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玦闻言,淡然一笑,“那是违心之论。”放在他胸膛上的小手,不安分地伸入了衣襟之中,她触及了男子的肌肤,温热而厚实,剧烈的心跳,令她情难自已。
“龙玦……别。”
“我美丽吗?”龙玦的声音,幽幽地在他耳际响起。
美丽吗?
这何需说明、还用说明吗?
月色轻笼聚来,影渡棱窗,阴少华的身子遮去了龙玦娇小的身躯,龙玦在呢喃,小小声地呓语着……
一片云朵飘来,遮去了光明月影,也替这双有情人儿,掩去了缠绵的痕迹……
隔日。
秋阳高悬,天气晴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了肃然冷凝的国师府中。
曾老六再度来到国师府,迎头就碰上国师府第一号看门犬——黑武。
“黑……大人!”曾老六看着面无表情的黑武,心里直犯嘀咕。
怎么这国师府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凶?
“国师大人在府里吗?”
黑武朝他望了一眼,“大人要你准备的事,你办好了没有?”
“办……当然办好了!”曾老六边说着,双手同时献上一个木盒,“瞧……我还为大人带贺礼来。”
黑武冷哼一声,道:“为免夜长梦多,大人决定今天就拜堂。国师府人手尚嫌不足,你的手下都来了没有?”
“那是当然,小的已经准备妥当,万请大人放一百二十个心……”曾老六刚拍完胸脯,脸上随即出现了不知该不该问的尴尬神情,“只是……”
“只是什么?”
“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曾老六闻言如获大赦,忙道:“是这样的,小人与国师的商议,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
“怎么?!你怕大人对你食言?”黑武佞笑,他晓得巫鸣曾与曾老六有过协议,龙家宝库中一切财物,除了血玉之外尽归曾老六所有,没想到在龙玦被抓来之后,巫鸣却一点表示也没有,难怪他要发急了。
“这当然不是……小的虽与大人有这项约定,不过小人对大人也是一片忠心啊!黑大人,您万万不可误会,曾老六虽然贪财,却还不至于因此对国师有丝毫不敬之心啊!”
“谅你也不敢。”黑武冷哼了一声,“吉时将至,国师大人已准备要与龙玦拜堂,待他俩成了亲,一切皆成定局之后,该给你曾老六的,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是……是!听到黑大人您这么说,我老六就放心了!”
“还在那蘑菇什么?带两三个人到乘风阁去,押龙玦出来拜堂完婚!”
“遵命!”曾老六这一声吆喝十足有力,忙不迭地躬身退了开去。
黑武望着曾老六离去,这才掉头转进大殿,只见屋中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厅堂正中的喜幛挂着金色双“驦”字,左盘龙右飞凤,好不华丽!
“曾老六去带人了?”站在喜幛前面,盯着双喜字瞧的人身着大红蟒袍,但并未回身,只是沉声问道。
“是。”黑武恭恭敬敬地弯腰答道。
“终于……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刻了……”那人回身,原来正是巫鸣,他脸上有着奇异的兴奋表情,较之平日的不苟言笑,简直判若两人。
“属下亦为国师大人感到无比快慰。”黑武说道。
“今日,只要龙玦为我所有,他日,龙椅的主人,也可以换一换了。”
黑武闻言,非但没有吓到,反而还跟着附和:“属下亦深切盼望那一天的到来。”
“黑武,你跟着我,日子也不算短。”双眼闪着阴鸷的眸光,巫鸣冷魅深沉地道,“多年来,我的怨与仇,终于有了出口……”
黑武不动如山,对于主子的心绪,他一向拿得稳妥,不该听见的,他自会装作不曾听到这句话一般,“吉时将至,新娘子快要来了。”
仿佛在应和着黑武的话,大殿外此时响起了燃放炮竹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吉时已到,只见一行人由外头缓缓步进,曾老六抢先跨进大殿里头,张嘴就喊: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他一边拱手行礼,一边极尽夸张地恭维着,“带进来!”他往后头吆喝,语声方落,刘妈和林婆子便一人一边,搀着穿着嫁服的龙玦走了进来。
“放开我!”龙玦怒道,刘妈仿佛是要报复她似地将她的手臂抓得死紧,让她痛得要命。
“放开她!”出声的是巫鸣。
刘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手,龙玦马上乘机挣脱,浑身上下拍了拍,一副腰也酸背也疼的模样,“国师府的下人好大架子,连未来的国师夫人也敢惹,很欠管教。”她冷冷地道。
巫鸣唇边掠过一抹嘲讽,“你如是心甘情愿做我的夫人,刘妈岂敢为难于你?”
“呵呵呵,说得像是我错的样子。”龙玦索性一把扯下红头纱,露出一张端丽无双、然却充满怒意的脸庞,“根本是你狼子野心,杀我父亲占我家财,堂堂第一国师要什么有什么,竟干起绿林盗匪的勾当,你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
“闭嘴!”一旁的曾老六下意识举拳就想教训她,却没想到巫鸣打断了他。
“你退下!”
“是……是……”曾老六唯唯诺诺地。
龙玦见状,不由得又是一笑,笑意之中,竟含些许怅凉。
“曾老六,我爹当初怎会用了你这草包?看来他会被背叛,倒也不是全无理由了。”她叹道。
“你……”曾老六气得双眼瞠圆,要不是……要不是巫鸣要这丫头,他一定早在抓到她那一刻就杀了她!
“吉时已到。”黑武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请新郎新娘就位。”
巫鸣闻言,冷肃的嘴角不由得绽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
他的愿望即将要达成了……
不管是龙玦,还是其他……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今天达成了……伸手轻触龙玦那如白玉的面颊,她轻颤,巫鸣眼神一凛,用双手钳制住她,逼迫她与之对视!
“龙昊天……你果然有个好女儿啊……”以拇指与食指紧扣她下颌,巫鸣的话更显莫测高深了。
龙玦与他对望,那张冷凝面孔带给她的,竟是一股熟悉的感觉……
是怎么了?她心里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惧感。
眼前的巫鸣明明是素昧平生,然而她为何有熟稔的回忆?
龙玦不知不觉,冷汗淋漓……
阴少华……你在哪儿呢?快来救我啊!
心中不自觉响起软弱的呢喃,只因她首次意识到,她要面对的是一股多么恐怖的力量……
她一个人是办不到的啊!少华!
仿佛听到她心中的呼唤,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男子的声音,势如飞箭,声如裂帛,雷霆万钧的自空中传来!
“龙玦!”
那声呼喊猛然撞入龙玦胸臆间,龙玦心中一热,不知何处生来一股蛮力,竟硬是挣脱了巫鸣的手指转过头,满头碧钗珠翠飞起扬旋……
“少华!”她大喊,双眸之中泪盈于睫,“快来救我!”
巫鸣这时忽然眉心一皱,立时抓住了龙玦手臂。
“阴、少、华?”他一字一句咬着牙迸出,这时一旁的曾老六早已满头冷汗。
“是的!”龙玦回头,眼底无限坚定,“阴少华,我的夫婿!”
“夫婿?!”巫鸣闻言,立时伸出五指,一把撕下了薄如蝉翼的鲜红嫁纱。瞬时间,一截皓腕展露在众人眼前,白如藕洁如雪,哪来的一点守宫砂?!
第8章(1)
“你!”巫鸣看着龙玦那白皙而毫无痕迹的手臂,一股戾气逐渐自胸中涌起,青筋纠结,面目狰狞,不自觉更加握紧了龙玦的臂膀,龙玦吃痛,脸色不禁苍白起来。
“你竟敢在我的屋檐下,做出这种事?”巫鸣逼近她面前,一字一句锐声道。
即使痛不可当,龙玦的笑容依旧高傲。
“怎么?这样你还要娶我吗?”
巫鸣一顿,突尔察觉到自己失控,冷静瞬时回到他的脸上,他唇边扬起一个鄙薄的微笑。
“娶!我为什么不娶?”
龙玦闻言微愣,巫鸣纠结的表情混杂着诡谲与嘲讽,由喉头冒出几声冷笑,得意地看着她的表情。
“巫某乃是堂堂本朝第一国师,岂会因为未婚妻子不忠便弃她而去?我要天下人瞧瞧我的良心,即使妻子缺手断脚,我依旧不离不弃……”
洞悉了他话中的歹毒,龙玦不禁面色刷地苍白。
巫鸣更是得意了,靠近她耳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龙玦,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语毕,龙玦不知怎地,突感有个力道狠狠撞了她双腿一下,随即一股剧痛感袭来,她毫无招架之力,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啊……”
“事情还没完呢!”巫鸣回头,对属下使了个眼色,“我还要送新娘子一份大礼,黑武,快去请出来!”
“遵命!”
就在黑武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际,阴少华的身影却突然凌空跃入国师府大殿之中!与龙玦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她脸上闪过的惊慌失措,全落在他眼底……
剧烈的疼痛麻痹了龙玦看见阴少华时的狂喜,她的心仿佛掉落至无比黑暗的深渊……阴少华担忧的神情在她眼底扩散开来,成为一团模糊的影像……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少……少华……”龙玦无力地低喃。
“龙玦!”阴少华望着她瘫倒在地,一袭红衫似圆弧状地敞落在地,她仆倒在其中,看来宛若楚楚红莲……
心不由得被揪拧了,龙玦该是他的,他早有觉悟的话就不该听信她的责任之说,把她交给曾老六,这是他这辈子犯过最严重的错误!
龙昊天是怎么交代他的?!他为什么要放手?
满腔的自责与愧意,都化成了阴少华眼瞳中的阴沉杀意,从未有如此想伤害过一个人的感觉……
只因巫鸣伤害了她!
“阴少华,你好大胆子,竟敢闯进国师府中,搅乱国师大婚?”曾老六立刻围了上来。
“阴某向来无所畏惧。”阴少华正眼瞧也不瞧曾老六,目光只锁定在龙玦身旁的巫鸣身上。
他才是真正的对手!
“怎么?那么凶狠的表情,是想杀了我吗?”巫鸣冷笑着。
“阴少华,你走吧,别再管我了。”龙玦忽然抢白。
看着他两人对峙,眼中均流露了不是敌死便是我亡的气势,龙玦一凛,心中登时明白当心爱的人以身犯险时,那股由衷的担忧与惧怕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死不足惜,只是阴少华他不能、绝对不能……
爹爹已在黄泉路上,惟一盈系心怀的人,只剩下阴少华一个了啊!
阴少华循声望去,只见她眸中盈着恳求。
“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我之于他已经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啊!”
凄切而令人心碎的语调啊!
阴少华望着龙玦哀求的面容,无比心疼,但回应她的,却是一个深重的摇首。
“我已放手失去你一回,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曾经在水月庵将她推给曾老六,而那结果却让他后悔莫及,她怎能再要求他放开她的手?!
决不!永不!
“少华……你这又是何苦?”多么令她伤心又欢喜的回答啊!她该笑还是哭呢?
龙玦自出生就是千金之体,向来都是众人将她呵护备至,她从未去关怀过别人的心意,而如今,直到情弦挑动,她才知道,牵挂一个人竟是如此滋味,既甜蜜又痛苦,甜的是阴少华为了自己义无反顾;痛的是,明知她已然无救,为何他又偏来送死?
似是洞悉了她的想法,阴少华看着她,缓缓地道:“龙玦,你从不知道我的能耐。”
什么意思?
龙玦一愣,阴少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把我的妻子还给我!”阴少华大喝,纵身上前与巫鸣展开缠斗。只见他手中长剑舞出一轮剑圈,剑气平行激射而出,在此同时,剑上又蹿出数十根细细的银针,要知道战斗时讲究的是制敌机先,若是又挥长剑又掏暗器的,有时反会为敌人制造攻击的机会,因此阴家传人想出了将暗器附着于刀剑之上的妙计,只要在战斗时见时机对了,轻轻启动兵器上的机关,立时便能发射暗器。
这正是阴家独门的剑器合一,兵器中尚有兵器之招数,好使敌人防不胜防,只见那银针尽出,若天罗地网般迅绝无伦地朝着巫鸣盖头打去!然而巫鸣却无动于衷,反倒绽开一抹阴笑。
“阴少华,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就在那剑影光轮即将攻到的一瞬间,他忽大手一挥,遮去了龙玦身影,双脚一蹬,拉着她施展轻功,飞身至大殿梁间。
“放她下来!”阴少华怒吼,拉下一条红彩带便运用内力将彩带抛出,柔软红彩顿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动般地朝着龙玦腰部缠去,不料巫鸣却更快地一手扯断红彩!
“你真要我放?”巫鸣桀桀怪笑,“我现在要一放手,她就会摔下去,到时两腿就真的废了,你舍得吗?”
“你……”
就在这个当口,黑武的声音忽由众人背后传来。
“主子,我把‘礼物’带来了!”
阴少华闻言回首,看到那“礼物”时不由得一震!
巫鸣纵身大笑,“龙玦,你仔细看看!仔细看看那是谁啊!”他拉扯龙玦的头发,龙玦痛叫一声,抬起头来,睁眼欲看,望一望,却再也不能克制自己了!
“爹?!”
“龙堡主?!”
是的,不会错的,那白首长须、坐在一张木轮椅上,四肢垂软无力的老者还会是谁?他就是当初威震江湖的群龙之首龙昊天啊!
但,现在看看他的样子,浑身脏乱、蓬首垢面,除了眼神仍如以往锐利炯亮之外,他的模样看起来比个乞丐好不了多少……这真是龙昊天吗?!他不是早就死了?!
“爹爹!”龙玦再也忍不住痛楚而泪如泉涌,她直觉伸出双手,仿佛借此,就可以摸到思念已久的父亲。
龙昊天的嘴角动了动,却无言语。
“你到底是何居心?”阴少华皱着眉,心中疑云越来越大,这个巫鸣,千方百计究竟为了什么?!
“你问得好啊!”巫鸣冷冷地笑了,“这你何不问问那个废人呢?”
“你把龙堡主怎么了!”
巫鸣耸耸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怎么了?就是留他下来在国师府做客而已。”
只是做客就把他弄到残废瘫痪?想起龙昊天这些日子以来可能承受的痛苦,龙玦更加心痛了。
“爹……”她大声呼喊,“你听见我没有,看见我没有?!我是玦儿啊!爹!”
龙昊天定定地睁着眼睛,望着女儿的脸上却面无表情,惟有眼神之中写满忧虑及担心……
“龙昊天,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狼狈凄惨的一天吧?”巫鸣望着他,极其得意。
龙玦闻言,不由得有些怔愣,“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你早就认识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