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穆渊不再迟疑地跃上屋顶。
只是他尚未靠近那挟持他娘的人,就被一群人围攻,立即陷入一场混仗之中。
一时之间,只看到一群人跳上跳下的,并挥打成一团。
穆渊因为势单力薄,渐居下风,也因为对手突然使出阴招,使得他的脚一个踉跄,坠落到地面。
该死的!为什么他的腿偏偏在这时候不济用!
跌坐在中庭地上,他随即站起身,不让敌人有机可乘。
「交出寒珀!」上头的人大喊。
「渊儿!你没事吧?」本来还很镇定的穆夫人见状,不由得乱了心绪,整个人看来很慌张。
「放了我娘!」
「可以。除非你交出……」
对着穆夫人颈项的刀口,眼看就要划下去……
「你敢动一下,死!」一道阴沉的女声自那人身后响起。
「喝!」
不知何时,那挟持穆夫人的人的脖子上竟多出一只手。
那手虽然细瘦,却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杀气。
那人偏过头去,瞧见的是殷冬雪黑灿灿的大眼,而眼里的光芒极为锐利,教人不禁浑身战栗。
她……她是什么时候上来的?连他一旁的伙伴都没发觉,就像鬼一像!
「我的话,只说一遍。」在那人惊愕的同时,殷冬雪低低的嗓音再度响起,她的指尖毫不留情地戳进那人的皮肉里,引起他一阵惊叫。
「好……妳先松手,我就放了她,啊!」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殷冬雪就像抓住一只兔子般,紧紧地扣住他的咽喉,迫使他不得不松手。
只是他这一松手,没有心理准备的穆夫人摇摇晃晃地往屋檐下跌去。
殷冬雪跟着跃下,可她万万没料到,后头的那些人居然使出阴招。
登时,她的背后一阵剧痛。
「该死。」在她接着穆夫人,并将带她安全放在地面之后,才咬牙闷哼一声,取下痛处的一枚暗器,往旁一丢。
「娘,您没事吧?」穆渊迅速靠过来,见娘亲仅喉间沁血,其他无大恙,便稍微宽心。旋即,他转向殷冬雪,「妳……」
不待穆渊搀扶,殷冬雪挺直瘦小的身子,对着一干人喊道:「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这里。要讨,找我。」
话落,她就像只灵活的狐狸,翻出了穆家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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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暗器有毒!
不出半刻钟,她背上竟然有如火烧灼般地疼痛。
不过,她自忖还有把这些人歼灭的力气,等她将这些人全都像宰豹子一样痛宰之后,再来解决身上这个毒也成!
使出了得的轻功,不出半晌,她已经来到一处树林。
等了半刻钟,关不住那帮人才跟了上来。
「羔子低,这女人速赌这样快!」异族人不得不咋舌于殷冬雪的脚程,几个功夫较差的伙伴,已然气喘吁吁,有些更是跟不上。
「交出寒珀!」关不住嚷嚷。
「你是说这块破石头?」
殷冬雪探手摸出一块冰凉的石头,以食指、中指夹住,拿到半瞇的眼前看着。
目光穿过透明石身,她看向那群因这块石头而两眼骤瞠的人。
果真……他们要的是这块石头!
「丢过来!」
「凭什么?」手一握,她将石头紧紧包覆在手中。
「如果妳还想活命的话!」
「我活不活,轮不到你来决定。」
「哈,妳中了我们的毒镖,以为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关不住单手一招,眨眼之间,众人已经团团围住她。
殷冬雪眸光一沉,阴森地笑了,「找死,就上来吧!」
「自找的!」关不住手势一落,数十人全部蜂拥而上。
在棍棒刀剑齐下的当头,有人受伤呕血,往后倒去;再对打一会儿,又有两三个人口涌鲜血,往后倒去。
「羔子低,这娘子真难缠!瞧我的,全部逼七。」异族人出声警告。
对着被圈围在中间的殷冬雪,他洒下毒粉。
听得懂他那句「闭气」的人,马上以斗篷或袖子掩住口鼻;而听不懂的人,在毒粉沾上身子和脸后,开始哇哇大叫。
幸好殷冬雪反应极快,挥出一记掌风,将飞向自己的毒粉往外挥,但还是让些许粉末飞进眼里。
痛!她虽感到疼痛,但还不至于影响视力。
一场混仗,悄悄地挑起她嗜血的本性,蓦地,她脸色渐寒、两眼腥红。
「是你们,找死。」她沙哑地说。立即地,她往离她最近的人跃去。
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五指封喉,尚未叫出声音,随即倒地。
跟着,第二个人只见一道人影扑来,眼前就顿成一片黑暗,他感觉到两道温热液体往两颊流下,摸了摸一看,大叫:「是血!」
随即第三个人溅血,第四个人哀号,第五个人倒地……
为何这娘们明明中了毒,还能这样可怕?「明明就是鬼!」
站在最远处的关不住不禁退却了,他惊得连头部没转就一直向后倒着跑。但是跑了几步,就让一名早早跌在地上的同伴给绊倒。
「该死的!」
他嗤骂一句,正准备爬起来时,胸口就承受一道重击,呜咽一声,人飞到十数尺外,呕出好几口血。
这女人,好……好可怕!
于是,他挣扎着又想爬起,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喉头竟被五根手指给紧紧掐住。
「嘻,全都死光了,你……也一起死。」
似是被杀戮的快感冲昏了头,殷冬雪压根儿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她浑身彷佛笼罩着死亡的血腥气息,只要她的五指稍稍用力,关不住的一条命肯定不保。
「不……不要杀我,寒珀……寒珀我不要了!给妳,给妳……」
关不住又呕出一口血,血沿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殷冬雪的手上。
然而,她却只是享受着那热度留在手上的感觉,丝毫没有擦去的意愿。
「嘻嘻,你说这个?」她掏出怀中的寒珀,拿到关不住眼前。
目光越过寒珀,关不住只瞧见殷冬雪那两只恍若没了人性的眼珠子。「给妳!给妳!放……放了我!」
陡地,他开始猛力挣扎,只是这一动,却更像只被鱼网捕住的鱼,不但挣脱不了,反而被掐得更紧!
「爹说,人都该死……」她喃喃自语着,五官更为狰狞,指尖更陷进关不住喉头柔软的皮肉里。
正当她欲将皮肉底下的血管抽拔而起时……
「冬雪!住手!」
耳边扬起一道男声,殷冬雪登时停住施压的手。
她僵住动作,而后慢慢转过脸。
远远地,有道身影逐渐靠近,不知道是因为被毒粉碰触到眼睛而看不清楚,还是因为杀意过为浓烈,遮蔽住理智。
一时之间,她竟然无法分辨来人。
趁这当头,关不住挣脱开她的箝制,连滚带爬地往前跑去。
殷冬雪倏地回过神,像猫般驼着身子,而后灵活地往前跃去,才一眨眼工夫,便踩上关不住的肩头,将他扑倒,两手顺势拙住他的下颔。
「住手!」穆渊及时出声喝止,长臂一揽,将她自关不住身上抱了下来。
谁料,穆渊才下了地,她却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她跨坐在他腰间,两只手紧掐着他的脖子,嘴里更发出嘶吼的怪声。
「穆爷!」
和穆渊同来的一群官差不由得惊吓大叫,手持利器一拥而上,像在围捕一头猛兽。
穆渊抬手示意众人不要上前,然后对着她轻唤:「冬雪。」
她的手劲非常强,毫不留情,而狰狞的表情,就好像正对着一只濒临死亡的猎物;虽是如此,他却仍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抹类似困惑的情绪,一闪而逝。
她似是被某种意念给囚禁住,有点茫然失措:
「小娃娃,是我。」他改了口轻唤。
立即地,殷冬雪听见这特有的呼唤之后,双手居然松开了。
她双眼茫然地对着穆渊,接着往后跌坐。
这一跌,她原本抓在手上的寒珀也掉到一旁。
「那个是……」
识得此物的人莫不大感讶异。
出于反应,穆渊探手要将掉在地上的寒珀拾起,孰料另一只手的速度更快。
手一抄,寒珀又回到殷冬雪的手中,她紧紧地握住不放,而后,她慢慢地将目光移至穆渊脸上,与他四目相对。
「冬雪?」
「石头,是我的东西。谁敢拿……」她嘴里喃喃念着,可话未说完,突然砰的一声,她昏倒了。
第八章
有一股力量从手心一直蔓延开来,又冷又热,不断地交替着。
殷冬雪觉得眼睛很痛,身体无力;就像很久以前,她在山上有一回不小心掉到山谷底,好多天没有合眼睡觉,只为了爬出深渊的那种感觉。
而此刻,再怎么痛,她都不想死;再怎么无力,她也要突破现状,因为爹生前最后一个要求她还未办到,还未……
起来!这一举打不好,妳之前的东西全都白学了!
忽然,一道老人的声音钻进脑里,殷冬雪猛然睁开眼,而这一睁,她也呆愣住了。
是爹?真的是爹!他没死!
看着眼前那熟悉的身影,她不禁狂喜,有股想扑上去抱住的冲动,突然,她的手臂上却被人重重地拿鞭子抽了下。
快打!
是爹在鞭促她,原来爹根本没死,呵呵!
也不管那一下有多痛,她还是笑了开来,并立即打出一拳。
只是这一出拳,她又呆愣住了。
她的手……怎么这么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自己收回的手,她傻愣地将小手翻翻又看看。
等她再度抬眸,困惑地望向爹。「爹?」
老人的身影却在转眼之间消失了,不仅如此,她更发现此时此刻的她,居然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雪,是雪,是她熟悉的大雪。
雪一直从天空落下,而后堆得好厚好厚,厚到掩盖过她的脚,掩盖过地面上的一切,覆盖住全部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寂静。
好……安静,就好像这世上仅剩她一人,孤孤单单,好寂寞……
「爹!你在哪里?爹--」她忍不住对着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地大喊。
她拼命叫着,却只有安静回应着她。
爹……你回来!不要走、不要死……
她只有一个人,好寂寞喔,她想要有人跟她说话……
不知道喊了多久,她累得跪倒在雪地里,她的手埋在雪里,逐渐冻红,没了知觉。
垂着的眼眸除了一片白,便看不进其他颜色,不过她却感到有两道热意由眼眶滚了下来,跟着落到她的手背上。
连温度,都只能自己给。
也许是被那滚烫的泪珠热痛了,她的泪越落越多,就像雨一样,啪答啪答地落在手背上,再滑入雪里。
真的……死了吗?爹真的死了吗?她真的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吗?
给妳。吃了它,妳需要力气。
爹回来了?
耳边又窜进一道声音,让她狂喜地抬起脸,只是这一看,她又怔愣了。
不是她爹,而是……
她迎上了一对黑眸,那眸子是冷静的、是炯炯有神的。
眸子上头有对斜飞的浓眉,而沿着眉心下来的是直挺挺的鼻子,再过来是……
那人在笑,嘴巴轻扬弧度,正对着她笑。
莫名地,看着他的笑容,她的心却是猛地一紧,连本来紧盯在他脸上的目光,都忍不住移开,定在自己的手上。
同时,她发现自己手中拿着包子,那包子正热着,飘散着柔柔的白烟。
包子是他给她的。
奇怪,为什么她的脸会这么热,可刚刚她的身体明明还冷着的?
为什么她看见他便……
穆?对!他姓穆,他叫作穆渊!
再度抬眼想捕捉那张熟悉的面容,她发现刚刚的笑脸竟已消失无踪。
人呢?她往四周急找,却是空荡荡的。
于是她急了,比刚刚发现爹不见了还要着急。
霍地,她跳起来,并且慌张地在雪地上奔驰。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你可不可以不要定?留下来陪我!
我不要再一个人!
好不好?好不好……
手里紧紧捏着温热的包子,彷佛如果那温度失去了,那人的踪迹也会跟着杳然,她的脚步不曾因为厚重的积雪阻挡而稍有迟疑,可豆大的泪珠却在半晌后,又再滚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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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着什么恶梦?三天来,她一直是这样。
床侧,穆渊频频拿帕子擦去殷冬雪脸上沁出的汗珠。
她不断呓语,脸上的表情更从不安变化到惊慌;左手自从捞着他的手之后,便始终紧抓着不放,而右手……
目光缓缓移至殷冬雪搁在身侧的右手臂,旋即定住她的手掌。
寒珀,她仍握得紧紧的,拿不下来。
如果想取走,大概得剁下她的手,但是他绝对不会那么做。
她昏了三天,门外那帮衙门的弟兄也等了三天,只因为寒珀在她手上。
对所有人而言,她算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物,所以难脱与那帮人勾结的嫌疑;固然那帮人,不是被她杀了,就是被伤得仅存一口气被逮进牢里了。
目前他虽有将寒珀取回并立即归还皇宫的责任,但也不能在事情末厘清之前,便让她背负盗窃的罪名。
「少爷,您要不要去休息?这里我来就可以了。」
端进一盆准备给昏迷了三天的殷冬雪擦身的温水,大娘对着正在想事情的穆渊说。
「药去拿了吗?」
「拿了,正煎着呢。」将手上的水盆搁上,大娘走到床侧。安静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吐一口气,「殷姑娘是咱们的恩人。」
「嗯。」
犹豫一会儿,大娘又说:「殷姑娘她会不会……就这样醒不过来?」
喝了好多解毒的药,且他家少爷日日帮她运气驱毒,她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这实在让人担忧!
听着大娘的话,穆渊也不免担心起来。
醒不过来?有这个可能,纵使醒来,眼睛……也不一定会痊愈,因为那异族人下的毒实在歹狠。
三天来,她的情况就像被云遮去的月光,忽暗忽明;一下子好,一下子坏,能撑得过那最差的关头,大抵是因为她本身的内力足够。只是,还能够撑持多久,他并不晓得。
「我相信她会醒来。」他说。
「真的吗?」
「没错。」穆渊边说,边欲将殷冬雪抓在他手腕的手指头扳开。
这时,殷冬雪不仅闷哼一声,五指又抓得更紧。
「呵……姑娘不要您走开耶。」见状,大娘笑了。
「那这样好了,您等会儿再进来,我在这里再坐一下。」有点儿痛,因为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也好。」闻言,大娘退至门边。
一打开门,看见门外那一群官差,大娘马上垮下脸。
真像一群等着啃人尸骨的秃鹰!哪有人这样的?她骂在心底,却没说出来。
她赶紧出了门,背过身,迅速将门带上;不过在合上门之际,她一张圆饼似的脸,又塞进门缝,并对穆渊说:「少爷,您……觉得殷姑娘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