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那孩子说什么都不肯复健……他像是放弃自己的生命,不要自己了一般,他说他宁可这样过一辈子……」听到儿子讲那番话,中年妇人忍不住直掉眼泪。
他们一家人对儿子的倔脾气是没辙了,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著儿子堕落下去?任由他自生自灭,也不去管他吗?
阎家一行人杵在病房外手足无措,只能乾著急之际,突然一个女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一个带伤的女人勉强地由家人扶著走来。
她说:「我来吧。」让她来激起他的生命力。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你?!」阎家看苦那个半边脸都毁了的女人。
她自己都伤著,怎么去照顾儿子?
「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会让自己好起来,到那时候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她一定会治好妇人的儿子——阎立本。
第一章
「我是腿受伤了,怎么,你们大夥都当我是瞎了是不是?找个那样的女人来当看护,不养眼也就算了,但也不能是那副德行啊。」受伤的阎立本在病房内咆哮著。
儿子的这番批评令身为母亲的颜娟觉得极不好意思,因为被立本嫌弃的看护就跟她一起站在病房外。
随著儿子愈骂愈难听,她还得频频跟花欣说对不起。「立本不是故意的,他是腿受了伤,心情不好……」
「我了解。」花欣频频点头,脸上还挂著笑,生怕自己要是笑得不够多,阎伯母会以为她真的生气了。
她真的一点气都没有。她了解立本是什么样的个性。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遗失部份记忆也就罢了,脚还受伤,得接受复健治疗。治疗期间他哪儿都不能去,依立本高傲的性子,他铁定觉得这样的自己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
她知道、她了解,所以她可以忍受他恶毒的言语。
「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这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而是伯母怕你受委屈呀!立本那孩子现在脾气这么坏,看到谁都挑剔,他现在人又伤著,嘴巴便更坏……而你确定你要照顾他吗?」
「伯母,你放心好了,我应付得来。」花欣要她安心,她有办法度过这段难关,有办法令立本信服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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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立本长眼睛从来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他明明摆明了不要她来当他的看护,而他都把话说得这么恶毒了,为什么她还待得下去?
阎立本愈看花欣是愈不顺眼,再加上他现在心情极为不爽,很想找人干架,却碍於自己行动不方便,所以只能用嘴巴挑衅别人,而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这个他不要,而家人硬塞给他的看护。
「你叫什么名字?」
「花欣,花木兰的花,欣欣向荣的欣。」
「花欣?!这是什么怪名啊?」他一听就皱眉,觉得这个名字难听死了,跟她的人一点都不配。
「你长得这么丑,凭什么『花心』?」他恶毒的开始用舌头放箭。咻咻咻——
射中了没?她的心因此而受伤了吗?
阎立本偷偷观察她的反应,没想到花欣不动如山,脸上依旧挂著那副不愠不火的微笑。
「这名字是我男朋友帮我取的。他觉得这名字好听,硬要我去户政机关改,他希望我像花一样美丽、像花一样欣欣向荣。」
「嗯——」他听了差点想吐。
什么像花一样美丽、像花一样欣欣向荣。
「你男朋友是不是瞎子?」
「不是,他身体好好的,没什么残缺。」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你要带他去眼科给医生检查看看,搞不好你男朋友有白内障或是青光眼什么的,要不然你这种长相,他怎么会觉得你长得像花一样美丽?」咻咻咻——恶毒的箭又连著射出去两、三支。
怎么样,她死了没?
他看她,而她依旧是那副坚强的脸。
她那副怎么样都打不倒的表情,让阎立本看了就有气。
她长得那么可怕,凭什么有那样的自信,像是谁来都伤害不了她一样,而他目前最恨这种人了。
阎立本的目光随著花欣的身影打转。他想尽办法要打击这个坚强的小女人,而她背脊挺得那么直,让人看了就碍眼。
「你男朋友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随口聊聊似的问起了她的男朋友,却意外的看见她笑容突然变得落寞。
落寞?
她落寞什么啊?
喝,他知道了。「你男朋友是不是不要你、嫌弃你了?」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没有,我男朋友很爱我。」
「说谎。」他不认识她男朋友却一口断定她在骗人。「如果你男朋友真的很爱你,那你干么这副表情,如丧考妣似的,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
「我男朋友出事了。」
「死了?!」
「呸呸呸,你别乌鸦嘴,我男朋友才没死呢!他只是出车祸,受了点伤而已,你别诅咒他。」一提起男朋友,花欣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她好像很宝贝她的男朋友?好像很爱她的男朋友……
真的吗?
阎立本倒觉得怀疑,因为稍早之前,他用尽各种恶毒的言语都赶不走她,他还以为这个半边脸被火纹身的女人爱上他了呢。
因为爱他、喜欢他,所以不顾一切的想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故而能忍受他不合理的辱骂,没想到……
没想到她很爱她的男朋友!
真是令人吃惊。
「说说你男朋友吧。」他很好奇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她。
他不是嫌她不好,而是她那张脸太恐怖了。现在整型技术那么发达,他不懂她为什么不把她的脸整得好看一点?
哦,他知道了,她是不是家里没钱,所以才来当看护的。这样一想,阎立本就懂了。
「你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脾气暴躁又不懂温柔的人。」
「这样的人你还死心塌地的喜欢他!」阎立本惊讶地说,後来又猛然想起什么,脸上一副了然的神态。
花欣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他铁定是心想她的脸这么恐怖,难得有人喜欢她,所以不管她男朋友对她做了什么,她都得欣然接受是不是?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么事情是怎样?」她快说呀。
「你为什么对我的事这么好奇?」从她进门到现在,除了刚开始的冷漠之外,他便一直问个不停。
他对她有那么好奇吗?
「拜托,谁对你好奇啊。」他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敢领教的模样。「我只是无聊,而我家人又不请个养眼的美女来跟我作伴,所以我只好委曲求全的跟你共处,你要是好心,要是觉得我可怜,我能不能请你自动请辞。」阎立本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的眼睛谋福利。
「你很讨厌我?不想看到我?」
「是的。」难道他刚刚表现得不够明显?
啊勒,莫非他被车子那么一撞,他原有的损人功力退化了?!他刚刚说了那么多恶毒的话,她不觉得他是在损她,难不成还误以为他是在夸赞她?
喝,原来「胸大无脑」那句话是错的,因为胸不大的人,脑子也未必会有多灵光。阎立本一副她没药可救的模样。
还有——
她干么那副极为受伤的表情?好像他刚刚的话有多伤人似的。
好吧,伤人就伤人,那她现在决定辞职、不干了没?阎立本最有兴趣的是这个,而那个女人——
那个死女人却像是个打不死的超人一样,难过地抹了一把眼泪之後,又坚强的站起来。
花欣推来轮椅。
她想干么?想趁他不良於行的时候,把他推下楼,以报复他刚刚的恶毒言词是不是?
阎立本脑子乱转一通。
「你不要过来。」
「你干么那么怕?我只是想推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走走、散散心?!
「哦,走走、散散心。」阎立本松了一口气,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怕死,但,走走、散散心那就不必了。「我不想出去。」他只想关在病房内自怨自怜,不想出去面对外面的世界,就让全世界的人都当他死了吧。
「不行。」他一定得出去。他这样把自己关在病房内,不肯出去面对人群,再这样下去他会愈来愈封闭。
花欣硬是把他扶上轮椅。
「我说我不要,你是耳朵聋了,没听见是不是?」他大声咆哮。这死女人,她当他死了是不是?
他只是瘸了,不是废人,她干么把他当成死了一般看待,不顾他的意愿与否,硬要带他出去走走,他不要啦!她听到没有?
阎立本哀号著,但这女人,她前辈子一定是大力水手,因为到最後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赢不了她。
他差点被她用扛的扛到轮椅上去。
耻辱!这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啊。阎立本随手拿了个枕头,将脸埋了进去。他想,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来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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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哟!鬼来了、鬼来了……」
花欣一出现,本来在户外散步的院童们一看到她,便尖叫声连连,继而慌慌张张的跑开。
他就说吧,他们不应该出来的,是她硬要带他出来走走,看看现在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被当成鬼了吧!
喝,活该。
阎立本承认自己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但这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她太坚强、太勇敢,像是什么事都打倒不了她似的。
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又长得那么丑,她凭什么那么坚强、那么勇敢、那么无所畏惧?
只因为她有个爱她的男朋友吗?
啧,他才不相信爱的力量能那么伟大。
「你……你是鬼吗?」阎立本听到有人这么问。
原本一直埋在他随手带出来的遮羞枕头中,极不愿意见人的脸悄悄抬了起来,阎立本看到一个矮不隆咚的小女孩就站在花欣面前,小女孩手中抱著一只小白兔布偶,当花欣看她时,她身子还退开了几步。
小女孩明显地怕著花欣,但依旧要自己勇敢地去面对花欣。
为什么?
小女孩的举止勾起了阎立本的好奇心。
他看著小女孩法怯地昂起脸来问花欣,「你是鬼吗?大家都说你是鬼……」小女孩小小的手指往外一伸,指向她的玩伴们。
那些孩童一看到小女孩指向他们,而花欣又转过脸去——
他们哇的一声,像是被鬼吓到一样,一哄而散,哭天抢地的找爹娘去。
啧,胆小鬼,没知识又不看电视。鬼能在白天出来吓人吗?鬼能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大太阳底下吗?阎立本偷偷的看不起那群小鬼。
「……如果你是鬼,那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件事?」小女孩怯怯地从口袋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花欣。「麻烦你帮我把信交给我把拔。」
「你把拔?」
「嗯。」小女孩点点头,而嘴巴紧抿著,像是在压抑强大的难过,忍著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把拔……死掉了……我见不到把拔,所以想请你帮我把信拿给他,顺便告诉我把拔,孟孟很乖、很听话,你叫我把拔别担心,孟孟会当个乖小孩的……」女孩抽抽噎噎的说完她想说的话,将信递了出去,而花欣收下了。
她收下了、她竟然收下了!阎立本看凸了眼。
拜托,她不过是长得丑了点,她当真以为自己是鬼吗?
她收下女孩的信做什么?
她真想帮女孩传信,送到地府去给小女孩的爸爸吗?阎立本愈看愈觉得花欣是个怪女人。
那明明不关她的事,她干么膛那浑水,而且——那小女孩很失礼耶,把她当成是鬼,她没生气也就罢了,对小女孩那么好,还承诺小女孩说她一定会把信送到她父亲手中。
她能送得到,那才真是见鬼了。啧!阎立本嗤之以鼻。他倒想看看她能有什么通天本领把信拿给小女孩的父亲。
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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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吗?我想出去一下,就一下下而已,你可以照顾自己吗?」花欣要走之前,还频频回头问阎立本,她放他一个人在医院,他究竟行不行?
他没点头,她实在不放心,而阎立本——
啧,他才不想点头呢。这死女人,他只是脚受伤,又不是废了,干么问这种蠢问题,什么行不行?
他都多大的人了,难道还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吗?呋!
「你要走就快走吧,别杵在这,你这样我怎么看电视啊?」阎立本恶言恶语地赶她定,而花欣虽放心不下他,但是她又承诺了孟孟,所以有些事她必须立刻去办,她只好撇下阎立本。
她只能要求自己尽快办好孟孟所交付的事。
她走了!
阎立本一直等到花欣出去了,他才将目光调往门口的方向。
她究竟要去哪?他实在很好奇,但是他一向摆高姿态惯了,所以纵使是一颗心都快被好奇给啃得坑坑洞洞了,他也低不下头去问她究竟想干什么?她又该如何才能把孟孟的信交到她父亲手中?
他很疑惑,但是又不想去问花欣,唉,真是烦死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怪,对别人家的事也能心烦成这样子……
都怪那个怪女人,自从她来了之後,他就变得怪怪的,愈来愈不像他自己。阎立本用被子蒙住头,他硬要自己别想了,那根本不是他的事。懂吧,阎立本,那不关你的事,你不该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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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催眠自己之後,他就能不好奇了吗?
才怪,阎立本还是好奇死了,因为这几天花欣一天二十四小时,总会抽空出去个两、三个小时。
她出去再回来时,累得跟条狗没什么两样。她出去到底做了什么?阎立本真想把那个一回来就躺在看护椅上睡觉的女人踢起来,跟她说清楚、讲明白,她是他家人请来的看护,那她的本份就该是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而不是当邮差,帮个无聊的小孩送信给死掉的爸爸。
她知不知道、懂不懂?
阎本立真想这么大叫,但他没有,因为这个看护是他当初不想要的,如果现在又跟个小女孩抢人,搞不好这怪女人会以为他没她不行了。
他才不想让她这么误以为,所以只好随著她去,他不管她了。
啊,对了,拿DV把她这副死人德行录起来,下次妈来的时候,他再放影给她看。
让妈知道这死女人有多混,根本没在照顾他,如此一来,妈就会把这个女的辞退,换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来当他的看护。呵呵——
阎立本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觉得他这个主意真好,但,DV呢?他的DV在家里没拿来,可恶,怎么办?
要不然叫立行火速给他送来好了。
阎立本想要打电话,但手机才刚拿到手,他又看了花欣一眼。
她睡得好熟,他如果在这个时候打电话,不知道会不会吵醒她,要不——晚一点再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