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迟早贝天豪会臣服于的魅力之下!
“不像有些胆小如鼠的人,特意回避我,连答话的勇气都拿不出来。唉,美丽真是罪过哪!”她边边偷笑。
果然,贝天豪终于开口。“大小姐,你这张嘴不累吗?休息一会儿比较适当吧!”什么美丽是罪过?
她自信过度了吧!
“哈,你还是说话了!”谢玉莲笑着说。
“正义偶尔也会迫于形势,暂时屈服于恶势力之下。”总之,是他命苦,被迫跟她这千金大小姐结伴同行。
“你听了这么多我的事,我对你却一无所知,不觉太不公平?”暂时屈服?贝天豪小看她了。
“是你自己滔滔不绝地说,现在倒反过来怪我?”
“不管,我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不容贝天豪拒绝,谢玉莲质问积压几天的疑窦。“你家里有哪些人?什么时候开始学武?为何做捕快?当公差累不累?还有,喜欢糖炒栗子吗?我很喜欢呢!”
看吧,这女人果然不能搭理呀!贝天豪心下后悔。
见贝天豪一脸铁青,谢玉莲摸摸鼻尖,不识想地纠缠下去。她故意模仿审问犯人的口气斥道:“本姑娘问你话,还不从实招来!”
贝天豪转头闭嘴,决定不再搭理她。
这一来惹得谢玉莲更促狭地叫着。“哦!我的美丽令你无法逼视对不?唉,真是罪过、罪过!”闪烁光辉的璀灿笑容现于谢玉莲秀美面容,如风般瞬间掠过贝天豪的心坎。
他突然觉得,这趟意料之外的旅程,其实不如想像中难捱。
“我们走的方向是往南吗?”好不容易停止喧闹,谢玉莲略显不安地问贝天豪,后者脚步沉稳,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她理当感到安心,贝天豪仿佛已辨识出行进方向。
但越来越静的山林,实在不像即将出山的情景……
“我不知道。”贝天豪爽快回答。
“那你还走得这么理直气壮!”谢玉莲气结。
“难道该畏畏缩缩的走,才合你大小姐的意?”她似乎把罪魁祸首是谁给忘得一干二净。下一句,该不会指责他办事不力吧……
“真是的!难怪人们说官府做事拖泥带水,原因出在你们这些浪费公帑、办事不力的公差嘛!”谢玉莲轻哼一声。
“果然。”贝天豪佩服自己的未卜先知。她已经能掌握谢玉莲的思考模式了。
“什么?”谢玉莲疑问地看着贝天豪,没注意脚下山路,一不小心被隆起的土块绊倒向前跌去。
谢玉莲跌坐在地,挣扎着想起来却力不从心。
“还好吧?”贝天豪伸手拉她起来。
谢玉莲死命拍着身上的泥土,埋怨着说:“这崎岖不平的路,叫人怎么放心行走嘛!”
“这里本来就不是给旅者行走的,不过是猎人抄捷径走惯形成的便道,当然难走。”贝天豪微笑。
吃点苦头对她有益,好让谢玉莲日后不敢小看……咦?那是——
他双目一凝,视线集中在方才绊倒谢玉莲的土块上。
谢玉莲这一绊一跌,土块表面泥沙松落一角,隐约可见里头埋有物事。
贝天豪基于职业惯性,蹲下挖开土堆,里面赫然是一件沾满血迹污痕的粗布男衫,尺寸颇大,可见衣服主人体型壮硕。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谢玉莲惊问。
除了刺绣时不小心刺伤手,她没看过血,遑论沾满血迹看似不祥的衣衫。她略感畏惧地靠向贝天豪。
贝天豪将血衣翻来覆去检查,凝重道:“据报,王七是名体格壮硕的大汉,这件上衫尺寸比我大两倍有余,此人莫非正是王七?”如果他推测正确,那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谁是王七?”谢玉莲如坠五里雾中。
贝天豪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在心里补上一句。
还是有付出代价……而且是十分棘手的代价。
“王七是名屠夫,我正在追捕的杀人要犯。”他答。
“他杀了什么人?”谢玉莲双眼一亮,她第一次碰到这么刺激的事!
离家出走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在外头闯比关在房里做女红有趣多了!她开心地想着,兴奋的情绪从闪着光芒的眼神一览无遗。
贝天豪不禁皱眉道:“抓嫌犯不是游戏。”
她脑子里转什么念头,他一清二楚。
与陷入困境随时可能狗急跳墙的犯人斗智斗力,是他的职责所在,岂容找乐子的千金小姐插手干扰!
“我当然知道,人家只想听听这个王七的事迹嘛!”谢玉莲使出死缠烂打的本领。几天下来,她已摸清贝天豪最惧此招。
“王七与妻子因故争吵,其妻气愤下收拾行李搬回娘家。几天后,王七喝醉酒,持刀砍杀妻子一家七口,仅有事外出的小儿子避过一劫。”贝天豪瞪了谢玉莲一眼,接着说:“这就是你想听的王七的丰功伟业。”
“他逃出城了?”
“我那天拦下你,因见你形迹可疑,误认你是王七。”
“我跟王七体形差那么多耶!”谢玉莲不服。
她边抗议、边在贝天豪面前故作优雅地旋转一圈,不敢相信贝天豪竟将她雅致如凌波仙子的体态误以为王七。
“埋伏等到气虚力竭。一时脑袋不清才会惹到你这女人,真是出师不利。”贝天豪叹着回答。
“别一副受害者的口气行吗?”谢玉莲纠正说。“遇上我,是你祖上积德,福报应验在你身上。”
“是,就算是我的荣幸好了。”贝天豪脸色一正,以不容商量的气势道:“预定的江南之行得延后。”
“为什么?”她急问。
难道他反悔?
“我得先抓住王七,他应该就在附近,轻重缓急你总该分得清。”
贝天豪正面注视着谢玉莲,眼底闪现捕捉猎物的精光,此刻的他瞬间回复城里捕头之首的威气。
“好吧。”知道违抗无用,谢玉莲顺从地说。
反正她的事在贝天豪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除了听话还能怎样?唉。没想到她还比不过一个杀人犯有价值。
“不会让你久等的。”贝天豪目光转柔。
“咦?”
“我会尽快捉到王七,履行送你到钱塘的承诺,放心。”他补上一抹微笑。
乖顺服从的她看来也有几分姑娘家的天真可爱!
“当然!”谢玉莲双手插腰,神气地说:“敢毁约,你就准备身败名裂吧!”到时她回家诬告,看他怎么混下去。
“知道啦!”贝天豪没好气地抿着唇。
刚才他居然觉得谢玉莲可爱……
是他的幻觉吧!贝天豪感叹。
总之,在王七没有进一步对旁人施暴前,他得先找出王七的藏身之处。
另一方面,南宫无虑和脚伤转好的荷香顶着烈日赶路,南宫无虑担心荷香身体负担过重,几度提议停下休息,皆被荷香否决。
她只想多赶点路,早日找到谢玉莲。
等到太阳稍稍西斜,他们才停下来歇息用膳。
南宫无虑眼神凝注远方,心神不宁的样子令荷香明确感受人在身边,心却已远离的空虚。
“想什么?小姐的事?”荷香问道。
“嗯。”他点头,直承不讳。
“小姐……会平安无事回到公子身边的。”荷香又道。被人深刻思慕着,一定很幸福吧!
如果,她也能像小姐一样,有着高人一等的家世与容貌,说不定——
不,她不能妄想!荷香甩甩头,告诫自己要安分守已。
“吉人自有天相,我想莲妹应该没事。”南宫无虑附和。
“小姐见到公子不辞辛劳寻找她,相信会很感动的。”荷香继续说着,不说说话就感觉不到南宫无虑的存在。
他在想什么呢?他的沉思里——
有她的影子吗?
“这很难说。”南宫无虑缓缓摇头。
“经过这些天,小姐应当成长许多,公子的好意绝不会被忽略的。”荷香鼓励地说。
“找寻莲妹固然重要,你也别累坏了,担太多心事会把人压垮。倔强这点,你和莲妹倒是如出一辙。”南宫无虑答道。
“荷香明白。”她轻轻就头。
“回去后好好休息几天,这些天你可累坏了。”南宫无虑继续叮咛。
“……我会的。”
“不过,她还真会跑,我们一路追踪下来,现在还找不到人。”南宫无虑感叹,没注意树后不远的草堆里伏着个人。
王七一直在草堆里打瞌睡,突然被南宫无虑这句话惊醒,听到南宫无虑说到找人,逃亡中的王七不由竖起耳朵。
“迟早会找到的!县太爷派出大批人手,应该很快会有消息。”荷香思考着他们追错路的情况。
“这次逮到人,可不能再让她乱跑了。”
“放心,绝不会有下次了!”
王七越听越起疑,怀疑南宫无虑不是官衙派遣的捕快,就是妻家另聘的追兵,目的是抓他回去治罪!
都已经逃到这里,岂能功亏一篑?
王七杀性大起,悄无声息从怀里摸出一把刀,藉大树遮蔽视线之利,缓缓向南宫无虚背后行去。
“可以上路了吗?”南宫无虑转头询问荷香,放松警戒之心下根本没察觉背后步步逼近的杀机。
“好啊——”荷香微笑回答,眼尖的她惊觉南宫无虑身后有道反光,光芒流动的瞬间,她同时看见一张凶恶的脸,及——
一把由上挥下直刺向南宫无虑的刀!
而南宫无虑还在对她微笑!
荷香使出全身力气推开南宫无虑,飞快挡在他身前。南宫无虑一个措手不及,眼睁睁见到刀锋嵌进荷香的体内。“荷香!”他痛呼出声。
荷香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仆倒在地,一波波急袭而来的痛楚让她意识逐渐模湖。
恍惚中,南宫无虑最常说的那几句话浮上心头……
——荷香,来帮我看看刚买给莲妹的礼物,你想她会不会喜欢?
——荷香,我又惹莲妹不开心了。唉,看来又得麻烦你帮我说说情,真抱歉。
——荷香,刚听奶奶说,莲妹和大哥订婚,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呢!哈……哈哈。
每次,三公子呼唤的名字总是为了小姐。
这次,他的呼唤终于是完全为了自己。
第五章
隔天清晨,谢玉莲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叫醒。
睁开双眼,睡眼惺忪的她立刻发现贝天豪不见了!
这还得了?匆匆起来,来不及梳洗一番,谢玉莲四下搜寻贝天豪的踪影。
大略看了四周,谢玉莲不是搜寻猎物的高手,也不是经验丰富的捕快,哪看得出什么蛛丝马迹?
渐渐地,她惊慌起来。
莫非,贝天豪抛下她,一个人走掉了?
在这种深山荒岭人迹罕至的地方?
太过分了!
谢玉莲忘了害怕,大声向天空喊着。“贝天豪,你这禽兽不如的混帐!竟把本小姐丢下不管,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一定要负全责——”余声回绕林中,听得她一愣。
这里大声喊话居然有回音,谢玉莲只听过山谷传音,没实地经历过,她觉得有趣极了。
“喂,别破坏我的名誉好吗?大小姐。”贝天豪似笑非笑、实气未气的语声在谢玉莲背后响起。
谢玉莲下意识转身,她找了半天的人正提着两支野鸽伫立眼前。
“你去哪里了!我找好久了耶!”她不依地说。
话中撒娇的口气令贝天豪略惊第一次,她明白显示对他的依赖。
“我去帮昨天嫌野菜难以下咽,宁愿饿死不愿进食的千金小姐猎乳鸽。运气不错,打到两只上等鸽。”贝天豪淡淡回答。
“怎么不交代一声就跑去打猎?害得我以为被你丢下了。”谢玉莲幽幽接口,亲昵地埋怨着。
她心底暗喜贝天豪为了自己大费周章猎乳鸽,却也希望他不要一声不吭就不见踪影,让她以为自己被抛下。
“大小姐,我既不是你家的仆役,也不是你的未婚夫婿,看不出有什么理由非得向大小姐报告行踪不可。”贝天豪冷淡地说着违心之论。
其实,他只是不想吵醒那张酣睡的可爱睡脸罢了。
当然,这点更没必要说出来。
“你!”谢玉莲俏脸气得一下子刷白。
“别作无谓的争吵,要吵,也等我烤完鸽子再说。”贝天豪开始堆柴生之,不理会谢玉莲受伤的神情。
谢玉莲看着贝天豪生火、烤鸽,后者一副熟练自在的愉悦,她不知不觉间竟然看呆了,只是痴痴地凝视着在森林里格外温暖的火光。
过了一会儿,鸽子烤熟了,阵阵扑鼻的香味溢出。
贝天豪原以为谢玉莲会自己前来取食,半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回头一看,她正对着火堆发呆。
“小姐,该开动了,要我请你入席吗?”贝天豪饶有兴味地说。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人,对美食没兴趣却在发呆?
谢玉莲充耳不闻,被炫目火光牵引着,继续想着心事。
见她没反应,贝天豪拍拍身上的柴灰站起,走到半蹲着的谢玉莲身前,没出声就把径自沉思的谢玉莲拉起。
“你做什么啊!”谢玉莲吓了一跳。
这人真是的,突然拉着人家,难道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没给谢玉莲喝斥的机会,贝天豪松手,后退一步。“请大小姐用餐而已。”说完,贝天豪没等谢玉莲,自行取了其中一只烤鸽。
“姑娘优先的礼仪,你不懂吗?”谢玉莲赌气般用力拿起剩下那只烤鸽,大大咬了一口。
果然美味无比,谢玉莲边吃边微笑。
“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只顾发呆把它用完了。”
“我哪里有发呆!”
“喔?那方才盯着火堆猛瞧,叫也不应的人又是哪位不速之客?”贝天豪两三口吃早餐,顺手收拾火堆。
“这……我只是想事情嘛!”
“这样啊?”
贝天豪不关已事的淡漠口气,激起谢玉莲的不满。“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淡啊,起码也该问问我想些什么吧!”谢玉莲气呼呼地说,双颊被怒气一蒸,宛如彩霞般鲜艳。
“我没兴趣问。”贝天豪漠然回答。
小姑娘会想的不外乎风花雪月,他对这种可有可无的事兴趣缺缺。
不过,谢玉莲生气的模样倒挺吸引他的……
“我偏要说!”谢玉莲更气。
他这是什么态度?男人遇上姑娘家愿意与其分享心事时,不都会喜上眉梢?知音知音,知已也是谈出来的耶!
“随你。”贝天豪瞄了谢玉莲手中烤鸽一眼,道:“吃完再说,都要凉了。”
“你还知道关心我呀?难得。”谢玉莲没好气地回着,乖乖把手里肉串吃完。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烤的大餐被糟蹋。”贝天豪道。
这几天,他发现泼谢玉莲冷水可称为莫大乐趣。
谢玉莲会随着他的冷眼冷语出现各种反应,不同的生动表情多得经常令他吃惊,也更期待下次伊人的娇嗔再起。
瞧,她这不又气红了眼?贝天豪暗笑。
“贝——天——豪!你居然说这种话!”谢玉莲紧握着用来串鸽的木捧忿忿地说,如果手里握的不是细木捧而是长矛……
她早一枪丢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