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要他放下包袱,便救不了你的命?”虽同情他,但她实在越听越迷糊只好问了。
“因为我有一种--”就和先前的她一样,衣冠勤也是说了一半后又突然停止,害她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有一种--?”她学他的语气把话讲一半,欠揍的表情教人想把她抓起来,好好打上一顿屁股。
“我不讲了。”他有更好的主意。“除非你有办法套我话,否则我不会主动说出来。”活该她顽皮过度,自己造的孽就要自己收,他帮不上忙。
“不说就不说,小--气。”崔红豆做了个鬼脸。“我一定会想办法套出你的话,你等着看好了!”她发誓一定要逼问出他不愿面对的往事,这样才公平。
“好啊,我等着看你怎么逼。”他笑笑的搂住她的肩,心思再度绕回到他父亲身上。
“别难过,我相信你爹若在天有灵,一定也会为你感到骄傲。”毕竟要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伙子变成如今这般有钱,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崔红豆真心安慰衣冠勤,赞美他做得很好。衣冠勤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他父亲的坟,任由冰寒的冷风吹过。
金陵的冬天到处是冰天雪地,只有两人互相倚偎的体温,勉强带来一丝温暖。
第九章
“你答应过要把那天没说完的话告诉我,不可以爽约哦!”丰满的酥胸靠在衣冠勤的胸口上,崔红豆模样诱人地进行她的“逼问计划”,没想到刚出场就踢到铁板。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衣冠勤挑眉,不记得有这回事。
“最刚开始的时候。”她理直气壮的反驳。
“什么叫作‘最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懂。”他故意装傻。
“就是、就是刚刚还没那个之前,我们在床上那个那个的时候……”她越说越急,无法厚着脸皮挑明男女之间那回事。
“什么那个那个,你讲清楚一点好不好?”强忍住笑意,他假装严肃的要她“详加解释”,惹来她脸红痛捶。
“就是进行房事啦!”她捶他的胸。“刚开始的时候,你答应过我,只要能逗得你投降,你就说出来。”结果演变为她撩高裙摆,任他予取予求,简直丢脸透了。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的确答应过你。”他笑着抵挡她一直落下的粉拳承认道,接着反问。“不过我想请问你,你逼出来了没有?在我的记忆里,是我逗你,而不是你逗我哦!”
衣冠勤笑吟吟的捏了她的纤腰一把,她像个木头人似的趴愣在他身上,半天无法反驳。
她那样子还不叫逗,那要怎么样才算?
她狐疑地看着他促狭的表情。
啊!她懂了。
崔红豆终于领悟,原来之前她的做法,只是给他制造可欺之机,对于她的问话,根本没有帮助。
“从现在开始你都不要动,看我怎么逗你。”她忽然开窍似地对着他灿然一笑,他挑眉点头,不相信她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可当他开始呻吟时,他便后悔了。这小妮子明显找对了门路,大胆地抚上他最脆弱的地方,握在手中把玩,还不许他动。
“不可以动哦。”她妩媚地眨眼。“你要我逗着你玩,我就逗着你玩……”
这磨人的小女妖居然低头将他含入嘴里。
“怎么样,很好玩吧?”她甚至把他夹在双乳之间。“我就说你活该,谁叫你喜欢捉弄人--”
接下来的对话完全用肢体语言代替。
第一次玩火的崔红豆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说出“玩火自焚”这句千古名言,因为它完全在她身上应验。
激情过后,衣冠勤拥着崔红豆自云端降下来,彻底投降。
“把那句没说完的话完成,快说!”方能喘息,崔红豆就急着逼供,逼得他招架不住。
“好、好,我说。”也该是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其实……其实我身上患有一种疾病。”这就是他先前没说完的话,也是他最感到困窘的事情。
“你、你有病?”她不可思议的反瞪着他,觉得他一定是在说谎。如果他有病的话,也一定是那种“欲求不满”的毛病,天晓得他在性方面简直强得不像话。
“嗯。”没想到他却正经的点头。“我从小便患有一种特殊的毛病,只要我一肚子饿,身体内的某种物质便会迅速下降,我会开始头晕、口舌潮湿、两眼无神、浑身不断地冒汗。严重的时候还会丧失理智,认不得人,甚至还会打人。”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害怕她会因此而厌恶他。
“上次我们掉落坡谷的时候,我正好发病,所以才会一直跟你要吃的。”
原来如此,崔红豆总算明白事情的缘由。想当初她还以为他中邪或是得了失心疯,结果都不是,他是有病在身,才会认不得她。
“你这毛病有得医吗?”出乎衣冠勤的意料之外,崔红豆不但没有嫌弃他,眼中反而蓄满了关心。
“有。”他笑得好开心。“我看过许多大夫,他们都说没办法断根,但是可以控制,现在我随身携带着药丸。”要不是上回掉落谷里把什么都弄丢了,他也不至于在她的面前出糗。
“可是,要是有一天你忘了带药怎么办?”她可没他乐观,山谷那次就是最好的例子。“应该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这个毛病吧!”
转动眼珠子努力回想那天的状况,她记得他好像提到过“糖”。
“要是哪一天我没有办法用药,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我,那就是糖。”
她猜对了。
“大夫说我这毛病是因为体内血液缺乏某种糖分的关系,只要及时补给糖分,便不必担心。” 换句话说,他这种毛病说来就来,没有太明显的征兆。好的时候也是一下子恢复,让人措手不及。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毛病的?”了解这病有多吓人后,崔红豆开始发挥她用不完的母性,贴近他的身体安慰他。
“这要从我十岁前开始说起了。”他乐于接受她的安慰。
他告诉她,他生长的那个村于是个穷苦的渔村,本来应该靠海吃海,可惜朝廷实行锁国政策,不许他们出海打渔,贫瘠的沙地又种不出什么作物,村于里的人因此严重营养失调,大多患有和他一样的毛病,只有少数幸运的人没有,他父亲便是其中之一。
他又告诉她,那天清晨,他肚子饿得发慌,可为了躲倭寇,他忍着饥饿跟着父亲从后门逃走,却仍被倭寇追上。他父亲为了留几件破衣服给他换饭吃,死也不肯交出包袱,倭寇因此杀了他父亲,他为了达成他父亲的遗愿,最后也上船当了诲盗,成为人人口中的奸民。
他的声音低沉而悲伤,语调中充满了深深的自责。崔红豆一句话都没法说,只得将头枕在他的胸口,用实际的行动安慰他,听他诉说沉重的过去。
他成为奸民后,还是曾发病。当时他还小,又刚上船,是大胡子救了他一命。讽刺的是,大胡子同时也是他的杀父仇人。刚开始的时候他恨他,可随着许多事渐渐浮上台面,他终于明白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救他。他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事,直到多年后,才发现大胡子原本是名秀才,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才上船。他并且将他生平所学都教给他,他很感激大胡子,却不知道如何去忘记过去的伤痛,因而只能用冰冷的态度对他,因为他怕一旦对大胡子太好,他的父亲会不原谅他。
沉重的过去,复杂的感情。
看着衣冠勤用平板的语调陈述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岁月,崔红豆的心中尽是不舍。
这到底是谁的错?
是国家?
还是人民?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因而写下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故事。
“所以当大胡子来探访你的时候,你很高兴,可又无法表现出来。”她好为他心疼,心疼他总是这么折磨自己。
衣冠勤不说话,只是微笑拥紧她,算是默认。
“那么,你现在肚子饿了吗?”不想一直沉浸于这么悲伤钓气氛里,崔红豆突然想到一个逗他的方法。
“确实是饿了。”他眯起眼睛,猜想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现在的你一定感到头晕目眩,不赶快吃东西不行吧?”她爬起来跳下床,转身顽皮的看着他。
“是有一点。”他也跟着爬起来,准备捉她。“我渐渐感到失去理智,极想要吞下某人。”
“既然如此,你等一下。”才说完这句话,她立刻跑得不见人影,等她回来时,整个身体都撒满了糖粒。
“你想吃糖是吧?”倾身挑逗衣冠勤,她摆明了找死。
“对,想吃得不得了。”他伸出手试图捉住她,却被她溜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她风情万种的转身。“想吃,就来啊!”接着,她妩媚的对他微笑。
霎时,房内一阵混乱,糖粒掉满地,呻吟声传遍整间屋子。
正当他们玩得尽兴的时候,汪家这头却气极败坏的想尽办法报复--
“老夫要是不撂倒衣冠勤这混蛋,名字就倒着写!”重重地捶打桧木桌面,汪少卿生气的咆哮,引来一旁总管的认同。
“老爷言之有理,这个仇非报不可。”汪总管也深有同感。
“秀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汪少卿就生汪秀雅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很。 “回老爷的话,小姐的情形很不好,整天躲在房里哭,大夫说再这样下去,小姐肯定病倒。”汪总管答。
“可恶!”汪少卿又捶桌子。“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秀儿折磨自己,而治不了衣冠勤?”
自从衣冠勤当众悔婚之后,流言全倒向他们这边。每个人都在猜他女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否则衣冠勤怎么会临时反悔,这教秀儿情何以堪?教他日后怎么在金陵立足?
“恕小的无礼,老爷。您贵为大理寺的少卿,难道就想不到办法治他的罪?”汪总管也相当留意外头的流言,并认为有扩张之势,宜尽早处理。
“怎么治?”汪少卿也很头痛。“衣冠勤是悔婚,又不是犯罪,更何况他把筹备婚礼所有损失都加倍奉还,就算我是大理寺的少卿,也无权无故抓他。”除非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否则动不了他。
“既然如此,咱们得想别的办法了。”汪总管动别的脑筋。“我听说他刚为他爹立了一座坟,地点还是崔红豆帮他找的,风水相当不错。”
“立坟?”汪少卿也沉下脸思考。“你该不会是……想从风水上下手吧?”
“是的,老爷。”他就打这主意。“凡事有法有破,他能找好风水,我们就破他的风水,搞得他鸡犬不宁,难以升天。”
所谓风水玄学,无奇不有。有人因风水好而得势,也有人因风水不好而落魄一辈子,端看你相不相信。
汪少卿就是属于相信的那一个,汪家的风水好,这事人人皆知,所以他才能平步青云,踏上宦途。
“这个主意不错。”汪少卿考虑了一会儿后赞同。“只是,这崔红豆也算是金陵数一数二的风水师,要破她布下的格局,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倒也是。
汪总管跟他家老爷一样伤脑筋。虽说她是一介女子,但摆格布局的功夫毫不含糊,一般风水师恐怕破不了她摆下的阵。
主仆两个人抱着头苦思,就在他们几乎想放弃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仆人的传报声。
“启禀老爷,有位公子前来求见。”
随着仆人让出来的空位,走出一男子,一见面便开口道:“我想你正需要帮忙。”男子身着蓝衣,眼神看起来很温暖。
“你是?”汪少卿错愕的看着来人,并不认识他。
“在下姓姜,是一名风水师。”男子报出他的姓名。
“也是崔红豆的师兄。”他说。
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
接近岁末的某一天清晨,衣冠勤由炕上起身,顶着风雪到渡船口准备接货。由于他已经决定在金陵落脚,所以将他原本在杭州的事业逐渐地往北移,并且利用水运的方式,将他的财产分批送达。至于阳宅的部分,也已选定城北李老板那块地,并且已破土开始兴建房子,换句话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衣冠勤很满意他现在的生活,白天他努力工作,晚上则有崔红豆陪在他身旁,生活再简单不过。
最近他时常笑,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变了,跟他交易的对象也说他变得很好相处。他耸耸肩,对于这些指证照单全收,反正他目前的日子过得很快乐,就是这样。
这天,他特别早起,因为他最大的一艘船,就要运着他大部分的家当进船坞,怠慢不得。怎知一天过去了,他从早等到晚,还是没看见船的踪影。
可能是因为风雪太大,水面结冰,所以船开不进来。
衣冠勤起初还蛮看得开的,到底生意做久了,船期耽误是很普通的事,再等便罢。
然而,两天过去、三天过去,衣冠勤等得心都凉了,依旧等不到船。
“衣公子、衣公子!”
负责帮他处理这趟货物的水运行老板,这时脸色苍白地冲进崔宅,激动地大喊他的名字。
“您的船……翻了!”
他的船翻了,怎么会?那上面可载着他大部分的家当啊!
衣冠勤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他损失了一艘船,和船上的货物。
罢了,他强迫自己看开。反正钱再赚就有,就当他从没买过那艘船,没用过那些东西。
衣冠勤没想过船会翻可能有其他原因,只当它是生意上的损失,难过了几天之后又继续振作做生意。
这回,他碰到更奇怪的事。
“衣公子,您订的那批玉蜀黍,产地突然闹虫害,把所有作物吃个精光,这次您可要亏死了。”
由于他从事的是买空卖空的生意,也就是先和商家订定契约,将预定生产的数量先买下来,再转卖给需要的商家,赚取其中的差价。这种生意的投资报酬率很高,但风险也不小,万一遇到价格大跌或产量不够,都是要蚀老本的。
“我懂了,我会处理。”
他表面上说懂,其实内心满是疑惑。就在两周之前,产地那边还捎信来说生长情形良好,定能准时交货,为何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遭虫害?
很怪,真的很怪。
衣冠勤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那种感觉就和当初他被崔红豆用风水摆了一道一般类似,只不过情况严重许多。
他把他的疑虑告诉崔红豆,崔红豆愣了一下,而后和他陷入一样的沉思。
会不会是她格局没设计好,所以才惹来这些事端?还是棺木入土的时间没计算好,错倒了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