就会耍赖、撒娇的少夫人,有著截然不同的风度。
在一向和男人称兄道弟的莒品逸心中,却起了莫大的涟漪。古家人真是特别啊!虽说江南人与北地男儿的丰采完全不同,但古桧文气的眼神中蕴藏著凛冽的坚决,身旁的哥儿们豪迈的举止,根本遮盖不住他的风采。光看他和端木遥一前一后抢著呵护古晶,就是呆子也知道他非常维护胞姊。还好她和少夫人的交情不坏,放下心中的一颗大石,他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不差吧?
「品逸,我们先看小桧放青蛙,等会儿再漂针。」古晶只是一味地推挤著胞弟。
淡笑出声,古桧轻轻摇头,「你还管我放不放蛙?」
「废话!我是你姊姊,当然关心你的前途啦。」古晶马上端起当姊姊的派头,趾高气扬,差点令旁观者喷饭。
古桧笑得讥诮,「买蛙、放蛙就会有前途?」
「大家都这么做,你怎么可以拜输人?」
摆摆手,他老兄是敬谢不敏。魁星爷照管读书人的榜上提名与否,事关功名问题。历代文人祭拜他的风气倒也十分虔诚,多选在他生辰的这日买蛙放生,来祭魁星。所以并非古晶大惊小怪,只是古桧从小就被兄长盯得厉害,养成他事事通、样样精,可惜就有玩世不恭的疏懒习性。功名有就好,商行会管就成,却不在意自己到底会了几成。即使学全了,还是散漫地待在一旁纳凉,连他认为最有分量的银两,也无法勾起他勇往直前的力量。
「怎么成呢?家里的事,大哥一个人料理也是难不倒他的。你何妨考一个状元来做做。反正你的书是从小念到大,不考白不考,况且你十五岁时,就中了秀才。我对你有信心啦!」
情势大逆转。突然,古晶揪著胞弟的手臂,用力拍著他的胸膛,猛对著闺中好友进行产品介绍。此时,古桧才有些上当的感觉。莫非他的姊姊想客串演媒婆?而待莒品逸抬起头,她眼底流泄著倾慕的眼神,把古桧电得浑身发麻。
古晶这招可厉害啦!
心中暗暗叹口气,他可要记得胞姊当媒人时的蠢样。古桧神色自若地询问,「那你们漂你们的针,我放我的蛙。可好?」
「怎么可以?我是姊姊,当然要陪你庆祝魁星爷生辰嘛。」
满脸好奇地看著胞弟。说是为了弟弟的前途,事实上是想看数百只青蛙一起出笼的景象,古晶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记得自己是古桧的姊姊,偏偏理由说得正直,一时之间,古桧也拿她没辙。莫可奈何地走到水池边,望著一笼笼的青蛙发愣,天知道他哪需要买蛙放生来讨好魁星爷?当时,顺兄长之意,考个功名只是方便古家商场上和官方的往来,倒没想到今日却变成胞姊玩乐的借口,也罢,这娃若是不放,她可不会甘心的。
看著意中人淡漠有礼的举动,莒品逸心炫神迷。只是出身世家的他,会把自己这种草莽女子放在眼里吗?
快速掀开七、八个竹笼。一时间,蛙声满园,可热闹了。
「好可爱!小桧,你看那只。」
古晶强忍住捉青蛙的冲动,乌溜溜的大眼,只是盯著满水池的青蛙叫。这是要放生给弟弟考功名用的,自己千万不能坏他的大事!
忍住笑,古桧压住最后一笼,脸上流露颇为可惜的神情,逗问古晶,「还有一笼哦,你是打算清蒸,还是拿来红烧?」
「说什么清蒸、红烧?功名耶!」古晶猛跺脚。
长笑一声,顺手就掀开竹笼。古桧一个翻身,轻巧地挑了只又大又活泼的蛙,送到姊姊面前,「千金难买千金笑。我虽是个俗人,也不想成就功名,而舍看你回眸一笑的机会。」
「小桧。」古晶不由得心中赞叹。
古晶那双大眼一直勾著那只蛙看,真的可以抓一只养来玩吗?
「那我拿去蒸来吃。」叹息,古桧转身。
「你说要给我的!」古晶捞住弟弟的肩膀,要回那只蛙。
「你会武功?」旁观的品逸被古桧轻巧的捉蛙举动给吓住,她一直以为他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这回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一甩折扇,古桧轻轻摇几下,谦虚道,「小生班门弄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