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莳瞄觑子易一眼,看他比了个动作,是得意地做了OK手势。
“臭豆腐。”她自信满满。这个答案,可是出于当事的授意准没惜,他的动作比得相当清楚。
子易险些趴在地上,他什么时候告诉她喜欢吃臭豆腐来着。
“我认识子易这么久,怎么不知道他喜欢吃臭豆腐?”
书棋满脸疑惑。
子易摇头用嘴型告诉她:“不。”
“卤?”莳莳又比个OK的手势。
“他还特别喜欢吃卤过的臭豆腐。”真巧,她也喜欢吃耶!
子易拍一下额头,真是越扯越远,他就知道不能相信她的保证,连三毛钱都不值。
“卤的臭豆腐,我怎么没听过?”书棋大惊小怪的。
不要说他没听过,就连“爱好者”本身也没听过。
“你少土了,这种人间美味都不知道,还敢在那儿嚷嚷。”让她逮到机会丑他了吧,被他丑了整晚,总算有机会报仇雪恨。她装出一脸遗憾状,不过其中倒掺杂了不少耻笑。
这书棋正打算攻回去时,被子易长脚一伸命中经骨,当下痛得唉唉叫,没敢再多言。
“既然那么有名,那你们带我们去尝尝。”曦妍招一服务生。“买单。”
走向停车场的途中,子易悄悄拉住莳莳,压低声音对她说:
“你为什么说我喜欢吃臭豆腐?”他最讨厌吃豆腐了,软叭叭的,又没什么味道。
“还不是你告诉我的!”虽然她有近视,但那动作她绝对没看错。
“我?”
“对呀!你就比很臭很臭。”比这个动作,不是臭豆腐是什么?这低智商的考题,她猜不中就太侮辱了。
天啊!那时他正在赶他鼻头附近飞来飞去的蚊子,结果被她误解为“很臭”,他该恨自己、恨她,还是恨那只蚊子。
“那怎么又变成卤的臭豆腐?”他明明摇头否认,带以嘴型示意“不”的。
卤,不,差那么多,怎会——等等,卤,不,嘴型一样。
地啊,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你们带路。”书棋摇下车窗,探出头。
“没问题。”莳莳拍胸脯保证。
子易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神情极为难看。
“走啊!”莳莳奇怪他为何迟迟不开。
“我不知道在哪怎么开?”连听都没听过,更不可能知道那店在哪。
“你不知道!”她杏眼圆睁。“那你平时都到哪去吃?”
“我没有吃过卤的臭豆腐。”他不耐烦地说,这女人也真一厢情愿地认定天下人都该同她一样爱吃那玩意儿?
莳莳被搞得一头雾水,喜欢吃,又没吃过,怪哉奇也!
“你不是说你喜欢吃的吗?”她不解地看问他。
“我、没、说、过。”他一字一字地说。
“可是——”
“叭——”书棋不耐烦地按喇叭。“你们走不走呀!”
“你知道店在哪?”这女人就有办法让他火气直升。
“当然知道。”她露可爱的笑容。
子易踩油门,转动方向盘。“哪个方向?”
“我不知道怎么走。”她宣布谜底。
子易用力踩下煞车,害得后头的书棋差点撞上。
“你不知道怎么走!”他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失控。
“我都坐公车,只知道在哪一站下。”她无辜地眨眨眼。
他大叹一口气,揉揉额头,他就知道,今晚答应宫书棋是项错误。
“好吧!那在哪一条路上?”他自己摸去总可以吧。
“不知道。”她摇头。
他……他快要气昏了,这就是他娶回来的老婆兼麻烦。
“附近有没有什么建筑物?”台北的建筑,十之八九是出自他的手,应该还可以猜得出。
“在家乐福隔壁。”她思考后说出。
总算还有点建设性,可是全省有非常多家,她说的是哪一家。
“板桥。”她赶紧补上一句,表示自己仍有那么点可取。
子易做了个深呼吸,以免自己失控抓狂,一言不发地踩着油门上路。
经过几番波折,终于到达目的地。
莳莳老马识途地点了几样他们没听过的菜。虽然,没买过菜下过厨房,但点菜技术可是一流的。
“香”喷喷的卤臭豆腐在四人期待下热滚滚地上桌。
莳莳笑咪咪地帮子易挟一块,盯着他的眼睛,示意“快吃掉吧。”
子易嫌恶地看着碗里的臭豆腐,拿筷子戮一戮,这丑样又这么臭,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吞进肚子。抬头又看见莳莳的热烈眼神,只好深呼吸闭气,挟一口坚绝地往嘴里扔。
咦!味道还不错,挺好吃的。他向莳莳点头,莳莳一副那当然的自傲样。
他要再挟一块时——没了。
“你动作太慢了!”书棋塞了满嘴。“喂,头家,再来两份,四份好了。”
这、这、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他才低头不到五秒,一份全被三个人包抄光了,这三人莫不多长了他一张嘴!
“真好吃,子易你是怎么发现的?”曦妍也不顾形象大快朵颐。
“哇,他的牛小排、烤鱼下巴真不错。”书棋的筷子和嘴巴从没停过。
“是呀!”曦妍边吃边动筷子,边含混不清地附和着。
莳莳省下说话的工夫,拼命吃,三人以秋风扫落叶之姿态,将采清得一干二净,就只差没把盘子拿起来添。
“你没吃呀!”莳莳吃得尽光后,才注意到身旁还摆了这么个丈夫。
现在问,不觉得太晚了一些,子易看一下空空如也的盘子,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也该有点样子嘛,子易明摆着没好气的脸色也不答话。
“再点嘛,摆个臭脸干么,太没风度了。”书棋豪爽地再点些菜。
大伙儿终于吃到心满意足,撑得走不动了,才决定要起身回家了。
“一共是两千九百八十五元。”小妹拿着帐单。
“便宜。”书棋掏出信用卡付帐。
“先生,我们不收信用卡,只收现金。”
书棋、曦妍 子易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的皮包里,什么卡都有,就是没有现金这一样。
四人一齐看向莳莳,包括收钱的小妹。
“你们看我干么?”子易不是说他们请客。“该不会是要我付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三人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证明她没猜错。
莳莳只好哀怨地拿出皮包,抽出三张千元大钞,心痛地看着小妹的把钱拿走。
“你十五元要还我哦。”莳莳郑重地告诉收钱的妹妹。
那可是她半个月的伙食费,早知道,就不跟这三个穷人出来,害她白白损失两千九百八十五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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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屋子,霸分成两个天下。幽静的书房属于子易,是他休息兼办公之处,几乎每天下班,子易都会带着一堆公事回家继续加班。桌上摆满了预算案、图表、工程进度等等,和办公室里的那张不分上下。而且在家里自在舒服,他批阅公文的速度会快些,不过这通常是指在没人吵的情况下。
子易正专心地在画工程图,被空然的开门声吓一跳,手不稳线画歪了。他无奈地看着那位蹦跳进门的人,窝到一大片的书墙,挑她喜欢的小说。这种情形发生频率不下数十次,有时还三更半夜偷偷摸进门,让他误以为是小偷。
莳莳犹豫很久,终于挑定一本书,通常挑这么久一定是要——果然莳莳准备摸进他厕所。这厕所就在书房的旁边,即使她的声音再小,他还是听得见。
子易先不出声地站在她后面,才发声放话。
“生活条约第四,厕所各自维持,并且不准上对方的。”他要维护自己的权益,这次绝对不再让她。
莳莳被突然的声音吓得趴在门上。
“你要吓死我呀!”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
“你‘又’上我的厕所了。”此话说来,便了解她有数次的前科记录。
莳莳眼见事迹败露,缩缩脖子,吐吐舌头。
“小气鬼。”她嘟哝几句。
“那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厕所?”他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会臭嘛。”她还真老实。
“我的厕所就不会臭吗?”他准备教训教训她。
“就是——”电话及时响起,解救了她。“你的电话快接。”趁他去接电话时溜进厕所。
在这家里,分得一清二楚。各有各的茶杯。电话、食物、互不侵用。而厕所和家事莳莳常有意无意混水摸鱼,吃亏的总是他。正巧他的字内里是没有吃亏、失败、认输等字眼,这小女人不但帮他填进去,还加以附注,以事实表现让他印象深刻。他没事干么娶个人回来,提醒自己有多失败,搬砖头砸脚的痛真叫他心头凝血。
“喂,我是子易,你是哪位?”听出对方的声音,本来五分无奈立刻涨成十分,他招谁惹谁了,近来诸事不顺。
“知道了,再见。”他挫败地挂上电话,回到书房,工程图是画不下去了。
莳莳又进门,把小说放回去,改拿超级任天堂,要打电动去了。
有时他会怀疑自己娶回来的是二十六岁的女人,还是十五岁的女生。
“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他坐进椅子严肃地看着她。
通常,他会说这样的话,表示——
莳莳立即反应:“这礼拜轮你扫哦!不关我的事。”
“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他无奈地表示。
“借钱吗?我没有。”这个她头摇得更快。
“也不是那个。”他不过就那么一次忘了带现金,事后也还了钱,这女人记恨到现在。
“喔!那好吧。”只要不聊家事跟借钱,一切好谈。她躺进沙发床,在上面弹几下,跟娃娃玩起来。
“我爸妈要来家里住几天。”为什么放下花园大别墅不住,特地跑来挤小公寓,居心再明显不过。
“你父母要来,那就演好不就得了。安啦!放你一万个心得过第一名,没问题啦!”她拍着脯保证。
她越是信誓旦旦,他就越担心她会出比漏。尤其是听到“安啦!放你一万个心。”这话在他听来是放你一万个也不够,何况他仅只一颗,别无备用。
“得奖的戏码是什么?”他想知道哪曲名剧被他们给坏了招牌。
“阿拉丁。”她骄傲地说。
“那你的角色是什么?阿拉丁!”说得这么得意,大概是主角。
“不是。”她摇摇头。
“茉莉公主?”她演女主角子易绝不相信,不过姑且一问,也许这是一曲笑闹剧。
“不是。”她板起脸否认。
“贾法?”演坏人比较有挑战性。
“都不是啦!听好骆莳莳小姐演——神灯。”语气神情很有那么不可一世的味道。
他听了差点摔到地上,为什么不说是阿拉丁身边的猴子,或茉莉公主身旁的老虎。
哈!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屑,她要纠正他的想法。
“神灯是很重要的角色,你知道不知道?”不识货,这可是整曲戏的精神哪!
“我了解。”不能相信她是正确的。“我父母来时,希望你能好好发挥神灯的精神。”靠自己才是真的。
“当然可以,但是——”她怎么可以做白工呢!想当年演神灯还有圣玛莉的蛋糕可吃,这次当然也要有酬劳啦。“要我配合可以,不过要有好处。”她笑里藏刀的样子,跟电影上演的奸恶小人完全一样。
“你说吧!”这婚姻从头至尾都是在占便宜,这会儿还卖乖,认栽了。
“你要帮我做两个星期的家务。”两个星期好像太少了,应该四个星期才对。算了,夫妻一场,打个折扣。
他就知道是这种没营养的要求。
“好。”反正,同意不同意都是他在做,这只是让她有个光明正大的偷懒的藉口。
“我们来打勾勾。”小孩子的玩意儿。看她笑咪咪的脸也,误上贼船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这大原已订,就得实际进行了。莳莳把米老鼠床单抽走,连同棉被枕头丢进主卧室,再把沙发床回复原状,子易把自己的衣服塞进“莳莳的”衣柜,衣柜一打开来,没有琳琅满目的衣服,而是一张书桌在里面。
“这不是衣柜,放衣服的在这。”莳莳打开另一个衣柜。
“这是怎么回事?”
“书房给你用,我就没啦!反正我的衣服不多,所以就把书桌摆在里头,方便我用功进修,不用的时候把它关起来,不占空间,聪明吧!”进修!老实一点就是玩光碟。
“……”他登时哑口无言。
“你拿牙刷过来干么?”她护住厕所门口,不让他进去。
“恩爱的夫妻,牙刷通常是摆在一起的。”他耐着性子向她说明。
“好吧!”她思索了一会儿,做了一点小小的让步。
“给你摆,但是不准用哦!”基本的原则还是要坚持。
她难道忘了没多久前才去上过他的厕所的劣行吗?
他连脚都还没踏进去,就被指着鼻子念了,天理何在?正义何存?该不会这厕所脏得见不得人吧?子易狐疑地往里头探去。
乖乖!家事做不来,厕所倒扫得挺干净。每一片磁砖都光可照人,干净的马桶恻得令人肃然起敬。这么完美的厕所,的确让人不好意思用。
“你在我的站太久了。”敢情她还拿马表计时。“快点弄别的啦!”她急着把他赶出来。
最后,在主卧房的墙上,摆上一副“恩爱的”结婚照。
就大功告成了。
莳莳拍拍双手满意地看着成果。
电话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次是莳莳的,她乒乒乓乓地跑去接。
“怎么了?”子易见她一脸怪异地放下电话。
“我妈她明天也要来。”
第四章
子易和莳莳坐在双人沙发里,子易将她搂得寸发不容,让莳莳小鸟依人般靠在怀里,两人像一团麻花卷似的,不时交会着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亲密。这股恩爱真让人吐酸水。
事实上,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假相,和蒙骗过三人锐利的眼神,两人起码流了一缸冷汗。
眼前的三人就像评审团一样,面对他们一字坐开,双手抱于胸前,迫人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并以精明锐利的审讯,问得两人“有嘴没口水”。
“新婚生活怎么样?”卫母笑咪咪地开口。
“好到后悔没从出生就跟子易住在一起呢!”莳莳做作地嫣然一笑。
“没发生口角吧?”接着是骆妈妈发言。
“怎么会呢!我哪舍得骂她。”子易“含情脉脉”地看着莳莳。
“两人一起生活还习惯吧!”卫父不放松地追问。
“我们俩就像天造地设般契合。”莳莳仍维持着甜美幸福的笑容。
“房子这么干净,是莳莳打扫的?”卫母环视一周。
“对呀!我想替她分担一点,她都不肯。希望我在家舒舒服服休息,能娶到莳莳这么‘贤慧’的妻子,真是我的福气。”说到这最让他呕的事,他捏捏莳莳的鼻尖,看似亲腻,实际力道只有两人知晓。
“哦!都是你打扫?”骆妈妈带着怀疑的眼神瞟向女儿。
“这是我应该做的。”笑容里泛着一点心虚,希望她妈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