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败了!
“收集情报是干我这行的必备条件。”贝天豪大感兴趣地看着谢玉莲脸色瞬息万变,青白交错显现在清丽匀致的小脸上。
小伙子胆虽小,长相倒不差哪!贝天豪心底赞叹。
“你……你是哪一行的?”谢玉莲起疑。
难道他不是谢府的人?
“想听是吧?”贝天豪奸笑着站起,逼近谢玉莲身前,她则随贝天豪的行动步步后退,脸上一片惊惶。
哈,他埋伏大半夜,没抓到王七自己倒快累昏了,心底一股气更是无处发泄。眼前这个稚嫩的小伙子既然自动送上门,教导年经人世路艰险,也算是他这位总捕头的责任。
“你想做什么?不……不要乱来啊!”谢玉莲快哭出来了。
“荒凉的小路、害怕的少年、凶恶的持剑者,你说,还能做什么?”贝天豪冷笑。
“我身上没带多少钱的……”谢玉莲胆战心惊,怯怯地说。
她的确没带多少钱在身上,为表示自己的骨气,她特意只拿一点碎银及一条项练就离家了,没顾虑到够不够用的问题。当然更没想到会在半路遇上强盗!
“全部给我拿出来,不准有半点隐藏!”贝天豪下令。
通常用来叫偷窃犯交出脏物的话,拿来打劫好像也行得通。贝天豪看着谢玉莲郞郞??在怀里掏着,心下暗笑。
“就是这些了。”谢玉莲手捧碎银,紧张地说。
那条项练她绝不能让强盗抢走。
“喔?没有别的财物?”
“真的……真的没了。”
“我不信,你身上一定还有其他值钱东西!”贝天豪威吓。
要装就装彻底点,平常逼犯人口供习惯了,这点装腔作势对他而言如家常便饭般轻松,不过,对不认人情险恶的年轻人可能太刺激了点。
“啊……”谢玉莲害怕地捂着心口。
这条项练有她重要的回忆,她不能随便交给陌生人。
可是这人凶神恶煞的模样,难保不会因为索求不到钱财,对她痛下辣手,一代美人命丧荒野,还穿着莫其妙的怪衣服,这成何体统?
“要我动手搜身是吗?好!”贝天豪伸出手来。
贝天豪还没沾到谢玉莲外衣,谢玉莲便开始尖叫,叫声尖锐,令贝天豪耳中轰隆作响着。
“安静!你叫成那样,好像我正要强奸女子般。”贝天豪用手清清耳朵,连忙制止打算叫第二声的谢玉莲。
“你……你这坏人,不要过来,否则我就继续叫救命!”谢玉莲发现恶人似乎颇忌惮她发声呼救,心下略宽。
她的嗓子自认不差,闲来唱几首小曲,荷香常赞她唱得不输名伶。如果这强盗敢碰她冰清玉洁的身子,别怪她施展绝技!
“好啦,算我怕了你。”贝天豪摇摇头,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求长进,防身术不好好学,遇到麻烦只会尖叫求救,难怪盗贼横行,治安越来越坏!”
“咦?我求救跟治安有什么关系?”忘了所处境地险恶,谢玉莲好奇地问。
“你是要出远门对吧?”
“是啊!”
“没有同伴?”贝天豪续问。
“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对谢玉莲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让贝天豪闻言一愣。
“哈哈,小伙子,远行者身上必带有大批旅费银票,如果手下没有两手功夫,多会请人保护随行,否则根本不可能走这种荒凉捷径,走官道说不定都有危险了。”贝天豪笑着说。
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哪!刚刚还一副快哭出来的可怜相,现在却满脸信心,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可是会让自己吃亏的。
“我从来没有单独出过门,怎么知道这些事!”谢玉莲红着脸辩解。被陌生人教训,这还是头一遭。
“喔,第一次出门的井底之蛙啊?难怪!”贝天豪啧啧称奇。
“难怪什么?”谢玉莲怒目而视。
“带着只够用三天的碎银就跑出来,看到我不分青红皂白立刻昏倒。”贝天豪笑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谢玉莲追问。
她不信这点事会让她的身份被揭穿。
“你,是离家出走的吧!”贝天豪扫过谢玉莲一眼,后者被他锐利眼神扫过,顿时不寒而栗!
“才……才不是呢。”谢玉莲嘴硬。
好有气魄的男人!仅仅一眼,她方才居然动弹不得。
“而且,”贝天豪淡淡地说。“还是女子。”
“啊?你怎么知道?”她完美无缺的化装被识破了?
“谢大小姐,那种尖叫声我可没听过有男子发得出来。”
“你知道我的身份!”谢玉莲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她没有告诉对方姓名啊!“我只是胡乱猜中罢了。”唉,她真的是那个以骄纵闻名的谢玉莲!她发现得太晚,恐怕刚刚开的玩笑,这位谢大小姐会记恨在心。
“怎么猜中的?告诉我嘛!我自认没有半点破绽啊?”谢玉莲就是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原本身份,横看竖看,她都是个青涩少年,如此完美的变装,这陌生人居然能一眼识破!
“叫声显示你的女子身份,至于为何我猜你是谢玉莲,这跟我的职业有关。”
“你不是强盗吗?强盗就会明白我是谢玉莲?”
“不,我的工作经常得面对各种情报,全城里不论好事坏事,我多少知道点。”贝天豪突然有了不祥预感,每次碰上棘手案件都会浮现的短暂感觉。
“你到底是?”
“贝天豪。”
“县衙总捕头!”谢玉莲惊呼,随即大大摇头道:“不对,你不可能是贝总捕头,说出真实身份吧!”
“我不是?”这回换成贝天豪惊讶。“原来‘贝天豪’三字如此值钱,居然有人愿意顶替,以致我这位货真价实的捕头遭人怀疑!”
“贝捕头才不会打劫我呢!”
“我只是开玩笑,想教你点人心险恶的道理。”贝天豪解释。
总不能要他说他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刚好找上谢玉莲纾缓吧?
“真的?”谢玉莲斜睨贝天豪一眼,连番惊吓使她决定尔后言行势得步步谨慎,绝不能再人当傻瓜耍!
“我腰牌没带在身上,总之,先送你回谢府再说。”腰牌是他捕头的证明,凭此腰牌抓拿犯人,这次行动事出仓促,忙乱间,贝天豪把牌忘在家里。“不要!”谢玉莲反抗。
“谢大小姐,这可不是耍千金小姐脾气的时候,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岭。”贝天豪按捺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耐心地劝说。
他想早点回衙署,证实王七下落的来源消息是否空穴来风,没时间跟谢玉莲多耗。
何况,这种大小姐他也不敢轻易领教。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谢玉莲找藉口拖延,脑子飞快旋转,寻思脱身之计。
“真要听?”
“当然。”谢玉莲不解,有啥关子好卖?
“好吧,”贝天豪叹口气,道:“南宫家与谢家有联姻全城尽知,事后,谢小姐闭门也不是啥鲜事,昨晚我出来埋伏前,听到有人说谢员外重配亲事……”
“等等,不是听到我离家出走?
“不是。等到确认你是女子,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女子,离家动机也能猜得一二,谢玉莲不是你又是何人?”
“我的动机,你倒是说说看。”要不是处在这种急着逃离的景况,谢玉莲真有点佩服贝天豪。
“避婚。”贝天豪同情谢玉莲新一任的未婚夫。
跷家的未婚妻子,幸亏他无福消受。“你确定?”果然明察秋毫。
“猜测。”
“根据呢?”谢玉莲越来越好奇。
“传言谢府千金对南宫无极十分钟情……”
“别提那个名字,我不要听!”谢玉莲捂住双耳,死命摇头。
她最想逃开的不是谢府,而是那个令她碎的名字。
“抱歉。你还是回去吧!单身女子很容易遇上危险。”贝天豪歉疚地转换话题,他无意刺伤谢玉莲。
“有人结伴就不会了。”谢玉莲抬起头,漫不经心地说,完全看不出片刻前深受打击的影子。
“结伴?”贝天豪感到阴影逐渐逼近。
“没错,有城里第一大捕头陪着我,哪有宵小敢接近!”
“喂,我有公务在身,没时间作大小姐的保镖。”贝天豪头痛起来。
“不答应?好,送我回去吧!”
谢玉莲突如其来的转变,贝天豪不喜反疑,他再问一次。“你肯乖乖回谢府了?不是想中途逃跑吧?”
“贝捕头亲自押送,我这个跷家嫌犯哪可能逃跑?”谢玉莲轻笑,笑声里不怀好意的意味。贝天豪没有忽略。
“你在盘算什么?”
“没什么,回去后,贝捕头赶紧交代后事,免得家人无人照顾。”
“这是什么意思?”贝天豪皱眉。
“我啊,一回去马上对着全家大哭‘呜呜,我被人面兽心的贝天豪侮辱了,他还威胁我不得说出去,否则要杀害我们谢氏全家’。”谢玉莲演练般大呼,随对还脸色铁青的贝天豪一笑。“只打算这样而已。”
“你根本是血口喷人!”贝天豪气愤指责。
毁人名节是最不名誉的犯行,被害人总是得到一面倒的同情维护,他贝天豪若被谢玉莲诬告,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千金小姐有多可怕,他今天算是领教了!
“怎么样啊?”谢玉莲胸有成竹地微笑。
没计划好就贸然离家是她不对,不过嘛,亡羊补牢也还来得及。
贝天豪双手一摊,无奈道:“要上哪儿?说吧!”
可恶!这个仇,他贝天豪定要加倍奉还!
第三章
在山道上走了整天,南宫无虑跟荷香没看到谢玉莲的影子,两人不由着急起来,荷香首先耐不住焦躁发难。“我们没追错路吧?”
“莲妹的发带显示她走的是这条山径,一路走来,又没有其他岔道,应该没错。”南宫无虑心平静气地说。
“说不定小姐故意把发带丢在路边,好吸引我们走错路,自己倒走另一条呢?”荷香疲备地说。
“不会的。”南宫无虑摇头。
比起谢玉莲,他也担心看来开始体力不支的荷香。天气热得很,荷香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得找个地方让她歇歇脚才行。
“你有把握?”荷香问道,心底却无来由地信服南宫无虑的话。
“就算莲妹设迷障,也不会用大哥送她的发带。”谢玉莲有多珍视南宫无极所赠之物,南宫无虑当然清楚。
“小姐连发带掉了都不知道,会不会已经遭遇危险了?”想到这,荷香紧张起来。一路上她心里只有快点找到谢玉莲的念头,完全没考虑他们之所以追不到小姐踪迹,说不定是谢玉莲已生意外。
“如果莲妹被害,”南宫无虑一顿,脸上愁色飞闪。“这一路行来该会发现什么,然而连血迹也没有不是吗?可见是你多虑了。”
“我当然会担心啊!小姐……小姐从来没有单独出远门,路上没人服侍她不说,安危也没个保障!”荷香越说越急,指责脱口而出。“都是你们南宫家惹的祸啦!赔我好好的小姐来!”
大哥毁婚在先,三弟逼婚在后,可怜的小姐能承受得住嘛!
“我……没料到莲妹这么讨厌嫁给我……”南宫无虑低下头,话中深有悔意。如果他知道谢玉莲会因此离家,绝不会贸然提亲。
从小到大,他哪一次违背过谢玉莲的意思?
“我只告诉小姐,老爷在前厅商议婚事,还没来得及说出对象是你,小姐就发起火来,不让我再说下去。因此,小姐根本不知道是三公子提的亲。”一口气说完,荷香对南宫无虑鼓励一笑,满意地看着原本黯然的脸逐渐发亮。
“难得……”南宫无虑回以微笑。
“难得什么?”荷香不解。
“你居然会对我这该下地狱的南宫家人微笑,还不够难得吗?”南宫无虑状似玩笑,心下感激荷香的安慰。
他记得荷香是个爱笑的爽朗女孩,不同于谢玉莲的妩媚娇气,常挂脸上的清风般笑容是荷香的特色。
不过,自从那场婚礼后,荷香见到他总没半点好脸色。
“你敢嘲笑我?哼,看我在小姐面前替不替你说好话!”看南宫无虑振奋起来,荷香开心地回答。
“你不嚼舌根子说我坏话,就谢天谢地了。”
“我才不会东家长西家短的乱说呢!我哪一天没帮你说几回好话?小姐都快不耐烦了!居然这么说我。”荷香一副受到伤害的模样。
“真的?你以前不是说过最讨厌回雁山庄的人吗?会帮我说话,实在不敢置信哪!”南宫无虑答道。
“啊……”这才发现不该说溜嘴,荷香连忙转移南宫无虑的注意力。“看,天要黑了,我们今晚住哪儿啊?我可不想露宿郊外。”
“这的确是个麻烦……我们赶赶路,看看前头有没有民家可以借宿。”南宫无虑脚步加快。
“嗯。”荷香应了一声,跟在南宫无虑身后快步赶上。
她希望马上能找到小姐,也祈祷小姐及早改变心意,和三公子过着幸福的日子,她由衷欢迎南宫无虑成为新姑爷。
荷香明白,只有南宫无虑无怨无悔的爱才能带给她敬爱的小姐幸福,因此她绝对要全力以赴!一定要把红线绑在他们两人小指上!
“再说一次!”怒吼声回荡在这间坐落在山腰破废的山神庙中。“这么大声作啥?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耶。”谢玉莲捂耳说道。
“大小姐,麻烦你再说一次刚才的话好吗?”贝天豪咬着牙道。
早上,他被这瘟神缠上后,觉得多年来抓拿犯人培养出的冷静快速崩毁,难怪有人说女人难缠,谢玉莲算是个中翘楚。
“好凶喔,贝捕头对柔弱无助的女孩儿家向来这么凶巴巴的吗?”谢玉莲暗笑着贝天豪因她的话气得七窃生烟。
哼,谁教他之前敢戏侮她?不还以颜色怎么成!
“你!”贝天豪深呼吸,压制沸腾怒火。“我的礼貌是因人而异,要是别的名门淑女,我当然恭恭敬敬不敢逾越礼分。”言下之意,谢玉莲不是他口中的淑女。
“什么?我哪一点不是名门闺秀了?我们谢家可是城里首富耶?”换谢玉莲愤怒。
有没有搞错啊?她谢玉莲平常人想一饱眼福都难如登天,这只会抓犯人的捕头竟然不当回事?没眼光!
“以金钱决高下,那是没气质的说法。”贝天豪啧啧摇头,一副遗憾的模样。“可惜啊,可惜。”
“你又在搞什么花样了?”谢玉莲以手环胸,狐疑地问。
“剥掉金银珠宝的装饰,什么也不剩的女人,我当然要惋惜。”贝天豪并不是特别反对富豪的存在,他只是看不惯恃“财”而娇的嘴脸。
谢玉莲不做作的天真下,正隐藏倚恃权贵地耀武扬威。
“你说我……”谢玉莲大怒。
“我可没指名道姓哪!”贝天豪懒洋洋地打断她未发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