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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 page 4 作者:平遥

  附近,有宽敞的典型英式对称花园,宅邸有三层,同样是平行对称的建法,以中央突出的尖楼为主轴,向左右扩散,各有十数个窗子,一一数来,竟丝毫不差。

  尖楼的门刻意挑高,步上阶梯,走入敞开的廊里,发现两旁的墙上挂着每代的伯爵肖像。

  画中的伯爵与巩君延身旁的现任伯爵长相如出一辙,除了服装随着时代转换之外,其余蓝紫色眼眸、苍白的肤色、微扬的唇色,无一不相似。

  巩君延忐忑的模样完全落入了伯爵的眸里,但他只微勾唇色,含笑地望着他看向窗外的侧脸,命仆役送上伯爵茶和甜点,整间书房洋溢着伯爵茶清冽的芳香混着洒上玫瑰花瓣的甜点香气。

  「Chester,试试。」将伯爵茶倒进上好磁杯,伯爵笑笑地唤着巩君延。

  巩君延瞄眼伯爵,点下头,敛眸注视着深红色的伯爵茶,想着两人上次会面时,伯爵说的话,可那个伯爵与这个伯爵……可是同一人?

  愈想巩君延头愈晕眼愈花,他思索着如何开口,最后他的视线落至伯爵的左跟上:「伯爵,你的左眼怎么了?」

  伯爵眼眸闪过一阵惊喜后笑道:「如果我说我有日盲症,你信不信?」

  他看起来很高兴,可巩君延心头警铃大作。

  巩君延皱起眉头,「我只听过夜盲症。」

  他的回答让伯爵开心的放声大笑,巩君延的眉未懈反紧,他认真的刺探反被当成笑话,不悦的指数高涨中。

  「这是极为特殊的病例,我的眼无法直视烈日,左眼尤其严重,因此才戴眼罩。」笑到一个段落,伯爵语间的笑意未褪反增的解说。「我的家庭医师也为此苦恼许久,据说这是我们家族长久以来的遗传隐疾。」

  巩君延凝视着伯爵,想在他无懈可击的说辞中找到一丝破绽,直瞅着他瞧的结果是反教伯爵的凝视给逼得别开视线。

  『从前有个人,也曾这样问过我。』伯爵扬起的唇吐露陌生的语言,巩君延确信自己没有学过这种话,可他听得懂。

  那人是谁?能让伯爵露出那种复杂的神情?巩君延一怔,发觉自己的好奇心开始针对伯爵运作——这不是好事,于是他赶紧收回欲问出口的问题,好一会儿才想到话接。

  「可见你的病症让人多所疑异。」巩君延举杯轻啜口伯爵茶,佛手柑的芳香伴着蜂蜜的清甜在口里散开,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戒神色,查觉到伯爵的眸光落至自己脸上,不由得扬睫以对,迎上那双蓝紫色的眼瞳,教瞳里隐蕴的浓情慑住。

  伯爵深睇的眼眸穿透巩君延,巩君延不自在之余只觉伯爵似乎透过他在看着某种不存在的东西。

  他深切疑惑,但未问出口,一迟疑,伯爵的脸近在咫尺,一惊,想退开,才发现伯爵的手固定于他的头后,微冷的唇先是落至他睁大的眼睫,呼出的气息滑过他的睫毛,让巩君延眯起眼,缩起肩膀,伯爵不允许他退缩地抬高他的下巴,四片唇瓣胶着。

  被男人吻了……第二次……巩君延的大脑下令得避开,可他的身体全然落入伯爵的宰制中,外头的阳光斜逸,射入他的眼里让他睁不开眼,一合眸,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在伯爵的碰触上,一颤——

  「唔……别……」伯爵放开他的唇,含住他的耳垂,另一只手的指尖由他的额轻划滑至他的锁骨,不久,唇也跟着烙上他的锁骨,巩君延瞪大眼,忙摀住自己的嘴,深怕声音背叛自己。

  伯爵的舌描绘着他锁骨的形状,煽情而火热地舔吻着,巩君延像被钓上岸死命呼吸的鱼儿,动弹不得,抵御不了伯爵的亲吻,没有违和感,巩君延怕的是自己的反应,伯爵的一碰一触都像触媒,他很怀疑自己的身体还有哪个地方是伯爵不知道的。

  可明明……明明……都是男人……都是……为什么……他……他会……

  「不……」巩君延勉力移动软弱的双手抵上伯爵的胸膛,意乱之际未曾觉查伯爵的胸口没有起伏。

  一遽。

  伯爵停住攻势,退离他,呼吸微紊地望着巩君延被吻过的唇与蒙眬的黑眸。

  『君延……君延……』伯爵诱惑力十足的嗓音不停的用这陌生却耳熟的语言唤着他的名,他胸口一热,连带的,眼眶也跟着泛热。

  蓝紫色瞳眸凝望,一生望不厌,情深浓似海;他的指尖轻碰巩君延的脸颊,指背拂过他的发,将他的头按压于胸口,巩君延几乎喘不过气来。

  「喀」的一声,书房门把旋开的轻响让伯爵显露于外的情感全数掩敛,快得让巩君延不知所措。

  『伯爵大人。』管家强森在门扉无息地敞开时站在门口,身着黑色西装、灰发灰眸、脸色惨白的他恭敬地唤着。

  『强森,我记得我吩咐过你。』语未道尽,但警告与严厉的意味浓厚。

  『是。但是奇特少爷在起居室等候您。』管家低头微弯腰,死板的说着明来打扰的原因。

  同样是管家,巩君延此刻不由得怀念起台湾家中的亚伯。

  似乎觉察到巩君延心思的伯爵,危险地眯起眸来,冷视巩君延,口里道:『我知道了,要奇特再等一会儿。』

  『是。』管家退下,门扉合上。

  咦?适才管家的手好象没有碰到门把……巩君延探首想看清楚,下巴即被伯爵轻捏住,强迫他迎视。

  「亚伯是谁?」口吻充满强烈的质疑与……妒意!?

  怎么可能!?巩君延下意识地否认伯爵的口气含带的意味。

  他到现在仍不知道此伯爵与彼伯爵是否为同一人,即使他内心早就印证了这个昭然若揭的事实,在伯爵亲口承认之前,所有的想法都叫「臆测」。

  是的,臆测,即使心知肚明,他也不能先开口承认抑或询问。

  收好自己的心绪,巩君延要自己将适才的一切当作一场梦境忘却。

  反正,他也常常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这种情形在遇到伯爵后就更加的严重。

  「回我话。」伯爵锐利略显怒芒的眼眸瞪着巩君延,强拉回他游离的心神,要他回答。

  「亚伯……他是我家的管家。」巩君延的回答让伯爵很是满意,他恢复原有的从容与莫测,坐回他对面的椅子,背靠上椅背,右腿叠上左腿,右手支着下颔,微眯起眸看着庭园百放的花朵。

  「管家啊……这个名字听起来像外国人。Chester,这位管家亚伯不会正是英国人吧?」伯爵态度悠然地问。

  不知为何,巩君延比较想听到伯爵唤他的中文名,而非英文名。

  他知道伯爵开始同他扯开话题,明白再待下去他非但没有机会再问出任何事,搞不好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于是——

  「是的。既然伯爵有客,我也该离去了。」巩君延起身,告退。

  「等等。」伯爵也起身,为他开门。「我送你到门口。」

  「也好。」巩君延识相的答允。

  事实上,伯爵的态度也让他无法拒绝。

  「趁着时间还早,也许你会想到附近逛逛。」伯爵取过管家递上来的纸袋,将之交给巩君延时若有所思的看了下里头的东西。

  之后,他微扬笑,看着巩君延的神情像是他们只是短暂的分离,很快便能再次相见。

  巩君延不喜欢伯爵事事笃定没有疑惑的模样,在他事事都虚浮怀疑时,最不希望,又或者是最希望看见的是一个坚定的存在,可他下意识的不希望那人是伯爵。

  伯爵的存在太过炫目,巩君延害怕自己会被吞噬,到时……他会连自我也燃烧殆尽。

  「谢谢。」巩君延没有正面回答,接过纸袋转身离开。

  伯爵见巩君延毫不留恋地离去,有些怅然地嘘口气,转身合上缕花铁门,走进主屋;而巩君延,走了一段路后缓下步伐,回首看眼无人的铁门,耸肩叹气,离开。

  高闸坟场里有共产主义的始租马克思、名小说家艾略特、名诗人济慈(John  Keats)的墓,整个坟场分为东西两区,由建筑师吉尔瑞(Stephen  Geary)所设计,墓园的建筑看起来极为典雅精致,墓园大得惊人,也很豪华。

  巩君延和伯爵的午茶虽名为午茶,但实则早了些,是以巩君延还能赶上坟场关门前的两个小时入场。

  随意乱逛的途中遇着有旅游团,因而他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听着导游讲解名人生前的事迹,就在前往济慈墓地时,之后一股奇异无法形容的感觉油然升起,让巩君延没有跟着旅行团,而是转往西侧墓园走去。

  这儿的气氛少了东侧墓园因为马克思等名人的墓地所在而有的喧闹,另有一股沉静的气息漫散。

  巩君延的脚像有自己意识般地走到一处偏僻但整理良好的墓地,简单古拙的墓碑上写着:

  Fina.Quinell(1876~1897)

  墓志铭的概略意义为:

  最亲爱的,

  长眠于此。

  立碑人为:

  L

  没有注明是姓或是名,更不知这个L开头的字为何。

  巩君延蹲在墓前,一股悲伤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前浮掠过一幕又一幕的陌生场景,像海市蜃楼般地清楚呈现。

  「你的名字好特别,眼睛的颜色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

  「你是伯爵?那我是否该行礼?」

  「为什么是我?」

  「即使你恨我入骨,我还是爱上了你。」

  「你对她的爱好深,我……好羡慕。」

  「我不行么?我不能成为最后一个么?」

  「求求你……让我留下来……让我留下来啊……」

  眼前的画面开始失序,杂乱了起来。

  巩君延膝盖一软,跪在墓碑前,黑眸幽深失了焦距,呆凝地望着前方。

  他……他看见好多的人,好多穿著不同服饰的人……不同时期、不同地点,但都有着相同下场……被人折磨至死。

  他开始喘不过气来,胸口灼热的像要自体内燃烧般的痛苦,手紧捉着POLO衫,狠狠将布料捉至变形。

  男男女女都有,他们眼中有着相同的恐惧与不甘,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种,多到巩君延说不出名称来。

  冷汗与泪一齐落下,分不清是汗或是泪。

  「呜……」巩君延发出一声痛呼,贯穿全身的痛楚袭卷而至,像到地狱旅游过一遭经历过前所未有的恶梦的他只能发出单音。

  封闭的知觉在他昏倒之前没有恢复,残留的意识里仅有那一遍又一遍的酷刑,耳边回绕的只有那一声比一声还凄厉的惨叫……

  失去意识之前,他唯一能厘清的竟是伯爵的名。

  一道黑影于日光斜下的暗处微晃,看不清脸部,但隐约可见其嘴角是弯起的,像看了一场好戏般的心满意足。

  四周的空气鼓动了起来,那人唇色的笑逸去,风起风拂的间隙,那道暗影已然消失。

  另一道身影翩然而至。

  伯爵迎着风,抬手微略开发丝,见着昏倒在地的巩君延时,脚步骤顿,瞠大蓝紫瞳眸,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风吹散树上结的花朵,落开成瓣成一大片化雨地漫天飞舞着,伯爵脸色凝重地弯身抱起巩君延。

  蓝紫色的眼眸倒映着他紧闭着眼,汗泪涕交错的面容,俊颜冷凝,微颤的手在感受到他活跃迷人的脉动后,平止。

  「君延……是谁带你到这儿来的?」伯爵低问,不求回答。

  腾空抱起巩君延,伯爵的目光落至墓碑,眼波一柔,缱绻深情萦绕,却盛有更多的悲伤,『我会实现我的诺言的。』

  风不止,化雨依旧翩飞。

  『我会议一切中止的……可是……能不能……』伯爵惨笑一声,抱紧巩君延,将自己的脸颊置于他的摩挲。

  花瓣似泪,飘散于他与巩君延身上。

  『放心吧……安心吧……』伯爵残留哀伤的低语逸失于风中。

  他抱紧巩君延温热的身躯,即使他的体温烫红了他的皮肤也不放手,眸里蕴含无限柔情与复杂的纠葛,甚至可窥见一丝……恐惧。

  忽地,伯爵利目大亮,劲风成旋地往某处打去。

  『哎呀!』一声痛叫,原本隐息的身影因而现身。

  『奇特,你在这儿做什么?』伯爵讶异地看着那人。

  一名较伯爵年轻、黑发黑眸、面色苍白的男子摀着肩膀走向伯爵。

  『看戏。』奇特噙着微笑,坦承。『我还担心占不到一个好位置呢!』

  伯爵闻言,拧眉,四下张望,宁静的墓园开始有了风声以外的声音,那是窸窣的窃语。

  『滚。』伯爵压抑着怒气的命令一出,四周的声音立止。

  『奇特,你留下。』伯爵唤住同样欲离的奇特。

  『唉,菲瑞尔,我是中立而且无辜的呀!』奇特双手大摊,作投降状。

  『你不准是中立的。』伯爵斜看他一眼,意思十分明白。

  『为什么?』奇特垮下一张脸,『为什么我看戏也不行?』

  『我需要信任的人。』伯爵抱着巩君延好似他轻若鸿羽般,低眸深睇。

  『我不值得你信任。』奇特想笑,却扭曲成酸楚的表情,『当初若不是我,菲娜不会……』

  视线移往墓碑定住,奇特满心酸楚的落泪,他一生也不会忘却他曾经将他自己最爱的女人害死。

  但对于爱上巩君延这事,他无悔,唯一后悔的是他没有给君延选择的机会,在他有机会逃跑之前即将他的去路全数封罄,让他只能投入自己的怀抱。

  很卑鄙,可他别无选择。

  伯爵不想给召延选择的机会,只因他明白一旦君延深思过后,被丢下的,会是他。

  奇特没有答话,黑眸盯着伯爵怀里的巩君延,突然靠近也想试试亲他的感觉是什么,然而,他只感受到巩君延所散发出来,属于食物的美味。

  眼前一花,想起自己尚未用餐,为免引起不必要的争斗,奇特选择离巩君延有多远是多远。

  他皱起眉,不解地看着伯爵,不明白为何伯爵抱着如此美味的食物而坐怀不乱。

  『我不懂。』

  『嗯?』伯爵指尖轻滑过巩君延的脸庞,不知道奇特在问什么。

  『不懂你为什么会对他动心。』也不懂伯爵为何不会对前一世的那个人动心。

  『你也不需要懂。』伯爵叹息,因为他也不懂。『一句话,与我为友或是与我敌?』

  『这个……欸……当然是与你为友,我可不像其它人那样吃饱没事做,成天只想拉你下马呀……』奇特双手交抱胸前,吹着口哨。

  口哨的曲调是古老的家乡民谣,现今已失传。

  『感谢。』伯爵蓝紫色的眼眸光芒流转,看似水光,然而下一瞬却隐没不见。

  奇特笑了,笑停开怀,黑眸却满是伤怀,『别谢我,就当我是为了菲娜吧!』

  伯爵回以笑容,不语。

  第四章

  菲瑞尔。

  在我灰蒙的视界里,你是唯一的清晰。

  C.G

  轻声细语。

  乐声轻场,是美国的爵士乐,慵懒的提琴拨弄,也将人的意识带往更深一层,不愿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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