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就算是谎言也好,说你爱我。」源城绪燃烧着欲望的眸子漾着沉重的无奈和痛楚。
齐季清混乱的脑子此时竟豁然开朗,不可思议的澄明。
他明白会心痛、会嫉妒,是因为自己爱上了源城绪,他不需要说谎。
「我爱你。」齐季清绯红的脸颊滑过两行泪。
「喔!」源城绪低喊一声,迫不及待的吻上渴求的甜美双唇,急切地进入那唯一能让他悸动、迷醉,乃至于今生今世都不想松手的身躯。
他不能没有齐季清,如果失去他,他一定会疯狂。
怕失去这眼前让他魂牵梦系的人,源城绪倾尽热情紧紧拥抱齐季清。
睡梦中,源城绪被莫名的惊悸吓醒,青白着俊脸,一身冷汗涔涔。
他梦见齐季清离他而去。
「季清!」源城绪仓皇找着原该在床边的人。
床上留着昨夜缱绻的余韵,但那令他魂牵梦系的人却杳无踪影。
源城绪衣衫不整的跳下石床,横身出了峭壁,风也似的冲回府邸。他怕恶梦成真,怕齐季清真的弃他而去。
齐季清不会离开的!他连个熟识的人都没有,也没船能送他回中原,所以他不可能离开白鸢城的势力范围。
源城绪不停的安慰自己,但不安的情绪却不可抑遏的迅速膨胀。
等一下若见到季清,他定要紧紧将他抱住,以后连片刻都不让他离开他视线之内了。源城绪气喘吁吁地冲入齐季清的房里时,如此盘算着。
一踏进空荡荡的房里,他蓦地停下脚步。
清亮的晨光将房里照得亮晃晃,四周一片宁静。
「季清!」源城绪低声轻唤,移步往屏风后走去,衣摆拖过地板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
屏风后床褥整齐的铺着,一夜都未曾动过。
「可恶!」源城绪低咒一声,转身欲往别处寻人,临去时眼角却瞥见置于枕边的纸条。源城绪急急的摊开——
我走了。如果你的誓言全出自肺腑,就到中原来找我。
源城绪拿着纸条的手颤抖着,冒火的眸子直盯着那寥寥几个字,就将他打入地狱深渊的话。
「可恶!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源城绪怨声咆哮,额爆青筋。 这时,屋外有人通报。「主人,总管在大厅等着。」
「不见!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可是……总管说事关紫月公主,而且很紧急。」家仆支支吾吾地说。
「紫月?」源城绪愣了一下,才明白他们口中的紫月就是齐季清,骤然变了脸色,冲出房门。「这种事怎么不早说!」
家仆本还想辩解,但源城绪已往大厅飞奔而去。
源城绪一进到大厅,就冲向总管面前,咄咄逼问:「关于紫月公主的事,你知道什么?」
「她今晨天未亮,就搭船离开扶桑,往中原去了。」
「你为什么本拦下她!」源城绪激动地揪着总管的衣襟。
总管平静地笑道:「是我替她备船的,怎么可能会拦下她?」
「什么?」源城绪惊愕地松了手,不解又困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并不爱紫月公主,不是吗?就像城主不懂得怜爱羽衣夫人一样。」总管脸上浮现落寞的笑意。「虽然我无力为她们带来幸福,但至少能帮助她们追求幸福。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在中原茫茫人海中找到紫月公主,但是没有关系,这次我已经叮咛紫月公主一定要躲好,千万别再被你找到了。」
「你……」源城绪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为何要做这种自以为是的决定?」
「因为你和城主一样,只会让夫人和公主哭泣,根本不是真心爱着她们。」
「胡说!你凭什么依自己的判断介入我的感情?」
「因为我爱她们,衷心希望她们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总管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源城绪愣了半晌答不出话。他目不转睛地瞪着眼前这神色自若的中年人。慢慢的,源城绪脑子里逐渐厘清了些事情。
「你迷恋羽衣夫人,是不是?所以当年她能逃到中原,一定就是你暗中安排的,对不对?而且你一直都隐瞒会说汉语的事。」
「没错!就是我帮的忙。」总管没有惧意,反而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可惜没有成功,夫人还是被城主抓了回来,郁郁寡欢而卒,所以我绝不能让公主再多夫人的后尘。」
「别自作聪明!我不会让公主遭遇这种下场。」
「别想骗我!我从小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总管目露精光。「你只是将公主当成妹妹,甚至希望能摆脱她的纠缠,不是吗?」
源城绪心里陡地一惊,没料到总管竟看出他对真正的紫月公主的看法。
总管冷冷一笑,「你何必这么惊讶呢?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这次公主被你带回来后,性情似乎变了许多,光是她坚持只讲汉语这点,就知道她有多痛苦。而你却像禽兽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蹂躏她,甚至限制她的行动,将她关在屋里。
幸好昨晚终于让我等到机会。我尾随你到海边,果真在深夜时让我等到公主离开峭壁的石洞。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傍徨无助,所以当我提议要雇船送她到中原时,公主欣然答应了。但她也要求我,要将一切的经过告诉你,所以我才会将真相全盘托出。」
源城绪对这一厢情愿、自作主张的家伙真是又气又恼,但却无法苛责他。毕竟他的出发点是善意;但他这种一知半解的善意,可将源城绪搞得焦头烂额。
「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源城绪正色凛然,「我或许是不爱先前的紫月公主,但这一个被我找回来的紫月公主,可是我倾尽所有爱意想将她留下的,所以我若将紫月公主找了回来,请你不要再捣乱了,因为我爱她甚过于我的生命,若是你再将她放走,我绝不轻饶。」
源城绪认真的神色,让总管固执的心动摇了。他不情愿地说道:「如果你真的爱紫月公主,公主又愿意留下,我当然不会插手。」
得到总管的承诺,源城绪才缓和了神色。他霍地站起身,朗声说道:「向城主报告这消息之后,我就要前往中原,去解决最棘手的问题了。」
源城绪有把握能找到齐季清,但如何才能将他带回扶桑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他打算向城主坦诚一切。他会尽可能委婉地向城主解释,但如此一来,源城绪就没有成亲这一项利器让齐季清屈服了。
齐季清愿意原谅他的自私,愿意再次接受他的爱吗?
源城绪志忑不安的心里,没有肯定的答案。
三天后,源城绪坐上曾经载着他和齐季清的大船,往中原航去。
同样一艘船,没了齐季清的身影,竟寂寞得让人疯狂。
源城绪无法成眠,日里夜里净想着齐季清,担心他会遇上暴风雨、担心他被粗鄙的船员欺负、担心他无法顺利上岸,因上次出航前齐季清差点溺水,遇上暴风雨时又为了救他而丧失记忆。
如果能再对齐季清更温柔,如果能让齐季清更放心,他就不用跑这一趟了,也不会陷入这让人提心吊胆的恐慌之中。
「都是总管大臣多管闲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季清当成紫月给放走了。」
源城绪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懊恼的咕哝着。
他已经将一切向城主坦白,事后他也将真相告诉了总管。他还记得当他们听到他喜欢的人竟是个男子时,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城主很快就恢复了镇静,还话出惊人的反问,齐季清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源城绪无法隐瞒,只能据实相告。
「没想到你喜欢的不是我女儿,竟是我儿子。」城生说这话时,有着淡淡的嗔怨,那略带责备的眼神,让源城绪感到无措。
「对不起,就算您责罚我,我也无法辩驳,但喜欢一个人的心意是无法改变的。」
听了他的话,城主蹙着的眉头缓缓松解,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会让他幸福吗?」
源城绪当时一脸的不敢置信,当城主再次询问时,他才惊喜地连声回道:「我会让季清幸福的!一定会的!」
许下如此的诺言,源城绪就带着城主的谅解和祝福匆匆踏上旅程。
一定会让季清幸福的。
当初那慷慨激昂的誓言还不时在他耳边回荡。
「幸福……」源城绪干涩地苦笑一声。「如果季清肯见我,或许有希望,如果他讨厌我了,避不见面,我该怎么办呢?」
情况若真那么糟,他势必得与齐季清的师兄们来场恶斗才能见到齐季清。而见到他后,若无法劝他回心转意,是不是得与他动手,强行将他带走呢?
不对!若是他又用力气来对付季清,不是又犯下同样的错了吗?
他一定要真正赢得季清的心才行,否则总有一天又会失去他。若再让季清离开,恐怕这一辈子他都无法赢得他了。
这次他得耐心的一步一步将季清赢回来。
不论得花一年或是三年的时间,他都愿意。他会让季清心甘情愿的回到他身边。
拿定主意、下定决心后,源城绪紧绷的脸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他大步往船首处走去,朗声号令道:「全速前进!」
船员们见连日来垂头丧气的船长振作了精神,一个个变得精神抖擞,全力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思念齐季清的苦涩之外,没有任何事能困扰源城绪;即使是遇上了暴风雨,他也能迎刃而解。
一个月后,大船在晨曦照耀下停泊在港口。
源城绪吩咐船员看守船只,立即单枪匹马奔赴京城的尚书府,然而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尚书大人并不晓得儿子所居住的无名山庄位于何处,一向都是韦廷回京探亲,联系的方式也都是飞鸽传书。
源城绪只好请尚书大人飞鸽传书至无名山庄,言明他想见齐季清,请他们捎来无名山庄的地图。
尚书大人起初有些为难,但拗不过源城绪的恳求,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由于不知多久会有回音,也不知是否能拿到地图,源城绪就暂时在京城住了下来 并未转回港口。
当他一在客栈住下,前次被他留下追寻紫月下落的部属就找了来,并告知未寻获紫月的下落。源城绪命他们暂停搜索,先回港口和同伴会合,等待他下一步的命令。
源城绪在总管口中知道紫月是甘心离开的,担忧之心缓和许多,但还是希望能得知紫月的消息。若能知道紫月过得安好幸福,那他就能全心寻回齐季清了。
源城绪在京城过了一夜,隔天直到了过年,他才再度拜访尚书府。
一进尚书府,前日还对他心怀警戒的尚书大人就笑盈盈地迎上前来。
「廷儿来信了,他说你是他的朋友,要我好好招待你。」
尚书大人亲腻地拉着源城绪,直往摆满酒菜的大厅走去,但源城绪哪有心情吃喝,急问道:「回信上有没有说无名山庄怎么走?」
「有!有!这不就是了。」尚书大人将张画了图的信递到源城绪面前。
源城绪一把夺过信,欣喜得眉飞色舞,也顾不得尚书大人招待的酒菜,起身道过谢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真是急躁的孩子,我话都还来不及说完呢!」
韦廷寄回的家书里虽附了地图,但也说了,想进无名山庄并非易事,要源城绪有所警惕。只是尚书大人都还来不及叮咛,源城绪就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了。
「算了!那孩子看来也非泛泛之辈,若真有心,应当进得了山庄才是。」
源城绪不知道自己心急卤莽之下,竟漏听了消息,一回到客栈就退了房,买了匹马兼程赶往无名山庄。
无名山庄在京城西南,依地图上的位置看来,得花两三天才到得了,再加上他人生地不熟的,可能又要多耽搁些时日了。
源城绪恨不得能插翅飞到齐季清身边,因而连夜赶路,一连两夜都未曾合眼,只在半路停顿让马儿休息时,他才小睡一下。
如此日夜赶路,在第三天的掌灯时分,他终于来到无名山庄所在的山下。
望着眼前一遍漆黑的山林,源城绪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但火把照耀下的地图文明明写着这里是无名山庄。
「没办法了,只好慢慢找起。」源城绪自言自语着。「无名山庄一定就在这山里头。」
源城绪骑着马,高举着火把,缓缓地穿过树林间的羊肠小径,慢慢往山上爬去。
山林间,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动物的叫声外,就只有风声了。奇怪的是,源城绪一点都感觉不到寒意或惧怕,只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恬适宁静。
他深深的吸口气,一脸的舒畅快意。他十分确定齐季清就住在这山里面,因为只有他在的地方,才能让他感觉如此舒坦。
有了如此的认定,源城绪加快步伐往山上走去,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座大木门矗立眼前。
源城绪咧嘴笑了,雀跃的心情让他一刻都无法等待。
他想马上见到季清!他想立刻拥抱那温软纤细的躯体!
源城绪片刻都不想耽搁,立刻下马上前敲门,砰砰砰的声响在寂静的山野回荡。
过了半晌,却未见有人来开门。源城绪再也按捺不住,拉开嗓门喊道:「季清!季清!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啊!我想见你!」
源城绪喊了几回,没有人来应门,沉重的木门仍无声地阻隔他和齐季清。
「可恶!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源城绪再也顾不得齐季清是否会责备他无礼,双脚一瞪,随即飞跃过木门,翻身进入。
当源城绪双脚才一站定,立刻有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袭来。源城绪伸手一架,躲开朝脸飞来的一击,但却躲不过朝腹部击来的一掌。源城绪连忙向后退,消去掌力,但腹部翻腾的痛楚仍让他喉头涌上一股苦涩。
这时眼前突然一亮,两枝火把握在个斯文俊秀的少年手中,那显得太过白皙的脸庞似乎为源城绪感到不忍,而他身边则站着位浑身散发出凌厉苍劲之气的年轻男子。
这突然给源城绪一掌的,正是齐季清的二师兄齐仲凛,而执火把的是陆纬之。
「仲凛,你下手会不会太重了?」陆纬之有点担心。
「别担心!若他连这一拳都捱不起的话,根本就没资格和季清在一起。」齐仲凛瞟向源城绪的目光冷淡无情,但当他瞧着陆纬之时,脸上却露出不可思议的温柔。
源城绪瞧着眼前的景象,就猜到两人关系匪浅,且都认识齐季清。顾不得才挨打,急忙开口问道:「季清就住这里了,是不是?拜托你们带我去见他。」
陆纬之而露难色,摇着头说道:「不行的,因为季清回来都还没笑过呢!也不像往常那样开大伙儿的玩笑了,所以他们师兄弟才决定要给你一点教训,你得一个人慢慢找,我们不能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