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覆上她的,唇舌的交缠顺利地达到加热的效果。
原本被冰块冰得冰冰凉凉的冷冻寿桃,在短短几秒内就变成摸了会烫手的热寿桃。
在情况发展到失控前,蓝彦行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让冰凉的氧气重新包围彼此。
他微微地喘着气,试探性地问着:「要我留下来陪妳吗?」
薛如意伸手替他拨开垂到眼前的黑发,那对颜色转深的蓝眸正在诱使她点头说「好」。
她不是不解人事,自然明白让他留下来就意味着将发生什么事情。他所谓的陪伴,指的绝对是比一个吻更为深入且亲密的行为。
她很想答应他,然而爱丽丝的问句就像锐利的骨头卡在她心头上,提醒她在这个问题未获解决前,他们之间的发展还是维持现状就好。
「妳爱他,对吧?」
究竟是爱还是不爱,她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于是,她对他摇了摇头。
第八章
解决了一大盘意大利面,喝完了附餐的咖啡,薛如意满足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背后传来一阵桌椅移动的声音,有几桌的客人扔下用了一半的餐点,忙着背包包拿相机,随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她叹了一口,回头扫视全场一周。
自从她在斯汤达尔家的晚宴上被爱丽丝打了一巴掌的消息传出后,在她暂时居处楼下站岗的记者就多了好几个。
当她出门的时候,他们就像一串粽子似跟在身后。不出门的时候,他们则像守卫的警犭一样坚守岗位,在她楼下绕来晃去,不肯轻易离去。
在挥之不去,赶也不走的情况下,薛如意最后选择跟他们和平共存。她不介意他们跟进跟出,但是他们也别奢望从她嘴巴里问出什么来。
看见他们有些人嘴边还塞着啃了一半的面包,她心中的同情心冒出来提醒她,其实这些跟进跟出的讨厌鬼也很可怜,为了能二十四小时的紧迫盯人,他们一定吃不好也睡不好。
最后,她决定将抽象的同情化为具体的行动,自动交代行踪让他们能够安心用餐。
「我现在要回家睡午觉,两个钟头内不打算出门,你们大可以好好吃完。」为了能够取信于人,她还特别举起右手做发誓状,强调自己是真心实意,绝对没有说谎骗他们的意图。「我以人格担保,绝对不骗你们。」
望着他们犹疑不决的样子,一口长气又从薛如意小巧唇际冒了出来。
看样子她的人格不是什么值钱的担保品。
「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那么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吃完。」她认命地拉开椅子重新落座。
面对这突来的发展,不知所措的记者们你望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在薛如意身上大集合,把她当作外星人般看。
「你们这样盯着我看就饱了吗?」薛如意环顾四周催促着:「别光站着,快点坐下来吃饭比较实际。」
在她的殷殷劝说下,众人无奈地重新坐回桌前,解决未吃完的餐点;研究外星人的目光仍然在她身上绕来转去。
这女人是脑筋有问题吗?
大多数的人遇到他们不是恶言相向,否则就是大玩你追我跑的摆脱战,谁像她一样不但不找机会甩脱他们,还特地坐下来等他们吃饱的?
为了打发等人的无聊,薛如意顺手抓过坐在她隔壁桌那位记者露出包包外头的杂志,礼貌地问了一声:「借我看一下,好不好?」
「呃,」突然被这么问的记者吓了一跳,然后不好意思地点头答应:「妳拿去看没关系。」
同桌吃饭的伙伴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责怪着:「你是白痴吗?」
杂志的主人猛然惊觉刚刚那本杂志根本就不适合借给薛如意看,因为封面上头的照片正是爱丽丝在斯汤达尔晚宴上掌掴她的经典画面。
他连忙转身要回杂志,可惜为时已晚,借走杂志的薛如意已经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杂志封面。
见到自己再度勇夺封面人物,薛如意其实并不吃惊。反正只要她还跟蓝彦行在一起一天,这种绯闻上身的效应就不会减退。
封面上照片的时机抓得很准,刚好捕捉到她挺身而出的那一刻。
她不知道神通广大的记者到底是如何混进晚宴会场,并且顺利取得这精采的一幕。但是望着照片的自己,心中悬宕多时的问题悄悄地浮现答案。
自从参加晚宴回来后,她就一直为爱丽丝所提的问题所困扰着,没办法确切地回答自己到底爱不爱蓝彦行。
然而,照片上,她准备挨巴掌那一刻的坚定表情说明了一切。
她爱他。
虽然说不清楚她是从哪一分哪一秒、从什么事情或什么地方开始爱上他的,但是心中的那份爱恋已经是下证自明的事实。
既然是事实,那就应该顺其自然地接受它,对吧?
心中纠结许久的死结突然被打开,令人感到十分的轻松。
她轻轻地哼起不成调的乐曲,然后继续翻阅杂志内文。文字中夸张耸动的语调把当天她与爱丽丝的对决形容成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叙事技巧高超到让她这个当事人不禁纳闷书中描写的情境跟她所经历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
翻页再翻页,一个陌生美女靠在蓝彦行肩头笑靥如花的画面突然蹦了出来。
报导上绘声绘影地描写着他在吐鲁斯发展的新恋曲,陌生的美女据说曾经是他热烈追求过的目标。
原本在她嘴边轻快哼唱的乐曲像失去电力,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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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老爸要去喝一杯,你要不要来?」刚洗完澡的蓝山在儿子的房门外招呼着。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他拉开房门走出来。
晚宴结束的隔天,他就出发来到吐鲁斯,参加一场在当地举办的时装发表会。
在会场上他巧遇了靠着时尚新闻混饭吃的父亲,于是就相约等蓝山进行完一些事先约好的报导后,父子俩再一起回巴黎。
饭店顶楼有附属的酒吧,所以不用跑太远去找酒喝。为老不尊的父亲伸手搭在儿子肩上。「为了给你机会表现孝心,酒钱你出。」
「好啊,不过我没带太多钱出来,所以待会如果不够的话,你先垫一下,我待会回来再还钱给你。」做儿子的才不肯乖乖被敲竹杠。
「真是不孝儿孙,连请老爸喝酒都不肯。」蓝山怨怼地瞄了儿子一眼。
他这个儿子虽然不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好歹也是他亲手养大的。所以他十分明白儿子的钱包绝对饱满,只是小气不肯请他喝酒。
「老头,医生交代过你不能喝太多。」
「我跟那个晚娘脸医生到底哪个才是你真正的老头?」提起那个对他不禁酒令的医生他就有气。「你当我儿子都三十年了,对我也没像对他那么听话过。」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掏出口袋里响个不行的行动电话接听。讲没几句,他就把电话交给在一旁聊天的儿子。
「找你的。」
「谁?」
「瑞贝卡。」
「你跟她说我晚点再回电话给她。」
「恐怕不行,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蓝山摇摇头,「她说如果你不接电话的话,她就要把我的行李收一收丢到巴黎大街上,要我搬出她那里。」
辣椒是愈小愈辣,个头娇小的瑞贝卡发起脾气来,他们两个大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为了父亲的终生幸福,蓝彦行只得无奈地接过电话,「喂……」
「蓝彦行,你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这几天来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行动电话又不开,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疯掉?!」可以想见电话那头的瑞贝卡一定面目狰狞、鼻孔喷火。
「我在吐鲁斯。」
「那场服装发表会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你为什么还在那里?」
「我就不能渡假吗?」
「身为一家公司的老板,你难道需要我提醒你『请假』这两个字的正确用法吗?」
「好啦,我知道错了。」他很没诚意地道歉,然后把对话拉回正题:「怎么样,有事吗?」
「当然有事!」没事她干嘛跳脚。「斯汤达尔先生说要跟你约时间商谈细节。」重要公事先交代,免得等一下骂人骂得太顺就忘了说。
「我会找时间回电话。」
「那就好。」公事交代完毕了,她可以开骂了:「另外,我拜托你一件事情,下次你要找什么样的女人交往都可以,就是不要再找个会替你挨巴掌的呆头鹅。」
爱丽丝掌掴薛如意的照片是现在全巴黎最流行的东西,有好几家八卦杂志都拿这张照片当本期的封面。
「她怎么了吗?」
「她只打了一通电话来,很礼貌地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告诉她我也不知道,然后她说了句『谢谢』就挂电话了。」
身为这样一位风流上司的秘书,她在应付他女伴的盘查拷问上,可以算是身经百战了。但是,跟他之前那些女朋友比起来,这次这个东方美女实在是客气礼貌得不象话。
以往只要她告诉对方说她也不知道蓝彦行身在何处时,对方就会觉得她是故意隐瞒,然后透过话筒尖声指责。
对于这种泼妇骂街的女人,她向来无畏无惧。毕竟她本人也是泼妇一名,吵架不怕会吵输人家。
但是对于从头到尾保持冷静客气的薛如意,她投降。
「蓝,如果你真的要跟她结束,我劝你最好当面跟她说清楚。」
「谁说我要跟她结束了?」
「不是要结束?!」请问现在底是什么情形?瑞贝卡只觉得问号满天飞。「那你干嘛跑去躲起来?」
「我需要一个人想想。」他说。
本来他是可以带着薛如意一起来的,不过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单独行动。
一方面是基于保护的立场,他不愿意再见到她在任何公开场合遭到羞辱。
另一方面,他希望藉由短暂的分别来沉淀自己的感情。
「妳爱他吧?」这句话是爱丽丝问薛如意的。
不过,他却误以为那是对他的质询。
那个时候他很直接地就回答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他人过问。
虽然说不需要向其它人交代,但是他无可避免的必须给自己一个答案。
「那我劝你最好打个电话给她。」瑞贝卡说,「你这样突然失踪又没留半点音讯,十个女人有十一个会误会成你想甩掉她。」
「我知道。」
蓝彦行挂掉了电话,沉默地喝完杯中残余的威士忌,然后伸手拍拍父亲的肩膀,「老头,我先走一步了,你自己搭车回去,拜拜。」
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薛如意?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很明确的答案。
虽然没有办法确定地说他爱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真的非常地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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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我真的没有出门逛街的欲望。」薛如意窝在沙发里卖力地推却话筒另一端的邀约。
「那一起吃个饭好了,我知道有家餐厅不错。」珍妮极力想把闭关自守的友人拖出门。
「午餐我刚刚吃过了,晚餐我不想出去吃。」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珍妮的耐性向来有限,她放弃劝说,直接提出重点问题。「我总觉得妳最近怪怪的,成天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妳是打算修练成仙还是罹患上自闭症?」
「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如果老实招认她只是懒得出门,那么珍妮一定会追根究柢,问个没完。过多的询问只会让人烦躁,所以她干脆随便找了个借口掩饰。「只不过最近有一篇学术论文的截稿期限快到了,如果我不乖乖闭关的话,可能会来不及。」
她所贡献出来的借口,很快就获得接受认同。
「妳早说嘛!那我不吵妳了。」珍妮终于甘愿还她耳根清静。
挂上电话后,薛如意捧过搁在一旁的爆米花,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的电视屏幕看。
她真的好得不能再好,没病没痛,会吃会睡,只是懒得出门而已。
为什么懒得出门?
答案是,她在等一通电话。
虽然说她一再告诉自己小道消息不足采信,但是那则关于蓝彦行新恋情的消息却像卡在喉头的鱼刺,令她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她曾经试图打电话给蓝彦行。
倒不是说一定要问个清楚,只要能够听到他的声音或见到他的人,那种小小的不安就会消失。
可是他的行动电话未开机,公司里的秘书瑞贝卡也只能满怀歉意地告诉她,没人知道蓝先生仙踪何处。
到最后,她只能留话请他回电。
然而,留言就像被丢进海里,蓝彦行始终没有回过电话。
好,这真的是太好了。
她原本以为他是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话题,或者因为服装展迫在眉睫,所以才会在晚宴结束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而现在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意要躲避她。
处于这种什么都不确定的情况下,一个接一个冒出的怀疑猜忌已经快将她淹没至死。
她拿起一颗枕头闷住头,自暴自弃地想着,与其被怀疑淹死,倒不如先把自己闷死算了。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打断这个愚蠢无聊的念头。
她烦躁地拿起电话,然后劈头就说:「珍妮,我拜托妳饶过我好不好?我说过我很好,妳不用担心。」
这些天来,热中于拨打她的专线的就只有珍妮,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
「我很高兴知道妳很好。」温厚的男声带着笑意,滑进她的耳边。「但是我更希望知道妳有没有想我?」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一定是她太过于伤心难过,以致产生幻听。
她愣愣地挂上电话,然后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
铃声再度响起,这回的发音源来自门铃。
她抱着爆米花移动步伐去开门,然后随即就想关上门。
门外的站的那个人一定是幻觉,幻觉。
即将合上的门板被挡住,她整个人被搂进厚实的怀抱里。
「我很想妳。」结实的双臂收得紧紧地。
他必须紧紧地拥抱她,才能填补这些日子以来思念在心里挖下的黑洞。
温暖而真实的拥抱,向薛如意说明她所见到的一切并不是幻觉,站在她眼前的确是有血有肉、货真价实的蓝彦行。
刚刚归来的隔壁邻居目睹他们在门口相拥的这一幕,礼貌地对她点头微笑。她尴尬地回了一个微笑,然后决定先把蓝彦行请进门再说。
她拍了拍他的背,「要不要进来坐一下,我泡杯咖啡给你提神。」
他摇摇头,布满胡渣的下巴嵌进她的颈窝问,舒舒服服地靠着。「我怕我等一下会赖着不走。」
「那就不要走好了。」
如果他要留下来,她也不反对。屋子里虽然没有多出一张床,但是还有沙发跟地板任君挑选,他不愁没地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