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这座藏书阁位在他乾坤宫的范围里,赫连狷是绝对不可能踏入这里的,那么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地放了不属于宫内的人进来?
赫连狂挑着眉,把手边的书摆回架子上,优闲地朝声音的方向晃过去;他暗自推测应该不可能是刺客,敢在皇宫内行刺的刺客不可能有这么差劲的身手。
「痛……为什么书要放这么高?拿得到才有鬼!」
那人的自言自语传入赫连狂的耳中,使他的心莫名且奇异地悸动了一下;赫连狂走近一看,看见了一张和月青阳有些相似的脸庞,正皱着眉跌坐在地。
那是一名清秀俊美的少年,以一个男子的身材而言,他算是娇小的,可能只到赫连狂的胸前;漂亮的薄唇紧抿着,看起来应该是不常笑的那种人,嗓音温和略高,是那种会让人想一听再听的声音。
赫连狂兴味盎然地勾起嘴角,看来他等待已久的人已经出现了。
对方似乎没料到藏书阁内尚有其它的人,所以在见到赫连狂时也显得有些惊讶。
「需要帮忙吗?」赫连狂觉得这名少年狼狈的样子很可爱,他笑容可掬地问着。
他猜想对方可能对朝廷的事情从来不曾注意,所以看到他的时候才会没认出他就是太子。
基本上他也是常有机会乘着宫舆出去主持大典的,回宫时多多少少都会经过皇城;可是眼前的少年大概连恭迎宫舆这样的事情都不屑参与,所以才会完全认不出他就是太子。
虽然自尊心有点受损,可是赫连狂对眼前这人的兴趣却大过了这些感觉。
「不必。」少年回答得很冷淡,单手撑地就起了身,接着把落地的书一本一本地放回架子上。
「嗯……看来,你应该就是我在等的那个人,月青阳时常挂在嘴边的宝贝弟弟……」赫连狂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偏着头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唇边勾起了一抹魅惑的笑意,「月季商?」
第二章
少年的动作明显的顿住,随即扬眸看着赫连狂。
赫连狂发现,这名少年深如子夜的眼眸,让他的心头没来由的产生奇异的波动。
奇怪,这样相似的眼眸他几乎天天看见,可是为什么他对月青阳就不会有这种奇特的感觉?赫连狂不禁陷入沉思。
原来这个看来没半分正经的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太子殿下赫连狂。月季商打量着他,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长得过度好看的家伙罢了!
深黑的朝服绣着白色龙纹,衬着那修长的身躯,只是简单的样式就让他不凡的气势显现出来。
长长的黑发高高的束成发髻,上面是皇家独有的顶冠;形状好看的薄唇挑衅似地勾起;漂亮的黑色眼眸眼尾微微地上扬,是一双漂亮的凤眼,带着勾情挑逗的意味,那是一双桃花眼,那双桃花眼,更增添他的危险气息。
月季商这下子总算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的桃花运会走个没完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太子殿下赫连狂真的是一个会让女子尖叫倾心的美男子。
「不,殿下,您认错人了,下官是用青阳。」月季商试着装出他哥哥那种少根筋的样子。
藏书阁并非对外开放的,他是千拜托、万拜托,月青阳才肯放他进来的,若是要受罚也应该只罚他,而不是他那个烂好人哥哥。
所以月季商第一个念头,便是要替哥哥隐瞒住这件事情,而不是担心自己可能会犯下欺君之罪。
反正他们俩长得极为相似,身材也相去不远,就连他的爹娘也常常搞错,所以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
朝中有这么多官员,月季商就不相信这个太子会记得他那个少根筋的哥哥。
「啊!定是是。你瞧我,居然有点老眼昏花了,真是对不住。」赫连狂笑意盈盈的黑眸一闪,也跟着做起戏来了。
这个少年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有趣,赫连狂对他的每一个反应都充满了兴趣,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很奇特的感觉。
知道认错人了怎么还不快点滚?月季商继续把方才落下来的书放回架上不想理会他,希望这个有着讨人厌笑容的家伙能识相地快点离开,因为再装下去他一定会露出马脚。
「对了,我说青阳呀!」赫连狂笑得邪气地靠近月季商,暧昧地倾身在他耳畔吹着气,故意想制造某种效果,「这夜里,是你要到我那儿,还是我去找你?」
什么?月季商的寒毛在赫连狂靠过来的时候立刻根根竖立,漂亮的肩差点拧成一直线。
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讨论公事吗?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又不像那么一回事。
「下官现在还无法给殿下一个确切的答复,因为下官的政务繁多,殿下也是知道的,等下官排好时间自会向殿下禀明。」月季商跟他打着马虎眼,避重就轻地回答,心想待会儿一定得去问问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呵……这个少年应对的方式竟然比他哥哥还适合待在尔虞我诈的官场里,虚与委蛇的功夫简直是一流。赫连狂的眼底冒出一丝接受挑战的光芒。
「真伤我的心。青阳,难道你不再爱我了吗?说话这么冷淡,又找借口拒绝我的邀请……」赫连狂说得好不哀怨,就只差没有找条手绢出来擤鼻涕了。
「我爱你?」月季商差点没咆哮出声。哥哥跟这该死的家伙究竟是什么关系?
太子……太子难道有断袖之癖吗?就算他有断袖之癖好了,他那单纯又少根筋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和太子扯上关系?
「等等,你给我吧话说清楚!」月季商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冲上前去揪住赫连狂的衣襟,质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却没注意到自己方才的语气已经泄露出他不是月青阳了。
「我们的海誓山盟你都忘了吗?」赫连狂偷笑到嘴角抽筋,双肩耸动,但看起来反而更增添几许真实性,而他也不戳破月季商的谎言。
月季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一言不发地看着赫连狂,试图要弄清楚事情的疑点。
月青阳会跟这种人有海誓山盟?照哥哥那种单纯到像一张白纸的个性看来,一定是这个玩世不恭到近乎讨人厌的男人对他哥哥做了什么事。
真是个可恶的家伙,他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下官对殿下您说过什么海誓山盟?」月季商下定决心探测事情的来龙去脉,以疏远而有礼的态度和赫连狂划清界线。
赫连狂的眼底出现一抹赞赏。他喜欢这个少年的临危不乱,他并没有让慌乱夺去他的思考能力,反而还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事情,这样的月季商让他更想要了解他。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可是句句记在心里。」不知为何,赫连狂想延长和月季商相处的时光。很奇特的感觉,他曾经对什么东西或是人有过这样的心情吗?
「句句都记在心底?」月季商勾起一抹笑意,那样的笑容自信且带有讥讽意味,「既是山盟海誓,又怎会轻易忘记?看来应该是殿下从未把下官说过的话放在心上,所以才会说不出来吧!」
赫连狂一愣,倒不是被月季商的话给堵死了,而是他的笑容让他的心底有着莫名的骚动,那极骚动很奇特,是他从未有过的。
「既然连殿下都不记得了,那么就当作从来没那回事吧!」月季商弯身把最后一本落地的书放回架子上,绕过赫连狂准备离开藏书阁。
可是月青阳却在此时慌忙的跑进来,并还扯着喉咙惊慌地喊着:「季商!我听说殿下他……」未完的话在看见赫连狂时变成卡在喉间的咕噜声。
「殿下他怎么样啦?」赫连狂笑嘻嘻地问着,好象那个太子殿下指的不是他。
想必月青阳一定是要去盯他批阅奏折却找不到人,并从宫里的人口中得知他到藏书阁来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追了过来吧!
赫连狂摸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地看着他们兄弟俩,这副如闯了大祸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好笑——他有这么可怕吗?
「殿下?」月青阳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所有的惊呼全化成吐气声。
月季商则抿起了唇,心想这下可好,居然被人逮个正着,想赖也赖不掉。
「嗯……让我想一下。」赫连狂故意装傻地指着月季商。「这是月青阳……」又转向月青阳问:「那你就是月季商啰?」
「不对不对,我是月青阳,他才是月季商,殿下您可不能搞错了。」月青阳赶忙纠正。
「哥!」月季商翻了个白眼,他干嘛不打自招?
「原来如此。」赫连狂恍然大悟似地说着,但他的眼睛却似笑非笑地盯着月季商看,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还在装傻,这种家伙最差劲了,简直是把人家的紧张当成好戏在看!月季商心一横,决定先发制人,「你想怎么样?」
「季商,说话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他可是太予殿下啊!」月青阳紧张地址着月季商的衣袖劝阻。
「什么我想怎么样?」赫连狂好象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有礼地询问着,可爱的神情活像个讨人喜欢的乖宝宝。
赫连狂发现自己很喜欢逗弄月季商,他的反应让他感到好奇,这样强烈的兴趣是他从未有过的;不知为何,赫连狂开始想看看月季商其它的表情和面貌。
「是我拜托哥哥做我进来的,这跟他无关,有什么事就找我。」月季商冷着脸说,眸中似乎写满视死如归了。
「我有说要做什么了吗?」赫连狂双手一摊,把无辜的神情发挥到淋漓尽致,「如果你指的是进入藏书阁的事情,那么你放心,这件事我可以网开一面,也不会和你计较欺瞒之罪。」
「真的?」月季商怀疑地看着赫连狂,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太子殿下居然会这么干脆就放过他。
「唉……偶尔也相信我好吗?」赫连狂无奈地双手一摊,眼底却有退不去的邪恶,「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果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月季商看着赫连狂的眼神立刻转为嫌恶。
唉……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可爱的少年了,为什么他总是用看害虫的眼光看他呢?害他这个天下无敌万人迷的心登时碎成片片。
赫连狂笑着摇摇头,决心要给月季商一点小小的教训,谁教他这么嫌弃他。
「青阳!」赫连狂笑得异常甜蜜地转向月青阳,「晚上来找我吗?」
「咦?殿下,我们不是每晚都……」月青阳不明所以,他记得殿下明明不太喜欢他每晚都去盯着他做这做那的嘛!
月季商听见哥哥暧昧的回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就连双唇也半张,形成滑稽的神情。
每晚?他们每晚都见面?天晓得两个男人每天晚上见面都在做什么。月季商更是心急了,他一定得保护哥哥脱离这个邪恶太子的魔掌。
「不行!」他抢在哥哥之前吼出声。
弟弟这么激动的模样真的很少见,月青阳怪异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可以?」
「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太子……」
月季商还来不及说什么,赫连狂就笑着拍拍月青阳的肩膀,「要我不说出去的条件就是你的莲子汤,我等你。」然后他施施然地步出了藏书阁,嘴角一直有着退不去的笑意。
赫连狂——这个能朝的太子知道,今后他不会再无聊了。
☆ ☆ ☆ ☆ ☆ ☆
「什么?太子开放藏书阁给宫中朝臣自由进入?」赫连狂的胞弟赫连狷皱紧了一双俊眉,语调也有些微激动,「虽然他的确有权利做这决定,可是开放藏书阁对他而言并非有利的。」
对想暗杀他的人来说,藏书阁会是一个很好下手的地点。
老大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难道不晓得有多少人想做掉他以取代他成为太子吗,他居然还把自己摆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至于动机,下官也还在追查。」秦观火皱起眉头。
不过太子殿下做事从来不按牌理出牌,很难猜测他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对了,王爷知道太子殿下召了个少年进宫的事情吗?」秦观火顺道报告。
秦观火从小就在赫连狷身边,算是赫连狷的谋臣和护卫,而他也只打算为赫连狷卖命。
「嗯,这事我听说了,不过据我所知,好象是因为对方也有着相当的预知能力。」赫连狷摸着下巴道:「问题是,那个被带进宫里的少年,好象并不知道自己拥有预知能力。」
虽然是双胞胎,但是赫连狷却对阴阳五行这类东西一点都不在行。谋略计策之事也许他还可以和兄长一较长短,可是卜吉卦凶这类学问他就完全不行了。
讲到占卦这类的事情,现今朝廷中要说有什么人阴阳五行之术可以和太子相抗衡的,恐怕也只有秦观火。
可是秦观火是他昽王狷的人,所以说什么赫连狂也不会抓秦观火出来担任护国法师的职位。
不过,要说他们兄弟有什么相似之处,那么唯一可以拿出来提的就是——赫连兄弟两人都是善用策略的能手,不用鲸吞只会蚕食的阴谋家。
放眼宫中,可能找不到任何一个谋士能够与他们相抗衡。
就是因为本质过近,所以两个人才会从不亲近;过度相似的东西实在不需要有两个,这样微妙的心理让他们对彼此都有种排斥感。
「那么,殿下是有意提拔那个少年做国师?」秦观火问着。
「也许。」赫连狷低头品茗,袅袅烟雾遮去了他若有所思的眼神,连带的也掩盖住他的想法。
「至于西边那须族的战乱,王爷打算……」秦观火又提出关于朝廷最新动态的疑问。
「关于这点,狂那儿有什么动静吗?」赫连狷抬起冷静的眼眸,看着自己的谋臣。
「如果是关于那须族的战争,那倒是没有。」秦观火据实以告。
那须族是龙朝的领地之一,因为人种和语言不相同的关系,所以令其自治;最近不晓得为什么突然发生了内乱,自己人拿刀互砍。
虽然许多人猜测这可能是叛变的一种障眼法,但若是他们贸然派兵镇压,搞不好只会让事情益发不可收拾,也正好给那须族光明正大起兵脱离龙朝的理由,因此朝廷只好继续观望。
「这就对了,如果狂对那须族的战争还没任何动作,我们有什么动静都只会被当成是叛变;何况,狂那个老谋深算的家伙都还没有任何动作,就代表事情还在掌握之中,若是他有任何动作……」赫连狷的眼神一闪,嘴角微微勾起,「那时我们再行动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