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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关系法 page 15 作者:季蔷(季可蔷)

  他打开档案,浏览著经过精密计算得到的数字,嘴角勾起浅笑。

  果然和他之前评估的差不多,有这些数据在手,谈判起来轻松多了。

  他关上电脑,正对镜换装打领带时,一声短暂的叮铃声忽地响起。

  那是什么?

  他微微讶异,却无暇细想,提起笔记型电脑走出饭店房门。

  汪明琦茫然地瞪著天花板。

  为什么会想要打电话给他?

  她在电话簿里输入了这么多人名,有湘爱那几个死党,也不乏愿意为她两肪插刀的男人,为什么却偏偏拨了他的号码?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在最需要的时候,她只想到他?

  不该是他的啊。

  她呻吟一声,将脸庞埋入枕间。

  不该想他的。

  抬手抓起床头的矿泉水,才饮一口,还来不及解喉间焦渴,便狼狈地泼了小半瓶在睡衣衣襟。

  她看著,短促地笑了一声,却没有善后的打算。

  没力气了。

  她将空瓶随手一丢。现在的她头好晕,什么也不想做。

  只想睡觉。

  睡了,就能忘了太阳穴磨人的痛楚吧;睡了,就能摆脱全身发热的不适吧。

  她想,朦朦胧胧坠入梦乡,睡梦中偶尔不安稳地扭动著,气息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火烫的焦躁唤醒,茫然睁开了眼。

  映入瞳底的是一片深幽的黑暗,就连窗扉外也是无星无月,无虫鸣无人声,绝对的死寂。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这世上,该不会只剩她一个人吧?

  苍白的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她嘲弄自己无端的寂寞与自怜,一面翻身下床,扶著楼梯把手,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忽地,晕眩急遽袭来,她踉跄一下,踩空了一阶,整个人宛如一颗球直滚向楼梯底。

  好痛。

  全身骨头,像被拆散似的,无一处不痛。

  好痛。

  她扬手覆眸,唇间逸出一串歇斯底里的狂笑。

  真是……倒楣透顶了。又是一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最佳示例。今天该不会是继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以来最倒楣的日子吧?

  她想喝水。体内的燥热逼得她发狂。

  可是动不了,骨头沉沉的痛感像巨石,压得她无法动弹。

  该怎么办?

  想著,眼眸莫名一酸。她急忙用力咬住牙关。

  叮咚、叮咚。

  清脆的声响击落她昏沉的脑海,她缓缓睁眼。

  是什么声音?

  叮咚。

  啊,是门铃。有人来了。

  可惜她动不了,也不想动。

  「走开,别烦我。」她喃喃自语。

  对方却执意不走,依旧继续按著门铃,不一会儿,连屋里电话都加入呼号的行列。

  拜托!可不可以饶了她?

  她闷声呻吟,伸手掩住耳朵。

  好半晌,那人似乎放弃了,屋内重新回复静寂。

  绝对的、百分之百的静寂。

  她放下掩耳的手,改抱住自己的臂膀,感觉全身忽地窜过一束冰冽冷流,木板地面的寒温似乎正慢慢从她背脊渗透。

  她开始发颤。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死去时,一道仓皇声嗓蓦地在她头顶扬起。

  「明琦!你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跟著,一双温暖的大手探向她,「你发烧了?」

  他惊异地喊,急急展臂,将她稳稳抱起。

  她展开迷蒙的眸,望向眼前写满焦虑的男性面孔,那因担忧而紧紧锁住的眉宇扯痛了她的心。

  泪水无声无息地逃逸眼眶。

  为什么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总是他及时出现来伸出援手?

  「贤禹,你怎么……会来?」

  「你打手机给我不是吗?」虽然一下子就切断了,但他后来依然从手机留下的未接讯息中查出是她。「我回电时你不接,打到店里,服务生告诉我你已经两天没去了。我想你可能出事了。」於是他立刻从香港赶回,一分钟也不多留。

  「只是……发烧而已。」她很想假装若无其事,可喉头却不争气地哽咽。

  为什么在见到他以前她可以强忍住自怜,见到他后,所有的委屈、心酸、神伤便一古脑儿泉涌而出?

  「为什么不开门?幸亏我事先跟小爱借了钥匙,否则你在屋里病上几天也没人知道。」责备中蕴著浓浓关怀。

  「对不起。因为……我摔下来了,不想动。」

  「摔下来?」他惊恐地瞪她,「从楼梯上吗?」

  「嗯。」

  「天!」他连忙迈开步履,轻轻让她躺落沙发上,「你没受伤吗?有没有哪里骨折?我马上叫救护车!」说著,他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别紧张。」她阻止他,「我没事。」

  「真的没事?」他打开台灯,心慌意乱地审视她的脸跟手,「有没有撞伤哪里?有淤血吗?痛不痛?真的不要我叫救护车?到医院看看比较好。」

  「没事。」他紧张兮兮的模样让她唇角一弯,噙起浅笑,可盈於眼睫的泪水也纷纷坠落。

  「你哭了。」他伸出拇指抚过泪痕,神色又是懊恼又是心疼,「还说没事?你一定很痛。」

  「我不是……因为痛才哭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她痴痴地望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此刻一样感觉自己好脆弱,好哀伤,却又好幸福。「我很高兴你来了。」她低声道,闭上眸,极力压抑过於激动的心绪。

  「我抱你上楼吧。躺在这里不舒服。」

  「嗯。」她没有拒绝他的体贴,展臂搂住他的颈项。

  在湿润的脸颊偎入他的颈间,嗅到属於他身上一种温暖、坚定的男人味时,她忽地再也克制不住了。

  「贤禹,我妈妈她……过世了。」她低低地,哽咽地诉出近日来承受的重大打击。

  他身子一僵,却没有停下步伐,只是扬起温厚的声嗓,「嗯。」

  「她到临死前都还惦记著我爸,一直拜托我照顾他。」

  「她很爱他。」

  「爱惨了他。」她短促尖锐地笑,「我没想到她还那么爱他,那么放不下他。」

  「明琦?」察觉到她神智濒临歇斯底里,他柔声低唤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藕臂一拢,更加偎近他,「我以为她会怨他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批评她、使唤她,把她当木娃娃一样摆布……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怨呢?为什么到最后她最牵挂的还是他呢?我真的不懂,不懂--」

  肩颈一片湿意。

  他知道她又哭了。这是第一回她在他面前哭得如此肆意哀痛,而他发现自己一颗心揪得无法透气,胃部如遭重击。

  他拚命吸气,沉定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轻轻地将她放上床。

  然后,他从床头面纸盒拉出几张面纸,温柔地为她拭泪,接著又斟了一杯温水,喂她慢慢喝下。

  「谢谢。」

  他深深望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明琦,你妈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可我不明白她的选择。」她红著眼眶,「让一个男人践踏自己的尊严真的会快乐吗?」

  「也许她并不觉得那是践踏。」

  「为什么?」

  「也许她太爱他了,所以愿意忍受他孩子气的行为。也许她把那些当作小孩子耍脾气,一笑置之。」

  汪明琦恍然一震。

  他只是个孩子。

  是的,她记得母亲确实如此说过。

  「可他已经是个大男人了,不是个孩子!」她锐声反驳。

  「那是你的想法。」他温声道。

  她瞪他,好一会儿,颤著嗓音问:「我错了吗?」

  「你没错,明琦。」他抬手轻抚她的秀发,眼神是爱怜的,「你有你的想法,你做出自己的选择,你没有错。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出自己认为对的选择。」

  她怔然,为他温煦淡定的神态心折。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成熟?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任性的孩子。」自以为是,耍性格,坚持一些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想法。

  「我喜欢你在我面前任性。」他低低笑了,笑声满是包容与宠溺,「如果你肯,我愿意把你当任性的小女孩那样来宠。」

  她一窒,「我不是小女孩。」

  「我知道。」他微笑,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母亲也知道。」

  她呆了半晌,忽地顿悟。

  原来母亲也只是一心纵容著父亲,把他当任性的小男孩来看。她以自己的方式爱著他,宠著他。

  而一向威严的父亲,在面对母亲的死亡时,果真也痛哭流涕,脆弱得像个孩子--

  「我真的不懂。」她掩落眼睫,头好晕,身子也疲倦至极。

  他笑著把她揽入怀里,像摇著小女孩般轻轻摇晃著她,沉哑的嗓音在她耳畔温柔拂过,「我们都是大人了,可是有时候,我们也想当个孩子撒撒娇、耍耍脾气,尤其在心爱的人面前。」

  「所以人们才要结婚吗?」她怔忡地问。

  「因为想跟对方斯守。」他低声道,「可不一定要用结婚的形式。」

  「真的吗?」她不信。

  他转过她的下颔,定定瞧著她,「如果两个人愿意长相斯守,多一张证书不能保证一定会天长地久,少一张证书也不能否定他们的感情。」

  那璀亮的眸子里,蕴藏著多少温柔与深情啊!

  她看痴了。

  「结婚不一定会幸福,也不见得不幸福,重点是两个人经营彼此生活的方式,是否尊重对方。」

  「你会尊重我吗?」她哑声问,话语才刚出口,便知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雍容大度的殷贤禹怎会不懂得尊重自己的爱侣?又怎会像她的父亲一样孩子气地挑剔总是忍气吞声的母亲?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她立刻道歉。

  他不说话,凝望她的眸闪亮如星,若有深意。

  她迷惘,「干嘛这样看我?」

  他忽地笑了,下颔抵上她热烫的前额,「你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吗?小傻瓜。」

  「我说了什么?」

  「你问我会不会尊重你。」他吻了吻她鬓边的发,「你的意思是打算嫁给我了吗?」

  「我--」察觉自己的失言,她连忙咬住唇。本来就微微绯红的颊因为尴尬更加红得彻底,宛如一颗熟透的苹果。「我才没……那个意思。」徒劳地想辩解,「我随口问问而已。」

  「没听说吗?人在下意识冲口而出的话,往往代表了隐藏的真心。」他逗弄她,「所以你潜意识里是想嫁给我的。」

  「我才……才不是!」她扬起爆红的容颜,急急抗议,「我发烧了,神智不清,说的话不算数。」

  「啊,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故意叹气摇头,「连说话也可以反悔的。」

  「我……我……我--」她想反驳,昏沉的脑子却转不出伶俐的回话,只能呆呆瞪著他。

  「你怎样?」他笑问,「是不是想说『你爱我』?」

  「谁……谁说的?」

  「啊,那你不爱我罗?」

  她鼓起颊,不语。

  「你爱我。」他自信满满,一面伸指刮了刮她气嘟嘟的脸颊。这副娇俏的模样真是令他又爱又怜。

  「我--」她满腔言语欲诉。

  他等著,星眸紧盯著她,亮灿灿的,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坦率承认吧。

  「我……我--」她瞪他,「我……我还不想结婚。」挣扎了半天,吐出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她呆了,他却仿佛毫不意外,俊唇淡淡勾起。

  「但是你想跟我在一起,对吗?」他问,淡定的语气像早预料到她的答案。

  她不语。

  「你不想结婚我们就不结婚。」他微笑,「我刚不是说了吗?形式不能代表什么。」

  她呼吸一颤,「你是……认真的吗?」

  「没错。」他温柔地拥住她,「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怎样的形式都无所谓。」

  她心一揪,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温热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

  「什……什么?」

  「要用真心。」他说,「我不想跟你玩游戏,所以你一定要用真心,一定要对我们的关系很认真很认真--行吗?」

  行吗?

  他居然这样问她,居然这样要求她!

  他应该明白的啊,她对他,早用了真心了……

  「不可以拿你那套『桃色关系法』来整我,不可以朝令夕改。」他继续说,「我很笨,没办法适应太复杂的游戏规则。」

  她心一扯,鼻尖发酸,唇角却浅浅扬起,「你不是说过,你背条文最行的吗?还说那些细则根本难不倒你。」

  「我承认自己太逞强了。我老罗,记忆力减退了。」他半真半假地感叹。

  她轻轻地笑,「我也是,贤禹,我也老了。」娇软的唇调皮地在他的耳畔斯磨,『桃色关系法』是什么啊?我只听过『台湾关系法』。」

  听闻此语,殷贤禹虽为她放弃此法感到喜悦,却也不禁淡淡无奈。

  当初就是因为她坚持这套「桃色关系法」,让他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不能亲近她,这会儿她竟开始耍赖假装没这回事?

  「你啊!」他伸指夹住她的鼻尖,正打算好好惩治她以泄心头怨气时,手机铃声忽地响起。

  她乘机滚离他怀里,「快接电话。」

  「不接。」他贴近她。

  「万一有重要的事呢?」

  「别担心,一定是保志打来的。」

  「方保志?你的合夥人?」她迷惑,「他打来做什么?」

  「来骂我砸了本年度最重要的一笔生意罗。」他眨眨眼,满不在乎。

  「什么?」她惊愕。

  「关于这一点,也要怪你。」说著,他再度夹住她的鼻尖。

  「我头好痛哦。」她急忙使出苦肉计。

  他立刻松开手,「很难受吗?要不要吃止痛药?」嗓音焦急而关切。

  她不答,好一会儿,娇娇地笑了。

  而总算领悟自己上了当的殷贤禹,只能无奈摇头。

  看样子他的下半辈子,都会被她吃定了。

  【全书完】

  我可以不结婚吗? 

  也许读友们会有些意外,不过,「桃色关系法」中的四大条款,其实大部分都是蔷心中所赞同的。严格说来,大概只有最后一条有点例外啦(注意,只是「有点」,不是「完全」哦)。所以,蔷颇能理解本书中女主角汪明琦的心情。

  仔细想想,现代的女性有谁能百分百信任婚姻的?根据蔷的观察,愈是在社会上工作多年的独身女性,对婚姻愈是却步。倒不一定是害怕将来夫妻感情不好怎么办(说实在,现在这时代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是我们想不通,结婚究竟有何好处?婚姻真的能让我更幸福,更快乐吗?两个人在一起真的会比一个人更好?

  结婚以后,我到哪里都要先跟老公报备一声;结婚以后,我不能一时兴起就辞职,背起包包旅行去;结婚以后,我跟朋友们唱通宵KTV会觉得愧疚;结婚以后,我偶尔跟异性朋友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许就要遭人投以异样眼光。

  如此一想,结婚除了剥夺女性的独立与自由,除了降低单身生活的品质,还能带来什么?

  我可不可以只恋爱,不结婚?

  这样的想法虽然不是一直根深柢固存在蔷心中,但坦白说,近年来脑海倒是经常浮现这样的疑问。

  直到有一天,我终於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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