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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二部曲 page 9 作者:洪颖

  “那些村民也是奇怪,我放了他们,他们竟不肯走,在皇城外兜转著想见你。为打发他们回去,我使了手段,你听听别真生气。我差人告诉村民,再不回桃花源村,就把你这个圣女倒挂在城门上。”说到这儿,他浅笑,拧了拧她的颊,才又续道:

  “他们倒也维护你,隔天全离开京都,回桃花源了。我让人去确定过了,你安心,他们都好。”

  他忽然起身往厅堂一隅走,是搁放棺木的地方,直到伸手可及的距离才停下。他背对著茉儿,摸了摸仍沾了些黄上的棺木,好半刻沉默著。

  “明天我就让人把这空棺拿去烧了。外头的人都笑话著,说这棺木搁在寝殿是我自寻晦气,甚至说空棺有煞气,有人一心等著这棺煞能否撂下我……都是些乡野传说,他们以为我真怕吗?你小小的身子、小小的人儿都不怕了,我又有何惧?!

  在桃花源村掘出这棺木时,有人大喊:‘棺木是空的!是空的……’你可知我当时在想些什么?”

  茉儿没答硿,她静静看著背对她的轩辕弃,没来由地感到孤寂。

  “你一定不晓得,连我都是这几日才想通。我当时只觉愤怒,看来这么蠢的你,都诓骗得了我,我怎能不愤怒?我一心想揪出你、一心想狠狠惩罚你!

  我气得压根忘了,当初为何突然想掘出你的棺木!忘了我愤怒,是为了再也嗅不到你身上那股让我安心的味道;更忘了我是愤怒,除了你,竟没人能让我安心睡著。

  这几日我不断反覆想,才想通,原来除了你,我谁也不相信。

  我掘来你的棺木,搁在寝殿,有时望著,觉得心头难受,就对著它吼;有时望著,却觉得怪异心安,因为我肯定你还活著。

  外头有人说我发狂了,我是发狂了,我一度愤怒你竟让我有了感觉,我讨厌你!直到那日我看你昏厥,脸透白得像是又死了,我竟觉得害怕……

  我这辈子从没怕过,即便是最接近死亡时,都没怕过。

  当初在桃花源村外,我只身到村外打探,遭人暗算,是我受伤最重的一次,我当时也没怕过。可是,那天看你白著一张脸,我倒害怕了,是真的怕、怕你死了。”

  他转过身,隔著几步距离看著她,眼神专注。

  “茉儿,因为我想通了,所以,除了当我的王后,我不会再给你其他选择。”

  第七章

  “我……不能。”她发现,她必须费好大的力,才能勉强说出拒绝。他那些话,让她听了难过。

  除了你,我谁也不相信!那是多么孤单的情境,他一直是一个人!茉儿难受著,明白了何以方才看著他的背影,竟就感觉孤单。

  而他转过身看她的神情,是那样坚决、那样不容置疑,她明白他是决意一出口,就不让她拒绝了。那些话,她想都不曾想过会从轩辕弃的口中说出,他的想法、他的改变……

  茉儿没想过,他对她竟有那么多的念头转折。

  “你听清明了吗?除了当我的王后,你不会有别的选择。”他起了怒意,口气重了些,先前的话重复又说了一回。

  “小紫儿说你想出宫,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外头的世界,不适合你。你想要的我全都能给你,宫里所有女人都希望是你,难道你还不满足吗?在这里,你想要什么都有,外头的生活,不会更好。为什么想出宫去?”

  “我……”她说不出来,对著小紫儿能说出的话,这时看著轩辕弃,她就是说不出口。

  “别告诉我,你想到外头行医!”他加重语气,听来像极了怒吼。

  “皇城外的世界,少不了你这个笨大夫。可在这皇城之内,我只有一个你!你心肠软,我明白;你说过,想开间帮人免费诊病的药铺子,我也还记得。你一直想开的铺子,我早帮你开了。京城里的墨记药坊,便是依你想法开的铺子。你还有什么理由非得离开这宫,非得离开我?”

  “我……”有!当然有!但要怎么说?说她不愿让他豢养在这辉煌的宫城里,说她无法眼睁睁看他宠拥别的女人,说她没有能力成为他的王后?

  “我要你留下,你就只能留下!”

  “弃……”她唤了他,却说不成话,久久才好不容易挤出:“……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我把多少女人渴望的荣宠捧到你面前,你竟要我饶了你?!你别太不知好歹了!”

  “全是我不好,是我不知好歹……我根本不晓得该用什么态度,像其他嫔妃那样一起服侍--”她著急地冲口而出,在惊觉到说了什么后,茉儿瞬间用手捂紧了口,话中断了。

  轩辕弃在盛怒下抓紧了茉儿的动作,让茉儿一时心慌,没多想便说出在心里悬宕许久的挣扎。这当然是她不愿留在宫里的原因之一,她无法控制那些酸楚的念头、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轩辕弃搂抱别的女人。但她绝不认为,那是主要原因。

  她一直压抑著,别去想“嫉妒”那层念头,直到这一刻,轩辕弃紧抓著她、吼著要她别不知好歹,她终于管控不住地在他面前承认了--她会在意、会……嫉妒。

  这承认不只震惊了她,也让抓紧茉儿的轩辕弃,一时间愣住,仿佛她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对轩辕弃而言,茉儿那些话是算得上惊天动地了!

  这个“活生生”的茉儿,跟那个他一直以为心肠软如一摊烂泥、毫无“阴暗”人性、老让人忍不住要欺负她的那个林茉儿,非常不同,不同的教轩辕弃吃了一惊,待回过神后,他又觉眼前的茉儿既新鲜也十分有趣,顿时笑开一张脸,同时松开盛怒下紧握住她的手。

  他腾出一只手,抬起了茉儿的下巴,一双眼净是趣意。

  “我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我很高兴,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为了我,你看起来比较像人了,实在一点说,你现在比较像个女人了。只有女人,才懂得嫉妒这玩意。”

  茉儿整张脸瞬间转成赭色,除了轩辕弃点破她想法的那些话,他的脸不断朝她逼近,也是让茉儿脸红的原因。

  他靠她好近,呼吐出来的热气,全密密地洒上了她的脸。他抬著她下颚的手,挪上了她脸颊,以若有似无的力气,来回抚摸著她。

  “你……你别这样……”茉儿气弱地发著声。

  “怎样?这样摸你吗?或者是靠你太近?你的脸这么红,你晓不晓得我得费多大劲儿,才能忍住不去咬你一口?”她无助的语气,更让他忍不不逗弄她的念头。

  “弃……求求你,不要l逗样……为难我。”

  她低声求饶,听在轩辕弃耳里,却像撒娇。

  “我很为难你吗?”

  他十分故意地又更靠近了她,然后在她意欲将头往后仰,拉远两人的间隙时,急速用另一手捞住她后脑勺,像是要惩罚她的逃离般,他出其不意重重地、却十分短促地在她的唇瓣上吸吮了一下,继而拉开想永远停留在茉儿唇瓣上的唇,声音沉哑地说: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你不要为难我了。对你,我自认已经够独一无二的了,从来没有哪个女人真入得了我的眼,我却让你进来了。老天知道,我试过,我试过不去在乎你了。可惜,没成功。

  所以,小茉儿,别再奢求我什么了。我愿意承诺你,我的心里,只收你一个,这样总该够了吧?你再多求,就是为难我了。”

  “你能不能听我说?我什么都不想求,只求你让我离开,求你让我……”

  “别说了!我不可能让你离开。”他褪去有趣、轻松的神情,换上的是十成十的坚决。

  她忽然对轩辕弃的霸道,感到愤怒。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难我?你的身边多的是肯听话的女人,少不了我一个。”

  “我终于知道一个嫉妒的女人,有多难应付了。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对你,我已经用尽最大耐性了。你欢天喜地也好、不开心也罢,总之,你只能留在宫里,陪我!”他的态度,像极了在对付不听话的孩子。

  茉儿望著他,好半晌没再说出话来,她发现刚刚那一刻钟里,她变得有些不像自己,她竟对轩辕弃大声说话,那不像她,她从不曾对谁大声说话过。

  沉默一会儿,她神情认真,说起话来却显得困难:

  “你要我的人,我可以……给你,但能不能请你在腻了我的……身子……之后,放我出宫……我并不想拥有什么地位……”

  好不容易将那些让她忍不住又脸红的话说完后,她发现她不但没得到轩辕弃的认同,还招来她不愿听见的……大笑!

  大笑后,轩辕弃开了口,脸上还残存著笑意。

  “傻茉儿,你以为我要你的身子,还得等你点头说可以吗?如果我想要,我有把握你连拒绝都说不出口。在桃花源村那段日子,不正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我并不是说,现下我不想要你……呃……你的身子,我想要,非常想。但我想等我们大婚之后,那样要你,会名正言顺得多。

  连我都不明白,为何我会那么期待,看你穿戴上凤冠霞帔的模样?更期待我能亲手一件件将它们自你的身上剥离,那感觉必定非常不同。

  你别担忧,我的小茉儿,我不会腻了你的。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我绝对不会腻了你。

  所以,你死了心吧,别想我会让你离开。你就安安心心,等著我们的大婚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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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轩辕弃在暖阁里,独自面对依旧如山的奏章。

  批阅了一个时辰的章折后,他挺了挺腰,揉了几下略感酸涩的眼皮,啜口茶,想起茉儿今晚的模样,笑了。

  算算时辰差不多了,他稍理了案上的折子,挪身至敞开的窗子,一抹黑影适巧落在窗子前,来人的动作轻盈,双手打揖,落跪在轩辕弃面前。

  “王万岁。”

  “起来吧,以后只有我们俩时,不必行此大礼。”

  令沐文微愕,但只一刹那,便收拾了微愕神情,叩首说:“是。”

  “要你查办的事,可有斩获?”

  “微臣近日盘查所得,全在折子里,请王过目。”他由衣衬里抽出写好的折子,双手奉上。

  轩辕弃接过折子,旋身走往烛台旁,就著光,迅速阅览了整份折子。一刻钟过后,他将折子朝案桌扔去,再旋过身回到窗子前,沉声道:

  “爱卿,确定这些查证属实?”

  “微臣多方盘查,也比对过民户写入官府籍册的记载,确定属实无误。请王及早裁夺此事,以避大患。”

  “还不到时候,此时仍不宜打草惊蛇。我也想看看他们能变出什么把戏。你的查证若属实,我确定他们会在中秋前举乱。你照我的指示,调度人马便是。这一次,我要一举铲平乱党,斩草除根。”

  “启禀王,若在中秋前,臣恐怕在调度上有所不及,京都共有一万禁卫军,欧侍卫长底下掌握了七成人马,为避免打草惊蛇,势必无法调度大半禁卫军。

  若冲突发生,要应付禁卫军七成精锐,以地方民兵的武备,若无双倍人数,断不能与禁卫军抗衡。一旦决定动用地方民兵,庞大的人数也难掩人耳目。但若要往西北调度兵员,路程遥远,恐赶不及中秋前抵达京都护驾。故依臣……

  “爱卿勿忧,我自有盘算。几日前,杨定武传捷报,东南乱事的头子擒获,已就地伏法了。我传了密旨,要杨定武赶在中秋前班师回朝受封,他督军回朝名正言顺,必不会招惹注意。如此一来,既不会打草惊蛇,也补足人马。

  我预料一旦在兵员上取得了人数胜算,纵然欧旸挪在短时间里,掌握了七成禁卫军,七成禁卫军不见得全愿意为他流血,届时可望无须牺牲一兵一卒,一举擒获所有乱贼。”

  “王为何不考虑直接下罪欧侍卫长?再行拷问其余同党。微臣以为,杨将军能否赶得及中秋前回朝,是无法肯定的冒险,万一杨将军迟了一日半日……”

  “爱卿可想过,欧旸御何以短短一月,便掌握七成禁卫军?”更别提,欧旸御有大半时间被他安在茉儿身边……忽儿,一个念头闪过轩辕弃脑子,他冷下脸,暗自思索。

  “这……”

  “你掌理西禁卫军,现下仅能掌握三成兵力,欧旸御有何通天本领,不但掌握了自己权责下的东禁卫军,还能越过你眼下掌握另两成人马?其中必定有朝臣内应。若非朝廷有人接应,想在七成禁卫军里放入自己人,没那么容易。

  东、西侍卫长底下各有十名督卫,每名督卫下辖五百员卫兵,想要掌握七成禁卫军,得有十四名督卫全是自己人,若非有人暗地帮衬安插,这十四名督卫,怎可能全成为自己人?

  以此推想,有能力影响督卫职差的,必定是朝廷重臣,我要揪出那些叛臣,抄尽九族,以示警惕。教那些有过叛乱念头的,从此想都不敢想‘叛乱’二字。”

  “但臣仍以为,此举冒险。”令沐文面色凝重,显然十分忧心。

  “别忧心了。即使杨定武赶不及中秋回朝,有三成军力,加上我跟你二人,你还怕我们胜不了吗?当年你跟我打天下时,什么吃紧的仗阵没遇见过?我们不都安然无事?这回必然也没事。

  当初若不是你执意退隐,我真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这回,谢谢你愿意回来。”

  几月前,他安插在长宁宫底下的人来报,有人衣衫玄黑,不露脸面,总在深夜里进出长宁宫。

  他起了警觉,差人找到令沐文,回来帮他查探。

  “这是臣当做的。”他又一次微愕。

  阔别了三载,轩辕弃似乎变了,以往的王,从不言“谢”,是一清二白地划分著君臣界线,不会免去任何人的行礼之仪。

  眼前这位“王”,似乎是变得更有仁君的模样了。

  令沐文微哂,暗自庆幸,当初没错拥了君王。

  “为何而笑?”轩辕弃问。

  “臣认为,王变了。”

  “是心肠变柔软了?”轩辕弃扬了扬眉。

  令沐文脸上笑意扩大,发现轩辕弃非但有几分仁君模样,也变得有人味多了。

  “臣斗胆一问,是那位传言中的圣女改变了您吗?”

  “圣女?”轩辕弃语气轻佻,“我总觉得这圣女的封号,言过其实了,她其实是个笨手笨脚的傻女人,但傻得让人禁不住……心疼。”

  “心疼?原来王的心,还有常人的知觉,竟也会疼呐!”

  “爱卿逾炬了。”他浅声道来,却没丝毫责难味。

  “臣知罪了。”令沐文这声“告罪”,回得同样言不由衷。转眼,他换了严肃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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