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狡辩!你跟风擎扬之间的情况,我可是清楚得很,不要用这种敷衍的借口来搪塞我。”阙炎的脸几近狰狞,“如果你是因为动了心而不忍,那就别怪我残忍。”
她神色一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他从怀里拿出一包黄色的药粉,在她面前晃了晃,“这种药粉无色无味,我只要顺着风向施放,方圆十里内的人畜都会因吸入而中毒。”
“你……到底想怎么样?”宁柔又害怕又生气。
“这种毒药叫作一日仙,中毒者会飘飘欲仙,情绪极度亢奋,思绪迷乱,有快活似神仙的错觉,可十二个时辰之后,将因气血逆流猝死。”
阙炎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不!你不能这样。”宁柔惊喊出声。
“我为什么不能?你若不照我的话去做,这一日仙就当作是送给你们僮族的礼物!”他面带微笑地恐吓着。
“好,我会尽快完成你交代的任务,我求你放过僮族……我求你……”宁柔又急又慌,眼泪成串地滴落,风擎扬对她的深情承诺与族人的性命安危,这两股力量将她的心拉扯得几乎碎裂。
阙炎满意地看着她。
“终于想通了?好,只要你今晚乖乖地照我的吩咐,把这失心蛊种在风擎扬身上,让他听命于我,我保证,僮族不会再遭受任何迫害。”说完他带着狂妄的笑踏出家门。
宁柔望着阙炎离去的背影,伤心的哭得不能自已,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温柔地抚过风擎扬的伤口,而今天,却要亲手把蛊毒种在他的体内,天啊!她到底是什么样可怕的女人?
她恨透了现在的自己,她曾经是个只知道快乐地唱歌、跳舞的小公主,而今却变成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柔儿!”风擎扬开心的看着前来探望自己的宁柔。
他没有防备的开心笑容,深深刺痛宁柔的心,她虽然也回以笑颜,心口却淌着血。
“伤口疼不疼?”她放下手中的提篮。
他温柔地对她一笑,“每一次只要看见你,身上这些伤似乎就好了许多。”
里进他深情的眼眸中,宁柔仿佛看见即将万劫不复的自己,她连忙收回视线,掩饰自己的不安与心虚。
“你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风擎扬察觉了她闪躲的眼神,故作轻松地问。
“我今天炖了鸡汤……”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她好想哭,好想大叫,好想摔了那碗掺了蛊的鸡汤……不,她应该尽早让他喝下,尽早完成任务,然后远远的离开苗族,离开他,离开这一切……
可是,她为什么有这么深的眷恋!为什么心剧烈的疼痛!
“你真好,在这里要猎到山鸡不容易吧?”他心底盛满了感动。
“还好,有猎户帮忙,我想,你这阵子根本没吃好,身子骨实在需要好好补一补,所以……”
宁柔定定地望着手中的汤碗,突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不想再说谎,不想再让他误以为自己对他有多好,作不作戏,她都得让风擎扬喝下这碗掺蛊的鸡汤,那么,又何必逼自己说出虚伪的话?
无所谓了,反正她已注定要万劫不复……
“柔儿,你怎么啦?”风擎扬纳闷地看着反常的宁柔。
“没什么,喝汤吧。”她捧着鸡汤,坚定地送至他唇边,汤碗烫手,而她的双手却是冰冷的。
他看着她,虽觉得似乎不太对劲,还是就着碗,一口一口地喝下。
看着这一幕,宁柔的眼泪一颗颗涌出,在脸上奔流。
原谅我、原谅我……她悲伤的在心中呐喊。
“柔儿?怎么哭了?你到底怎么啦?有委屈,还是被欺负了?”风擎扬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她,讶异地问。
宁柔一个劲儿地摇头,捧着喝完的汤碗蹲下身子。她心痛的将汤碗揽在怀里,恨不得喝了那碗鸡汤的是自己。
风擎扬心疼地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她,却一点法子也没有,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恨铐住他的铁链,他好想紧紧地拥她入怀,为她拭去伤心的泪水,却无能为力。
许久后,宁柔终于停止哭泣,她站起身,睁着哭肿的双眼看向风擎扬,勉强给他一个微笑,轻轻地偎进他怀里。
“相信我,你是我这辈子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她在他怀里低声倾诉。
“柔儿?”他满腹的纳闷和疑惑。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好恨我,请你试着忘记曾经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这样,你会好受些。”
“柔儿,我怎么会很你呢?我疼爱你都来不及,你真是把我弄糊涂了!”风擎扬心急又担心。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宁柔抬起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然后深深的望着他,像是要将他的身影镌刻在自己的心上似的。
“原谅我……”她低声留下这句话便迅速离开土牢。
“柔儿!你回来,把话说清楚啊……”
紧追在宁柔身后的,是风擎扬的呼唤,他心中有太多未解的谜团……
第六章
风逍遥带领一票武林高手与风家军会合,找到囚禁风擎扬的苗族部落,历经十来天的努力后,终于制伏苗族人,在深夜之际将风擎扬给救出来,而他恰好是在这一天喝下那掺了蛊毒的鸡汤。
见到他,李龙跟林大友神情激动的趋向前,异口同声地问:“将军,你没事吧?”
“我很好。”风擎扬虽然看来狼狈,但精神还算不错,这归功于宁柔的探视与照顾。
“多谢各位英雄相助!”他抱拳向前来搭救的武林高手致意,跟着转而激动的握住风逍遥的手,“大哥,谢谢你!”
风逍遥温文儒雅地笑了笑,“自家人还谢什么?倒是你,吃了不少苦吧?”
“一点皮肉伤我还能忍受,不过阙炎在我身上种下蛊毒,这就有点棘手了,得先逼他交出解毒的方法。”风擎扬说得轻描淡写,却叫在场人士吃了一惊。
“蛊毒?”众人倒抽一口气,纷纷惊喊出声。
苗人的擅用蛊毒,凡行走江湖之人皆有所闻,其阴毒难解更是众所皆知。
“这个王八蛋!可惜让他给跑了。幸好阙天在我们手上,他是阙炎的亲信,应该也有解药。”李龙怒气冲冲地要手下去将已被关起的阙天给带来。
不久,阙天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众人面前,眼神中有藏不住的恐惧。
“阙天,交出可解风将军蛊毒的解药,否则,有你好看的。”李龙厉声斥喝。
“我只知道三月蚀髓的解药在巫师那,至于失心蛊……恐怕没那么容易解。”阙天小声地应答。风擎扬挑起眉头,不解地望着他,“我记得身上只被种下三月蚀随,怎么还有失心蛊?”
“族长安排了一个姑娘,也就是宁柔……”阙天欲言又止。
“宁柔?你把话说清楚!”风擎扬心里一震,想起宁柔今晚不寻常的举止及神情,有个不安的预感在他心中生起。
“她是族长特意安排在你身边的,一开始是为了降低你的警觉心,好让我们能够顺利将你掳回来,然后族长又利用她去土牢里蛊惑你的心,再趁机种下失心蛊……”
阙天紧张的说出整个计划,冷汗不停冒出,不知他们会如何处置他,希望他们看在他如此坦白的份上,放过他一马。
“宁柔在哪里?”风擎扬语气平淡,但是内心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她也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他心头一痛。
“宁柔根本不是我苗族人,她是僮族公主。在你被救出来之前,她就已经跟着她的族人回去了。”阙天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紧张地吞咽口水。
“僮族和你们是同伙?”李龙愤怒地问,恨不得马上攻打下僮族。
“不全是,但也可以这么说……”阙天坏心眼地试图模糊焦点。
“废话少说,你所说的巫师在哪?”林大友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
“咳咳咳,他就住在东边的黑树林里。”阙天吃痛的回答。
闻言,李龙跟林大友迅速前去寻找那名巫师。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两人不负众望的带回一个老迈的巫师。
他让风擎扬眼下三月蚀髓的解药后,风逍遥跟着关心的问:“那失心蛊该如何解?”
“这失心蛊之所以能种下,必须宿主对种蛊者动情,因此想破解的话,宿主得饮一滴种蛊者的眼泪,以情还情。”巫师一脸的莫测高深。
“也就是说,非得那僮族公主的眼泪才能解?”风逍遥看了风擎扬一眼。
“没错,我想我们族长原本是要以这些他所养的蛊虫控制风将军,不过他既已跑了,便不能左右风将军的意志,所以也没有违抗他命令时蛊毒发作的问题,暂时不会有危险。”巫师知无不言,只因风擎扬乃他崇敬之人,对于自己族长的卑劣行径及野心,他感到不齿,只希望族人可以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风擎扬表示了然的点点头,对这件事未置一词,转而道:“除了阙天和他的那帮随从,其余的苗人都放了吧。”
“将军?”李龙不解地看着他。
“有野心的只是阙炎,我相信大部份的苗族人还是渴望过安定的生活,我不想因此牵连其他无辜的人。至于逃走的阙炎,不管花多久的时间,都要将他逮回京城向皇上覆命。”
风擎扬压抑住自己心底因为宁柔而起的波涛,平静地传达命令,“李龙,我要你留下来几天,帮着苗人再选出一个适合领导他们的族长;大友,你先回营区帮我代理风家军的一切事宜。你们分头进行,去吧。”
“是。”李龙和林大友各自衔命而去。
“擎扬……”风逍遥担心的里着胞弟。
“这次多亏大哥带着这些英雄好汉前来搭救。”他避开风逍遥眼中的关切,隐藏起心中受伤的感觉。
“你打算怎么做?”风逍遥了然于心地一笑。
“先押解阙天等人上京城,我总是得回京面圣,将这件事情作个解释,然后……”风擎扬凝向外头漆黑的夜空,“让该得到交代的,都得到交代。”
他觉得体内有一股疼痛的感觉,他没想到自己曾发誓要一辈子好好珍爱的女人,会以这种方式背叛了他。
“我陪你上京跟皇上说清楚,可那僮族的涉入情况你也得查查吧?还有那个显然跟你交情匪浅的僮族公主……”风逍遥嘴边漾起一个兴味盎然的微笑。
“交情匪浅……是啊,的确匪浅……”风擎扬原是若有所思的低喃着,但随即发现四周的人全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真是对不住,不如各位一起随擎扬回营区吧,先让擎扬设宴略尽感谢之意。”他笑着邀请。
“不了,我们还是先上京,处理完你的事,为兄还得尽速赶回扬州去。”风逍遥想起让他日夜牵挂的白飞雪,便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
“怎么?大哥在扬州城还有事情?”
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黄九山忍不住笑着打趣,“你有交情匪浅的蛮族小公主,你大哥自然也有日夜牵挂的美娇娘喽!”
“是啊是啊,我们不想耽误盟主与佳人的相聚。”
“改天喝盟主的喜酒也是一样,不急不急。”
其他各派英雄也跟着打趣附和。
“各位就饶了我吧!”风逍遥困窘地笑着。
“嗯,原来如此。”风擎扬点点头,“那擎扬先回营区梳洗一番后,即刻上京面圣。”
顺利从阙炎手中接到宁柔后,僮族战士们安静的驾着马车,迅速通过险阻的重重山地,祈求能带着他们的公主早点回到僮族部落。
宁柔安静的坐在宁刚身边,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脱离险境后的开心与快乐,一路沉默着。
“柔柔,这阵子委屈你了,阙炎那畜生,他……没有为难你吧?”宁刚心疼不舍的望着妹妹,有些话想问却又不知该怎么问出口,毕竟事关一个女孩的名节。
“不委屈,只要爹娘平安,大家都安全,这样就好了,我不过是多待了一些时日,帮阙炎将一种名为失心蛊的蛊毒种入风擎扬体内。”她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将鸡汤端给风擎扬喝,害他中了蛊毒啊,这双手充满了罪恶……
她的回答让宁刚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宁柔突然情绪失控地大声哭喊,以双手猛捶着自己的膝盖。
“柔柔,你怎么啦?跟阿哥说,是不是被欺负啦?”他着急地捉住她的双手,阻止她伤害自己。
“我……我是个刽子手,我卑鄙!”宁柔想起风擎扬喝下鸡汤时,对她那种信任的态度和眼神,忍不住流下悔恨的泪水。
“柔柔,不要这样,你并不是出于自愿,有机会跟风擎扬说清楚就好了。这一切都是阙炎那个卑鄙小人的错,你不要自责。”宁刚只能这么劝着。
“还有机会让我对他解释吗?这辈子,恐怕我连弥补他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心里对风擎扬不只是愧疚和自责,还有更深的不舍和心疼。她很清楚苗族的蛊毒有多么可怕,更清楚蛊责发作时的痛楚难忍。
想起自己出卖了风擎扬,以换取自己身上所中蛊毒的解药,以及整个族人的安全,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拧紧……她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啊!
“柔柔,你平安回到我们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想这么多,忘了这些,重新过日子,快快乐乐地当回以前那个幸福的小公主,好吗?”宁刚极力劝慰着妹妹。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怎么能在他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我……不能。”她悲切地喊着,突然身子一软,晕倒在他怀里。
宁刚抱着宁柔比往日瘦弱的身子,忍不住担心叹息着。
在向皇上澄清了自己敌前弃职的罪名且回复军职后,风擎扬连夜赶回西南边境的风家军营区,继续他保家卫国的责任,一切如常,只是,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多了份冷傲的神情。
经过中计被掳的事件之后,风擎扬有了重大的转变,他眼神里的温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被深爱的女人背叛与欺骗的感觉,日夜凌迟着他的骄傲与自尊,他被伤害了,被一个他曾经如此信任、如此喜爱的女人重重地伤害了。
他发誓,一定要找出她,要她为她的欺骗付出代价,同时,也惟有她才能解他身上的失心蛊。
“查出消息了?”他看着手中的书,并没有抬头看进来的李龙。
李龙蹙紧眉头,他跟着风擎扬多年,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这么冰冷的感觉。
“下个月是僮族每年例行的‘歌圩会’,宁姑娘是僮族的公主,也是僮族歌仙的传人,属下相信她一定会回到部落里参加这场盛会。”他报告着调查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