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要能待在司空瑞身边,她便不再感到失落,那股空虚的感觉更不复见。
所以,就算只是多留下来一天也好,她想留在这里、想待在司空瑞身旁。
或许,就这样的心态而言,她还是有那么点贪心吧!
司空瑞对她太好、太忍让,明明不喜欢女人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却还是留下她、教她读书识字,甚至给她住处和工作,让她渐渐习惯这样幸福的生活。
他对她体贴而亲切、处处细心照料更让她舍不得放弃这种温暖的感觉。
所以,她的胃口被养大了。
不是舍不得大宅子的舒适,也不是舍不得餐餐温饱的生活,她放不下、割舍不去的,是司空瑞那对她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关怀、是他带给她的那种犹如家人般的温暖。
为此,不管要她做出什么样的牺牲,即使要她一辈子穿上男装,她都愿意。
"关于前几天的事情……"司空瑞皱一下眉头,"你是因为我才不想穿女装的吗?"
宫白榆打了个冷颤。
果然,司空瑞还是发现了!
她一直在祈祷,希望司空瑞别发现她扮成男人的原因,那至少表示司空瑞根本没注意到她是个道道地地的女孩子,而只会当她是个小书僮。但是……
"呜──"宫白榆的泪水不争气地再度落下。
"白榆?"司空瑞顿时愣住,不懂她怎么又哭了呢?他明明就什么话都没说啊!还是说,他刚才的问话让宫白榆又想起被他撕破衣裙的事情?
"对不起!我刚开始根本就不知道你讨厌女人,不然、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说自己是个女的了。"宫白榆抽抽噎噎地道。
"什么?"司空瑞蹙起眉心,可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讨厌女人"这类的话,到底是谁在宫白榆身边乱嚼舌根?
"玉大娘她、她说你打小就不喜欢跟姐妹们亲近,长大了又对来提亲的小姐们再三排斥,就连你家里的人都说你大概是喜欢男人而不喜欢女人,所以,呜──"
宫白榆的自白很快地解答司空瑞的疑惑。
"是玉娘告诉你的?"老天爷,他把宫白榆交给玉娘照顾,可不是要让玉娘跟宫白榆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啊!
"嗯。"宫白榆一边拉起袖子拭去眼泪,一边应道:"玉娘说你都已而立之年,却还迟迟不肯成亲,对那些千金小姐又看都不看一眼,这不是在说你讨厌女人吗?"
"没那回事。"司空瑞终於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宫白榆为什么避他避得那么远,原来一切都是误会造成。
他误以为宫白榆是在介意他撕破她的裙子、又看了她身子的事情,但事实上,原来宫白榆是因为玉娘说他讨厌女人才会躲著他。
真是个天大的玩笑!
"你说没那回事是什么意思?"宫白榆胡乱抹著眼泪问道。
"我讨厌女人这事是玉娘他们多心了。"与其说他排斥女人,倒不如说他对一般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都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宫白榆这样的姑娘家还比较吸引他。
"那、那你……"宫白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司空瑞是想告诉她,说他其实不讨厌女人吗?
"我没有像玉娘说的那般讨厌女人。"司空瑞叹道。
他只不过是不似一般男子热中於追求美人罢了,对婚事兴致缺缺也是因为家中人丁众多,不必担心父母膝下无子承欢,所以打算晚些再成亲,也省得被硬逼著与他对她没有爱意的对象成婚。怎么就这么点单纯的理由,也能被大夥儿误解成他像个不好渔色,而有断袖之癖的男人?
而且说出这些话的,还是打小看著他长大的玉娘!真不知道玉娘平时和娘亲、姐妹们都在谈论些什么,没事净有些怪念头。
宫白榆哽咽道;"那、那你的意思就是,你还是不喜欢女人嘛!你只是不讨厌,又不等於喜欢,这两个词的意思还不是一样。"
说了半天,结果还是一样,宫白榆的心情顿时荡到谷底。
"我、我还是变回原来的乞丐样子比较好,至少你还会当我是个男的,不会讨厌我。"宫白榆兀自说道。
"白榆!"司空瑞抓住宫白榆拿著泥土的双手,免得她为了弄脏自己而跳进池子里打滚。
"你既然讨厌女人,就不要假好心地拉著我!"宫白榆死命地挣扎著。
"白榆,听我说!"司空瑞拿扭动不停的宫白榆没法子,索性用双臂将她环住。
"呜──反正你讨厌我就是了。"
宫白榆知道挣扎没用,只好乖乖地不再反抗,但是泪水却仍然不停地滑落浸湿司空瑞的衣袖,让司空瑞原本对任何事物都保持淡漠态度的心都软了。
"白榆,就算我真的讨厌女人,我也没说讨厌你吧?"司空瑞看宫白榆哭成这样,不禁心儿发疼,只好努力地轻声劝慰她。
"可是,我是个女的,你既然讨厌女人,当然也讨厌我嘛!"宫白愉自动替司空瑞下了结论,泪水依然是止不住。
"那么玉娘呢?我的娘亲和姐妹呢?我并没有讨厌她们,是吧?"司空瑞发现和宫白榆说话根本不能说得太言简意赅,否则只会让她越来越迷糊,因为她的小脑袋瓜实在是太过单纯,无法理解复杂的事情。
"那是当然的嘛!她们是你的家人啊!哪有人会讨厌自己的家人。"宫白榆抽抽噎噎地应著。
"那么玉娘呢?她可不是我的家人。"司空瑞将宫白榆的话一一反驳回去。
"玉大娘她、她……"宫白榆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司空瑞,注意力一下子便被引开,哭声也跟著停止下来。
司空瑞说的确实没错,他并不排斥玉娘,而且玉娘也不是他的家人,只是个在司空府里帮忙多年的厨娘。
虽然玉娘也是个女人,司空瑞为什么不排斥她呢?而且还挺听玉娘的话。
"你想通了?"瞧见宫白榆静默,司空瑞这才松了口气。
宫白榆睁大双眼抬头望著司空瑞,眼眶还悬著一颗尚未落下的泪珠她眨眨眼,泪珠顺著她的脸颊滑落。
想了好半晌,她委屈地扁扁嘴,用力地摇摇头,道出一个让司空瑞很想昏倒的答案──
"这么复杂的事情,我哪里会知道原因嘛!"
第七章
司空瑞觉得,宫白榆一定是上天看他不顺眼,所以特地派下来整他的。
打从遇见宫白榆开始,他平日不过三句话的习惯几乎完全改变;算算过去这些日子,他所说过的话加起来大概足足是过去半年的份量。
为了避免被在夜里巡视的家丁撞见他抱著宫白榆,司空瑞索性拉著宫白榆来到书房。
将烛火点燃、合上房门,又倒杯茶放到案桌上,将宫白榆拉到椅子上坐定后,司空瑞才松口气地跟著坐下。
"把茶喝了。"司空瑞将茶杯推到宫白榆面前,"你哭了那么久,喉咙应该会痛吧?"
宫白榆执起茶杯顺从地喝下茶,只是她满脸的泪痕让人很难分出她是在哭泣还是在喝茶。
"呜呜呜──你既然……不喜欢女人的话,为什么还要对我好呢?,这样子会害我……好难过。"宫白榆边喝著茶边哭,又一边以哭泣的嗓音问道。
"为什么我不喜欢女人会让你难过?"就司空瑞的观点来看,他认为这两件事应该是不相干的。
"因为……我喜欢你啊!"宫白榆迸出一句告白的话语。
司空瑞的脑袋霎时停顿三秒钟不能思考。
宫白榆喜欢他?
是了,这倒是挺合理的,正好可以解释宫白榆为何光是听到他不喜欢女人的话就躲著他,而且还半夜躲在池边偷哭。
不过比起这些,让司空瑞更加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听到这句话时,竟然没有任何闪躲或排斥的意思,甚至还觉得挺温暖的。
过去有不少千金小姐请媒人上门来,开头说的不外乎是哪户人家的闺女仰慕他的才学,或是对他一见倾心之类的话语,这些总是令他感到很疑惑,哪有人会对个连见都没见过一面的人爱慕不已的?再者,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保证成亲后能够喜欢上对方。
所以他一一婉拒送上门的亲事,甘愿让家中父老气得跳脚,宁可让娘亲和姨娘们镇日对他耳提面命传宗接代之事的重要性,也不希望娶个和他没感情的妻子回家,成天相看两厌烦。
至今,大剌剌地对著他说喜欢他却又不令他感到排斥的,宫白榆大概是第一人吧!
她有点像他的家人,不会让他无言以对,也不会天天对他罗嗦,对待他的态度自然得两人像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仔细想想,或许他还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
已成婚的好友曾同他提过,觉得不排斥就是喜欢的徵兆、认为自己有那么点喜欢就是恋爱的起点,这么说起来,或许他对宫白榆是真的有那么点心动吧!
"你是除了爹爹以外,唯一对我好的人,所以我很喜欢你可是、可是你讨厌女人,那就是讨厌我,我才非得离开你不可嘛!"宫白榆也不管司空瑞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哭诉著。
"白榆,听我说。"司空瑞苦笑道:"我只是鲜少与女人来往罢了,不是真的讨厌女人。"
再让宫白榆这么哭下去,就算哭到天明,她大概都不会发现若是哭肿双眼事小,哭伤双眼那问题才大了!
所以他最好早早向她解释清楚。
他非但没有讨厌她、排斥她,甚至……
他是有些喜欢她的!
宫白榆抬起头,睁著圆圆的眼眸盯著司空瑞发愣半晌,而后才吸吸鼻子进出一句饱含哀怨的话;"事情……那有那么刚好,你一定是在安慰我,呜──你只是在骗我。"
"白榆。"司空瑞已经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个小姑娘了。
不知道他那几个已成亲的好友到底是怎么与妻子相处的?
"我知道你就是人太好,所以不忍心赶我走,才把我留下又给我工作,可是与其这样子,我宁可不留在你身边,呜呜呜──我会很难过的。"宫白榆哭到后来,已经快要分不清楚当初落泪的原因。
司空瑞很努力地回想友人们曾提过的方法,试著从中寻找出一个可以让泪流不止的宫白榆停止哭泣的方法。但不论他怎么想,都只能想到唐节华某日在酒醉之余说过的玩笑话──
我告诉你们哪!要让女人别开口,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堵住她的嘴至於要怎么堵住她的嘴嘛……这个方法,大夥儿都是男人,应该心知肚明,用不著我说了吧!
唐节华的意思分明是要他们"以唇封口"。
这种方法司空瑞虽然也明白,但他觉得那应该只适用在男欢女爱的花街里,而不是与他半熟稔又半陌生的宫白榆身上。
前回看了宫白榆的腿还可以称为无心之过,但这次他若是吻了她……
"呜呜呜──对不起,我一定吵到你了。"宫白榆放下茶杯,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蛋,用力抹抹之后,她跳下椅子,对著司空瑞说道:"谢谢你刚才听我抱怨,对不起,打扰你那么久,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刚才我说的话你就统统忘掉,当我没提过。"
刚才她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才会将心里的话全数说出,可话才一说出口她便后悔了,万一司空瑞对她更加排斥的话,很可能明天一大早她就得收拾包袱走路,所以情急之下,宫白榆决定先开溜为妙。
"等等!"司空瑞见宫白榆要走,还以为她要离开司空府另寻出路,於是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勾回自个儿的怀里。
"少、少爷。"被司空瑞这一抱,宫白榆顿时全身僵直。
他不是讨厌女人吗?为什么会抱住她呢?
"我没有讨厌你。"司空瑞决定豁出去了,他勾起宫白榆的脸蛋,在她来得及闭上眼之前,迅速地低下头向她索吻。
四瓣相触的感觉在宫白榆来得及反应之前已经霎时麻痹她的四肢,让她只拥有嘴唇上柔软而温润的触感。
司空瑞的吻极为温柔,却又隐约有几分侵略性。
他啃蚀著宫白榆未被人碰触过的柔软唇瓣,恣意地汲取她的甜美,那种只让他一人独享的甘醇令他无法自拔,他甚至忘却本意而沉迷其中。
宫白榆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而且是个很美的梦。
梦里她被司空瑞紧紧地搂住、温柔地索吻,唇上传来的温热感真实得像她在喝热汤般,还有点被烫著被司空瑞圈住的身子隔著衣服布料还感受得到自他传来的微温,她的臂膀被压得有点发疼。
等等!如果她是在作梦,为什么手臂会疼啊?
宫白榆眨眨眼,司空瑞近距离放大的脸孔让她自梦境当中立刻清醒过来。
司空瑞真的在吻她?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明明就记得她正在跟司空瑞抱怨他不喜欢女人、他让她感到很难过,而且还打算在司空瑞把她赶出府之前先开溜回房间,只求司空瑞在睡过一晚后把这些事情全部忘光光,但是现在……
"白榆。"
四片唇瓣在数度交叠之后暂时分离,司空瑞微睁双眼,却瞧见宫白榆正瞪大著双眸瞧著他,让他在瞬间感到有点哭笑不得。
她果然还是个连感情这回事都不懂的小丫头。
合该是气氛浪漫的当头,她竟然用双大眼睛愣愣地瞧著他,而且还满脸疑惑。
想著,司空瑞的心里顿时有些罪恶感。
他竟然在未经宫白榆同意之前就先吻了她,这下子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可真是难分难解。
"少、少爷,你刚才……那个……"宫白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说过,我并不讨厌你。"司空瑞一边欣赏著宫白榆不知所措的可爱表情,一边笑道:"我想,你也不至於会去吻个你讨厌的人吧?"
"嗯,不、不会。"宫白榆努力地点头,一见到司空瑞对著她笑,瞬间便将所有的烦恼都给丢到脑后。
司空瑞竟然对著她笑!那表示他真的不讨厌她喽?
"那么,你觉得我吻你……是为了什么?"司空瑞再次凑近宫白榆,留给她一个大谜题。
"这个、那个……"宫白榆看司空瑞的俊秀脸庞慢慢贴近她,只觉得呼吸更加困难,哪还有闲工夫去思考司空瑞所问的问题。
"哪个?"司空瑞伸手轻抚著宫白榆的脸,觉得那种柔嫩的感觉与当日他碰触到她的小腿肚时一样,让他忍不住来回地摸抚著。
"我、我不知道。"宫白榆很想问问司空瑞,看他是不是也有那么点喜欢她,但是一想到自个儿与他的身份差别,她又打了退堂鼓。
"我不会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司空瑞勾起宫白榆的脸蛋,让她正视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