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惶地睁开双眼,只见一片黑暗,他原以为是梦,但双唇上的压力太过于真实。
韦廷被堵住了唇出不了声,只好惊恐地挣扎。
强而有力的大手制止了他的反抗,这样的气势让韦廷直觉想起齐伯洸。
但如果是伯洸为何要偷袭他?
因白日骑马而酸痛不已的筋骨,不时阵阵抽痛,韦廷紧闭的眼角渗出泪珠。
尝到咸湿的泪水,强迫的吻猛地停住,压在他身上的人迅速撤离,翻身点亮桌上的油灯。
果然,昏黄的烛光映照出齐伯洸伟岸的身影,和那充满豪迈之气的脸庞。
「你到底想干嘛啊!半夜里做这种事。」
韦廷被吓得身体发软,瘫在床上。一旦知道是伯洸,就算昏了过去他也不用担心,因为伯洸会照顾他。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学会提高警觉,没想到真的会吓着你。」
齐伯洸歉然地拭去他眼角的泪,深深地自责。
「我不是被吓到才哭的,而是身体很痛。我今天骑了一天的马。」
「难怪你看起来这么疲惫。」齐伯洸总算知道韦廷为何会睡得这么沉了。「你快睡吧!我会在一旁看着。」
齐伯洸再次钻进被子里,轻拥着韦廷;韦廷枕靠在齐伯洸的肩上,很快就气息平稳的睡着了。
「真是的!我才离开一天,怎么就将自己累成这副模样?」
齐伯洸将脸颊抵在韦廷的黑发上,轻轻摩挲着,一股暖暖的感觉溢满胸口。
「好好睡吧!我会守护你的。」
***
因贪看韦廷的睡容,齐伯洸一夜未合眼。
直至天快破晓,他才轻声唤醒韦廷。
韦廷神智尚未清醒,却一个翻身,紧紧将齐伯洸抱住。
被喜欢的人这么抱着,想不激动是难上加难。但是场所、时间都不对,所以齐伯洸强压下骚动的心情。
「韦廷,醒醒,我要走了。」
齐伯洸轻轻拍了韦廷的脸颊,韦廷好不容易才睁开惺松睡眼。
待韦廷看清齐伯洸就在眼前时,不禁脱口叫道:「五百精兵!」
「什么?」齐伯洸不知韦廷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还当他是在作梦。「还没睡醒吗?我可是要走了。」
「我已经醒了!」韦廷坐起身来,瞪着齐伯洸说道:「这个无聊的县令调来五百精兵,要我领队去将你们剿灭。」
「你怎么说?」齐伯洸听见这重要的消息,正色地问道。
「我只是说我知道了,并未置可否。」
「这样就对了。」齐伯洸赞许地拍拍韦廷的脸颊。「你可是朝廷命官,千万别明着与县令唱反调,他要你带队,你就带队,我们自会有法子应付。」
「什么法子?」韦廷还是不放心。
「目前还不知道,但总会有办法的。」齐伯洸翻身下床,俐落地穿上外袍。「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得赶回山庄和师弟们商量对策。」
齐伯洸快步走到门前,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回转过身,走到床前在韦廷的唇上重重亲了一下,轻声说道:「别让自己累坏了,我会心疼的。还有,要多小心门户,可别让坏人闯了进来。」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会照顾自己。」
「我就是不放心。」
齐伯洸眷恋地在他柔软的唇瓣上吻了又吻,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韦廷嘴上留着齐伯洸双唇的余温,他恍惚地愣在床上,久久都回不了神。
等他想起忘了问齐伯洸何时再来找他时,齐伯洸已走了许久。
这天,韦廷一直待在房里,一方面可让疲乏的身体休息,一方面又有借口免去县令的纠缠。
但到了傍晚,他实在再也待不住了,想到屋外走走,谁知才一踏出门,就瞧见县令穿过回廊直往他这里来,害得他连忙又将门关上。
果然不久就听到敲门声,韦廷装出咳嗽粗哑的声音,拒不相见。
县令陆振见他不着,只好退下。
接着一连两日,韦廷都以相同的理由拒见,而县令似乎也快按捺不住,探问的口气益发急躁。
韦廷只能趁夜阑人静时偷偷溜出门透透气,但偏偏冬夜里又冷得让人受不了,走了一会儿就快冻僵。
「可恶!我再也撑不住了。带兵就带兵吧!反正没我的命令,也没人敢随意行动。」
自从那天之后,伯洸可能忙着想法子,就无暇再来看他,他当然也无法得知伯洸的状况。只希望自己用心良苦的拖延,能对伯洸有所帮助。
从小韦廷就不曾为任何人牺牲设想过,但为了齐伯洸,他却什么都肯做。
这个世界上,他只在乎齐伯洸一个人。
***
五百位精兵浩浩荡荡的列队在无名山庄的山脚下。
韦廷表面看来冷静自若,实则心急如焚。
尤其当他瞧见只有齐伯洸和他的小师弟出来时,心脏差点被吓停了。
两方对峙,即使他再怎么担心,也不可能开口探问;而一旁不识相的县令陆振,还一直在他耳边啰唆,惹得他心烦意乱。
「这五百名精兵到底是你带还是我带?为免中了埋伏,还是暂时按兵不动比较妥当。」
韦延用这话暂时堵了县令的嘴。但这只是缓兵之计,拖不了多久的。
所幸,引起县今非要讨伐不可的两人总算出现。
县令的儿子陆纬之和拐走他的齐仲凛一出现在山庄大门口,立刻吸引了县令的注意,且频频呼唤儿子回到他身边。
韦廷瞧那眉清目秀的纤细少年对身旁那狂傲不驯的男子的依恋,就知道县令肯定要输的。
果然,陆纬之最后选择留在情人的身边。
他的选择让韦廷心中顿时轻松许多。原来如飞蛾扑火般选择了无法为旁人所认同的恋情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但那看似柔弱的陆纬之比他勇敢多了。
他敢在人前大声宣告他喜欢伯洸吗?一想到这里,他就吓得冷汗直流。
韦廷的沉思被县令失了理智的怒吼声打断,他再次强将县令想进攻的意图挡下。
就在他几乎技穷之时,又翩然来个风流倜傥的男子。
听齐伯洸他们的惊呼,就知是救兵到了。但韦廷没想到他竟能拿出五王爷府的令牌,还说无名山庄归五王爷府。
虽然心中诧异,韦廷却完全没有追究真假的打算,立刻鸣金收兵回县衙。
一路上,他瞧见县令愤恨不甘的眼神,但他懒得去搭理。
他打算明天就起程回京,伯洸若要找他,可得远赴京城。
齐伯洸应会来找他吧!韦廷陷入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中。
回到县衙后,韦廷将五百名精兵解散,让他们回到各属州府。韦廷也回到自己暂住的客房,着手收拾行李。
直至过了亥时,韦廷手下的行李还是没弄妥,因为他慢条斯理的磨蹭着,每过一刻,心里的不安就增添一分。
今夜伯洸来或不来?
他没告诉伯洸这事一处理完就要走了,所以伯洸极可能不来了。
等着等着,韦廷过度紧绷的神经用尽了所有的精力,将手中未整理好的衣物丢在一旁,歪斜地躺在床上,泪无声的落下。
又不是见不着伯洸了,为什么他会如此难过呢?
韦廷也不知道胸中涨满着的痛苦情绪到底是什么。他只是不断的流泪,无力的手连拭泪的力气都没有。
泪眼直盯着细镂的木门,好不容易那想望的人总算迅速地闪进房里,韦廷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见。
「韦廷,怎么了?」齐伯洸心痛地惊喊出声,将悲切哭泣、一脸凄楚的情人紧拥进怀里,焦急地连声问道:「怎么了?是谁欺负你让你哭成这样?」
韦廷紧攀着齐伯洸猛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感到如此惧怕。
「我没事!」韦廷倔强地掩饰了自己的不安,不想让齐伯洸认为他是个懦弱的人。
「怎么没事会哭成这样,我不信!」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怎么这么啰唆。」韦廷原是盼着他来的,但不知怎么地,却突然冒了火。「你是故意来烦我的是吗?」
「我是有事来拜托你的。」见韦廷生了气,齐伯洸连忙说道:「无名山庄归属五王爷府是假的,你可千万别向五王爷府提起这件事。」
「那而今牌你们是如何弄到手的?」
「是我三师弟从五王爷府里面偷出来的。」
「偷的!」韦廷的音调不自觉提高。「连五王爷府你们也敢偷,若被逮着,可是连十条命都不够赔。」
听见齐伯洸他们做出如此危险的事,韦廷被吓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但若不这么做,就解不了无名山庄的燃眉之急,不是吗?而且只要你不说出去,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你想贿赂我,可得付出条件。」韦廷借机威胁。
「什么条件?」齐伯洸拧起眉。他原以为韦延会爽快答应的,没想到竟会有条件。
「你得暗我回京城。」
齐伯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吓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原来只是陪你回京城。」
「你到底答不答应?」韦廷急着想知道答案。
「当然答应了。」齐伯洸才不想错失和韦廷在一起的机会。「只是不晓得何时上路?」
「明天。」
「明天?这么快!」齐伯洸虽有跟着韦廷的打算,但没想到会决定得这么仓促。
「怎么?舍不得你那些师弟吗?」
韦廷的话里有着浓浓的醋味,心里惴惴不安的等着齐伯洸的回答。
「的确是有些舍不得。但他们也各有自己的生活,不少我这个大师兄才是。而无名山庄如今也有二师弟和陆纬之留在那儿,不怕没人照顾。」
齐伯洸叨叨絮絮地说着,没发觉韦廷没答腔,待他闭上了嘴,才猛地瞧见韦廷异样的神色。
「你就只挂念着那些师弟!」
「怎么了?」齐伯洸慌忙移身坐到他面前。「难道你不喜欢我惦着师弟们?」
「不喜欢,当然不喜欢了!」
「为什么?」齐伯洸一直以为韦廷喜欢他,也就会喜欢他的师弟们才对。
「为什么?」韦廷涨红了脸,气呼呼地说道:「这还用得着问吗?」
「当然了。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
「你……」韦廷为之气结。「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心情。」
小小的房间里根本无处可让他独处,韦廷干脆跳上床,蒙头盖上被,对齐伯洸来个相应不理。可是齐伯洸哪有可能就看着韦廷任性胡闹,当然是追上床,逼他将话说清楚。
「为什么突然生气?我哪里不了解你的心情了?」
齐伯洸愈是追问,韦廷愈是紧闭双眼。
「可恶!别不理我。」齐伯洸狂喊一声,狠狠地朝韦廷的唇吻下去。
他粗鲁的动作当然立即惹来韦廷的反抗。但在无名山庄的那段缱绻日子里,齐伯洸早已将韦廷的敏感处摸透,不消一时半刻,韦廷就在齐伯洸的身下脸红气喘颤抖着。
「我想知道你的心情,告诉我好吗?」齐伯洸声音粗嗄地问着,因情欲而显得更加深邃的黑睁直瞅着韦廷。
齐伯洸的柔情融化了韦廷的心,韦廷伸手揽住齐伯洸的颈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要你只看着我,我不要你在乎你的师弟。」
「傻瓜!我当然只属于你。」齐伯洸怜爱地吻着韦廷湿润的唇,眉头轻蹙着。「但你要我完全不在乎师弟们,我恐怕无法做到。」
「我知道!我知道!」韦廷将脸埋在齐伯洸的肩上,连声喊道。「可是我就是会忍不住会嫉妒他们。」
「真是的!别再这么担心受怕的好吗?我对你的感情和对师弟们的亲情是截然不同的。」
在齐伯洸不断的保证之下,韦廷好不容意才舒展眉头,渐渐放宽了心。
齐伯洸瞧怀里含着泪睡去、如孩童般的天真脸庞,心中有无限感慨。他真的没想到韦延会那么敏感,对一些他没注意的事情有那么激烈的反应,而且还那么的脆弱、容易受到伤害。今后他对待韦廷可得更小心在意些才行,以免又伤了韦廷。
他可不想再瞧见韦廷悲惨地哭泣的脸,那会让他吓得短寿十年。
***
隔日。
在回京的路程上,气温骤降,未久就下起了雪。
三位随从为了找寻歇脚的地方,赶往前方探路去了。
「真是的,竟下起了这么大的雪。」齐伯洸仰头望着如雨般落下的纷纷细雪。
「我喜欢下雪的日子。」韦廷面露欣喜。
齐伯洸舒朗的浓眉蹙起,颇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讨厌下雪。冷得人都凉了,有什么好的。」
「就是冷才好啊!才会更深刻记得温暖的感觉。」
韦廷伸出手盛接落下的雪,手心的温度让雪花迅速融化。
「别玩了!冻伤可不好。」
齐伯洸连忙将韦廷的袍袖拉上,遮掩了袒露在外、冻得通红的手。
「我可是打小在京城长大的,这点雪根本不算什么。」韦廷一脸的无所谓,继续玩着雪,不将齐伯洸的警告放在心上。
韦延会如此喜欢雪,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和齐伯洸就是在这种冷得几欲下雪的天气里相遇的。
齐伯洸一点都没体会到韦廷的心,这让韦廷略略感到不快;但齐伯洸伸过手来将韦廷的手握住藏到自己衣袖里的动作,又让韦廷觉得高兴。
韦廷忽嗔忽喜,瞧得齐伯洸一头雾水,待他想开口问,就听到三位随从回来的报告:「大人,附近的农家说约莫两里之外有家野店,虽不是上好的客栈,但也还算干净,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韦廷自然地望向齐伯洸,似乎在等着他的意见。齐伯洸瞧见随从们等着响应,就擅作主张地替韦廷回道:「就再赶点路,到那店里再休息。」
随从们对于韦廷对齐伯洸的异常态度感到好奇,但也只在心中疑惑,没人敢开口问个清楚明白。这会儿听见齐伯洸抢了韦廷说话的时机,都替他捏了把冷汗。谁知韦廷非但没发怒,还欣然答应他的提议,瞧得一旁的随从们目瞪口呆。
由于韦廷的刻意安排,让随从们在他领兵到无名山庄时留守县衙,因而他们全不知齐伯洸的身分,还当齐伯洸是韦廷的好友。
「野店在哪里,还不快领路。」韦廷瞧他们楞住,不禁催道。
「是!」
「我们这就带路。」
随从们彷佛大梦初醒般,急急忙忙策马,往野店的方向奔去。
瞧随从们先走了,韦廷才拉过齐伯洸的缰绳说道:
「你说话可得留心点,别让他们对你的身分起疑。」
「你怕他们知道你与一个盗贼在一起吗?」
「哼!我担心的才不是那种事。」韦廷板起了脸。
「那你何必怕他们知道。」
「你要去的地方可是京城啊!若被他们知道了你是无名山庄的人,你不被大卸八块才怪。」
齐伯洸已经向韦廷解释过三师弟齐叔浩所带来的五王爷府令牌是从王府里偷出来的,而非无名山庄真的已归属五王爷府。所以齐伯洸的身分一旦被识破,必定会遭来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