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您早,我现在要给少爷和大小姐送甜汤,您要不要也来碗呢?”水烟柔柔的问。
“大小姐?怀笙……她也来了吗?”红花有些惊讶的问。
“是呀!只要夫人到万佛寺静修时,大小姐就会来松竹园找少爷。”水烟和红花边走边说着。
“水烟,这甜汤我端进去吧!你去忙你的。”红花一把接过了甜汤,大步的步向寝房的方向。
水烟立在原地,眼中有丝隐隐的落寞。
“少夫人又来抢你的工作啦!”何嬷嬷不满的走向她。
“何嬷嬷……你这话太严重了……少夫人有夫人的准许,来服伺少爷的……”水烟幽幽的说。
何嬷嬷挽起她的手,往另一头走去,“我真不明白老爷和夫人在想些什么,竟会要一个其貌不扬又来历不明的丫头做杜家的媳妇,水烟你远比那丑丫头有资格当杜家的媳妇多了。
水烟的神色有些慌张,“何嬷嬷,你快别这么说呀!
“要那丑丫头当杜家的少夫人,真是个大笑话,她哪能跟你比,她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呢!还叫什么红花!”
“少夫人……是喜欢少爷的……我看得出来。”水烟低着头说。
何嬷嬷拍了拍水烟的手,“水烟,打从你十五岁进入杜家,我就跟你十分投缘,你娴静又美丽,嬷嬷真是喜欢极你呀!这三年来,你对少爷的这份心,就跟嬷嬷我是一样的,再也没有人比我们更真心对待少爷了。而夫人,说穿了,只是为了留住老爷的心,才重视少爷的;至于那丑丫头也不知是何居心。总之,咱们俩一定得合力保护少爷才行。”
“何嬷嬷……水烟只求能待在少爷身边,其余的什么名分,我都不要。”水烟叹息似的说。
“水烟傻丫头,只要这第七个新娘不在……你就稳能当上少夫人的位置了。”何嬷嬷的眼中出现了些许阴狠。
水烟慌忙的摇头,“何嬷嬷,你快别这么说,杜家已死了六个新娘了,再死第七个,少爷就太可怜了。”
“他们才不可怜呢!那些新娘,全都是看上杜家的势力财富才嫁进来的,没有一个是真心爱少爷的,所以,他们都该死,死不足惜。”何嬷嬷恨恨的说。
“别再说了,我很害怕……”水烟的脸变得极为苍白。
何嬷嬷拉着水烟笑了起来,“别怕,有何嬷嬷在呢!”
红花端着甜汤,才走到房门外,便听见了杜怀笙那清亮的读书声,“兼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杜怀仁接续的声音传了出来。
红花一把推开了门,便看见杜怀笙坐在书案前,而杜怀仁站在她身后,正挽着衣袖写字,他们兄妹俩被红花这一惊扰,皆抬起头望向了她。
这是什么画面?他们兄妹俩简直像对恩爱的情侣,面对他们俩冷冷的注视,红花不免有些心虚的道:“我……给你们送甜汤。”
“搁着吧!”杜怀仁冷淡的说。
红花无视于他的冷漠,凑进了书案前,望着白纸上那绢秀的字迹,以及后段强劲的字迹,一柔一刚,却十分胁调,“你们在做什么?”
杜怀笙自红花进门后,始终没好脸色,“做什么,你不会看吗?莫非你不识字?”
红花有些不自在,“我……我确实不识字……”
见红花满脸羞愧的脸红,杜怀笙不禁又嘲笑的说:“这么说,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
红花抬头,望见了杜怀仁的眼神,那眼神之中,好似有些怜惜,是自己看错了吗?红花于是又道:“我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可是,我知道红花代表在春季来临之时,最耀眼的花。”
红花话才说完,就传来杜怀笙哈哈大笑的声音,这令杜怀仁有些吃惊,杜怀笙自小就冷漠,从未如此大笑过。
杜怀笙站起身子,走向红花,上上下下的瞧着她说:“你这样子,哪像什么红花啊!”
这话真是太熟悉了,不愧是兄妹,杜怀仁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红花涨红了脸,“那是我娘在我小时候告诉我的。”
“忽惊红琉璃,千艳万艳开。”杜怀仁忽念着。
红花眼中有丝惊喜,“这诗我娘念过,我记得的……”
杜怀笙往桌上一望,看见杜怀仁已洋洋洒洒的写下这十个字了,另还在一旁写上燕红花三字,当下刷白了脸。“大哥,你做什么写她的名字,还用了这么美的诗句?”
红花一听,忙上前看,心中有些许感动,“这……是我的名字吗?原来,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啊……那红琉璃,指的是什么花呢?”
“是红蔷薇。”杜怀仁说着,脸上有着柔和的笑意。
红花欣喜的说,“是红蔷薇吗?我和爹曾见过那花的。红蔷薇开千开万朵的,那一定非常的美丽……”红花想像着。
“是非常的美丽。”见红花如此开心,杜怀仁也不自觉的微笑。
杜怀笙可就不开心了,“什么开千开万朵的,那千艳万艳开的意思,指的可不是花的数目,而是花的姿色,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红花又涨红了脸,“是这样吗?原来是指花的姿色呀!不过,那红蔷薇能以那种姿色开花,也是很美吧!”
杜怀笙此时忽然坏坏的笑着,她望着红花说,“喂,你想不想再见见那红琉璃的姿色呢?”
红花不疑有他,忙笑着点头:“想呀!”
“我可以画给你看。”杜怀笙拿起了笔,沾了墨。
红花一脸期待的望着她,可杜怀笙却没将花画在纸上,而是快速的在红花脸上涂鸦,“哈,这可成了黑琉璃了。”
红花闪躲不及,被涂成了大花脸,气得七窍生烟,“你……你竟在我脸上图……”
“是你说要看的呀!我又没说要画在纸上给你看,画在你的脸上,照镜子就可看见了,多方便呀!”杜怀笙笑着说。
“是吗?我听说过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呢!”说罢,红花双手沾上了黑墨,往杜怀笙的俏脸上印上两个黑手印。
杜怀笙万万没想到她会来这招,“你……你竟敢这么做?”
“我不过是学你而已呀!”红花一张花脸笑嘻嘻的说。
“大哥……”杜怀笙一股气的望向杜怀仁。
杜怀仁忍住了笑,满脸正色的说:“我累了,该休息了。”他转身快步的走向房门。
杜怀笙没法,只好望向红花,“你看,都是你,大哥不教我读书写字了。”
红花也掩不住想笑,她拉起杜怀笙的手,“先洗把脸再来吧!”
“都怪你,你要没来就好了!”杜怀笙由红花拉着走向水井去。
红花打了桶水上来,和杜怀笙洗手洗脸的,杜怀笙洗净了脸后,那张清丽的脸又出现了,如果她个性不是如此怪异,其实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红花想着。
“看什么!”杜怀笙见红花望着她,不禁没好气的说。
“没什么,只是看你为何如此讨厌我呢?”红花叹息的问。
“因为你长得丑,又老爱缠着大哥,惹人嫌!”杜怀笙毫不客气的说。
“长得丑就这么罪过吗?”红花满脸的无辜。
“没错,告诉你,大哥是绝不会喜欢你的,你死心吧!”
“怀笙,你大哥早告诉过我,他不喜欢我的,这点你大可放心。”红花说得有些感伤。
“大哥……真这么说过?”杜怀笙半信半疑的问。
“其实,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看得出来呀!”
杜怀笙点了点头,“我是看得出来没错,可你也不该老去找我大哥,我刚才就瞧见了大哥对你有些不同,竟教你识得自己的名字,这恐怕是日久生情了。”
“日久生情?真有这回事?”红花有些欣喜。
杜怀笙马上冷了脸,“我就知道你的企图。”
红花的企图被识破,不免有些心虚,“不是的……我……”
杜怀笙的嘴角有丝冷笑,她说:“喂,你知不知道杜家庄为何一到了晚上,仆人全不见了踪影啊?”
这正是红花入杜家以来,最大的疑问,她忙问着:“我是发现了这个不寻常,这是为什么呢?”
杜怀笙缓缓的说:“因为……杜家庄闹鬼呀!”
红花睁大了眼问着:“不是……玉祠堂闹鬼而已吗?”
“玉祠堂是早有的传闻,但自两年前,嫁入杜家的新娘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后,杜家庄便一直不安宁。在暮色一来之后,便有穿白衣的姑娘,在这杜家庄里飘荡,所以只要夜晚一到,仆人们便吓得不敢出门,而我爹得知此事后,也容许仆人们晚上不用守更。”
“原来如此,那些穿白衣的姑娘们,你确定是那六位新娘的魂魄吗?”红花狐疑的问,那些仆人们,不会是看见穿白衣的杜怀仁了吧?
“不是他们还会有谁呢?”杜怀笙理所当然的说。
看来,连杜怀笙也不晓得杜怀仁会夜游的事,红花暗自想着。但,会夜游的,还有一位怪婆婆呀!那位怪婆婆,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杜怀笙此时又说,“知道杜家的可怕了吧?如果害怕的话,你最好赶快离开这里,才是明智之举。”
“我才不会因为害怕而离开呢!怀笙,你吓不到我的。”
杜怀笙冷笑着,“我不是吓你,我只是怕你变成杜家冤死的第七个新娘而已。”
“谢谢你的关心。”红花一副不在乎的说。
杜怀笙见了更生气,“你小心点吧你!早晚要倒霉的!哼!”杜怀笙说罢扭头就走了。
红花掩不住的心惊,一抬头,看见了水烟,她不知何时站在墙角的,“水烟,有事吗?”
水烟慌忙摇了摇头,“没……我只是听见有水声才来看看的……水烟告退……”水烟连忙的走开。
红花也不以为意,随即,她想到了杜怀仁在纸上写下她名字的那张纸卷,忙走向书房去。一进书房,红花看见那张纸卷仍完好的放在书案上,她不禁拿在手上,细细的端看着,她虽不识字,可还知道杜怀仁写得一手洋洋洒洒的好字呢!
红花捧着那纸卷高兴的笑着,随即,她悄悄的收好了纸卷,带出了门。
这些,杜怀仁倚在门后,全看进了眼里,他微笑着轻叹:“忽惊红琉璃,千艳万艳开……”
“红花。”元意凡在薄亮的月色中叫着红花。
红花飞快的奔到位在杜家庄近郊的凉庭中,会见元意凡,“元大人。”
元意凡望着红花,发现红花一次比一次见面时来得美丽,原来黝黑的肌肤愈见白皙,尖瘦的脸蛋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来得憔悴,一张瓜子脸逐渐的浮现,那营养不良的模样已不复见,看来在杜家她过得不错。
红花奇怪的望着元意凡,不明白他何以会如此看她。“元大人?我有什么不妥吗?”
元意凡微笑着,“不,只是看来,你在杜家没受委屈。”
“我会照顾自己的,元大人不必担心,倒是……你上次吩咐我的事……我真的做不到……”红花沮丧的说。
“我咐吩你的事?”元意凡一时会意不过来的问。
“就是……你要我引诱杜怀仁之事……他还是一样讨厌我,老说不想见到我,要我走……”红花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没有对你动情吗?”元意凡皱起了眉头。
红花叹了口气,“如果你见过服伺他的丫环水烟,还有他那妹子,你就能明白我为何引诱不了他了,在他身边的女人,都太美丽了。”
元意凡望着红花,发现了她的落寞。“你很难过?”
红花随即抬头道:“怎会呢?我本来就没想到会引诱他成功的。对了,我爹呢?他还好吧?”
见红花忙转移话题,元意凡只有顺着她的话语:“他很好,已经能坐起来了,他时常问起你,而且非常的担心你,他说,他病一好,就会马上来找你一起去找你娘。”
红花的眼中泛着泪光:“我爹……好多了吗?元大人,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红花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快别这么说,我称不上帮你什么的……”元意凡见红花眼中泛着泪光,不自觉的握住了她的肩头,她看来是如此的纤细啊!
红花抬起了头,望见元意凡眼中的温柔,一时之间四周的气氛变得暧昧,红花一时红了脸,元意凡也发现了两人的模样不妥,忙放开了手。
“对了,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吕晦心,我已查到她的资料了。”元意凡立时道。
“她是什么来历呢?”红花忙问着。
“吕晦心曾是金花楼的第一名妓,十年前她是杜老爷杜澈最宠爱的红粉知己,跟了杜老爷长达三年之久,后因杜老爷喜新厌旧,又另宠另一名同在金花搂的初出道女子,而令吕晦心起了妒恨之心。吕晦心是个精明又狠毒的女人,她逼死了那位杜老爷新宠的女子,令杜老爷心寒,因而不再上金花楼。吕晦心不甘受人讥笑,就亲自找上了杜家的门去大吵大闹,杜老爷因此叫下人逐她出城,不许她再出现在他眼前。吕晦心便怀恨在心,说出了要杜家绝子绝孙的狠话,这事那时轰动了城内外。”
红花听了直摇头,真是杜老爷的风流账呀!“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元意凡摇了摇头,“她自被逐出城后,便下落不明了。”
“这么说来……杜家那六个新娘的血案,就与她无关了……”
“这可不一定,我查问了一些曾跟吕晦心交往过的人,他们说,吕晦心恨杜澈入了骨,还在醉酒后发誓非要杜澈遭到报应不可。”
“可是,后来她不是下落不明了吗?又何来报仇呢?”
“听说她在离开城内时,收养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现在,应已十多来岁了。”
红花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叫这小女孩潜入杜家庄,借机报复杜澈吗?”
“没错,所以,在杜家庄的十多岁女婢,你都得小心。”
“在杜家庄中,十多岁的女婢少说也有几十个呢!这不知该从何查起才好啊……”红花皱起了眉头。
“依我看,这女孩不是杜澈身边的人,就是杜怀仁身边的人。”
“杜老爷长期不在家,这唯一可疑的人?”红花想起了那柔美的水烟,她是十五岁入杜家庄的,莫非是她?
可是,水烟这么柔弱,怎么可能杀人呢?怎么看也不像呀!红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你有发现可疑的人了吗?”元意凡问着。
“就是……服伺杜怀仁的丫环水烟呀!可是……她看来非常的柔弱……不像个杀人凶手啊!”
“愈是凶手就愈会伪装,你可以试试她的身手。”
红花愣了愣,随即打定了主意,“好,我就来试试她!”
“你万事小心。”元意凡嘱咐着。
“我会的,那么,我走了。”红花点头转身往夜色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