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不再留情,只要看见天神教弟子居于劣势,便飞身相救,她出掌又快又准,使得几次后,劲力也加强了,人人中掌后都是应声倒下,脸色惨白有若死人。转眼之间,已有十余人倒地,或寒颤不已,或僵硬如冰,看得诸人胆战心惊。
突然又听得有人高喊着:“表妹,我来了。”原来万天群一接获消息,立即率领大批弟子赶来支援,周围火光越来越亮,天神教弟子也越聚越多。
游啸龙见解药无效,眼前情势又出现逆转,决定亲自下场擒拿白莲,速战速决。
他跃到白莲身前,抖动长剑,正是正义门的九重奇剑,招式狠准,劲道十足,白莲身无剑器,只能以退为进,避开游啸龙凌厉的剑招。而游安、游和亦仗剑游走白莲身后,伺机行动。
白莲体内寒毒乱窜,只想一一使出阴脉神功,抒解郁滞难平的气息,但游啸龙武功精湛,根本近身不得。
此时,突然一条人影闪过游啸龙的剑锋,倏地止步在白莲身边,白莲还来不及细看,即已听到游啸龙喊道,“白仑!我们又见面了。”
白莲顿时清醒,父亲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仑冷笑道:“游掌门真是好兴致,今儿十五到天神峰来赏月了。”
“你来最好,我连你这老妖一并除掉。”游啸龙说着,抡剑疾刺,游安、游和及一干弟子也提剑前攻。
白仑转向白莲道:“莲儿,爹已完成第五层阳脉神功,提前出关,正好碰上自找死路的老糊涂,咱们父女就来个阴阳合璧,教他们看看天神阴阳神功的厉害。”他边说话,手脚仍不停地施展功力,白莲却听得心神震惊,一不小心被游安划了一刀。
白莲知道,只要他们父女一出手,阴阳双掌同时拍击敌人,必教敌人当场发寒战栗,直至呕尽鲜血,身体僵硬冻毙为止,功夫之歹毒为她从来不敢想象,即使现在父亲命她使出,她也迟疑不敢动手。
但转念之间,想到自己已用阴脉神功伤人无数,英声远、贾竣……这些人迟早也要死的,早死晚死,如何死去,又有何差别呢?
白仑见白莲犹豫,便开始喃念阴脉神功的口诀:“阴气导心,凝冰寒血,周天而行,顺势而出——”
随着口诀,白莲已不知不觉地使出与白仑相同的招式。
白莲盯着正义门诸人,耳朵听着口诀,脑中一片空白,没有自己,没有敌人,仿佛她已化为没有血泪的冷酷杀手。
此时,远方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的叫唤:“菱儿!菱儿!”
世上除了她娘和游平之外,没有人会喊她菱儿。白莲渐渐听不到白仑的口诀,也听不到刀剑碰击的杀戮声,她只想飞身到那声声叫唤她的人的身边。
白仑见女儿一步步离开,喝道:“莲儿,你在做什么?快出招啊!”
白莲置若罔闻,寻着声音而去,白仑手上应接游啸龙的攻势,无暇顾及其他,而游和及杨全则亦步亦趋地跟着白莲,伺机出剑。
再也无人敢接近白莲,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落得酷冷而死的下场,但在远远的人群之外,却有一人狂喊急奔,直往白莲而来。
“菱儿!菱儿!”
白莲仍痴痴地寻着声音的来源,叫声由远而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如同过去溪畔的暗夜等待,每当白莲一听到这急切的声音,她总是既兴奋又期待地起身,投入那心爱的人的怀抱。
如今,在火炬的照耀之下,这声音却伴随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髭须、浑身脏污的男人出现。
白莲呆立原地,只听那人喘气道:“菱儿,我来迟了。”
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游平。这是口口声声要带她到南方的游平,也是想杀害她的游平!才半个月不见,他怎么变得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或许他以前的俊逸打扮都是为了欺骗她的感情吧!如今他也来到这里,就是想亲手杀了她这个小妖女吧!
游平见白莲冷漠以对,知道误会已然造成。又见她衣衫残破,血迹斑斑,顿觉心痛不已,而放眼望去,地上尸首横陈,还有人正受阴脉神功之苦。
游平不禁颤声道:“你……你出手了。”
白莲冷然道:“你要杀我,我能不出手吗?”
游平心情苦涩至极,见到至爱之人备受煎熬,他的眼眶湿了,“菱儿,你听我说……”
白仑瞥见来人是游平,出招之中喊道:“莲儿,用阴脉神功解决这小子,再过来与爹联手!”
游啸龙见游平逃出地牢,即使心中恼怒,但仍担忧儿子的安危,亦高声喊道:“平儿、和儿,快刺死妖女。”手中又与白仑过了数招。
白莲真情激荡,寒毒汹涌如浪,排山倒海往掌心而出,听到白仑的指示,便毫无意识地举手击出。
在她面前的男子,不再是她一心一意想托付终身的游平,而是蒙骗她感情、欲置她于死地的仇敌,掌起掌落,就在她要散出极阴寒功之际,她却不由自主地迎上游平凄然怜爱的眼神,那深邃的瞳眸中仿佛有许多未诉尽的话语,而他竟也毫不闪躲,就直挺挺地等着受她一掌……
白莲心头抽痛,硬是将迫至掌心的寒气收回,寒毒反冲,逆窜血液经脉,直冲五脏六腑。白莲呕地一声,狂喷出一大口鲜血。而顺势推出的双掌则无力地贴在游平胸前,整个人就倒在他的怀里。
游平大骇,他知道白莲在瞬间拼死救他一命,接着又听她闷哼一声,原来游和怕白莲对游平下手,长剑直刺,抵入她的后心。在内外伤夹击之下,白莲已是面无血色。
游平惊叫道:“二哥,快撤剑,你要杀死菱儿了。”他的口气已带着哭声。
“妖女要杀你,你还在护她?快放开她。”游和的长剑依旧紧刺白莲,深怕白莲的双掌仍会出招。
游平垂泪道:“菱儿受重伤了,二哥,我求你撤剑。”
游和仍是不为所动,但也不再刺入半分。
游平心知求情无用,又见怀中人儿痛苦难耐,不顾游和的长剑,抱住了白莲,“菱儿,平哥对不起你,平哥害了你。”
白莲吃力地抬头看着游平,绝望悲伤的泪水滚滚而下,“游平,你好狠,你骗我……”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溅得游平胸膛都是血迹。
游和不料游平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与白莲相拥,为避免长剑伤及游平,旋即抽回长剑,这一抽送,牵动白莲的伤处,不但使她鲜血直流,人也几乎痛晕过去。
游平慌忙帮白莲点穴止血。
此时万天群已转至身边,喝道:“游平,放开我表妹,上次饶你不死,今天再教你尝尝天神寒功的威力。”说完左掌便攻向游平右臂。
白莲虽然负伤,但她察知万天群招式的去向,立刻将身体奋力前倾,护住游平的右半身,背部又硬生生地受了万天群一掌寒功,撞得游平也差点站立不稳。万天群一愣,游和一剑砍来,两人形成激战。
白莲身子摇摇欲坠,命在旦夕,游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再度抱住白莲,源源输以真气,意图消化她体内的寒气,导出另一脉热气,怎奈真气有去无回,就像进了无底洞一般。
白莲无力地道:“我要……回去……”
游平安慰道:“我带你去南方,咱们在那里好好过活。”手上真气仍不稍停。
游和一边与万天群旧战,一边疾声喊道:“三弟,我方情况危急,你怎么还在与小妖女纠缠?”
白莲闻言,泪水难禁地道:“我们……无……缘,打死我,你也快意了……”
游平心痛地道:“菱儿,你死了,我岂能独活?”眼儿白莲气息微弱,当下再无能力挽救,而父兄诸人又身陷重围,他到底该如何抉择?
若带白莲远走高飞,可能会害得白莲伤重不治,自己在黑白两道也绝无生路;若放白莲回天神教,尚可由白仑以本门心法挽回她的生命,而他也可同时解父兄之危……
一想到此,游平亦是绝望至极,但是看见白仑渐居上风,游啸龙的力道似乎已嫌不足。
游平只有硬起心肠,轻声道:“菱儿,对不起了。”随即反转白莲右手,并以手刀抵住她的咽喉,高声喊道:“白教主,住手!要你女儿的命就统统住手!”
白仑原先看到白莲已一掌击向游平,怎知情势竟然逆转,他即刻明白是白莲仍钟情于游平,才会手下留情。白仑气女儿无知,宁可她死掉了事,但为了发挥阴阳合璧神功,及早一统江湖,他还是得留女儿一条命。
万天群先发难道:“放开她,游平,不要乱来。”一旁游和仗剑严阵以待,提防他攻击游平。
满山满谷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只见白莲低垂着头,身形萎靡,又见游平挟持着她,皆以为白莲乃为游平所伤。
白仑凌空跃起,落在游平面前道:“游三公子,上回小女救了你,你竟恩将仇报!”
游啸龙也跃至游平身边,他不欲他人得知游平与白莲的情事,急道:“白老妖胡说什么?快让出路来。”
万天群怒道:“天神教势力范围岂是你游老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红儿三女此时亦赶到白莲身边哭喊着,白莲却只能虚弱地微微抬头。
游平又开口道:“白教主,条件很简单,你让我们各派人士离开,待我们离开蓝石镇五里,自然把白莲交还。”他放开横在白莲咽喉的左手,改为用力按住白莲左肩,看似制伏白莲,实则仍不动声色地为她输入真气。
白仑环看战况,见敌人倒下的比己方还多,不觉露出得意的微笑道:“游掌门,这趟辛苦了,来到敝地损兵折将,还有洛水派、扬鹰帮都快瓦解了吧!哈哈!”
游啸龙怒道:“老妖不必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捣毁你的天魔教。”
“除妖联盟”慢慢退出山谷,或扶伤者,或背尸体,简直可以用锻羽而归来形容,而游氏父子和正义门弟子则押着白莲走在最后。
游平又道:“除了红儿黄儿绿儿,其余人都不得跟来,否则白莲性命难保,行出五里之外,自当放回白莲。”
万天群急道:“教主……”
白仑则是气定神闲,任凭正义门诸人离去。稍后才道:“这次给游啸龙一个教训,也给莲儿一个教训。”
万天群不解,“什么教训?表妹都快死了。”他的脑中浮现起方才游平拥抱白莲的不寻常景象。
“有游平在,你表妹一下子死不了。”白仑随即发令道:“天神教弟子听令,速回天神峰,全面戒备。”
游平拖着意识模糊的白莲往前行走,红黄绿三女幽怨地跟在后面,待行出一里路后,游平便道:“爹,我这里有反制阴脉神功的心法,我念了传给受伤的人去调理吧!”此心法乃他在地牢中琢磨再三,参详阴脉神功心法,以及思考白莲寒气导流之情形所形成。
游啸龙瞪他一眼道:“不要像解药无效就好。”
“解药要配合心法,爹,我要念了:丹田涌热,血涌攻心,闭息逆行,柔气以平……”听完心法,悟性较强的游和及杨全便奔向前头,一一向伤者传授下去。
游平又喃喃地将心法念了一遍。
游啸龙见他仍紧抱着白莲,不禁怒从中来,“平儿,大胆,你还念心法给妖女听?你以为爹不知道你在输真气给她吗?”
游平仍然没有放手,“爹,白莲命在旦夕,我们要遵守诺言放她回去。”
游啸龙气得就要动手,红儿等人立即奔至白莲身边,杏眼圆睁瞪视着游啸龙。
游啸龙悻悻然地放下手。“什么诺言?还不是为妖女开脱?平儿,你太令爹失望了。为了这小妖女,累得这么多人丧生。”
“白莲和孩儿相爱本是我俩的事,我们早已约定远离江湖,可是爹您利用我们的感情……”
游平此言一出,红黄绿三女面面相觑,虽然她们早已感觉白莲对游平有着特殊的情感,但从未料到两人竟然真的相爱。
游啸龙恨游平不知悔改,还当场责难他的行为,忍不住怒喝道:“看我杀了这妖女。”
他身形暴起,意欲掌击白莲的天灵盖,游平立时双手外推,将白莲向后送去,而红儿则乘机抱起昏迷不醒的白莲,飞也似地返头就跑,黄儿和绿儿则警戒地随后保护。
游啸龙气急败坏地欲往前追去,游平马上跪倒跟前,紧紧扯住游啸龙的双腿,“爹,饶了菱儿一命,求求您!”
游啸龙又气又惊,气的是游平迷恋妖女,惊的是游平内力深厚,使他无法动弹半分。
眼看着红儿等人离去,他吼道:“我杀了你这逆子……”说着右掌做势击出。
身边的游安、唐琛也急得跪下来道:“爹,不要杀三弟。”
“师父,不行啊!”
其实游啸龙仍指望游平迷途知返,本就无意杀死爱子,他放下右手,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就当我没生这个儿子。”
游平深深地俯拜下去道:“孩儿知罪,愿接受惩处。在受罚之前,请爹让孩儿为伤患导气调息,多救一人便是功德。”
一行人灰头土脸地回到正义门。一路上,游平为贾峻、英声远等身中寒毒的伤者传送内力心法。但英声远不擅经脉穴道的内功,加以年纪较大,不耐阴寒,在半路便一命呜呼。扬鹰帮众人黯然抬了尸身,誓言报仇血恨才离去,其余各门派人士则暂时被安置在正义门,由游平一一导气调息,散去伤者的体内寒气。
游平不休不眠的忙了整整两昼夜,游啸龙探视贾峻,见其已能坐起谈话,不再畏寒颤抖,心上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但他仍对游平不假辞色,“回去梳洗整齐,然后到正义门历代祖先牌位前跪上三天三夜,好好反省。”
游平依言梳洗,换了一套月白长衫,乖乖地到祠堂牌位前跪下。过了一会,游芸也在他身后跪下,原来游啸龙罚她跪一天一夜,做为她破坏地牢放走游平的代价。
游平已经十来天不曾躺平合眼睡觉了,但是此刻他并不疲倦,连日来的忧虑和辛苦,只有在阕寂空荡的祠堂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游芸跪了一日便昏倒在地,还是嫂嫂们赶来抱她回房休息,少了游芸的呼吸声,祠堂更安静了。
游啸龙偶尔从后窥探,见游平直挺挺跪着,心想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决裂的地步,游平应该对白莲死心了。于是,他又开始盘算除妖联盟的下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