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画回过头来,对着她便浅浅一笑,一双星眸迷人,「真枉费呢,我昨天夜里还求月神帮忙,无论刮风下雨都好的说。」
「这种话亏妳说得出口。」吕文凌抚额摇头叹息,「恋爱中的女人果真是自私自利啊。」
对这句话,方知画倒是有很深的感触,频频点头,「想当初要不是妳劝我,还真难想象我会再回到他身边。……那时候妳这个恋爱中的女人,也真是费心尽力呢。」
「啧啧,真敢顶嘴,说实在话,这几年来妳也成长不少了呢,现在都是我的对手了。」想想,吕文凌不禁扯眉。这么说起来,岂不是等于她没长进?
方知画笑了笑,一脸愉色缓缓褪去,对她,重新有了感激,「文凌,我离开公司以后,一定会很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妳以后要常来我家吃水饺哦,我会打折给妳的,当然住宿就免费了。」
当然,后来她也把她的过去告诉吕文凌了。
知恩图报这个道理她也懂,所以对于方知画的坚持,她也只能默默祝福,无法表示意见了。
「你们都分分合合这么多次了,结果还是谁也没让步,到最后还是要各自步红尘吗?」
「人活在这世上,永远得为自己的下一步做取舍,仅只是一念之间,未来会截然不同,起一个贪取念头容易,要舍弃唾手可得的就很困难,但是一旦想要的拿在手上了,接下来还会有更想要的吧,这么一来,恐伯也要迷失了自己了。所以我早就告诉自己,做人要知足,我在知华身上已经取尽了一辈子的幸福,接下来要舍,能舍,我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一个心满意足的人。」当爱情和恩情碰撞了,她绝对要选择恩情,这是她在十岁那年就立下的决心。
「那么,妳打算什么时候辞职?会做到年底吗?」
讲一个舍字容易,要真能舍得干净,走得干脆,那说实在话,她还真不是人了。和雷厉风这么多年的感情,尽管一直有心理准备,时间到了就得拋下,尽管是彼此都晓得,但是到了要做一个无情人,才体会终究是一个说不尽的难字。
「不……八月底吧。」
「那就剩下半年了,总裁知道吗?」
「我还没有把我的决定告诉他。」迟早得开这个口,如果上一回分手以后,她能够不再回去找他,那就好了,但是他要出国,带着不愉快的心情出去,她实在会担心,只好等待下一次机会了。
「妳这里是作了决定,总裁那里就不知道怎么响应了,妳认为呢?」因为方知画的关系,她曾经和他们这一对吃过几次饭,雷厉风的深情眼神、对知画的宠爱备至,这个曾经游戏人间的男人,虽然如今为爱情吃尽了苦头,但是从他的眼中始终就不曾看过「放弃」两个字,一如他对事业的积极,所以实在难以想象当知画真正要离他而去了,他的下一步在哪里?
「我只希望……好聚好散。」她颦眉。他如果真有下一步,那还真是挺困扰的。
「真奇怪,他明明是出色商人,怎么不会卑鄙一点,干脆来个奉子成婚呢?」
「说得也是,其实我直接生个孩子,我们家就三代同室了说,真的是比招赘还省事。」
吕文凌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妳比总裁还要卑鄙。」
预想得到,一旦让方知画「得逞」,她肯定「带球逃跑」,一去不回头了,恐怕雷厉风是早就知道了吧。
「哪有,他才是大老奸。」说起他的奸诈,她就一脸愤懑,看起来是早早上当了。
吕文凌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我就很怀疑,到时候妳撇下他回家去,雷大总裁的下一步会放在哪里……或者等在哪里了呢?」
不过说真的,天底下等着雷大总裁宠爱的女人都可以排到长江去了,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却能及时发现他的宠爱只是他奸诈无比的计谋,虽然已经被骗上当了,但还不至于被迷得晕头转向回不了头,也算她了不起。
不过既然雷大总裁恐怕要失策了,到底他袖里还有乾坤吗?
「妳不要神化他了,在婚姻这条路上,我和他都不会放弃彼此的坚持,既然是两条谁都不愿意转弯的直线道路,不管走几步都不会有交集,而到了终点就得止步,就算想定也没路了。」
吕文凌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么,妳呢?妳能站在自己的道路上,远望着他带另一个女人一起走过红毯吗?」
轻轻一句话,却重重的压在她心上,教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无论她在暗地里如何大声哭泣,心痛再深再重,本来就对这条道路的行使权自动放弃的她,在任何人面前,都只能带着灿笑祝福他。
「我可以。」
「……知画,妳的脸色很苍白。」吕文凌忍不住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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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厉风和别人?那是一定会的吧,他们家的百年老店都需要继承人,何况风行集团如此大的企业体。
脸色苍白吗?怎么可能不呢,她从来都不否认她对雷厉风的爱情,她爱他之深,一如她爱知华、爱方家父母和百年老店,只是感情的定义不同而已,只是在取舍之间,她放弃了后到的最爱……
坐在里面的位子,她转头望向火车窗外,一片夜幕,映着她落寞的脸,孤单单的身影,身边少了的……是知华。
在她的皮包里,静静躺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每一年的这三天,是他们一起旅行的日子,为了两人的生日。
每一年不变,她一定陪他,即使有了雷厉风的这几年。改变的是,她的心情已经平静许多了,这三天里会忆起许多两小无猜的快乐往事,不再像过去下断作着知华为了救她而下坠的恶梦,也能够安然的睡了。
只是这三天,依然是属于她和知华的,就连方家的父母,她也没有与他们分享。
第十章
原该是一个惊喜的。
即使是在回台湾的飞机上了,他依然是那么迫不及待,不停回想着出国的前一晚,他的女人可人的模样和娇态,离开她近三个礼拜这些时间里,他是如此渴望一双手伸出去就能够拥她入怀,却只能抱着满心空虚。
想她,想得坐立难安;心跳为了她,失神为了她,更为了思念她闹尽糗事,等不及还有一场家族聚会了,他订了机票?跳上飞机,只为了早一分钟实现怀抱里有她的渴望。
雾蒙蒙,天未开的早晨,他跑了两个家,本该是她的惊喜的,却带来他的惊慌--她不见了!
上哪儿去了?到底去了哪里!
打手机,铃声在他的房里响起,等待天亮,到公司,才知道她居然请了三天假,连吕文凌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打电话到方家,她也没有回去,她的舅舅却说,她每一年这三天都固定请假去旅行……
每一年这三天?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对了,这段时间刚好都是他出国的时候。
这么说起来,是因为他出国,她以为他不会知道,也就从来都没想过对他交代--她每一年的这三天,到底都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她在哪,她就像失踪了一样,尽管吕文凌也说她每一年三天一过就会回来,但是这磨人的等待,这份心焦如焚,伸出了一双手却摸不着她的空虚和痛楚,足够把他的耐性磨尽了。
三天,方知画回来了。
打开了门,却只能呆呆地望着应该还在国外的人居然在屋里,双手抱着胸膛,双眼腾火,像一个发怒的巨人般伫立在她面前!她不由自主脸色就发白,和他对瞪了好半晌,脱口而出,「你……你不是说到月底才能回来?」
「妳叫我早点回来!」
「啊……我有说吗?」
「妳去哪里?」
他冷冷咬着怒意,害她一时很不习惯,她还是比较安心于他一声就吼过来的方式。
「我去……就去……去旅行啊。」
「一个人?」
「……不是,和知华……我们有过约定,两人的生日这三天,即使长大了也要一起过。」她就这么直傻傻的,理所当然的讲出口。
全身怒腾腾的火焰一下子被她泼来的冷水给浇熄,落到满心怅然的地步!齿问紧咬着胃部泛起的疼痛,顿时之间发觉自己像个傻瓜似的给耍弄!难道他还能跟一个死去的孩子争?他岂不跟个白痴似的!为她忧心忡忡,他更像个唱独脚戏的笨蛋!
「我厌了,这一次我是真的厌了!要结婚还是分手,妳一定得作出决定!」他深邃冰冷的眼神透露坚决和深受伤害的愤怒,不管他是认真还是被她气到意气用事了,他的话说得掷地有声,收也收不回来了。
方知画脸色苍白,一双星眸瞠大,他提早回来的惊喜还飘荡在心上,却就被他这么重的一击给打得狼狈四散,娇柔的身子冰冷了一遍又一遍,就像他冰冷冷的声音对着她余荡不止。
她还能说,她给自己的时间还没有到吗?这么一再的向他任性撒娇,果然她太得寸进尺了吗?但是一直……一直都是,她的感情都是认真的,但是……
但是她不能嫁给他,却一直巴着他不放,她还是错了吧?
环着冰冷的身子的手里,握着卡片钥匙……是因为这钥匙,这钥匙一日没有还给他,她就无法制止自己拿着钥匙来打开这扇门的欲望,她就无法离开他……
他也许以为她的每一次分手都像在耍闹,但她一直都很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来找他,拚命压抑着,她每一次的分手都是认真的,只是爱他太深太浓,只是被他宠爱得变得软弱,彻底打败了她一次次的自我奋战……只是他允许她的一再撒娇,却把一次次的错都推得一乾二净,现在又要她作决定了……
「厉风,你真正要分手,就应该断然拒绝我,真的厌了我,你应该说……你已心死,对我再无情爱,你应该直接叫我别再巴着你不放……这样才对吧?你却每一次都叫我选择,把责任推给我,你真不愧是商人。」她不生气吗?不,她也生气了。
只是她这番生气的话,字字句句都像千万根针单挑他的不是,却不知把他的满怀深情、对她的一颗痴心给刺得伤痕累累!疼痛再疼痛的一颗心,为了保护自己也终于收起了情网。
「妳说得对!我是应该干脆一点,也就不用一次次的在接受妳又回来以后,同时更加厌恶自己的过于让步!」
对着他执意而冷硬的态度,她有一些摇晃,丝丝的悔意,深深的心疼,她缓缓低下头。
「我知道,每次都是我折磨了你,只要我再回来,你一定会接受……也许我是不应该怪你一直不肯狠心拒绝我,这样好象连我都在推卸责任……厉风,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回来居然让你更加厌恶你自己,我以为你只是对我生气……不过你放心,再也不会了。
这次,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她把钥匙轻轻的搁下,却重重担起了责任,为两人这场爱情真正画下句点。
「这真的是妳的答案,妳真的要放弃我们的感情?」他瞇起眼,深情导致沉痛的眼神始终不敢相信,两人之间四年来的相知相守,她竟撒手得如此轻易。
「……对不起。我……绝对会看住自己,再也不来找你……睡不着,痛苦不已,我也会想着,记着……不能再折磨你。」一双铄亮泪眼,代表的是她对他不是无情,她紧紧咬着下唇坚持在分手的时候一定要微笑,是她坚持一定要好聚好散,她坚决的转身……因为早巳决意离去。此后,再也没有可以回来的钥匙了。
该是她辞职,回方家的时候了。
……到底,他的深情还是输给了她对方家的感情。……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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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大包小包,踩着夕阳残照,她也到家了。
天下第一饺的招牌藏在七米宽的巷子里,横进来的大马路车来人往,这条巷子却是闹中取静,不过饺子店倒是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在一长排两层楼的骑楼式建筑里,她的家是靠近外面的两栋,墙面对着夕阳,楼下做了店面,楼上是住家,刚刚好住了他们一家三口。
店里面除了方家父母,还请了两人帮忙,营业时间是由早上十一点到晚上八点,这时候是下班时间,也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
但是奇怪……为什么铁门拉下了?今天不是公休日啊。
「天下第一饺」的招牌高挂着,自然她也不可能虐错自己的家。这是怎么回事?
她打开门,向楼上喊:「爸,妈,我回来了!」
真稀奇,今天居然没有做生意,除了公休日外,即使刮风下雨也要把店开着等客人上门,是她妈说的啊。
「妳这孩子,妳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妳公司的人都在找妳?」方家妈妈听到声音,人从楼上冲下来,身后跟着方老爹。
「爸,妈,今天怎么没做生意啊?」方知画一脸笑嘻嘻,放下了拎回来的行李,甩了甩酸疼的手。
「女儿都跑失踪了,我还做什么生意!方知画,妳给我说清楚,我听妳舅舅说妳每年都请三天假,妳用来干什么?」高个子加上扠腰瞪眼,在气势上一下子就把娇小的女儿给压过去,尖锐的声音就更不用说了。
方知画呆了呆。她还不知道东窗事发了。唉,舅舅不是答应她不告密的吗?
「阿晶,对孩子别这么凶,有话好好说。」方老爹在后头劝着。一见到女儿平安回来,他就安心了。
「方知画,妳还不快说!」
「妈……我……跟知华有约定,这三天是我和他的生日,我们要两人一起过……所以……」她不想让她妈知道是有原因的,因为--
「老天!阿华都死这么久了,妳这孩子真死脑筋,硬脾气!我跟妳说过多少次了,人活着要往前看,妳不要老是记着阿华那孩子,妳老是惦念他,他要怎么安心去投胎啊!」尖锐的声音惊叹直骂这孩子的执普,怒瞪的眼里却藏着隐隐心疼。
早就被吼惯了,只是身子不免习惯性地闪了闪。说到吼,心里也酸疼地闪过一条人影。「妈,知华这一辈子都活在我心中。我也一直都有往前看啊。我要继承水饺店,还要招赘,将来要生一堆孩子。我都有在打算啊,我不会让知华不安心的。」
「招赘?妳还没放弃这傻念头啊!这年头哪个男人愿意入赘!妳当妳自己是什么啊?」有这份心意她是很感动,但是这么不知变通就伤脑筋了?所以说她跟这女儿说话老是大声大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笨女儿老是把她一颗心感动得乱七八糟,这种时候不吼她,可是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万-让这女儿知道她有多安慰的时候,她这做母亲的面子要往哪儿摆啊!她这个女儿就更肆无忌惮了,也许改天就在门口贴出红条子要来招亲了。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