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莫天来了,凌玄忍不住又想躲到他背后。跟岳中面对面实在太可怕了!
而凌玄的企图看在岳中眼里,心上不太好受,只好自嘲地说道:「看来对凌少东而言,我离朋友的阶段还很遥远呢!」
莫天当然也看出来了,「我玄弟对于交朋友特别啰唆,你别太介意,我倒有一条捷径可以告诉你。」
「捷径?」岳中显然不怎么相信。
莫天把身后的凌玄拉向前,推往岳中的方向,「爱情的第一条守则:结交爱人的死党,最好是化为心腹!」
「咦?」
「嗄?」岳中跟凌玄同时教莫天给唬住。
「既然妳已经答应要成为我的人,我最要好的朋友当然也要好好的结识一下,快想个见面礼送给他吧!」
「等一下……」岳中想说话,却又被凌玄打断。
「这是规定吗?」凌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是规定。」莫天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凌玄看看莫天,又看看岳中,似乎有点生气,「我办不到!」
「为什么?」发问的人不是莫天,却是岳中。
凌玄从衣袋里拿出那瓶药酒递给岳中,岳中不解他的用意,并没有接过。
「还给你。」凌玄又往前一送。
「玄弟,妳真的这么不给面子啊?」莫天没料到场面会搞得这么僵,他原本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到底是怎么弄巧成拙的他竟一点也弄不明白。
凌玄皱着眉,觉得自己很委屈,偏偏又没办法跟莫天解释,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只是把岳中曾经送给她的药酒塞进岳中手里。
对她而言,那确实就像一个见面礼,是岳中当面亲手送给她的第一件东西。她觉得自己如果收下这份心意,就好像会跟岳中没完没了似的,不能断得干净。
可是莫天不懂她的想法、她的苦心,居然还反过来逼她。
凌玄的心好难过,这种难过的感觉让她有点喘不过气,心头闷得紧。
「算了。」岳中出来打圆场,颇觉啼笑皆非,内心深处还有某种失落感正在累积,「既然你不需要,我就收回来吧。」说完把药酒放进自己的衣袋中。
「还有,谢谢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帮我疗伤包扎。」这样她就没有欠他什么了,凌玄心想。
「那不是我,是莫天,我只是提供药酒而已。」岳中淡淡地回答。
这个答案却让凌玄讶异,原来那一次还是莫天!
「妳跟我来!」莫天把凌玄拉出去,他要弄清楚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凌玄若即若离的态度,总是教他弄不懂,像刚刚她出人意料的强硬态度,就给他很不祥的预感。
他不认为问题出在岳中,那么问题就应该在他身上,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必须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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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中天书馆有一段距离后,凌玄突然甩开莫天拉住她的手。
她知道莫天要说什么,抢先道:「我告诉你,这世上很多时候是不能两全其美的,以后你就会明白!」她说完随即转身跑开。
「我……」莫天被她教训一顿,满脸迷惘。
看着凌玄低头疾走的背影,这一次,莫天决定要跟在她身后,搞清楚所有的事!
莫天一路跟着凌玄,看来她今天的心情不太好,马行街、西大街各个热闹的瓦子场都逛遍了,晚上还上升月班听了四折戏,她不累莫天双腿都觉得有些酸了。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打道回府?有丈夫的人可以这样整天在外流连不返吗?难不成她是个孀居的寡妇?
莫天伸展着筋骨,一整个下午他不知已经胡猜了多少种可能性。这会儿已二更天,她总该回家了吧?
忽然看见凌玄钻进草丛,莫天原本半睁半合、有些疲惫的眼睛瞬问一亮,「钻狗洞?那就是这里了!」他倒要看个清楚究竟是哪高门大户。
「咦……这里?」快步沿着围墙绕到前门,莫天证实了自己心里的怀疑:「岳府……」
他顿时脸色陡变,「不可能!」
莫天先是否定这个可能性,但想到岳中的正妻似乎也姓凌,又觉得十分可能;不过一转念又想到,岳中明明不认识凌玄,「世上哪有当了六年的夫妻还对面不相识的?对,一定是巧合!应该是管事或总管的妻子!」
尽管如此安慰自己,莫天还是绕回凌玄钻进去的地方。狗洞当然不必钻,他飞身一跃,翻墙轻落至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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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岳中从衣袋里拿出那瓶凌玄还他的药酒,在手中把玩,拔开木塞,一阵药香味扑鼻。他摇了摇瓶子,似乎已经用掉不少。
看来多多少少有帮了他,岳中轻声一叹:心里总算感到安慰。
忽觉门外有些风吹草动,岳中将药酒放入怀中,这时有一个人闯进他的书房,顺手关上房门。
「妳是?」来人十分眼生,岳中在烛光下辨认出是个年轻小姑娘。
「少爷没见过我,我是留月轩服侍少夫人的丫头小雀儿。」来人正是小雀儿。
「留月轩?有事吗?」岳中一脸怀疑,甚至疑心这个人就是家仆所说的偷书贼,上次说自己是梅姬的丫头,这次换说是留月轩的。
「少爷,你一定要阻止少夫人。」小雀儿哪想得到岳中正在怀疑自己,只是着急的说出自己的来意:「少夫人今天就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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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鬼地方?」莫天进到留月轩堆满落叶的庭院第一个感想就是,怎么玄弟住的地方都一个样?莫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朝有灯火的地方靠近。
「小雀儿?」屋内的凌玄听到一些声响,以为小雀儿回来了,探头出来看看,邵没见到半个人。
莫天在暗处看个分明,确定这里就是凌玄居住的地方。等凌玄进屋,他才躲到窗下,在纸窗上戳个洞观察屋里的情形。
匡里,凌玄躺在地上,枕着双手想心事。莫天瞧了半天瞧不出任何端倪,再也埯捺不住,推开窗户一个鲤鱼打滚跳进屋里。
凌玄吓一大跳,「贼呀!」还没看清楚来人她便连滚带爬地躲进床底。她刚才听到院子里有声响,果然不是幻觉!
莫天被凌玄的反应逗得想笑,但胸口的一股苦涩却让他笑不出来。「玄弟,难道妳真是岳中的夫人,我的嫂子?」
床底下的凌玄一听是莫天的声音,全身一贯,探出头来,「莫天?」
莫天来到床前,伸手扶她出来,望着她的眼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告诉我妳不是。」
凌玄的心剧烈的跳动,因临头的绝望而不安。「对不起……」她不敢看莫天的脸,害怕去猜想他接下来会说的话。
莫天的手一紧,一把将她拥进怀中。「天呀!我简直是个笨蛋!大驴头!」
「是很驴……」被闷在莫天的胸膛,凌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碎碎念。谁教他要强迫她跟岳中交朋友,根本是驴到底!
尽管凌玄的声音很小,莫天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轻轻敲一下她的脑袋以示薄惩。「是妳什么都瞒着我,哪能怪我?妳自己以前不也是驴得想撮合我跟莫娘?咱们是驴蛋配驴头,绝配!」
凌玄想想莫天的话也满有道理的,「那好吧,我们一人一次,打平了!」
「不过……」莫天的语气一变,「还好那一日妳阻止我,要不然我可能已经犯了大错。」
凌玄的脸色陡变,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庆幸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吗?她使劲把莫天推开。
「怎么了?」看清楚她的表情,莫天忍不住笑了出来。「妳生气了?舍不得我?」
莫天的表情语气惹得凌玄真的生气了。「我不想跟大驴头说话!」她转身想走开,却被他从背后拉住。
「别想跑!妳说过这几天就会解决,到底准备怎么做?」
凌玄赏莫天一脚,「不怎么做,东西搬完走人。」
「只是拎着家当钻洞逃跑?」莫天扯住她的腰带,不让她走,凌玄一脚踢往莫天的右脸,两个人在地板上歪七扭八的纠缠。
「不然还能怎样?」凌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我们直接找岳中说去!」莫天最终略占上风。
「我不去!」
莫天放开凌玄,问道:「为什么?」
「他……他很凶!」凌玄随便想个理由搪塞。
「他不凶,他不敢凶妳的,妳不用怕他。」他知道岳中心里一直对正妻有愧,所以他相信岳中应该不至于对凌玄怎么样,至于岳中会不会跟他翻脸,他可就没把握了。
「他……他古板!」
「他连我爱上男人都可以接受,还算不上古板。」莫天笑了笑。
「你爱男人?」她这是第一次听说,好奇地睁大眼睛。
莫天瞪了她一眼,凌玄才喔的一声,了解自己正是始作俑者。
「他……你很啰唆,总之我不要见他!」她已经想不出其他借口,心里只觉得一走了之就是个好办法,何必还要横生枝节?
「妳为什么这么怕他?」
「他不会这么简单放我走的,要不然六年前他就会跟我说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占着茅坑不拉屎!把我关在这里还自以为很有道义。哼!」莫天的话又惹起她心中埋藏的怨怒,如果说岳中认为把她养着不闻不问算是尽了道义,那么她不声不响的离开也不过是回敬他的十分之一而已!
「妳把自己比作茅坑?」
凌玄白了莫天一眼,真怀疑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怎么老是吐她的槽呢?「总之,我是不会去见他的。」
「可是,我终究必须对他坦白……」莫天叹一口气,神情终于恢复了严肃与认真。「否则我没有办法面对妳。」
凌玄闻言一凛,这就是莫天坚持要告知岳中的原因?她还以为他不过是为了劳啥子的朋友义气,而要陷她于不贞的境地。因为这毕竟是不容于社会道德的,如果让岳中知道,那么她与莫天能不能在一起,就只能取决于岳中的态度。
这一点凌玄绝对不服,凭什么她的人生得要经过岳中「恩准」,才能过她想要的生活?她才不欠他任何东西!
她原来还以为莫天自私,把她的自由拿来赌岳中的友情,但她现在真正明白了,他是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要那么做的。
「即使他会不答应,你还是要告诉他?」她问。
「他答不答应是他的事,至少我亲口告诉了他。」
「那好吧……不过,今天晚上我还是要搬完最后一车东西,离开这个地方。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情义可言。」
凌玄依偎着莫天,莫天轻抚着她的脸庞,「为什么会是妳呢?这是上天在惩罚我呢,还是在开我玩笑?」
「你可以放弃啊!现在还来得及。」凌玄不喜欢被别人当成麻烦,嘟着嘴道。
「我也想。」莫天一本正经地回答,让凌玄听了差点跳起来,但他语气随即一变,轻松笑道:「可是做不到!」
「哼!那你走吧。」凌玄挣脱他的怀抱,也回敬他一记。「在你对岳中说之前也别来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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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玄婉拒了莫天帮忙搬东西的建议,因为她希望离开岳家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踏出去。
送莫天到墙外,两人依依不舍。莫天轻抬起她的下巴,蜻蜓点水似的在她的唇上留下道别的印记,现在他只能得到这么多。
两个人紧紧相拥,莫天决定要尽快向岳中坦白,然后开始他与凌玄的全新生活。
从狗洞钻进来,小雀儿就站在洞前让她颇为诧异。「小雀儿妳跑哪去了?」她还以为小雀儿出去了,否则刚才怎么都不见她呢?
「少夫人,我不走。」小雀儿鼓起勇气说道。
凌玄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决定并不特别惊讶。「既然妳想留下来,我也不勉强,那我走了。」
进房拎起最后一包细软背在肩上,环顾一室的空旷,想起过去六年的日子,她不免感触良多;但她已经不再留恋了。
走到庭院,小雀儿一个伸手挡在她面前,「等一下!妳真的走啊?」
「不然呢?妳以为我在说故事吗?」
「那小雀儿也要去可不可以?」小雀儿亮出藏在身后的包袱,一脸难为情。其实她早就收拾好了。
「我早知道啦!」凌玄先前就看见小雀儿在整理包袱,她们两个像姊妹一样亲,她才不相信小雀儿舍得丢下她。
小雀儿抱着猫,跟在凌玄身后,还不时回头张望。
「怎么了?忘了东西?」凌玄擦了擦汗,问道。
「没有!只是有点舍不得,多看几眼而已。」小雀儿连忙解释。「对了,少夫人……」
「以后别叫我少夫人了。」凌玄打断她的话。
「那叫什么?总不能叫姑娘吧?」小雀儿扁扁嘴。
「嗯……还是叫我少爷吧!」
「我看妳都忘记自己到底是男还是女了……」
「妳说什么?」
「没有啊……少爷,我是说真期待新生活呢!」小雀儿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表情似乎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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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中一直隐藏在黑暗之中跟踪凌玄和小雀儿。方才凌玄和莫天在留月轩的谈话,他也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黑暗之中他只觉得全身妒火中烧,不可遏制。
尤其看见莫天舆凌玄在房里卿卿我我,更让他无法忍耐,若非莫天的一句必须对他坦白,他恐怕当时就会冲进房里。
当他在书房听小雀儿说凌玄就是凌素玄,也就是他的妻子时,他压根儿不信。可是怀中被凌玄退回的药酒让他改变了主意,如果小雀儿说的是实话,那么或许就能解释凌玄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种种态度。
只是,凌素玄不是一个成天念佛的女子吗?那夜他明明看得真切,小雀儿的答案却更令他感到惊奇,那全是演戏,专做给他看的!
他告诉自己,冲着这一点,他也要来把凌素玄这个人看仔细。而这一点儿也不为过,不是吗?
跟在她们后面,岳中自问:「为什么不阻止她?她是你的妻子啊!世上哪有让妻子逃跑、偷人的丈夫呢?」
岳中是一个深受仁义道德教养与束缚的人,所以在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了权势在背地里做了不少坏事后,他鄙视父亲。
凌素玄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不断的在提醒他:曾经崇拜、尊敬的父亲不过是个假仁假义、贪婪之辈!这对刚毅的岳中而言,不啻是万分难堪的事实。
所以他刻意忽视她。
就如同莫天曾经说的,他并不赞同莫天爱上他二娘这件事,因为这违反了他所秉持的仁义道德。所以在他的心里是绝不能接受属于自己的女人,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离开、甚至是跟其他男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