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弯弯,星月光光,老牛归家,群雁渡江,
好山好水,是我家乡,耕读忘我,乐趣自享。
伴我情郎,吹笛和唱,茅屋草庐,一室馨香。
游平没有竹笛伴奏,便也开口跟她合唱,只是一条温馨童趣的儿歌,两人的歌声竟带着地许凄凉。他们唱过一曲又一曲,直到白莲疲累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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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笼罩的清晨,游平已经起身为白莲运气。游和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想到蓝石溪一役,他曾经一剑刺中白莲……
游平连日来内力耗损不少,仗着身强体健,稍微休息便可再为白莲疏导寒气。但是,今天早上,他渐感力不从心,掌中的力道已薄弱许多。
他正在担忧时,游和的双掌按住他的背部,一道道热流传入他的体内,再由他运行至白莲的体内。
一遍口诀运行结束,游平赶紧回身道:“多谢二哥。”
白莲亦是含笑跟着游平道:“多谢二哥相助。”
见她脸色异乎平常的惨白,游和不禁问道:“白姑娘怎么了?”
白莲按住腹部,额头冒出冷汗道:“肚子很痛,我……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俯身狂吐,先是吐出昨夜的菜饭,再来是汤汤水水,最后连胆汁也吐了出来。已经无物可吐,她还不断地干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凉凉的腥臭,引得游芸等人前来关切,有弟子还掏出清胃散准备。
游平心急如焚地扶着白莲,只怕她就此死去。
他一边为她拍背顺气,一边喊道:“菱儿,菱儿,你不能离开平哥啊!”
白莲痛出泪水,她捶打着腹部,颤声道:“很痛……平哥,有东西在割肚子……好冷……”
游平轻触白莲腹部,她又痛得叫出声,游平觉得她腹部鼓胀,触手冰凉,他忍心用力一推一按,企图引出不适之物。
白莲双眉紧蹙,用力压迫腹部,便哇哇吐出好几口暗红色的血块,最后,又呕出一口鲜血。
白莲无力地倒在游平怀中。游平慢慢也喂白莲喝了一口热茶,望着她苍白柔美的脸孔,游平悲从中来,凄声唤道:“菱儿,不要睡着了。”
白莲睁开眼道,甜甜地笑着,“就要长睡不醒了,菱儿不会睡,菱儿还要唱歌给平哥听。”
众人闻言,莫不心酸掉泪。
游和叹了口气道:“唉!你们走吧!”
游平一时没会过意,游和又道:“我也顾不得你们的生死。白姑娘已和除妖联盟诸派结怨,你若这样带她回去,势必难以见容其他门派,更教身为引导者的正义门无法自处。偏偏白仑也在追杀你们两人,唉,三弟,你真教二哥好为难哪!”
游平明白游和之意,背起白莲道:“二哥,我和菱儿时日不多,多得一天便是一天。”
游芸走过去拉着白莲的手。“三嫂,你一定要好起来喔!”
白莲微笑道:“芸妹妹,谢谢你、二哥,谢谢你。”
游平走出数步,游和又赶上前去,把长剑递给游平,“这把剑给你带着防身。”
游平感动不已,他将长剑默默地收下,在众人的注视与祝福下,两人一同消失在林荫深处。
第七章 落寒池
游平带着白莲回到山上吴老爹的抱樱居,在这最后时刻,他只想让白莲安静。
上山路途颠簸,白莲不时昏迷吐血。游平一摸她的经脉,感觉她体内寒气四处流窜,身上透着冰冷。
抱樱居里没有人,吴老爹大概出门了。
游平推开门,屋内一片黝暗,他一下子找不到火石,就先把白莲安置在床上,回头欲点起蜡烛。
白莲不舍地拉住他,“平哥,陪我。”
游平坐在床沿,如同以往,努力在黑暗中找寻她的眼睛,“菱儿,平哥在这里。”
仍是暗夜中晶晶亮的双眸,“菱儿这辈子值得了。这山上樱花这么多、这么漂亮,如果吴老爹不嫌弃,求他让我葬在远远的樱花树下,我就很满足了。”
游平哽咽,一再的吻着她。
白莲又说:“平哥,这些日子来,你也倦了,我死了也好,免得让那些江湖人知道我们在一起,去找你的麻烦。”
“菱儿,不许你再胡说,我们夫妻一体,你还说这种见外的话?”
“不说,不说。”游平怀抱着她,让她卧在自己的胸膛上。
“跟平哥在一起,我就很快乐。我们不要睡,像以前一样聊天。”
游平强忍悲痛,轻柔地抚着白莲的颈项臂膀。
白莲把游平的手放置在她的胸口,低声道:“平哥,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游平无限爱怜地用手掌滑过白莲冰凉的肌肤,想用万缕柔情一寸寸融解她体内的寒毒,更希望能以自己身上的热血换取伊人的生命。
白莲轻叹一声,“不知怎么的,吐了那么多血,身子很虚,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清楚,也许时候快到了。”
游平的手滑到她的腹部,突然按了一下!疑道:“肚子热热的,不冷了。”
白莲亦是伸手一按,“前两天像冰块一样,现在倒温热起来。”
游平又在她身上四肢到处按压查看,捏着她的掌心,兴奋地道:“有道热气,很弱,你那道热气回来了,快,我把它导出来。”他立刻扶白莲靠在墙边,运气出掌,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他几近耗竭的内力。
白莲想拒绝,被游平出声制止,“照口诀练下去,一定是过去寒气太强,把热气盖下去,这几天你吐了瘀血,气血再度通畅。菱儿,你有救了。”他说得激动,双掌微微不稳。
白莲知道他的深情,她依言闭上眼,默诵口诀,接受来自游平掌中的源源热气。
结束一轮运气过程,游平站起身,在黑暗中来回走动,一面高兴地喊道:“有救了,有救了,我抓到那股热气了,可是寒气还是很强,这……这到底该怎么办?”他一个不小心,踢翻一张凳子。
白莲虚弱地靠在墙上,柔声道:“把灯点着了,不要摔坏吴老爹的东西。”
游平在桌上摸了一阵子,点起一支垂满蜡泪的小烛,突然又兴奋地叫道:“就是这个,菱儿,就是这个!”
白莲接过游平拿过来的一张纸,上面写着——
若瘀寒可出,足证落寒草化解寒毒之效,速往雪泉山巅落寒池畔。
后头则是画着几重山脉,指示雪泉山的去路。
没有抬头和落款,但一看便知是留给白莲的信息。
游平高兴得坐立不安,“吴老爹给你的那包药,就是落寒草磨成的,原来你会吐血,就是逼出寒毒,太好了,我们赶快去雪泉山,吴老爹一定在那里采药。”
白莲仍不敢相信,“算了,我从来没在药经上读到落寒草。”
“吴老爹是高人啊!落寒草是他发现的,你看他也不确定药效呢!我们去找他就对了。”
绝处逢生,白莲呆呆地看着游平,摇头道:“我不知道活下来好不好,江湖恩怨未了……”
游平鼓励她,“是非公道自有了断,你我问心无愧,就算死也死得光明正大,怕什么?若能度过这次劫难,菱儿,以后就是我们无忧无虑的日子。”
“光明正大。”白莲反复咀嚼这句话,眼神逐渐散出柔光,“是啊!我过去虽在天神教,但绝不滥杀无辜之人。那一夜,也是迫于无奈,才被逼出手……”
游平道:“事情都有因果循环,当初,如果你不为我吞了天阴丹,我也不会发愤研究破解寒毒的方法。直到今天,即使抗阴丹解毒的功效不强,但和抗阴心法口诀结合,又救了无数被寒功所伤的人……”
白莲笑了笑。“你讲得太远了,我当时只想……只想救你。”
游平与白莲四手交握,笃定地说:“今天,我来救你。”
小径边,白雪堆叠,树梢山壁间,冰柱犹垂。游平扶着白莲走在雪泉山的半山腰,一步步踏出迟缓但坚实的脚步。
白莲犹疑地问道:“平哥,我会好吗?”
“一定会。”游平信心满满地,“你人不是好多了吗?”
白莲想到月余来的生死交关,再看路上已钻出嫩芽的小草,伴着心爱的人,只想永远徜徉在这片雪山之中,永享安宁。
他们从吴老爹家中离开,备妥干粮,在崇山峻岭间走了十多天,游平估算到了黄昏,即可到达山顶。
白莲已恢复部分功力,不再需要游平背负。虽然吐血止息,但体内寒气仍重,无法以口诀心法完全化解。
白莲怀疑,白仑曾说天阴丹没有解药,只能靠练天神寒功导成寒气。但今天她不只是吃了天阴丹,又被体内激散而出的寒气所伤,一株名不见经传的落寒草能救她吗?
这边白莲在担心,那边游平亦是忧心忡忡,因为他隐约感觉有人在后面追赶,或许是隔了一两个山头,既不见踪影也不闻声音,可是风吹草动,冰雪崩落,在在透露出无言的讯息。
两人都没有说出心里的怀疑,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法,能多一刻在一起就好!
在暗黄的暮色中,两人爬上山顶,触目便是一块高耸的石碑,以遒劲有力的古篆文刻着“雪泉山巅”。
游平喜道:“就是这里了,”他望向碑文旁三丈来宽的靛蓝深潭,又说:“是落寒池!吴老爹呢?”
“你们终于来了。”
话才一出口,即听到吴老爹的声音。
回头见是吴老爹,游平立即拜拳道:“老爹,落寒草有效,你的药引出菱儿身上的热气,暂时压抑寒毒,瘀血也吐出来了,老爹,落寒草呢?”
吴老爹走到白莲前面,仔细审视她的脸色,“嗯!果然红润了不少,可是,落寒草只能生热,不能尽去寒毒。”
游平迫不及待要医好白莲,听到吴老爹如此说,一脸的失望,“可是,菱儿的瘀寒已经出来了,再吃一定会好的。”吴老爹背着手走到落寒池边,指着环池生长的一圈青黑色的小草。“这是落寒草,雪泉山山势高拔,逢冬必雪,就连现在冬未春初了,你们一路上来还是看到冰雪,而这个落寒池……”他凝视波纹流动的池水,“落寒池从来不结冰,即使隆冬亦然!你们摸摸看这池水。”
游平和白莲两人蹲下伸手一探,不约而同哎叫一声,同时想到身中寒毒时的冰冷感觉。
吴老爹继续说:“不管天冷天热,下雪艳阳,落寒池永远这么冷,然而每每在白雪之中,又可以看到落寒草青翠翠的长着,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白莲反应道:“所以,老爹您就研究落寒草?”
“也是机缘。”吴老爹抚须遥想,“我常在这山里来来去去。有一年,大雪封山,我被困在这山顶,躲在小山洞避了五天风雪,又冷又饿,看到池边冒出绿绿的东西,拔了就嚼,虽然难以下咽,但是草汁入肚,身体就暖了,屡试不爽,于是我就采几株磨成粉带在身边。
“那天听到菱儿姑娘的症状,我想或许可以试试,但是我没有把握,才又回到这里参详,心想菱儿姑娘如果有救,你们一定会回来找我。”
游平心中没有主意,把希望全寄托在吴老爹身上。“老爹,你一定要救菱儿。”
“我大概了解是怎么回事,落寒草性极热,所以可以在这山巅生长,可以让老爹在寒冬中感到温暖,也可以逼出我的寒瘀。”说着,白莲落寞地看着深邃的池水,“热气是导出来了,可是寒毒还在,深入心肺……”
游平连忙安慰她,“所以现在我们才要想办法以热解寒啊!”
吴老爹也道:“有志者事竟成,今夜两位且在山洞歇下,服食落寒草,再来从头思量。”
白莲吃过落寒草,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她枕在游平臂弯上,细数他平顺的呼吸声,为着未知的将来,难以成眠。
天色微亮,游平又开始为白莲导气,一察觉她体内渐次浮出的热气,着实开心不已,他想不到在诸多磨难之后,两人竟然还有希望厮守一世。
运功结束,白莲走到落寒池边,说道:“不知这水有多深?”
游平拉住她道:“小心,吴老爹说又冷又深的,来吧!我们居高临下,你看看这些山脉多宏伟!”
两人手拉手,看着绵延高耸的白雪山峰,在朝阳的辉映下,一座座闪闪发光,煞是壮观。
忽然身后传来森森冷笑。“果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不惬意。”
白莲知道那是谁,吓得不敢回头,倒是游平很大方地回身作揖道:“白教主,好久不见。”
来着正是白仑,他身后还跟了几十名弟子,只听他哼了一声,“呵!你想见我吗?莲儿,看到教主不行礼吗?”
“是!”白莲艰困地转身,跪下拜倒道:“女儿给爹请安。”
白仑纵声狂笑:“谁是你爹啊?我可不敢当。”
白莲竭力镇住颤抖的身体,游平赶紧把她扶起,“白教主,好歹你也是白莲的养父,她还叫你一声爹,就是对你有敬意,否则你这杀人狂魔,早就众叛亲离了。”
“众叛亲离?”白仑冷笑道:“说得好,要是没有你这小子,我天神教岂会走到今日四分五裂的局面?我白仑今天若不跟你算这笔帐,誓不为人!”他又看向白莲,“莲儿,再给你一次机会,杀掉游平,回到爹身边,咱父女再创天神教雄风,教除妖联盟丧胆,教游啸龙屁滚尿流!”
游平怒极,可惮于白仑的武功,仍不敢贸然出手。
白莲也道:“爹,不可能,女儿身受寒功反扑之苦,发誓这辈子不会再使出这门阴狠的功夫,恳请爹废掉这门功夫,将天神教导入正途。”
“废话!”白仑掌风扫出,喝道:“今天我就是来取你们两个的小命,尤其是你,王风影的私生女,我白白养你十九年,我要拿你的命来还。”
游平抱着白莲急急闪避,俯身躲开阵阵寒风。
“游平,接着!”吴老爹从山洞拿出游和赠予游平的长剑!长线抛出,游平稳稳接住,拔掉剑鞘,把白莲护在身后。白仑道:“本座岂怕你的九重奇剑?来人啊!把白莲给我拿下。”他边说边向游平出招。
游平左手一推,把白莲远远送开,避免被掌风所伤,而右手已疾使剑招,企图以又快又乱的招式打散白仑的寒功。
众弟子得令,各执武器向白莲走去,白莲见情势不利,又担心游平无法独力对付白仑,于是奔回游平身边道:“平哥,我们一起来。”
她双手变化招式,赫然就是天神阴脉神功。
游平惊道:“你做什么?会送命的!”他步步后退,几乎难以招架白仑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