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她不懂为什么,瞪着大眼睛一脸错愕的直瞅着他。
神色暴戾,冷春晓坚定且清楚的说:「不要声张,要不然会再度将他们引来的,妳也绝对不许报警--」
「可是你……」他竟然把刀抵在她脖子上威胁她!
「妳若是报警,我就割了妳的咽喉。」他厉声恐吓。
「可是你的伤……」
「去拿医药箱来,妳帮我处理伤口,妳这资优生可不要连包扎都不会。」见她迟疑,他又把刀子抵上她的脖子,沉声命令着,「快去--」
他没事的,他小霸王打架又不是三天两天的事,受伤在所难免,他不过是累了,一个人对抗十多个,任他精力再旺盛都注定要被耗尽。
「喔,喔……」恭雪珊只好赶紧从柜子里捧来医药箱,在他的逼迫下,临危受命的当起了小护士。
捻盏小灯以供照明,为了消毒,她倒光了一大瓶碘酒,伤口能贴的就贴,不能贴的就缠上绷带,反正她也不知道该洒什么药,总之医药箱里看起来比较多功能的药全都被抹在他身上,简直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瞧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是那么俊美无俦,伤口再疼也面不改色,闭上眼睛像是在入睡了似的。
可是恭雪珊却是担心又生气,真不懂他好端端的干么老把自己搞成这样?悠悠闲闲、平平静静生活不好吗?干么当什么东港小霸王,不但在班上没人缘,出外还会被埋伏攻击,被警察当作麻烦人物,她真怀疑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她拎着他沾满血污的衣服到浴室清洗,蹲在地上,清水冲洗掉些许血渍,但是泰半的血污还是留在上头,她舀了一勺洗衣粉,打出泡沬,搓揉了几下,不知怎的,她的心竟突然发酸,酸得沁骨,彷佛是什么东西闯入她的心,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以至于她害怕会被夺走,因此难受得心窝发酸。
她一再的深呼吸,想要把那异状呼出,许久,她放弃的走出浴室。
「上楼去休息。」
冷春晓没有异议,扶靠着她的肩上了二楼,她把床让给他,而他已经累得没有气力去拒绝,整个身躯就这样霸占了她的床。
她要走,他握住她的手腕,「刚刚,对不起……」他并不是真的要伤害她,只是情急。
她安静的摇摇头,靠着床沿看他,心中五味杂陈。
粉红色的草莓床单有一股甜香扑鼻,就像是新鲜的棉花糖那样,不消须臾,他全然放松的、彻底的入睡,这是他睡过最安稳的一晚。
恭雪珊因为莫名的紊乱思绪,原先的瞌睡虫一去不复返。
为什么收容他?或许因为他是她来到东港后最有缘的同学,因为什么倒霉事都碰在一块了。
又或许,他的出现彻底的占据她的生活,让她为之沉沦,看着他的唇,她又想起那个吻,叫她心头发甜的吻。
蓦然一笑,呿,什么小霸王,衰神还差不多,瞧他狼狈的。
眼一扫,这家伙穿鞋的坏习惯让她头皮发麻,不想床被弄脏,又念在他是伤者的份上,她挣脱掉他的手,像个小媳妇似的帮忙脱下他的鞋,包括他臭气熏天的臭袜子。
「冷春晓,你果然是人称东港小霸王,连脚丫都比别人臭上百倍……」
翌日,冷春晓精神抖擞的醒来,虽然身上的伤还疼得精采,可是他睡得极好,饱饱的呢!
爬爬头发,他的视线横扫屋内一圈,看见恭雪珊的头靠在床沿,身体歪倒在地板上,睡相……像憨猪。
他伸出手指,很可恶的掐住她的脸颊,好软好软的触感。
「唔……」她嘤咛着抗议。
他觉得好笑,唇上扯着生疏许久的笑容,啧啧,虽然引起一阵疼,可是他真的忍不住想要笑。
不经意的瞄到,他发现自己的脚丫子变干净了。他惊讶的弓着脚仔细审视,一度还以为自己视力有问题,待看见床尾搁了一盆污水,他明白是她帮他把脚洗干净了,强烈的暖意流过心田,好暖好暖。
一开始是因为她像棉花糖的甜软嗓音,后来是她整个人都充满笑点,挑衅逗弄她,让他体验恶作剧的快乐,他却也因她不经意显露出来的态度,感受到被信任,被需要的虚荣,现在,他又被她的对待暖了心,那以为早已冰冷的心……
从他与父亲关系宣告破裂后,从挚爱的母亲自杀后,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久,冷春晓伸手推推她,「我的卤肉饭可以兑现了吗?恭雪珊--」
恭雪珊睁着惺忪睡眼,一看见眼前他露出大大的笑容,随即惊骇万分的嚷嚷着,「欸,冷春晓,你不要紧吧?这不会是回光返照?我的妈呀,你要死也不要死在我家,那我会不敢住欸……」
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冷春晓真恨刚刚没有掐住她的脖子,喔不,他昨晚早该把她咽喉割断的。
瞧她尽说什么鬼话,刚刚的感动在这一瞬间都被她给破坏殆尽,他沉着一张臭脸,「来不及了,因为我是来拖妳一起下阴曹地府的,妳赖不掉了。」恼怒的说完话,他完好的那只手掌瞬间巴上她的脑门,赏她一顿眼冒金星当早餐。
「喔,很疼欸!」她捂着脑袋哀嚎。
「还知道疼,那就是没死彻底,我捅妳一刀送妳上路算了。」板着脸,他下了床。
「冷春晓,你真是不知感恩图报欸,一早醒来就攻击恩人,你……」
「拿来,妳欠我的卤肉饭。」他饿了。
「卤肉饭,你吃X吧你!我问你,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什么也没干。」他抬眸逐一审视着她家的陈设摆饰。
真是栋有够老旧的屋子,平常晴天还好,到了雨天,怕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几十年没人住了,也只有恭家这外地来的人会傻得租下这问鬼屋,唯一的好处就是房租便宜得不象话,看来,他们家真的很潦倒,连张象样的桌子都没有,瞧,她缺腿的书桌还是用书勉强垫的,标准穷得连鬼都怕的狠角色。
「骗人,什么都没干会被打得惨兮兮?」
「妳觉得一个人要抵抗十多个很容易吗?我能站在这里听妳说话已经很猛了。」听她劈哩啪啦的说,冷春晓很后悔自己刚刚干么没事吵醒憨猪。
「好端端的人家打你干么?」她对他的说词很不以为然。
「妳怎么不干脆去算塔罗睥好了?天晓得,我不过是走出我家大门,就被盯上了,妳问我我问谁?」
「是不是那天那两个小混混来寻仇?」跨步上前,她小心翼翼的问。
他仇家太多了,撇开东港当地的人不说,外头多得是想扁他的人,不足为奇。
「可能吧,我不知道。」冷春晓推开她,走去拿过吊在墙上风干的衣服穿上,「妳家看起来还真是简陋,不过勉强可以住啦!」
闻言,恭雪珊瞠大眼宛若牛目似的瞪他,老半天说不出话来,脸开始发烫。
「还有妳房间的布置……啧,真幼稚,都念高二了还这样,说出去笑掉人家大牙。」
「冷春晓--」她涨红了脸。
「对了,我听人家说妳爸爸在台北经商失败,这也难怪妳家会这样简陋,不能怪妳……」
「冷春晓,我家如何这关你屁事?」她鼓着脸,气呼呼的。
他回头睐她,「原本是不关我的事,但是,现在起我决定把妳家当作我狡兔三窟的据点之一,所以我有权利跟责任批评建议。」
这个自大狂,他一定是昨天被打坏脑袋了,凭什么把人家的屋子当作他的私人地盘,混蛋--
「你、你、你……」该死的小霸王。
「以后我会不定期来巡视,请择期改善。」
「去你的巡视,冷春晓你这猪猡,你是不会把衣服穿好是不是,制服上衣该扎好,鞋子不是让你这样胡乱穿的,还有你的袜子简直比陈年裹脚布还臭,都念高二连这简单的服装仪容都不及格,还敢说我家简陋,你根本是俗气的暴发户!」她的脸臭到了极致。
「东港天气热,上衣拉出来比较通风,还有这样穿鞋很方便,另外,我家菲佣回乡探亲,等她过阵子回台湾,我的袜子就会有人洗了。」他说得可理所当然了。
「你……我……」她哑口无言。
果然是东港小霸王,恭雪珊翻个白眼,不想继续跟他吵,免得自己气死划不来。
冷春晓笑着睐她一眼,转身离开,一路上,他都笑得阖不拢嘴,身上的伤,好像不那么痛了。
第五章
听见敲门声,恭雪珊无语问苍天只得认命的跑去开门,果然,这个冷春晓又挂彩到访。
他还真是尽心尽力在巡视她的家,三天两头就来,每次来不是这里红肿就是那里淤青,要不就来个两管鼻血当礼物,好像不在自己身上添点颜色,他冷春晓就不叫冷春晓。
更令人昏厥的是他还大摇大摆的让他的私人东西一一进驻她家,完全无视于主人的抗议,举凡桌子、柜子、音响、电视、计算机、任天堂游戏机、行军床……一副准备长住的样子,就差个户籍没迁入。
拜托,她怎么会招惹到一个坏家伙?童话故事都是王子解救穷苦的公主,就算她不是公主,没资格有王子垂爱的解救,但也不需要来个撵不走的小霸王吧?
她含怨的瞪着满脸伤痕的冷春晓,他却反倒嘻皮笑脸的,她索性把他当作端午彩粽,又是碘酒又是红紫药水,不是肌乐就是撒隆巴斯,顺便再来卷纱布好让他当木乃伊。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是我家,不是诊所,不要受伤就来找我好不好?」每次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所有甜蜜的幻想都烟消云散,真讨厌。
「东港很多医生都是在家开业,所以是住家也是诊所。」
「那你就去那些医生的家啊!」恭雪珊大声强调那个家字。
「不想浪费挂号费。」
「但是你在浪费我家的私人医疗资源--」她差点把棉花棒塞进他的鼻孔。
「这是训练。」
「省省吧,你自己慢慢训练,我不想。」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她抬眸问。
冷春晓不吭声,就这么看着她的眉,像蛾的须。
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开始习惯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包括她的床、她的书桌、她的气味、她的生气跟她的快乐,还有她叨念的声音……
「这回又是跟谁打架了?」
「手下败将不服气,去ㄊㄨㄚˋ人来围堵我。」
「冷春晓,你的仇家为什么那么多,简直比我一天吃下的米饭还多欸。」
「愿赌本来就该服输,是他们鸡肠鸟肚。」真有那么多吗?他不大在意。
「还有理由,拜托,光是这礼拜你自己说,你有哪一天不打架的?偏偏人老不服老,你自己说,你现在的败率是不是比味全龙还惨欸,说你是东港小霸王,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恭雪珊,妳比我家的九官鸟还吵,妳的话怎么会那么多,简直比我一个礼拜吃下的米饭还多。」冷春晓反唇相稽。
最近的确打架常输,本来很闷,不过想到有她帮忙擦药,他也就不那么在意,反而还会窃喜。
「嫌我吵,那你回家去。」她使出绝招对付他。
果然,他在看她一眼后,索性抓起被子翻倒在床上,「我要睡一下。」
「你又要睡,警告你喔,把你的臭脚丫跟脏袜子远离我的床,不然我就……」
这人真怪,放着豪华的房子不住,就爱赖在他们家这破破烂烂的房子,每次她用叫他回家激他,他就说要睡觉,依她看,他根本是存心赖在她家的,下回一定跟他强行征收水电费还有药品耗损费。
「我家菲佣回来了,所以我的袜子很干净,怎样,需要检查吗?」倒在床上的他说就说还抬起脚丫。
唉,真要睡,可这不代表恭雪珊的嘴巴就会跟着休息,「你还敢睡,明天地理考试准备了没?上一次你把地中海搬到波兰去了,还有你昨天数学考那什么成绩,三岁娃儿都比你厉害,鸭蛋欸,亏你吃得下去……」她依然劈哩啪啦的念个没完。
不知怎的,每次只要一遇到冷春晓,恭雪珊的嘴巴就会不受控制,像个老妈子似的拚命的叨念他的事情,而且没完没了,有时候很想控制,可是不念他,她要做什么,跟他一样呼呼大睡吗?不行,她会胡思乱想,想着要跟他亲吻……
拉起被子,冷春晓干脆背过身不理睬她,随她去念个高兴。
经由认识恭雪珊,他总算明白,女人的确是天生爱唠叨的动物,若不是怕她又吓得一脸傻愣,好几次他都很想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算了,总之她爱念他就让她念个高兴,顶多当作是跳针的催眠曲听听就好了,不但勉强可以帮助睡眠,还可以让她高兴,何乐而不为?
况且,他也习惯了……
一个小时后冷春晓醒来,看见恭雪珊这好学生果然又坐在书桌前念书。她很爱念书,真的很爱,每天都在念,什么书都念,桌子缺脚拿书垫着她一样可以念,下雨天在屋里撑把小伞也在念,不像他住豪宅、用高级书桌,却是越读越输。
「我先走了。」他起身就走。
「嗯。」她也没理睬,反正他就是这样,虽然两人常常激辩拌嘴,但是他还是有些孤僻,仍然喜欢独来独往。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闷闷的放下书本,整个人顿时呈现失去气力似的委靡,开始托腮发起呆来。
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冷春晓一走,她就觉得提不起劲,心空空闷闷的,这到底是为什么?甚至有时候,她还会眼巴巴的等着他来,虽然每一次他总是受伤,但是她就是会想念。这是为什么?难道是爱……喔不!她把脸埋进书本里。
像现在,冷春晓走后的下一秒,她又开始等待、期待,直到深夜,实在是困极了,她正要放弃,楼下又传来他的机车声,不等他敲门,她赶紧下楼去。
冷春晓满脸春风的挑眉走进来,肩上扛着一箱啤酒。
「这什么?」她语气有着兴奋。
「台湾啤酒。」他径自上楼去。
「我当然知道是台湾啤酒,国字我还认得。」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今晚的战利品。」他把啤酒卸放在地板上。
「战利品?!你不会又去打架吧?」她像个管家婆似的拉住他的上臂急切的问。
他拧了她的脸颊一把,「我像是吃饱撑着吗?通常都是人家挑我,我又不是神经病,一天到晚找人打架。」
她拍去他可恶的手,「要不然这战利品是怎么回事?」
「赛车赢来的。」撕开纸箱抓出铝罐,他扯开拉环,仰头就是豪饮一大口。
「你是学生欸,怎么可以喝酒?」
「谁规定学生只能喝鲜奶?」冷春晓瞥她一眼,「赛车赢来的酒一定要喝完,要不然下回会摔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