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恢复记忆了,恢复了,原来……原来我是来寻爱人,寻那因考试失意的郎君,而不慎跌落黄河中,让您救起……”慌乱中,婉黛匆促编了一个故事,“放了我吧!我还要去找寻他、找寻他?……我爱他啊……”她喃喃的、含泪的说。
顿时,韩方苍白脸、原本他是不信的,原本他以为她瞎编,可她……她说的如此真实,真有此事,老天,难道他两次付出的真情,换来的都只是悲凉的下场,孤单的日子?他不要!“你真的很爱他?”他还是无法相信。
“真的!”好爱、好爱你……婉黛哭红眼、盯住他,在心里呐喊,却不敢开口。
怕开了口,他要为难、他要不安啊!她并没有恢复记忆,她只想悄然离开,不教他左右为难、不教他和王爷冲突。
韩方紧捉她双肩的手颓然放下。
原来,她早有了爱人,她是寻爱人而来的的,可是……她怎可以如此待他,怎可以上辈子的情还未清,这辈子却又要负他!“狠狠的盯着她灰白又憔悴的面容、一股不平又不甘的情绪困住他。
她这辈子该是他的,她欠他的!不!不!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是他的,这是她欠他的,她不能不顾承诺、她不能负他!不!她不能走!不能。
双跟闪着怒火的韩方情绪失控了,拉着她就往马厩而去。
得教她恢复上辈子的记忆!教她偿还欠他的感情!此时的韩方恐惧的发觉到,她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竟远比自己的生命还来得重要,一想起未来没有她的日子,他的心就如万蚁钻心般痛楚。
不!他要她恢复前辈子的记忆——她欠他一段情的记忆。
* * *
迎着风,韩方一手着马,一手榄着婉黛纤弱的柳腰。
天山不就是他口口声声的白发童子的住处吗?他说白发童子认识她,对她了若指掌般,不是吗?而她的命不也是白发童子救的吗?那么她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世罗:知道自己究竟是千金抑或是一名丫鬟啊!夜静阒中,仿佛只闻耳边风声及两人跳跃的心跳声。
一抬头往韩方望去,和他的眸子对上。
迅速地,婉黛垂下眸子,将头轻靠他胸前。
例坐在极不舒服的马背上,倾听他规律的心跳声,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和他如此贴近。
虽然爱他,可是她的身分未明,他又有未婚妻……爱上他或者是错,或者是不该。
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办?她是如此如此的倚赖他啊!今夜想趁理智战胜感情时出走,怕自己哪天感情胜过理智时,可就又不如该如何了:悄悄的,一滴泪滑落她的脸颊。
待婉黛醒来时,天已大亮。
睁开眼时,她才发现自己全身是埋在韩方怀里的。
在马儿的兼程赶路下,她竟疲累的睡着了,而他,始终温柔的环着她的腰。
他——竟是如此体贴她软弱的身子。
“你不累吗?”
“不!前面有人在卖包子,我去买几个,咱俩先吃饱了,再赶往天山。”
婉黛偷觑他,见到的是一张倦容。
她已告诉他自己恢复记忆,那他何以想带她上天山?难道他不相信?可他的情分明是信呀!怎么……在小贩前勒马,买了包子递与她,韩方草草的吃了包子,不容她有意见的又驾马赶往天山。
婉黛实在压不下好奇心。
“你带我上天山做啥?”虽然她自己也一心一意想上天山,可她就不明白,他带她上天山有何用意。
“我不是告诉你,我恢复记忆了吗?”发觉他突然寒着脸,婉黛忙闭上嘴,不敢再出声。
她拿起包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两人各怀心事。
“我要你恢复上辈子的记忆。”
韩方没头没脑的蹦出这句话,差点儿将婉黛吓得跌下马。
上辈子的记忆?什么意思?她不懂。
困惑的她眨眨眼叮着韩方下巴,而他,也不再睬她,迳自专心的赶着路。
婉黛也只好专心的将包子吃完,便不再开口,百般聊赖欣赏着四周飞快动的景致。
只盼,届时,白发童子不要拆她的谎就好。
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韩方。
* * *
离天山山脚还有段距离,韩方因平时训练虽不甚累,却发觉婉黛已倦怠,虽然她还是努力的想端正坐姿,不愿他发觉她早已疲累不堪,在赶了一整晚又一个早上。
此刻已是烈日当空,想来没几个女孩家熬得住,何况是身体虚弱的婉黛。
叹口气,韩方见远远有座凉亭,仿佛是临时搭建供、路人休想用似的,并末刻意装饰。
是该休息了。
驾着马,来到凉亭下停住。
不等一脸疑惑的她发问,他已先开口。
“休息一会,咱们再赶路。”
说着又望一眼满心感激又猛拭汗的婉黛,轻叹:“我去找水。”
他说。
转身当口,赫然发现一位老者正炯炯有神的直瞅着他,韩方这才望一眼老者。
“啊!”他忍不住惊呼一声。
“白发童子?”婉黛听见韩方的低喊,震惊地也转向老者。
“是你们该来的时候了。”
白发童子笑道,韩方和婉黛两人对望一眼,白发童子言下之意似乎正等着他们。
“你……”
“是!我是专等着你们。”
仿佛能看穿韩方的疑惑,白发童子自顾自着。
望了一眼韩方后叹口气,摇摇头。
“情哪!前世为情,这辈子又是为情而来。”
“前辈……”
“还是称我白发童子来得自在些。”
“是!”韩方也不废话。
“你知道我们来找你的意图,是吧?”白发童子苦笑的未回他话,迳自转向婉黛。
果然!天生丽质,轮回了好几世,一样出落得如此标致可人、如此亭亭玉立。
莫怪他要一而再的喜欢上她,唉!司徒羽翔呀司徒羽翔,你就是看不破一个“情”字,才会生生世世在轮回中追逐着郡主的灵魂呀!“郡主,认得我吗?”白发童子对着婉黛开口。
“你问我?”见他点点头,婉黛遂摇头:“抱歉,我……我丧失记忆,不过你看起来很面熟,就不晓得您是……”婉黛打住,因白发老者叹气。
她说错了吗?她着急的望向韩方。
“是呀,你是丧失记忆了,我老胡涂了。”
白发童子道:“你不就是因这原因而来找我?唉!活了好几世代罗!记忆衰退罗!”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也挺累人的,要不是郡主血的誓言,他早早入士了。
“郡主,你的记忆暂时是恢复不了的。”
“记忆无法恢复?”发问的人是韩方。
“没错!她将在两年后,才能恢复她这辈子的记忆。”
“为什么?为什么我此刻无法恢复记忆?”婉黛哽着声不相信的追问。
“我只会算、只会医心病、只会医伤,无法医记忆,唯有一样东西——碧血莲珠,它能医好你的记忆。不过,是在两年后,两年后,会有两名女子由大漠为寻你而来,而她们身上带有碧血莲珠。”
“两年太迟了……”婉黛难过得掉下泪。
始终听着他们对话的韩方冷冽一张脸,他在他们俩一问一答中,明白一件事:婉黛欺骗了他!她根本没恢复记忆!该死!她为什么要欺骗他?“会不会太迟呀?照我所推算,这两年来,你人该是在镇王府,而司徒羽翔会好好照顾你。” “他是谁?”婉黛小小声的追问。
“喔!错了,该改口了,是镇王府的小王爷——韩方。”
听到韩方两字。婉黛又傻住了,她居然忘了他就在身旁,那么他不就听到了事实,知道她未曾恢复记忆?小心翼翼朝他望去,婉黛差点尖叫。只见他绿着一张脸瞪着她看。
他知道了。
“为何骗我?”冰冷的语调显示他的愤怒。
“我……我……”嗫嚅了半天却说不出话。
“难道……父王?”韩方猜测地开口,见她惊惶失措一抬眼又慌乱的垂下眼,果然!“该死的!”他吼。
她又瑟缩一下。
“你能不能别在意他?”
“可是他是王爷……”
“王爷又怎样?”他问到她垂下头,“我!韩方即是韩方!我要你留下,你就留下!”
“可我答应了王爷,他……”
“该死!”极尽粗鲁咆哮一声:“该死!”
“我……”婉黛绞着双手。
“好!你听王爷的是不是?那么,你欠我的呢?你欠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
“欠?我没欠你什么东西呀?若你说是那些首饰、衣服……”
“该死!不是!是感情!感情你懂不懂?”
“感情?”婉黛茫然无助的说:“我什么时候欠了你感情?”
“你上辈子欠了我的感情。”
韩方又生气又迫切的说。
“你……你说些什么呀?我这辈子都不认识自己了,还说什么上辈子?”婉黛自嘲。
立在一旁的白发童子是最了解所有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他见韩方一个劲不分青红皂白的生气,拉住婉黛说:“来,白发童子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白发童子拉着婉黛坐在供路人体憩息用的小板凳上,开始诉说她前世的因,今生的果……
第六章
“不可能!不可能!”婉黛听完了白发童子描述的一切,顿时柔肠百结。
禁不住的,泪水如潮般地涌了出来,一发不止。
她不相信,不相信这一切。
含着泪,她抓紧白发童子。
“告诉我!这是骗人的!骗人的!”
“是真的!”
“不!不是真的呀!你骗我!那么久远的事了,你如何记得?如何……”婉黛哀凄的望着他。
“唉!”白发童子叹口气,若不说出,恐怕她和司徒羽翔又将是一连串的轮回之苦。
“婉黛郡主的父王,是善心出了名的忠贞王爷,在婉黛郡主立下誓言过世后,跟着也失踪;而我,白发童子……。”白发童子抬起发亮的双眼,“乃是忠贞王爷是也。”
韩方和婉黛惊讶得迅速抬眼瞪着他。
“不信?”白发童子笑得凄楚:“小女死前立下重誓,要本王无论如何也得在司徒羽翔和她轮回转世中,想尽办法使两人能结合。
为了婉黛临死重托,本王四处寻觅高人,终得高人传授仙道,能绵延性命,但是终生不得离开天山,否则,恐性命休矣!“离天山则性命休矣?此处是天山之外……白发童子知道两人何以骇然,他只谈笑:”你们以为长命好吗?其实不然!孤寂,何以好?活了近四百年,本王怕了,也累了。于是,我屈指一算,和着天时、地利、人和,将轮回至遥远世纪的郡主送回你的身旁,本王的使命也尽了。对你……“哽着声,他拉起婉黛的手,”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毕竟,人世轮回你已是别人所生所养,再唤女儿也诡异。只愿你幸福。“
韩方和婉黛愕然了。
他们发现,不知何时,白发童子的身体已是忽明忽暗的,让人能透过他身体而见到他身后树木。
“相爱的人能厮守一起是最幸福的了。”
身形愈见透明的白发童子淡然一笑:“别因为小误会而轻易分手,今世夫妻缘是你俩上辈子修来的,好好把握!”韩方和婉黛对视,两人全都愣在当场。
白发童子——不见了,消失了,只留下一阵阵的寂寥。
“你相信吗?”婉黛好小声的问。
“你呢?”他反问。
婉黛先是摇摇头才开口:“我不知道!”韩方用力一点头,道:“我相信!”
“你信?”张口结舌的婉黛盯着他。
“是的!我信!打从我第一次上天山,见了白发童子时,他所说你和我的关系时,我就相信了。”
“为什么?”她问。
“留下来!”他没有回答她,反而开口要求。
“什么?”
“留下来,留在镇王府,我自会有答案结你,何以我会信白发童子所说的一切。”
就为韩方的这几句话,她决定再次和他回镇王府,留在镇王府里。
他会给她答案的,不是吗?既然他都信了,何以她不该信?也许,真是为前辈子的难堪,这辈子她才会在丧失记忆时,见他一面便爱上了,不是吗?在确知她不会再逃的同时,韩方暗暗在心里发誓:他会以行动证明,他是爱她的。
在黄河里救起奄奄一息的她时,他就爱上了她,若非上辈子的情深,何以会有这辈子的一见钟情?
* * *
“不好了,少爷!王爷以为婉黛小姐同你私奔了,已派人至府衙报案了。”
韩方和婉篱回到镇王府,已是三天之后。
王爷知道婉黛不在王府,同时也发现韩方不见影,以为两人私奔,大发雷霆。
韩方和婉黛一眼,只见婉黛惊恐的苍白了脸,果决的韩方遂下令:“喜儿,扶小姐回房休息,若王爷回来,告知他,说我已上府衙销案,还有……”他的视线凝聚在逃避着他注视的婉黛脸上,话是朝喜儿道:“好好伺候婉黛小姐,若有什么万一,你就不用再伺候我了!”指的是婉黛若出走一事,喜儿明白的点点头,韩方便转身走了。
“唉!”婉黛低垂头叹了口气,难道,她的感情注定总是波折坎坷吗?好累……
* * *
在前往府衙的路上,韩方遇见了王爷,父子远远相见,谁也未开口,只是就这么凝望着。
突然,韩方发觉,父王在刹那间看来似乎老许多。
不过他能肯定,父王原本无光的脸庞,在乍见他时,喜悦之光由他的眼角一闪而逝。
父王当真以为他会弃孤单又年迈的他于不顾吗?韩方感到自己的心似乎教人狠狠给掐了一把,鼻头一酸,泪水差点涌上眼眶,他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他能强烈的感受到父王恐惧失去爱子之情,因为他不也如此吗?雪妹妹失踪、娘亲过世后,他不也是恐惧会再失去唯一亲人?有多久了?父子俩不曾好好的促膝长谈?从雪妹妹失足跌落黄河起?是的,十五年前,在雪妹妹跌落黄河时,他八岁,时常和父亲撒娇、吵着要到黄河边玩耍,不是吗?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默默的对望后,他忘了是谁先举步。
王爷并未责备他,两人只是默默的回了家。
回到府里,不知为何,但父子俩就是有种想将话挑明了说的默契。
王爷在椅子里坐下来,虽然是和儿子说话,仍不忘王爷权威和严肃。
“是该将那女孩儿作处置了。”
叹口气,王爷打破沉默。
韩方只是站着、听着。
“你和杨大人之女的婚事,早在十几年前就谈妥,我们做人以信义为重,不能贪着自己的私情,毁信背义,你了解吗?”韩方不语,知道父王说的是。
“可是,现在你的言行举止挑明了,非那来历不明的女子不娶,唯一折衷法子——你仍必须娶杨帧,信义为重。假若娶了她后,对她毫无感情,或者依然无法忘怀那来历不明的女孩儿,你尽可以娶她回府里为妄,可是,杨帧一定要做你的元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