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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抢手 page 2 作者:陈毓华

  “草丛里有蛇,小心树林的野兽。”

  童飞盯她。“我不是小孩。”只要出门她就会重复一遍“该注意,要小心”之类的话,为什么她就不能忘记她只大他一岁?

  “你啊,就恨不得早一天变老头。”老气横秋的小鬼。她哈哈笑。

  童飞被她笑得尴尬。“发辫散了你。”她总是这样,净顾别人,把自己摆到最后。

  “我还来不及整理,你忙你的,我好像听到欧阳的哭声。”捉住果真从尾端散落的发梢,她返身就往屋里跑。身影消失不过瞬间又探出头来,这会儿辫子已经不见,乌亮卷曲的长发披泻在背部。“回头见!”她灿烂如初升朝阳的笑脸,生动的表情令人目不暇给,让童飞悸动的同时也忘了回应。

  “快走啊,别发呆了,小瓜兽。”她挥手,催促他。

  童飞大梦初醒,红着青稚的脸,这才三步并成两步地匆匆离去。

  他看了她许多年,同样的面孔、同样的笑靥,为什么总是看不厌?

  童飞心思浮动,脚底轻盈的步伐更加快了。

  送走童飞,区可佟替尿床的欧阳收拾善后。等到一个个萝卜头也陆续起床,弄吃弄穿,调停打架,手忙脚乱地招呼下来,她才回过神用早膳。

  嘴里咬着馒头,她一心两用地换下睡袍。为了工作方便起见,长发绑成一条粗辫,短褂,宽口裤。虽然是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小小的铜镜倒映出她焕然一新的外表,她满意地点点头,也同时填饱了肚子。

  把自己整理妥当,鸡笼里不肯安分的四只鸡也抗争地想破笼而出。

  “别急嘛,每天都这么紧张,干脆以后就放鸡吃草,你们也甭天天回鸡笼来了!”

  放它们出去觅食后,她这才转回屋子,移出装箱的什物,将其分门别类地归定位。

  她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在宁静的房子里,而深秋暖暖的阳光也毫不客气地进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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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的沙滩横亘连绵,像一条无尽头的银带,海天一线,有艘精巧的大船就泊在海岸边。

  颀长的船身下着锚浸在水中,洁白的帆飒飒迎风,三只定桅擎天竖立,坚宽光滑的木质浑厚典雅。

  已经是深秋时分,和煦的阳光却仍旧晶亮辉煌,一片碧空映着湛蓝的海水,鸥鸟轻灵地从船桅间滑过,充满生气盎然的活力。

  一群漫游到海边的小孩不约而同地把头昂得老高,眼里全盛满惊奇的欢喜和讶异。

  “欧阳,船耶!它会动吗?”一向安静到几乎无声的小柳首先发出惊叹。

  “当然会动喽,不然怎么叫做船。”欧阳倚老卖老,博学多闻的口气赢得小柳和芀芀崇拜的目光。

  “我好想上去看看里面到底长什么样子!芀芀——三人中唯一的小女生,不胜艳羡地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珠。

  “我只要摸摸就可以了。”斯文的小柳一点都不贪心。

  “没志气,包在我欧阳的身上,我带你们进去。”欧阳侬豪气干云地拍拍胸脯,三人中就属他胆子最大。

  他要大家分头去找舢舨,只要有了那个东西,要上船就是小事一桩了。

  “啊哈!天家快点来看我发现了什么?”欧阳一边喳呼,一边睁大原本就咕嘟圆亮的眼睛,生怕眼前的东西只要眨眨眼就会不见。

  芀芀和小柳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跑来,因为沙滩太柔软,所以举步维艰,形成笨拙好笑的姿势。

  “你们看!这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洁白的沙石上有一方软绒缝制的合口袋,因为平放的缘故,开口处露出两颗硕大的真珠正在朝阳下闪烁。

  “哇,好漂亮。”身为女生的芀芀嘴巴张得超大,虽然不懂真珠的价格几何,但爱美是女人天性,她也知道喜欢。

  “它一定是船主人的。”小柳说话最是中肯。

  “不。它一定是海龙王要请我们进龙宫玩留下的信物。”爱作梦也是女子的本能,不管是三岁到八十岁。

  “你简直笨得可以,龙宫里住着可怕的鲨鱼,我才不去,不如咱们把珠珠送给小猪姊姊,她头上一颗珠花都没有,哪像街上闲逛的姑娘,哪个都是满头亮晶晶的。”欧阳又有不同的见解,看似粗心的他实则也有心细的一面。

  他的提议获得一致通过。

  年纪幼小的他们全是人家不要的弃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最早的记忆便是与区可佟和童飞生活在一起了。先是有了欧阳,小芀芀和小柳是同时被带回来的,不同点是前者被抛弃在热闹的庙口,后者则是在田埂的榕树下捡来的。区可佟并不忌讳告诉他们各自的出身,为的是希望他们能够堂堂正正地面对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世。

  好在这点苦心在这些孩子身上,全部得到正面的回响。他们并不因自己是孤儿而自怜,除了物资生活局促些之外,他们活得比任何人还起劲。

  说做就做,才将绒布袋捏在手里,平静的海中便发出泼刺的水浪声,这蓦地发出的音响让三双可爱的小腿全部定住。

  他们回头一望,一个人鱼似的高大男人从平静的水面浮了上来。他全身光裸,唯一蔽体的只有胯下一小片布料。

  小孩子们惊呆了,抽气声此起彼落,等到意识了现况才又一哄而散。

  “站住——”重重喘气的戚宁远拂拭头发满载的水珠。“这些偷儿!”残留在他眼瞳的是他一向拿来装珠子的囊袋,落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鬼手里。听见声音,欧阳跑得更快。然而小柳的运气可没他好。“放我下来、放我……呜,不是我……”一着急就犯结巴的他被不知名的怪手提离地心,恐惧慌乱和不知所措使他挣扎不久便瘫倒在戚宁远怀里。

  戚宁远像碰到脏东西地甩手,软趴趴的小柳破布般地被扔下沙滩。

  “你是坏人,你杀了小柳,王八蛋!臭鸡蛋!”他还来不及拍手去掉掌心不洁的感觉,一条蛮横的重量已经缠上他肩,肥短的手掐住他的颈,欧阳手脚并用又啃又抓,还有,他无辜的脚也传来剧痛……一个女孩正毫不客气地粘在他赤裸的腿,恶狠狠地拔他腿毛。

  他一手抓住一个,眼中冒火。

  “你害死了小柳,呜呜,小柳……”芀芀说风是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小脸立刻就花了。

  戚宁远满脸厌恶,双臂伸直,让两个脏兮兮的小鬼离他鼻子远远的。

  “闭嘴!”又不是五子哭墓,再则,他也没死,用不着哭成那样吧。

  两个小鬼深怕没人知道,变本加厉地哀号。

  “他死不了的,小题大做。”

  “骗人,骗人!”芀芀猛踢小腿,可惜人矮腿短,气力不够,摆荡的幅度又不够大,正义之腿怎么都踢不出去,反而可笑极了。

  “我不许你欺负芀芀。”被逮后遭挫的欧阳断然一吼,趁着戚宁远被他吸引过来的同时将手中的东西撒向“坏人”。

  “这是——天杀的……”乱了手脚的戚宁远因为痛,骤然松手。

  两人一落地,欧阳牵了芀芀的小手就跑,就像后面有头恶龙在追着似的。

  捂住眼的戚宁远返身冲向海边用水去除眼中的沙粒,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

  海水又浸湿他根本还没干的头发,红着眼的他瞪向依旧躺在沙滩上的小柳,模糊的愤怒在心中狂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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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区可佟看着垂头丧气的欧阳和芀芀从路的一头出现,眼睛不由得越睁越大,连晾在衣竿上的衣服再度滑下来都没注意。“你们摔到水里去了?还是谁发明泥巴浴?一种新的游戏?”

  两颗头颅有志一同地摇了摇,目光怯懦。

  这是他们做错事的标准表情。区可佟心里有数。

  “谁要先说?”

  芀芀撇撇嘴却是要哭的前兆。

  “欧阳?”

  他咽下好大一口口水,困难地启齿。“我……”话未出口泪已先流了下来,他哽咽得厉害。

  事有蹊跷,她发现小柳并没有一起回来。“柳柳呢?”她的声音忍不住直往下沉。

  “在这里。”

  区可佟被夺走的注意力移至门口的男人身上,他的胳臂施舍似的平躺着奄奄一息的小柳。

  区可佟敏感地发现欧阳和芀芀的眼中全部露出惊惶的颜色。

  “你对我的孩子们做了什么好事?”立刻,全然的,她捍卫地站起来,母鸡保护小鸡似的将两个小孩都搂进怀抱。

  戚宁远一身铁铸的筋骨,落入区可佟的眼中。

  他几乎一丝不挂,阳光就照在他古铜色的脸庞和坚实有力的肌肉上。

  他眉狭修长、教人摸不着杀伤力的眼是斜飞的,绝断的鼻,薄翘的唇,安静的他有股内敛的沉静气质,清风撩起他狂野的漆发,和四周风景融为一体的他充满无限魅力。

  区可佟不曾忽略他赤裸不安分的脚趾头,和背在背后的鱼叉。

  令人流口水的不止这些,他身材高大却不笨拙,胳膊延伸下纤细修长的手指秀色可餐。区可佟喉头抽紧,发现自己的心蹦蹦蹦狂跳不止,而且有股急速的热流窜上她的鼻腔,相信她只要再多觑那么一瞥,准会当场出臭。

  “你的孩子?”他斜飘的眉几乎掩入额角。“骗人是差劲的习惯,叫你家的大人出来说话。”

  戚宁远向来只对自己热衷的东西才会多逗留那么一眼,然而区可佟被太阳亲吻过的脸蛋让他看了一眼又一眼。

  她很可爱,玫瑰色的瓜子脸配着水灵清透的大眼,即使不说话的时候也见一丝淘气,眉眼弯弯,香甜的气息里带着古灵精怪的顽皮,天生是那种不管闯了多少祸事都没有人舍得苛责的女孩。

  “咳!对不起,本姑娘就是这户人家唯一、独尊的大人!还有,把小柳给还来。”她是不想表现得那样趾高气扬,可是他也太瞧不起人了,为了她可怜的自尊着想,虚张声势反正不犯法,唬他,先下手为强总是错不了的。

  她打定主意朝前走,分开双臂想接回看似睡着的小柳。

  她大大的步伐就快逼至戚宁远的下巴——

  “站在那里不要动。”

  什么?区可佟只停顿那么一下又继续向前。

  “把小柳给我。”

  “我说——离远一点啊你!”戚宁远绝决地伸长臂膀让彼此距离一臂之遥。“不管你要说什么或做什么,记住!要保持这样的距离。”

  人跟人混合的气息让他不舒服,替自己和他人设下比较大的限制让他自在。

  “好罢,我就站在这里,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多奇怪的要求,或者,他只是势利地看不起全身上下都是穷人标志的她:粗糙的布料,寒酸的补丁。区可佟愤怒地思忖。

  “他……真是你的孩子?”不是他大惊小怪,这满脸孩子气的女孩,不,应该说是一少妇,居然是一个孩子的娘?婚姻对她真的公平吗?

  “不只是小柳,欧阳和芀芀都是。”他眼底没有透露任何不寻常的神色,但微抿的唇泄露了些许不易被察觉的心情。

  三个?戚宁远眉梢微挑。

  “怎么?有疑问?”保护跟她一样是弃婴的孩子们是区可佟自揽的责任,姊姊也好,母亲也罢,对她来说称呼不重要,让他们免除伤害才是重点。

  “没有。”

  “那就得了。”她的动作又快又猛,语毕,不客气地从戚宁远手中夺过一动也不动的小柳。

  好惊人的行动力!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在他鼻翼留下干净的皂香,随着她断然后退的影子,香味中断了。

  接过小柳,区可佟就发现不对劲,他的呼吸深入浅出,脸色苍白。“小柳!你打了他对不对?还是故意吓他?你不知道这孩子身体跟别人不一样,他经不起惊吓的!”连珠炮般的责难一股脑地钻入戚宁远的耳膜。

  “掐他人中。”无意替自己的行为文饰什么,他果断明快地命令。

  “没有用,是天生的心病,要看大夫才行。”

  “我来!”他行动如风,轻易地接管了区可佟手里的小柳,几个大步,走进屋子,将软绵绵的小身子平放到四脚桌上。

  四脚桌是屋子里唯一可以仰放东西的家具,这可怜的空屋什么都没有,简陋地教人难以忍受。

  戚宁远双掌交叠,起先是轻轻地挤压小柳的腹部,际而掐开他的嘴用力地吹送气息,他锲而不舍地重复再重复同样的动作。

  区可佟扳住桌沿,一眨也不眨的圆滚大眼瞪住戚宁远每一项细微的动作,直到原来像死鱼一样的小柳喉头咕哝出声。

  “小柳……”她眼眶一热,鼻头立即红了。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让小柳苍白的脸抹上几许鲜红,四肢蠕动的他慢慢睁开了眼。

  区可佟使劲抱住他,直到他喘不过气。

  戚宁远向来不爱这种煽情的场面,他理所当然地走出屋外。果然是天下父母心,看起来,那娃娃似的可爱女孩是真的为人妻母了。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竟然若有所失。

  他迎上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欧阳和芀芀。

  “过来!”他偏首叫欧阳。

  “我?”欧阳缩了下,指着自己的小塌鼻。

  “就是你。”

  他不情愿地跟着戚宁远亦步亦趋。

  “拿来!”戚宁远高大的身影盖住他,威胁力十足。

  “什么?”小滑头装蒜。

  “你一定不想让屋里头那个娃娃脸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对不对?”欧阳倔着脸,撇撇嘴。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宝贝地从衣襟掏出一个装珍珠的绒布袋。

  “对……对不起。”

  “勇敢认错才是大丈夫的行径,知道吗?”戚宁远没有像一般大人抚摸他的头颅。

  他点头。

  “秘密!”出自一股说不出的冲动,他居然想安慰这无措的小孩。

  “你的意思是说……”他沉重的表情终于有些拨云见日。

  “这件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欧阳侬露齿,大放光芒地笑。

  “一定?”

  “一定!”戚宁远抬头瞄了眼屋子的所在,表情不详。

  这件小事是解决了,不过,这屋子……他跟她们的事恐怕还没了——

  第二章

  “你还在?”等到小柳安稳地睡去,走出门外的区可佟赫然发现歪在树下乘凉的戚宁远。

  放眼不见欧阳和芀芀的踪影,想必又不知玩到哪里去了。

  “你很惊讶?”他懒洋洋地靠着树干,单脚屈起,抓着草玩耍的手就摆在膝盖上。

  “难道你要我欢迎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放回衣篮里,她又要重洗一遍了。“如果你是担心小柳,他没事了,你放心,也可以请回了。”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他歪了下头,风干的黑发因为他的动作掉到肩膀,戚宁远反手将全部的头发挽到前胸,分成三股,一板一眼地绑起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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