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忽地失衡,她赶紧圈住他的颈项。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可怜的肚子,你不饿啊?」他低望着她,嗓音是宠溺的。
「你放我下来,抱着干么?」
夏树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去吃顿好的,把你喂得饱饱的。」
「可是——」
砰!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夏树踢上铁门。
「喂,我没穿鞋!」
「放过那双可怜的脚,我会抱着你。」抱着她大步走向车子。
「钥匙、皮包……」统统没带啊!她挣扎着要下来。
「那都不是问题。」将她塞进车里。
「没钥匙我怎么回家?我爸已经睡了……」她还在啰唆,车子已倒出停车格滑入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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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人开的小餐厅,艺文界夜猫族最爱的基地,藏匿在市区小巷里,没招牌,水泥墙间,通往地下的楼梯铺着金色地毯。
谭夏树抱着熊宝宝往地下室走。
「喂,可以放我下来了,这样太招摇了吧?」
「有什么关系。」
「下面是餐厅?」
「印度餐厅。」
「你现在是打算用抱的把我抱进餐厅?!」她提高音量。
他呵呵笑。「也可以用扛的,但是你穿著裙子,怕你春光外泄……唔!」被宝宝踢了一脚。
谭夏树坚持不放她下来,她熊宝宝一身武功,要摆脱他的怀抱太容易了。但一想到,他是怕她脚痛才坚持抱着她,虽然尴尬,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嘴上不承认,心里却为他的温柔感动着。
往下的楼梯,灰色水泥墙上有着一盏一盏的烛台,烛台上的蜡烛燃烧着,光影交错,他们像是要穿越奇诡的时空隧道。
随着那一阶一阶往下的楼梯,偎在壮阔的男人胸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感受高级衬衫光滑细腻的触感摩挲过脸颊。宝宝愉悦起来,整晚紧绷着的心情也逐渐地放松下来。
他知道晚上发生的事,还是来找她了。他没责备她半句,只是担心着她还没吃晚餐。他心疼她双足的不适,一路将她抱过来……
宝宝将脸埋进那片胸膛,耳朵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她怎能抵挡这样温柔的男人啊!
他们来到餐厅门口,她听见曼陀铃优美的乐音,从他怀里回望,鼻间扑进咖哩气味,眼前的景象宛如来到神秘国度。
谁能想到在深夜时刻的台北,在冷清了的街道下,会有着这么一间印度餐厅?
「这间餐厅开到清晨。」夏树介绍着。
两名印度装扮的女服务生过来招呼他们,带他们入座。
夏树不肯放她下来,坚持抱着她走向座位,要是在一般餐厅想必引起骚动,但在这里却不会,大概是聚集的客群多是艺术工作者的缘故吧!
宝宝忙着打量餐厅里的装潢。从天花板顶棚垂下来密密重重的流苏,每串都是一句佛经经文。咖哩的香味中,弥漫着一股随兴浪荡的颓废气氛。
宝宝瞧得目不转晴。这里没灯,屋顶悬吊着铜盘,盘里点着蜡烛,铜盘微微晃动,烛光在他们身边一闪一闪。
这里没椅子,矮矮的木头桌放置在榻上。人们脱掉鞋、扔掉外套,或坐或卧,交谈着,有人甚至用手吃饭。
哗!大开眼界。
来到座位,夏树放宝宝下来,隔着矮桌面对面坐下。
服务生送来盛水的铜钵,两条手巾搁在桌上。
「今晚我们体验一下印度人的生活。」他拉起她的手放进铜钵,掬水帮她洗手。
「要用手吃饭吗?」她问。
「在印度,寻常百姓常用手吃饭的。」他甩开手巾,裹住她的手,仔细擦干,动作好温柔。
「他们不会烫伤手?」
夏树笑着答:「不会的。你也可以选择用刀叉,不过我打算入境随俗。」他洗了手,卷起衣袖,解开领口几颗扣子。
看着他的动作,她感觉口干舌燥。他的喉结还有敞开的领口,引人遐想。宝宝赶紧移开视线,要命,她几时变得这样色情了?
服务生送来菜单,夏树点了几样印度菜,还有酒。
菜色陆陆续续端上来,都是宝宝没吃过的。
还没动手,那些盛在银器铜钵甚至是芭蕉叶里的食物,已经先教眼睛吃了一次飨宴。
宝宝这会儿真的饥肠辘辘了,她和夏树赤手朝食物进攻,吃饼吃饭,熏酱喝酒。
印度的米细细长长,味道香浓,搭配咖哩浓醇的气味,在齿颊间余留着久久不散。印度酒装在金色尖嘴壶底,夏树帮她倒酒,她捧着铜碗,看琥珀色酒液从细窄的尖口一路金线似地溜进碗里,心先醉了一半。
印度烤饼奇妙有趣,夏树向宝宝示范吃法。他撕了一片烤饼,用饼去抓咖哩还有菜,跟着凑身送入她嘴里,拇指抹去她唇边溢出的汤汁,这时她的心已经醉得七上八下了……
他们吃吃喝喝,偶尔交换眼神。
辣辣的鸡肉咖哩令她脸色绯红,甜甜的奶油咖哩味令她陶醉。桌上盘子一碟碟空了,酒壶越来越轻盈,他眼里的情意好缠绵,她瞧着他的眼色意乱情迷。
到最后,品尝过水果优格,尝过芒果的气味,终止于印度的香料茶。趁着香气还在舌间缠绵,他忍不住以指勾住她的下巴,在她迷惘的眼色里,吻上红唇,交换远从印度飘洋过来的神秘香氛。
在飨宴过后,酒精催眠,还有他多情的眼,以及挑情的亲吻后,熊宝宝整晚的担心都化作了泡影。
嘻,白担心一晚了,结果谭夏树不以为意,没有苛责她半句。
「夏树,你妹妹……今晚我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她托着腮,凝视他。「我想你母亲,还有你的妹妹……讨厌我了吧?」
「你没有错。」她自责的眼神令他心紧。
「你妹她……她是什么病?因为化疗所以……」头发才掉光的。
谭夏树简单地解释了妹妹的病情。「不过只要按时吃药,是可以得到控制的。」他伸手,指尖轻轻刮过她的脸庞。「不要自责了,她任性太久了,是该有人点醒她。说来还要感激你,经过这次,她变得懂事了。」
「有什么可以帮她的吗?让她开心的?她喜欢什么?有什么兴趣?」宝宝想弥补对谭星荷的伤害。
「她很喜欢海,可是被禁止潜水。」夏树笑着说:「因为这样我才去学潜水,好把海底的世界说给她听。」
「原来如此。」他对妹妹的好,令她感动。「还有其它的兴趣吗?」
「爱玩计算机,连程序都会写,全靠自修来的。」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在凌晨两点离开餐厅。
「这下好了,没钥匙我怎么回家?」坐在车里,宝宝嘀咕。
「去我那里。」忍不住又亲吻伊人香唇,品尝唇内的甜蜜润滑。
她喘气道:「不能去你那,明天早上八点我要教课。」
「这样啊,只好送你回去了。」夏树发动引擎。
「现在几点?」宝宝瞅向电子钟。「两点半?我爸大概睡死了吧!」
「那就让他睡喽。」
「我没钥匙。」宝宝睐他一眼,要是刚才先让她进去拿钥匙,现在也不愁被困在外头了。
「我有钥匙。」
「怎么可能?」宝宝不信。
他开了音响,朝她眨眨眼。「等会儿帮你开门,保证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家里。」
她还在质问着。「真有钥匙?我爸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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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晚风徐徐,远处几声狗吠。偶然驰过的汽车,车灯亮晃晃地闪过了小巷。巷弄一隅有两个人,立在月光下,在宅前,在妖袅婆娑着的梧桐树影里。
宝宝赤足站在家门外。「好啦,现在怎么办?钥匙呢?拿出来啊!」不信他真的有。
她看夏树把手探入西裤口袋摸索着,抽出手,空空如也。
「原来你骗人的!」睨着他瞧,她唇边漾着笑。「还是按电铃吧!」抬手要按铃,他伸手挡下。
他朝她摊开双掌,接着像变魔术,右手探入衬衫外的黑背心口袋。
「还没玩够?」宝宝一副「看你玩到几时」的模样。
夏树从口袋里摸出的,不是钥匙,而是一管条状小木盒,像是拿来装牙签的。
他以指推开盒盖,从盒内倒出一根细长的特制银针,落在左手掌心。
「我立刻开门。」说完,在熊宝宝诧异的目光中,他单膝跪在门前,银针插入锁孔,闭目,以针探索簧片位置,挑动拨弄,不消一刻,喀地一声,铁门开了。
「怎么用的?」她惊呼。
他侧首,对她笑,口气亲昵地说:「宝宝,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的职业。」该让她知道了,过去鲜少跟历任女友提起自己的职业,一来是沉凯委托他的工作通常是机密案件,不能曝光:二来是讨厌被追问工作内容,啰啰嗉嗉的解释如何开锁。
当然,他不是一开始就避谈自己的工作,也曾经坦诚告诉交往中的女友,结果把自己陷入无止尽的麻烦中。
那位女友会突然兴起要他在亲人面前表演开锁。
她的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摩托车、行李箱、珠宝盒,甚至只是一本日记……只要是跟锁扯上关系而又打不开的,他就会被请去表演。
举手之劳没什么好抱怨,只是那些小儿科的锁,找他去开就像杀鸡用牛刀是一样的道理,令他觉得无聊,烦不胜烦的结果是,从此聪明地三缄其口。
不提他的职业,不讲他的专业。
那么,为什么愿意跟宝宝说?
他望着熊宝宝,她的性格强烈地吸引住他,跟她的交往,一日比一日认真。而且这是第一次,兴起了想与一个女人厮守一辈子的念头。她或许没有一般女子温柔细心,可是当今晚看见她为了想见他母亲,特意穿了她平常不穿的洋装,穿高跟鞋而磨破脚趾,还有她因为伤害了他的妹妹,内疚沮丧的模样……
在今晚,那种想与她厮守一辈子的欲望,好几次强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就是她!他谭夏树一直在追求的幸福,他人生的伴侣。
于是,趁这开锁的机会,展现自己的专业,把所有的自己亮在她眼前。
他记得她讨厌纨桍子弟,讨厌男人不务正业,之前她误会他游手好闲,他只觉得新鲜有趣,现在不了。现在,他想在这个深爱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本事,炫耀他的能力。
收回银针,他将铁门推得更开,然后得意地望着宝宝。「现在,你知道我不是游手好闲的人了吧?」开锁是非常专业的本事,而且他还是业界顶尖高手。
「你是锁匠?」她回过神,揣测着,可又立刻推翻她的揣测。「不、不对!」有哪个锁匠不用顾店的?而他的时间一向很自由。
「宝宝,不是那种开店打钥匙、刻印章的。」层次更高一点喔。
熊宝宝后退一步。「难道……你是贼?」贼工作自由,贼开锁一流。
喔,误会大了,她惊讶的模样,逗得他大笑。
「笑什么?解释清楚!不会真是个贼吧?」她厉声问,急着搞清楚。
「如果我是呢?」他双手插口袋,眼里尽是笑意。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贼……妈的!这可是比游手好闲更令人难以接受啊!
「谭夏树,你家不缺钱,不必靠偷窃维生吧?」不,她不相信自己会跟个宵小交往。宝宝瞪着夏树英俊的脸,宵小该鬼鬼祟祟、獐头鼠目、鬼头鬼脑、畏畏缩缩;但他却是仪表出众、风度翩翩。如果他真是宵小,那老天爷的玩笑就开大了。
夏树懒洋洋道:「你说得对,我不缺钱。这样说吧!或者我是为了寻找刺激……」好你的熊宝宝啊!竟误会他是个贼,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哇咧~~真是贼!轰!熊宝宝楞在原地,表情活像刚被雷公劈过。老天爷,有必要这样考验她的包容力吗?她真是无语问苍天。
一向自认天不怕地不怕,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吓她不倒,女中豪杰的熊宝宝,这次,谭夏树让她的信心有崩盘的危机。
「就因为追求刺激,你选择当个贼?」宝宝声音紧绷,眼角抽搐。
唉呀,她当真了。他做人这样失败?他哪个地方让她联想到贼啦?夏树深吸口气,似笑非笑地瞅着宝宝。「我完全能理解你的惊讶,唉……毕竟鲜少有人能接受我的职业。」他幽幽叹口气,捉弄起她来了。
哇哩咧,有哪个女人能接受男友是个贼?除非她本身向往鸳鸯大盗亡命天涯的生活。
XX的,惊愕完毕,宝宝恢复战斗力。「我知道了。」既然交往已成事实,后悔也无济于事。她弯身,双手撑在膝上,用力吸口气,像在勉强自己接受事实。
宝宝哼一声,自嘲道:「一个贼?我竟跟个贼交往?真不敢相信。」
「难道因为我是贼,你就不要我了?」夏树继续戏弄她。
「不管怎样,我的男朋友,绝不能是个贼。」她做人光明磊落,岂能跟宵小谈恋爱?
「我知道了,小贼你不能接受,强盗或许可以考虑。」
「你要是强盗我马上毙了你。」还敢跟她耍嘴皮子?宝宝揉着太阳穴,冷静、冷静。「谭夏树,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的谈一下。」
「因为我是个贼?」
「妈的,是,因为你是贼!」她气得口不择言。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他耸耸肩膀。他想,她将开始对他谆谆善诱殷殷教诲。
果然——
「什么不好做,干么当贼?」开始了,爱的教育,铁的纪律。
「说得是、说得是。」他乖乖听训。
她用力踱步,慷慨激昂地说:「以前怎样我不管,现在跟我交往,就不准再做这鬼鬼祟祟的勾当,做人要光明磊落,听清楚没?」
「确实、确实。」他好想笑,可是她认真的态度害他不敢。谁知道她大姊一个不爽,会不会在他脸上盖鞋印。
她搔搔头发,像在跟自己的原则打架。他是贼,不该跟个贼在一起,那怎么办?说分手,又舍不得他的好,可是他是个贼,贼啊!可恶,可恶!最后,她停在他面前,按住他双肩,深吸口气,很有气魄的告白:「谭夏树,你知道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夏树咧嘴笑。她苦恼的模样真可爱,轻咬着下唇的动作让他想亲吻。
宝宝看着他,想了想,说:「我真不能接受一个当贼的男朋友,答应我,改邪归正。不管你是什么时候染上这个不良嗜好,戒、掉、它。」眼睛瞪着他的眼睛。
「恐怕很难。」瞧见她脸色瞬间阴霾,他立刻补充说明:「妳知道,这种瘾头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哇!夏树在心中吶喊——宝宝你真是太可爱了!看她用一副正义使者的姿态和他说话,让他感觉好象在跟女教官恋爱。
「你不能是非不分,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