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总管,有事吗?”杨小玲停下脚步。
“我真是快被你们心园主仆俩给气死了,欣彤人呢?大年关这么忙,也不来帮帮我,她是窝到哪儿去了?”程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话。
杨小玲应道:“小姐啊!她在别院啊!”
“别院?”程风惊叫:“她去别院干什么?”
程风满头雾水,别院是烈炎堡专门给下人们及家眷住的地方。现在大人们都在忙,那里除了小孩就没人了,她去那儿干嘛?
“去和小朋友玩啊!时间不早了,我得去给小姐拿她要的东西。程总管,我先去忙了。”
杨小玲说完就走了,留下气得跳脚的程风。
“程风,怎么了?”裴炎老远就看到程风脸色不好看。
“那个欣彤真是快把我气死了!”
“怎么了?”经他这一提,裴炎也发现自己好久没见到她了。
“现在我忙得焦头烂额.她居然在别院陪小朋友玩,我这就去找那个死没良心的人。”程风边说边往别院走去。
裴炎想想也决定放下手边的事,随程风一块去别院。
* * *
“欣彤姐姐,欣彤姐姐,看我摺得好不好?”
“姐姐先看我的!”
“不要,姐姐要先看我的。”
程风和裴炎刚到别院门口,就听见别院大厅中一群孩子在热闹地叫着。
“好啦!别吵、别吵!一个个坐好,姐姐一个个的看。淮要是不守规矩呢!我就不看哦!知道了吗?”
谷欣彤正坐在一群小朋友中间教小朋友们摺纸。
“知道了!”小朋友们都非常听话地回答。
“欣彤姐姐,这纸鹤送给你。”一个小朋友将摺好的纸鹤送给谷欣彤。
“我的也送给你!”
然后一群小朋友纷纷将手中的纸鹤送到谷欣彤面前。
“好,谢谢你们。”谷欣彤满脸欢笑地收下礼物。
那就是她真正的笑容吗?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纯真、那么灿烂,裴炎为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动容,那是他从未处过的笑容
程风刚准备进去,却被裴炎拦住:“将她的工作转到我手下,我来做。”他会这么说是为她那灿烂的笑容:
“啊?”程风的下巴差点没掉F来。不过,管他呢!反正只要自己能轻松一点就好。“那我先走了。”程风转身离去。
裴炎依然静静站在别院外看着玩得开心的谷欣彤,心想什么时候,她才会为他而展露笑容呢?
“啊!堡主!”大厅中几位上年纪的老仆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炎,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站起身行礼。
这一叫,让大厅中所有人都停下动作,齐看向门口。
“咦?裴炎,你怎么来了?快进来,你看,我在教他们摺纸鹤。”谷欣彤和小朋友玩得正高兴,见到裴炎,自然高兴地跑到他面前拉他过去。
裴炎一言不发地任她拉到大厅中和小孩子们坐在一起。他知道,任谷欣彤这样拉着是很没规矩的,但看见她的笑容,什么规矩、体统都不见了,只想就这样被她拉着。
“裴炎,你看,这个纸鹤很漂亮是吧!”谷欣彤献宝似的将小朋友摺的纸鹤拿给裴炎看,裴炎拿过一只小纸鹤在手中把玩。
“你会不会摺啊?”谷欣彤一脸天真地问。
“不会!”
“我教你吧,真搞不懂你童年是怎么过的?不过,没关系,我来帮你补上童年的快乐吧!来,给你一张纸,跟着我摺喔!”谷欣彤强行将一张纸片塞到裴炎手中。
裴炎不忍拒绝她难得的热情,于是跟着她学。心想,原来她也可以如此活泼啊!完全不若平常的平淡,很好,他要一点一点地发掘,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展现出她的真性情。
谷欣彤不停纠正裴炎的错误,“哎呀!不对,应该这样摺……”
原先怕裴炎怕得不敢吭声的小朋友们见堡主也和他们一样在学摺纸,也都渐渐地不怕他,甚至敢开口和他讲话。
“哇!摺好了”一群欢呼声中,裴炎终于完成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只纸鹤。
“好了,我来教你们摺别的东西吧!”谷欣彤又开始了她的摺纸课。
裴炎则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耐心地教小朋友们.时间就在他们的欢笑声中慢慢流逝。
“时间不早,你们的爹娘快回来了,我也该走了。小朋友们要乖乖的哦!”谷欣彤教完摺纸课,觉得应该告一段落。
“姐姐明天还要来哦!”小朋友们围住谷欣彤和她做明天的约定。
“好。”谷欣彤笑着答应,然后才离开。
一路上,裴炎一直是一言不发。
谷欣彤率先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不去程风那儿,反而跑到别院来?”
裴炎并未接话,他知道她会继续讲。
“马上要过年了,大人们都忙着工作和办年货,那些小孩没人照顾。那天,我经过别院,见一个小孩蹲坐在门口,很孤单地看着外面。我发现。虽然他们有小伙伴陪着玩,但内心还是很寂寞的。”
“那么一个同样寂寞的人去照顾一群寂寞的人,不是很奇怪吗?”裴炎看着她。
“谁说我寂寞了?”谷欣彤有些心虚,因为他看穿了她的心。
裴炎嘴角含着一抹笑,“我又没说你,何必不打自招。”
这下谷欣彤有点恼羞成怒了,“你……你想吵架是不是?”
“给你做的衣服做好了,去看看吧!”
“裴炎,你越来越狡猾了,居然转移话题。”
“走吧!”裴炎满脸笑容地往前走。
“小姐,棉袄放在左边柜子第二:格,鞋子放在右边柜子里,至于平常用的东西都在床头柜中,还有……”
“停,停。”谷欣彤坐在屋中的椅子上看杨小玲像个管家婆似的交代这、交代那,再不阻止她,她的耳朵就快受不住了。“小玲,你只是回家过年,又不是生离死别,再说那些东西我都知道放哪儿,行了,你就安心回家和你爹过年吧!”
杨小玲坐到谷欣彤身边,“小姐,你真的不要去我家吗?”
“不用了!在烈炎堡中过年也一样。你快回家吧!”
谷欣彤催促她:“别那呀这的!再不回去,你爹都等急了,快走吧!”
“小姐,那我走了,你自己要多注意身体。吃不惯北方东西就去叫堡主弄些南方菜,还……”
谷欣彤干脆直接将她推出房,省得她又唠叨个不停。“杨小玲,你快走吧!”
* * *
因为快过年,烈炎堡中清静不少,裴炎让堡中的下人们回家和家人团聚,堡中剩下的人不多。听说今夜堡中会有一场年夜饭的酒席,但谷欣彤觉得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想待在她的心园。
傍晚,嘈杂的鞭炮声此起彼落,宣告新年的到来,大厅中的年夜饭也开始了。
“咦?欣彤呢?怎么没看到她?”孟严问身旁的程风。
程风回答:“我今天碰见她,她说今晚不来了,要留在心园。”
裴炎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离席,留下一群人处于惊愕中,因为堡主从不会在年夜饭时缺席。
外面的喧闹正映衬了心园的寂静,没有烟花、没有鞭炮、没有盛大的酒席,只有几盏灯挂在门口.在寒风中摇晃着,屋内,谷欣彤点燃了所有的蜡烛,静静坐在桌前,看着桌上那几道家常菜。这几道菜是她刚才趁厨房闲着时做的,今年的年夜饭她又要一个人吃丁,自从遇见小灵和荧荧她们,她就再也.没有这样独自过年。
裴炎踏进心园,推开谷欣彤的房门。“怎么一个人待在心园?”
“你不是和大家在吃年饭吗?跑来这里干什么?”谷欣彤吃惊地看着毫不客气坐到桌边的裴炎。
“因为你在这里!”
谷欣彤因为这句暧昧不明的话愣了一秒,下一秒就看见不请自来的裴炎在吃桌上的菜,急忙阻止他,“喂,等等!你干嘛吃我做的菜?”
“这菜是你烧的?”裴炎并未停下手中的筷子。
“不行吗?喂!你还吃?”谷欣彤有点生气,她烧的菜向来只给她那群死党吃的。
“味道还不错。”裴炎逐一品尝每道菜。
味道好不好关他什么事?又不是要给他吃的.谁要他来品评!“喂!够了吧,快回大厅去吃你的大餐,别在这儿瓜分我的粮食?”
“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再回去。你快坐下来一起吃吧!要不菜都凉了。”裴炎很好心地提醒她。
什么嘛!他居然反客为主,他有没有搞清楚,这里可是心园耶!
“别站着。坐下吃饭。”裴炎一把拉过谷欣彤坐到身边。. 不要脸的臭男人,谷欣彤边暗骂边吃东西,原先的寂寞与郁闷全被怒气取代。
“不要一副和那些菜有深仇大恨的样子,鱼都被你给戳烂了,这样吃饭当心消化不良。”裴炎看着桌上那盘被她弄得惨不忍睹的鱼。
她如果真的消化不良也是裴炎害的。要不是他跑来这里,她的心情哪会这么糟?要不是他跑来……是啊,要不是他跑来,她就要一个人孤单地过除夕夜……想到这里,谷欣彤心里暖暖的,不再虐待眼前的菜。
裴炎见她情绪好了些,开口发问:“勾什么不和大家一块儿过除夕夜?”
“不习惯。以前没遇到小灵和荧荧时.我就是一个人过年。后来遇到他们几个,之后的过年我们都是一起过。”谷欣彤淡淡说道
“遇见他们前你为什么会是一个人?你爹娘呢?”
“我没有父母,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和小灵他们一样是孤儿。所以一直以来我的生活中只有他们。”谷欣彤低垂着头.不让裴炎看见她的表情。
裴炎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刺痛,难怪她会去别院陪那些孩子们,难怪她会如此重视她的朋友。他当下在心中决定,他要守护她。不让她再受伤害,随即伸手摸摸谷欣彤低垂的头。“吃完饭,我带你去放烟火。”
“真的吗?”谷欣彤闻言兴奋地抬起头。
裴炎点头,“嗯。”
“哇!太棒了!”她好几年没放过烟火了。
裴炎看她那高兴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变好。
两人吃完饭后.裴炎拿来许多烟火、爆竹和谷欣彤在庭院中玩。
“你来点火还是我来?”裴炎问。
“我来、我来,让我点。”谷欣彤像孩童般抢过裴炎手中的东西。
“好,小心点。”裴炎将烟火交给她。
谷欣彤小心地点燃烟火的引线,当烟火燃起的一剁那,她立即吓得尖叫着躲到裴炎身后。
裴炎温柔地看着玩得像小孩的谷欣彤,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裴炎,这个给你点。”谷欣彤将手中的烟火分一些给裴炎。
“好。”裴炎接过烟火后,解下身上的貂皮披风披到谷欣彤身上,刚刚触碰到她的手时觉得好冰。
谷欣彤披着大到几乎可以将她整个人包好几圈的披风,顿时感觉好暖和.因为上面还有裴炎的余温。
谷欣彤突然心血来潮地提议:“裴炎,我们来堆雪人吧!‘’
“好!..只要她开心就好。
堆雪人和放烟火这些事对裴炎而言是十分陌生的,他从来没有时间接触这一切,也以为这一生不会碰到这些东西。但,今天这个女孩却让他做了许多他认为今生都不会做的事。
两人在庭院中玩到深夜,玩累了,就坐到屋前的台阶上休息。
裴炎问身旁的谷欣彤。“困了没?”
“没有,今天是大年夜耶!当然不能睡,我要坐在这里等待新年的第一道曙光。”
“不过这里可是北方.晚上很冷的。”裴炎是无所谓,但他担心谷欣彤会怕冷。
“我现在一点都不冷啊!你不陪我就算了。”其实她还是希望裴炎能陪她。
裴炎当真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出心园。
在裴炎离开的那一刹那,谷欣彤失落极了,刚才所有的快乐顿时化为乌有。他竟然真的离开了,她不是真心要他离开的呀!
谷欣彤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不属于这里.怎么能允许自己对这里的人事物动情呢?
就在她冥想时,听到有脚步声走进心园。
是裴炎!再次见到他,谷欣彤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咦?他手中怎么拎着炉子?
“你……”谷欣彤心中太过高兴。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这样你就不会冷了。”裴炎将炉子放到她身边,手里还拿着一件厚披风。
谷欣彤不确定地问:“你……你要和我一起等?”
“当然。”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谷欣彤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于是两人坐在台阶上聊着天,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时间在两人的闲聊中转到下半夜,谷欣彤实在困极了。她一向没有熬夜的习惯.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有裴炎陪她聊天,否则她早去会周公了,但她现在实在撑不下去了,于是迷迷糊糊地便沉人梦中。
裴炎搂着沉睡的谷欣彤,将先前带来的另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以防她受寒。
这一刻,他只想好好的守护她。
* * *
当新年的晨光洒向大地时,也唤醒了那两个在台阶上坐了一夜的人。
谷欣彤动了动身体,发现睡姿似乎有些不对头。再看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睡在房里,这里很像心园的庭院。
正当她仍处于迷蒙中时,身旁一道男声响起:“睡醒了?”
谷欣彤当然很清楚这声音是属于谁的。她一看,哇,她怎么躺在裴炎怀中?难道她在他怀中睡了一夜?她努力回想……
啊!她想起来了,昨夜是她要在这里等天亮的!难道……
“你……在这里陪我坐了一夜?”谷欣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是坐了一夜,不过你可是睡了一夜。”裴炎戏谵地说。
“哎呀!”谷欣彤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窝在他怀中,连忙跳起身。
离开裴炎温暖怀抱的谷欣彤,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快进屋去吧!外面很冷。”裴炎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觉得冷了。
“好的.你也快回去吧!”
“嗯。”
谷欣彤刚准备开门进屋,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冲着裴炎微笑,“裴炎,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裴炎感觉她的微笑比冬天里的阳光还温暖。
谷欣彤走进屋,立即一头钻进棉被中,准备暖暖地睡上一觉。
然而,时间慢慢过去,谷欣彤却迟迟无法入睡。因为此刻她的脑中浮现的全是裴炎的影像。从他将她带回烈炎堡后,他们每次见面几乎都是在争吵中度过,但是他也常在生活中为她默默打点一切,所有画面如放电影般一幕幕在她眼前放映。她也从中看到自己的变化,虽然她刻意与大家保持距离.却偏偏在意他的一言一行。
对于这一切的一切,谷欣彤当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喜欢裴炎了,但她能喜欢他吗?若有一一天她必须回到自己的年代,这份感情要如何处理?她不能让自己越陷越深,她必须控制自己,不然将来两人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