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自己原来是那么的虚伪以及可笑。
「当时的妳年纪毕竟还小……」黎眩的话忽然在她耳畔回绕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十六岁的妳天真无邪、自尊心强,而且又不服输,所以我的纠缠当然会成为妳的梦魇。」
他居然这么说?他竟然把过错往自个儿身上揽?
猛然间发现,黎眩正在为她找理由,在找可以让她走的下台阶。
「四年前的我让妳既生气又莫可奈何,对不对?」他勾起她的下颚。
她说不了话,只能凝视着他的面容,凝视着比以前还要俊美的容颜,凝视着此时对她充满着忍耐以及包容的脸。
他柔声又说:「妳应付不来当年的种种状况,气急败坏的妳当然不认为跟我在一起会是个好主意,或者会是件快乐的事情。」
「你……你不生气吗?你不觉得我当年的做法很恶劣很过分吗?」安一色心跳如擂鼓。他专注的眼神幽深又迷人,她看着看着,都快要沈沦了。
「不觉得,我只认为妳是拒绝了解我。」他绽露出最绝俊的笑容来。「现在,妳长大了,见识广了,吃的苦多了,所以懂得感叹了,也开始明白原来有人帮忙、有人疼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黎眩的呢喃就像是催眠曲一样,不断不断地缠绕着她。「我说得对不对?妳现在是不是认为有个人陪在身边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而且……幸福……」语毕,嘴唇覆上她的樱唇。
「是啊,是幸福呵……」安一色昏了、沈了、膝盖发软了。他的唇瓣吮吻着她的唇瓣,他的嘴吞噬着她的唇,辗转地吸吮着。好柔、好甜、好舒服的滋味……
安一色无法拒绝他的亲吻,也承认他的说法,因为这是她一直想着、念着的滋味,今天终于又有机会再度重温了,她想再尝一回、再尝一回……
黎眩的唇移到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摩挲着,随后又往下吻了吻她的鼻尖,最后再度重锁她的唇。这一回,是狂烈的激吻。
她更加晕眩、更加虚脱,整个人再也支持不住地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果然,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到让她舍不得又让这份幸福从指缝间溜走。
啪嚓!啪嚓、啪嚓……
闪烁的镁光灯忽然袭来!意乱情迷的安一色吓一大跳,相贴的唇瓣立即分了开来。
吓!盥洗室门口竟然堵着一大群人!或惊、或怒、或恼、或怨……各种不同的情绪一一进入她的眼瞳,看来刚才的亲吻全都落入他们眼中了……不,该说全被拍摄进相机里头了……
「啊!」她惊骇地摀住嘴!猛然忆起,这里是报社,是有着一大堆记者的报社!而她居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就这么跟黎眩缠吻了起来。
完了、惨了、死定了……
黎眩的神情落落大方,一派无所谓的模样。
只是,她没有黎眩的勇气啊!她想死,好想一头撞死呀!
第八章
其实安一色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报社的,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自家门口了。
「怎么办?」她喃念着。相较于自己的慌张,黎眩的态度非常的悠然,立刻突显出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穷酸,这也让她更惊慌了。「以后怎么办?接吻的画面一定会上报,而且那个镜头一定会登上大头条的,到时候你怎么办?我怎么办?你的面子要往哪儿摆?我的脸皮是不是厚到连子弹都打不进去了?」
他的笑容依然轻松,而且非常赞同她的说法。
「照片肯定会上头条,而且标题一定会写上『安一色吃回头草』。」黎眩像是算命师一样,把报社编辑会使用的标题都想好了。
「什么?我吃回头草?」闻言,她愣住,随后立即理解黎眩会这么说的原因了。四年前曾经发生过公告作废的事件,以记者挖八卦的本领,必然会把过往的「记录」通通挖掘出来,然后再大书特书外加加油添醋一番。「没错,以记者嗅八卦的本事,一定会把当年的事情再拿来大作文章的。」她颓丧地道。「这下子你和我的世界又要陷入疯狂状态了。怎么办呢?你说以后我们怎么办才好?」她已乱了方寸。
「很简单啊,就看妳要不要继续啃我了?」黎眩丢了记回答给她。
「啥?」她不懂。
「就是看妳愿不愿意吃我这株回头草啊?」
安一色愣愣地看着他。他是什么意思?然而,他只是笑了笑,旋即拉着安一色进了家门。
像缕游魂似的安一色开始发呆,像只小鸵鸟似地呆坐在阳台前,瞪着对门的铁窗,思索着这混乱的一切,以及……等待明天即将罩来的漫天风暴。
黎眩则像个没事人似的,不是帮她张罗食物,就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发傻。整个下午、整个晚上,她都在茫然中度过,甚至哪时候睡过去了都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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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安一色在床上翻了个身,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可也睡得好累好累,整晚恶梦连连,而且好像一直被一双眼睛给锁定住似的。
唰~~唰~~唰~~
什么声音啊?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也有点熟悉……
「唔……」她又翻了个身。
唰~~唰~~唰~~
耳朵怎么老是听到这种笔刷声?这声音像是在画画……画画?有人在她床边画画?是谁?
她倏地睁眼,弹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铺上,记忆一下子紊乱了。「我……我不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吗?怎么睡在床上了?」
「看妳累瘫在椅子上,只好抱妳回到床上睡。」黎眩抬起头,朝她丢了抹微笑。
「是你抱我回房的啊……」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她的体重会不会太重?黎眩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抱了一颗大番薯到床上去呢?她忍不住胡乱想着。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他回道。
「是吗?」安一色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暗暗地叹了口气。她异常清楚,自己是愈来愈沈溺在他的气息之下了。会如此,全是因为在报社盥洗室时与他的对话,那番言论深深地刺激了她!
四年前她愤慨地赶他走,四年后他却是不计前嫌地回来找她,还为她找好了下台阶,让她有脸再和他面对面。甚至,她开始肆无忌惮地贪图着他释放出来的幸福感,不仅精神上愈来愈想依赖他,连肉体都开始有了亲密的接触,她跟他接吻了,也被他抱了。
……她的脸皮果然厚到连子弹都打不穿。
「你在画什么?」眼角余光瞄到他手中的图纸,她好奇地问道,也庆幸自己找到了转移尴尬的话题。
「画妳啊!」
「画我?」她凑过去一瞧,纸上果然有位「睡美人」。噢,称自己为「睡美人」是恶心了点,可是,黎眩神乎其技的画功确实把她的睡姿画得极为生动,也挺美的。虽然眉心皱得有些紧,睡颜也充满着莫可奈何,可就是那无奈的神情惹人心怜。「你……你干么画我?」
「妳的睡姿让我情不自禁。」
脸蛋蓦然一红,她低下脑袋,这才发现,她的衣服不是衣服……啊,她是说,她的衣服不是原先的那一套,已经变成睡衣了。
「天哪,我该不会是睡到昏头,突然发癫,自己起来换衣服吧?」脸蛋红到快爆炸了!
「不是,是我帮妳换上的。」
「是你?!」她愣住。
「有意见吗?我又不是没帮妳换过。」黎眩回答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你你……」她该生气、该愤怒,可她却只是赧然地一直绞扭着手指头。怎么生气啊?况且这种事情确实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可是……可是……可是要是被人知道我躺在你面前让你作画,一定又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轩然大波已经发生,也不在乎多一桩了。妳要不要看看今天的早报?」他像是献宝般地把准备好的X报递给她。
独家新闻!斗大的字体写着──
安一色吃回头草!
「我的天啊……」大大的标题,竟然跟黎眩的推测一模一样。
「想不想生气?」他问道,端详着她的反应以及表情,意味深长地说着。「还是,想跟我打一架?」
「打架?」她怔了怔。他干么这么说?
「我又让妳变成头条人物,妳因为我的关系再次成为焦点,妳心里一定觉得很呕吧?所以我才提议跟我打一架,这样心情或许会比较舒畅些。妳要不要考虑考虑?」
她心里呕吗?
如果此事发生在四年前的话,她肯定会气到跟他大打出手。但此刻,她除了想哀嚎几声外,竟然没有别的想法。
真的真的打从心底不气他。
瞬间,她懂了,懂了黎眩撂下一句要不要继续啃他这株回头草的意思了。
如果她想要他,那么这则绯闻根本不会造成任何杀伤力,她更不会生气。
反之,她若不要他,那么……
铃~~
安一色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冥想,她也反射性地接起手机。电话是艺廊打来的,也许是报纸的新闻让艺廊也大地震了吧,所以才会在一大早就急着找她。
她或许该趁这个空档好好地思索要怎么做选择。
「马先生。」是艺廊的马凌。「喔,是,我去,我马上就到。」三言两语结束了谈话,她鼓起勇气先面对黎眩。「我现在要去艺廊,马先生有紧急事情找我。」
「我陪妳走一道。」他道。
她顿了顿,然后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好了。」不希望两人同时出现在马凌面前,那种尴尬的场面她现在还是难以面对,尤其她得再好好地想想跟黎眩之间的关系。
「万一有记者堵上妳,妳怎么办?」黎眩并不勉强一定要陪她,只是要求她做好心理准备。
「那你呢?你又要怎么回答?」她下意识地反问他。
他笑了,揉揉她的脑袋,彷佛她问了个蠢问题。「还能怎么回答,做人当然要诚实啊,对不对?」
「做人要诚实?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最真实的答案给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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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一色不应该成为她的对手,不应该的!虽然她个性活泼,但换个角度看,那其实就是粗野!
黎眩应该知道谁才是适合他的真命天女,安一色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女生,怎么能够和她竞争呢?她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但,事情竟然演变成这种状况。
安一色吃回头草!
好耸动的新闻标题,谢法柔虽然无法理解报社怎么会使用这种标题,但那张亲吻照片就够她脑溢血的了。所以,她亲自造访「池畔艺廊」,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耐着性子坐在会客室里等候她想见的人,身为老板的骆希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这报上的消息是怎么一回事?」不久后,骆希错愕的叫喊声在会客室外响了起来。他一早就被告知有贵客到,却在瞄到报纸上占了半个版面的独家照片时,当场傻眼。
谢法柔主动打开会客室的门,淡淡说着。「就是你看到的这么一回事。」她情绪控制得极佳。
骆希看着她。「妳见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没错。」
骆希踏进会客室里。
谢法柔也立刻把门关上,道:「你的员工勾引我的男朋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他脸色又一变!
「一色当真回到黎眩身边去了?报纸上的新闻不是假的?」砰!骆希紧握的拳头重重搥向桌面。他懊恼地跌坐在沙发上。「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分手了吗?而妳,妳不是在跟黎眩交往吗?怎么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谢法柔的吃惊程度也不亚于他。「你说安一色回到黎眩身边去?回到……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妳不知道他们在四年前就曾经交往过吗?」骆希翻了个白眼。「妳居然不知道?」真是迟钝!
「他们真的曾是男女朋友?!」她的声音变了调。她怎么样也不会把那两个人连在一起。
骆希干脆把四年前的往事告诉她。
谢法柔听完后,终于恍然大悟,难怪安一色敢大胆地跟她呛声。
「但我还是不相信黎眩会主动追求安一色,黎眩的品味没有那么低下。」一定是事有蹊跷。
骆希不满地道:「谢小姐,妳说话小心一点!当年可是黎眩纠缠安一色,我为了这件事情还曾经跟他打过一架呢!」一道灵光忽然闪过,他道:「谢小姐,妳该不会被黎眩利用了都还不自知吧?」
「我被利用?」
骆希沈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推敲着所有的可能性。「哼哼,黎眩那人心肠歹毒,不是他所在乎的人,会被拿来利用也不奇怪。」
「不可能!」她是谢法柔,不可能被利用。
骆希却坚持己见。「妳一定是被他拿来刺激安一色,让她因为妳的出现而产生激烈反弹的。」
「不可能,黎眩不会拿我来挽回安一色的!安一色算什么?她连替我提包包的资格都没有!」
「喂,把妳对一色的不敬之词通通给我收回去!她可是我要追求的对象!」
「什么?!你……连你也喜欢她?」不会吧,这世界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啊?「你竟然会对这种女生感兴趣?你难道不觉得她造作而且心机深重,为了飞上枝头,可以不择手段吗?」
「谁心机重?心机重的人是黎眩才对!我想一色肯定跟四年前一样,只是被黎眩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去,才会重新接受一个狠狠伤透她心的男人。」
「不管是一时胡涂还是有计划的勾引,总之,我们该让这件事情尽快澄清,各归各位。」谢法柔忍不住了。
「当然,必要的澄清当然要做。不过,妳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是我的问题。总之,不要让安一色跟黎眩在一起就可以了,不是吗?」
「对,我也想尽快让一色明白跟我交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唯有他的爱护才能打动安一色的心,他不以为黎眩有资格重新掳获她。很快地,他会好好表现,让安一色知道他的好。
主意一定后,骆希按下内线找马凌,要马凌把安一色请到艺廊来。
「马叔,麻烦你打通电话把一色找过来。记住,要说是你找她。」骆希特别吩咐着,以免安一色拒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