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不要违抗爹,你近水楼台,就把白莲杀了。”游和劝着。
“二哥,是你跟踪我吧?”游平无力地抬眼看着游和,他早已猜到应是轻功颇佳的游和探得自己与白莲幽会,若不是练气疲累,否则他不可能不知道有人跟踪。“不,我宁可死了,也不会杀我的妻子。”
游啸龙走到游平身边,听得此话,再度燃起怒火,又是一掌击过,喝道:“好个妻子,你有父母之命吗?好一对狗男女。还不给我拉下去?”
游平的嘴角又淌出鲜血,他想再说话,但觉万念俱灰,只是默默地将血泪往肚里吞。
游啸龙快步打开大门,门口的游芸、唐琛和一干弟子走避不及,全杵在原地,噤若寒蝉。
游啸龙森然道:“好,你们仔细听着,事关正义门名声,今天听到的事,谁敢走漏出去,一样关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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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位于后院的小山边,当铁门打开,迎面扑来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游安叹了一口气,点亮烛火,走在前头,游和则背着游平走在后面。
游和把游平放在牢房冰冷的石板地,道:“三弟,二哥不是要害你,而是希望你迷途知返啊,”
游安将烛光点亮石壁上的油灯,叹道:“我们不希望你断送大好前程,你若回心转意,随时告诉我们。”
游平无法动弹,躺在地上回道:“大哥、二哥若要帮我,就让小弟离开。”
“你们还在跟他胡说什么?”游啸龙由阶梯走下来,锁上牢房的铁锁,“等我们杀了小妖女,再放你出来。”说完掌风一劈,扑灭墙上灯火。
游平眼睁睁地看着三人走上石阶,接着就听到铁门用力关上及上锁的声音。
游平躺在无边的黑暗中,嗅着发霉刺鼻的干草味,心底焦急若狂,就怕父兄对付白莲,恐惧、担忧、伤心、绝望的泪水已然落下。
过了三个时辰,游平身上的穴道渐次解开,铁门又传来开锁的声音,映着摇晃不定的烛火,是游安送上晚饭和一床被褥。
游安将石壁上的油灯注满灯油,道:“以后就我和你二哥送饭来,天气冷,我瞒着爹送棉被给你。”
游平抓着木柱,激动的道:“爹要关我到什么时候?菱儿需要我送解药导气啊!”
“她不吃你的解药一样活得下去,练阴脉神功不就行了?”
“她就是不想练啊!她是为我受苦的,大哥,你不了解吗?”
“三弟,你自小就令人操心,爹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好歹你也要为我们正义门想想,天下姑娘那么多,可你却偏偏要那小妖女。”他边说,边把被褥塞入木柱缝隙给游平。
游平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拿过饭菜和被褥,喃喃道:“你们都不了解,你们都不了解。”
游安叹了一口气,“唉!没见过像你这样冥顽不灵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着便欲起身离去。
“大哥,放我出去见菱儿,我不能欺骗她。”
游安摇摇头道:“你还在痴心妄想?你难道不知爹下一步会怎么走吗?”
一股寒意袭上游平心头,他当然知道父亲一向的作风。多年来,游啸龙一直以江湖正派盟主自居,毕生心愿便是铲除魔教,重整江湖秩序。魔教未灭,正是他耿耿于怀的大患,而今儿子斗胆与妖女为伍,岂不火上加油?
游平只得说:“大哥,你跟爹说,我带你们去见白莲,放我出去吧!”
“太迟了,爹已经知道白莲将要出现的时间地点,还需要你带路吗?家丑不可外扬,你还是待在这儿面壁思过。”游安走到石阶处,“吃饭吧,你若知错能改,还是游家的好儿子。”
游安离开,铁门关起,发出一声闷响,游平的脑袋也嗡嗡作响,他无视于热腾腾的饭菜,颓然坐倒在地,“天啊,菱儿,平哥对不起你。”
他振身而起,来回的在狭小的囚室内走动,他以拳敲击石壁和木柱,皆是固若金汤。
游平又气又急,用力地击打一根根小树般的木柱,大喊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喊叫十余声,整间地牢只回响着回声,可他的拳头已经击出血痕。
两个人相爱为何有罪?游平的心同样在淌血,他恨不得破笼而出,奔赴天神峰,立刻与白莲远走高飞。
他记起白莲曾要求他立刻带她离开,他却以炼药为由延迟至正月十五,如今想来,不啻是让一旁窥听的游和掌握白莲行踪,游平想了悔恨不已。
胡思乱想了一夜,游平焦躁地在囚房中喊叫捶打,直到累了,方才筋疲力竭地倒地昏沉睡去。但睡梦中的他一样不平稳,他忽而梦见白莲被杀,忽而以为来到风和日丽的南方,忽而看见父亲暴怒的神情。他一惊,登时醒了过来。
在牢房外送饭的是二哥游和,他道:“你醒了,怎么晚饭都没吃?”
游平叫喊了一夜,嗓子已哑,他哀求着。“二哥,你们不要杀白莲,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该说的都说了,二哥不想看你断送大好前程。”
“世俗前程值几何?得觅爱侣,相知相守,恬淡度日,夫复何求?”游平感慨的说。
游和收拾好昨夜的餐饭,离去前说了一句。“大哥说你冥顽不灵,我看你是鬼迷心窍。”
游平全无食欲,勉强咬了一口馒头,忆及白莲殷殷切切的期盼模样,不禁嘘叹再三。
如此过了二天,游安、游和也不再相劝,眼见三弟沉沦至此,又不思悔改,心想或许关他几月,待诛杀妖女铲平魔教后,保全他及正义门的名声,他自然会明白父兄的苦心。
游平郁郁寡欢几日后,心想坐困愁城不是办法,还是得找出其他化解寒毒的方法,于是开始打坐练气,回忆白莲体内热气寒气的交错情形,冥想寒毒行走路径,并反复思考天神阴脉神功的口诀心法。
两位兄长见游平似是练功,又似沉思,心想他总算肯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于是稍微放心。
游平日夜苦思,希望能在十五日之前离开地牢,前往蓝石溪畔,为白莲献上破解寒毒的方法。但石墙厚实,牢栏坚固,他要如何赴约?再者,虽然他苦苦思索,试练了反制阴脉神功的心法,也不知道是否有效?每忆及白莲为寒毒所苦的情景,游平仍是一阵阵心痛。
算算日子已经是初九了,游平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以他行走四方,爱好游荡的个性,怎么能忍受日夜拘禁在一方囚室?
于是他又开始狂呼着:“放我出去!”
喊了一天,没有人理会游平,连游安、游和都不再送饭来,可却来了游芸。
游芸还来不及把饭篮放下,就急着唤道:“三哥、三哥。”
游平一见游芸,忙问道:“爹他们在做什么?大哥、二哥呢?”
游芸被游平的模样吓了一跳,十几日不见,昔日的俊俏剑客却变成牢笼内的潦倒汉。
眼见他蓬头垢面,满脸胡碴,声音嘶哑,游芸心中一阵难过,“三哥,爹他们趁黑出发到天神峰,恐怕……恐怕……”
游平惊道:“今天不是十一吗?爹现在就要攻天神教?”
“三哥,现在已是十五近午了。我正奇怪大哥一再交代要在这时辰才送饭,说不能打扰你练功,原来你在这里没日没夜…”
游平心情激动,全身颤抖,只能靠在牢栏上支撑身体,“大哥一天只送两次饭,原来就是要扰乱我的坐息,我还以为现在不过十一傍晚,哈哈哈!”他仰天长啸,声音极其凄厉。
游芸不知所措地安慰他。“三哥,镇定一点,白姑娘不会有事。”
经游芸提醒,游平立刻道:“四妹,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救白莲。”
游芸摇摇头。“不,我没有锁匙,我只有大门的锁,而且大哥说,等他们回来,就会放你出来……”
“那就太迟了,他们会杀了菱儿,快,去爹的房里找钥匙。”
游芸不安地道:“不行啦!大哥说……大哥说如果我放你出去!爹一定会罚我,说不定也把我关在这地牢。”
“四妹,人命关天啊!我会向爹谢罪,一切跟你无关。”他用力推着粗大的木柱,似乎想破笼而出。
“三哥,不要这样,吃饭吧!爹他们明天就回来了。”
游平捶着文风不动的木栏,“我怎么还会有心情吃饭?父兄这样欺骗我,心爱的人将面临杀身之祸,你说,我吃得下饭吗?”他颓然坐倒,绝望至极。
游芸垂泪道:“三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不敢犯门规……”
游平凄然一笑,“门规?门规就是集独断与成见之大成,谁说天神教个个是坏人?谁说正义门就是好人了?是非曲直,不是平凡世人所能分辨的啊!四妹,你以前也说过,小妖女没有杀错人,她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你说,她是好人或坏人?该不该死?”
游芸有点迷惘,“可是,她是魔教的人。”
“魔教都该死吗?她本性善良,不愿意继续待在魔教,更何况她是为了救我……”游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半年前就是她救了你?她真的为你被逼练阴脉神功?”
游平又是长叹,“白莲对我情深义重,始终如一。好多年了,四妹,你还记得我时常跟你提起,那个半夜在河边哭泣的菱儿吗?”
“她就是白莲?”游芸猜想。
“嗯,菱儿待我如此,我怎能负她?我们只想脱离江湖,到南方隐居,为什么爹不肯成全我们呢?硬是要把武林仇恨横亘在我们之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出不去了,若菱儿已死,我也不会独活。”
“三哥,不行,别做傻事。”游芸劝着。
游平苦笑一声,“我本来就是傻子,当初欺骗爹要去杀白莲就好了,如今就不会被关在这儿……四妹,我问你,你爱唐琛吗?”
游芸不料他有些问,呆了一会,才小声的回答:“爱。”
游平又问道:“如果他病了,你会照顾他、关心他吗?如果他遇到危险,你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代替吗?这次,他也去蓝石溪吧!你是不是很担心?”
游芸点点头,眼睛渐渐散发出光彩。
游平继续道:“白莲也是如此待我,若不是她,我早已死过几百次。唐琛不是负心人,你三哥更不是负心人。”
栅栏内的游平沉静得怕人。
游芸盯着他道:“你很爱白莲?”
“天地可鉴!”
游芸一咬牙,“好,我去找钥匙,救你出去。”说罢即起身离去。
游平没想到一席诀别之言,竟让妹妹甘冒囚禁的风险,答应为他寻求出路,他绝望枯槁的心情再度燃起希望,焦急地等待着游芸。
约莫一刻钟,游芸跑下地牢,喘息地道:“我在爹房里找不到钥匙,他一定带在身上了。怎么办?”
“不管了,把这木头砍烂吧!快去拿斧头。”
一会儿,游芸持着一把利斧进来,往牢栏砍去,但她力气小,只在表面刮出一道痕。
“四妹,给我。”游平等不及了,他伸手从木柱缝隙中取过斧头,使出力气,飞快砍下,顿时,木屑激飞,发出震耳的声响。
游平一边砍一边喊道:“快,帮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去蓝石溪。”
游芸慌张地应诺,立刻跑上阶梯。
游平多日不曾活动,又是满腔激情与急躁,砍得又快又猛,才半刻钟,便把坚硬粗大的木柱砍出数道缺口,他丢下斧头,双手平放在木柱上,暴喝一声,运气一出,五、六根木柱应声而倒。在尘屑弥漫中,游平迅速钻出,往地牢大门奔去。
一冲出地牢,正午的烈日照射得游平双眼睁不开,眼前顿时生出一片红红绿绿的光影,他忙用手遮住眼睛。
游芸赶到他身边,随即扶住他,“三哥!快马在后院门口,我带你去。”
几名家仆看见四小姐拖着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男人跑过花园,莫不驻足观看。
游芸没空理会他们,忙着告诉游平:“三哥,这里是回廊,比较暗,你慢慢睁开眼睛。”
游平缓缓将眼睛打开一条缝,边跑边适应周边的光线,来到后院大门阴影处。
游平取过竹笠,拉过缰绳,道:“四妹,谢谢你,如果三哥这次……这次没办法回来,我在九泉之下也会记得你的恩情。”
游芸盈泪道:“别胡说了,你要和三嫂一起平安回来。”
游平微笑地点点头,戴上竹笠,翻身上马,纵声长啸,一路往蓝石溪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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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的午后,白莲坐在屋内,难得天神峰如此安静,大部分的弟子都下山看花灯了。
当初白莲提议让弟子到蓝石镇看花灯时,五大护法中有四人不敢贸然附和。他们恐怕在教主闭关期间,如果擅作主张,出了纰漏,将来难逃被处分的命运。惟独地门护法王风影独排众议,极力劝服其他天、人、山、海四门护法,说是弟子平日辛苦,应该慰劳慰劳,只要派人留守天神峰即可。
因为白莲是天神教中指定的继承人,四大护法最后还是点头了,允诺未当值的弟子下山看花灯。
白莲原来的目的就是要分散天神教人力,以免有人发现她的离去,因此对于王风影的帮忙,她只能暗中感谢。自她有记忆以来,王叔叔就对她很好,常会带些糕饼糖果给她吃,上回他在地势险恶的离魂崖救了她,她亦谨记在心。但是,今夜一离去,她大概再也没有机会报答王叔叔了。
想到父亲白仑对自己、对母亲如此冷酷,白莲再无留恋,她拿起十多年前游平送给她的布娃娃把玩着,去意甚坚。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白莲走过去开门,只见万天群神情愉悦地走进来。
“表妹,你今晚要去赏花灯吗?我们一起去。”
白莲回绝道:“不了,那么多弟子下山,我还是留在天神教较为妥当。”
万天群露出失望的表情,“是你跟五大护法说要让弟子下山看花灯,我还以为是你想看呢!”
白莲又摇头道:“大家过年都待在山上,我看很多人都闷了,才叫五大护法让他们到蓝石镇看花灯。”
“那我晚上过来陪你……”
白莲还是拒绝,“不必了,你去看花灯吧!我还要练功。”说着就要关上房门。
万天群急急拉住白莲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喊道:“你的手好冰……你会冷吗?”他知道这是吃了天阴丹之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