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到广州和泉州去,跟外国人做生意会比较好。”
“做外国人的生意?”宋骧有些诧异。
“嗯!我以前听爹爹说,咱们这儿的陶器、瓷器这种东西,外国人都很喜欢,而且外国的一些东西京里的人也都很好奇,因为量少,大家都抢着要。你不是一直很想在京里开铺子吗?如果能做这种生意,你的愿望就能实现,而且,也能多认识认识不同国家的文化,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嗯……好像不错耶!”宋骧想了想,然后直点头,“娘子,你真的好厉害哟!这种事都想得到,像我就比较笨,只想得到一些平常的生意。”他由衷地佩服她。
“真是的,你哪会笨哪!普通的生意才是根本,相公,你做得很好呀!”霍泠儿笑道。
“不、不!”宋骧摇着竖起来的食指,“还是你行,要不是你呀!我早就——?”
霍泠儿跟宋骧从聊生意上的事,莫名其妙地到互相吹捧,然后从互相吹捧后正要进入打情骂俏的阶段时,如意却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姑……姑爷,门外安平王爷差人送东西来了。”
“啊!快请,我马上过去。”
宋骧前阵子才写了一封信给赵痴,告诉他,他终于把老婆找回来了,没想到他动作真快,马上就来替他道贺了。
宋骧跟霍泠儿来到前厅,看到的是赵痴常带在身边的侍童雨墨,高兴得上前寒暄了几句,从雨墨手中接到了两个锦盒和一封信,他打开信来一看,差点没当场昏倒。
这哪是信啊?没一句祝福的话也就罢了,还从头到改进都是臭小子、王八蛋等,骂个不亦乐乎,直到信的最后,才很正常地写着,他很高兴他俩都平安无事地回到家,然后说红锦盒是要给霍泠儿的,黑锦盒则是送给宋骧的礼物。
“王爷交代要我看着两位亲自打开锦盒,以确定两位真的喜欢他送的礼物,宋爷,您何妨现在就打开看吧!”雨墨说道。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啊?宋骧心里虽然犯嘀咕,但还是照做了。
他先让霍泠儿拆开红锦盒,发现里头是一条琥珀坠子,大小约有拳头大,透体澄黄、不带一丝杂质,里头还封了只蜜蜂,而且坠子上头的金饰和链子,做工之细也是前所未见的,堪称是天下绝品。
“这……这么贵重的东西……”霍泠儿吃惊地望着坠子,捧着坠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就只会摆阔!”
宋骧不以为然地从鼻孔哼声出气,一边打开属于他的黑色锦盒,发现里头装的是一个青色的砚台,上面还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要他好好练习读书、写字。
“哼!差这么多,送我就送这种破砚台。”
宋骧拿起砚台晃着,心里有点不太平衡,可是霍泠儿一看到砚台,马上把手上的琥珀坠子塞回锦盒里,然后一把把他手上的砚台给夺了过去。
“这……这砚台是……”霍泠儿抚摸着砚台,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不过是个破砚台嘛!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宋骧纳闷道。
“这不是普通的砚台呀!这砚台叫‘龙麟’,是名匠区桓最得意的一件作品,是用天下奇石琉璃玉作成的;这琉璃玉的稀有不说,它像铜绿般青,质坚如铁,却比木头还轻,但是极难雕刻,区桓花了足足三年的时间,想尽所有的办法才做出来的,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梦想能得到它,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啊!”
“哎呀!不愧是夫人,好东西一瞧就知道。”雨墨在一旁拍手称好。
“真……真的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啊……”宋骧吞了口口水,举起手,很轻很轻地用食指触碰着砚台,“哇!你真的什么都懂耶,连这东西的来龙去脉都知道得这么详细。”
“这是有原因的,”霍泠儿的脸色突然间沉了下来,“因为这原本是我爹的东西。”
“咦?你爹的东西?”宋骧忍不住大叫,讶异地望着霍泠儿。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本姓霍,我爹霍峰以前也是朝廷命官,只是三年前被革职之后不久就过世了。在他刚当上御史的时候,无意间得到一块琉璃玉,后来有一次碰到区桓,两人相谈甚欢,我爹就把琉璃玉送给他,区桓花了三年的时间,专心地雕刻,三年后,终于雕出了‘龙麟’,他感念我爹的情分,就将‘龙麟’又送回给我爹。”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会这么清楚啊!”宋骧恍然大悟。“后来我爹被削官后,就带着这砚台回到了老家,过了不久,有一次我们家遭强盗,古董字画他们一件也没拿,就只拿走了‘龙麟’。这件事我一直到现在都觉得很奇怪,可是,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砚台会在王爷那里呢?”
“夫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王爷去年大寿,孙丞相送的礼,王爷收到的时候也好高兴哩!”雨墨说道。
“孙承相?孙蒯?”霍泠儿突然想到,那不是李嫣嫣丈夫的干爹吗?
“是啊?怎么了吗?夫人。”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两件事中间的关连性。”霍泠儿低头沉思着,“有强盗到我家把我爹的砚台抢走了,然后不该有这块砚台的人却有了这块砚台,也就是说……”
“啊!我知道了。”宋骧发现什么似的大叫,“是孙蒯派人扮成强盗把那个砚台抢走的。”
“我还不能确定,不过……”霍泠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对雨墨说道,“雨墨,你待会儿就赶快赶回京里去吧!告诉王爷要小心那个孙丞相。”
“啊……好,可是为什么呢?孙丞相在朝中名声相当好呀!”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如果强盗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也就罢了,如果是,那他虽然不是个会赶尽杀绝的人,可是却是个绝对不会让人起疑心的人,如果他有什么企图,通常等到发现的时候,那就什么也来不及了。”
☆ ☆ ☆
霍泠儿打开锦盒,轻轻地抚摸着那块“龙麟”砚台。自从雨墨送礼物来的那天起,她每天总会看它个好几遍,从其中搜寻过去的回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看着这块砚台,心里总会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会觉得不安,可是却说不出到底她在担心什么,尤其今天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泠儿!泠儿!”
霍泠儿转过头,看到宋骧脸神色匆匆地走进来,他用力地抱了抱她,然后提起挂在床边的刀就又往外走。
“等等,发生什么事了?”霍泠儿拉住他。
“京里出事了,我要去救赵痴。”
宋骧说完话又要往外走,霍泠儿愣了一下,又拉住他。
“你别这么急,像你这么冲动是成不了事的,就算他真的出事了,你一个人就这么闯去也是没有用的呀!”
“可是怎么办?他现在很危险!”宋骧十分懊恼。
“这件事是听谁说的?”
“雨墨。”
“他在吗?好,我先去看看。”
霍泠儿跟着宋骧匆匆来到大厅,看到雨墨满脸风尘,还瘫在椅子上不住地喘着气。
“京里发生什么事?”霍泠儿担心地问。
“夫人,真的……被你说中了,那个掌控天下兵马大权的孙蒯,在几天前派了大批军队包围皇城,王爷那里……也被围住了,我是趁乱才逃出来的……”
“所以我就说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不赶快救他出来的话,可能就来不及了。”宋骧在一旁着急地直跺脚。
霍泠儿思索了一下,望着宋骧,说道:“你打算去救王爷?”“那当然,我们好兄弟一场,说什么也要去。”
“那你忍心把我和娘丢在家里吗?就算会死你也要去吗?还有,孩子出世后要是没有爹爹也没关系吗?”
宋骧一时哑口无言,他看着霍泠儿,除了皱紧了眉头还是皱紧了眉头,然后,他点点头。
霍泠儿看着他,突然间笑了。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做人讲的就是人情与道义,今天我们能像这样在一起,也是托了王爷的福,这种天大的恩情怎么说也不能不还,你去救他吧!不过你不能就这么鲁莽的去了,有些事得先从长计议起。”
“什么事要这么麻烦啊?”
“你先别管,把陆老六和阿泰他们全都找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 ☆
自从孙蒯发动兵变以来已经二十来天了,原本热闹的京城现在是一片死寂。孙蒯的军队几番进攻皇城,但靠着城中禁军顽强的抵抗,皇城一直没被攻陷,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但照现今的情势看来,皇城沦陷也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月黑风高的夜晚,孙蒯才和衣要就寝,他的宅邸内却突然传出厮杀的声音。
“有刺客啊!有刺客……北厢房失火了……”
孙蒯一听有刺客来了,连忙从床上跃起,他推开门,看见宅内一角火光冲天,四周都是喊杀的声音。
“快来人哪!保护我,别让刺客逃了。”孙蒯大喊。
孙蒯这么一喊,四周立刻冲上了许多卫兵围在他四周,就在他稍稍感到安心的时候,一支白晃晃的刀子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混……混蛋,你想干嘛?”
孙蒯这一喊,所有的人全转过头来,发现一名侍卫正抓着他,一把森冷的大刀就架在他面前。
“叛贼孙蒯已经被我抓住了,你们赶快弃械投降,李单、魏安、韩青惠三位将军的大军已经出发,不日就会到达京城,我知道你们是被逼的,乘此机会赶快投降,事后还能军还原职,不从者,抄家灭门。”侍卫的声音宏亮浑厚,正是宋骧。
“你……你们不要听他的。”孙蒯大叫。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宋骧冷笑道,白晃晃的刀子往孙蒯脖子上一压,瞬间压出一条血痕。
围在一旁的侍卫看龙头老大已经被抓,士气澳散,“!”“!”“!”地,手上的武器全落地了。
宋骧看着眼前的状况,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老婆来。
原来那时霍泠儿说要从长计议的就是这件事,她知道硬碰硬去闯绝对没有胜算,更何况他们才几个人而已。兵法有云,擒贼要先擒王,所以,她让宋骧他们带着些值钱的东西溜进京城,假装攀求富贵的一般老百姓,用各种办法分批混进孙蒯的军队里找机会下手;另一方面则要雨墨以安平王命名者的身份去求援军。
果然如她所料,树倒猢狲散,宋骧他们几个不过放个火、吆喝吆喝,拿住了孙蒯,大局便底定了。
孙蒯宅子里的事情告一个段落后,他架着孙蒯,带着自己的兄弟到赵痴府里把他给救了出来;后来他们一行人又赶进皇城,围在皇城外的士兵见孙蒯被缚,再加上赵痴颇有来头的精神喊话,不多时也就全部投降了。
后来孙蒯被五花大绑地带到皇帝面前,皇帝一气之下,啥话也没说,当场抽剑就把他给解决了。
至此,历时快一个月的兵变,就在一个晚上奇迹似的全部平息了。
☆ ☆ ☆
“喂!你真的不要吗?威骑将军耶!三品官,很大的耶!”赵痴摇着他的纸扇对宋骧说道。
皇帝知道这次的事件能够这么快平息,全靠宋骧这票人,于是打算封他们官,赵痴知道了,赶紧跑回来跟宋骧说,宋骧他们几个这三天都在他家中作客。
“不了,陆老六他们想做官的话也无妨,不过,我只想做我的生意。”
“别傻了,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当官还比较轻松咧!”
“可是有泠儿会帮我。”
“也对啦!你老婆实在是不得了的聪明,如果生成男的,我一定举荐她当宰相。”
“对啦!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前几天都忘了讲。”赵痴提到做官的事,宋骧才想起有一件事他还没办。
“啥事?”
“出发前泠儿跟我说,如果事情成功了,我一定有官做,做不做是随我,可是,一定要想办法把一个叫王庞的和他老婆给弄出来。”
“王庞?不就是李嫣嫣嫁的那个人?这可难了,那小子的爹跟孙蒯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又是那老小子的干儿子,不定什么时候就斩了。”
“哎呀!那可不行,泠儿说嫣嫣是她的好姊妹,千万不能让他们有什么闪失,还有她义父李三昆恐怕也会遭殃,也要处理处理……”宋骧搔头烦恼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眼睛一亮,看着赵痴就说,“要不然你现在带我去见皇上好了,我跟他说说,也许他就会答应赦免他们了。”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啊?这是叛国罪耶!我说你就别管他们的事了,好好做你的威骑将军好了。”
“不行!”宋骧一拍桌子,怒眼圆睁,“我官可以不做,可是人我一定要救。”
赵痴看着宋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你还真听你老婆的话。”
“我疼她嘛!”宋骧咧嘴笑道。
“好啦!受不了你,这事我就帮你搞定了。”
“真的吗?”宋骧高高兴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嘿!我还煮的咧!放心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现在起,我就每天去黏着我皇兄,一定缠到他答应放人为止。”赵痴拍着胸脯说道。
“谢谢你!”宋骧感激地握着赵痴的手直摇,“那我就可以回去了。”
宋骧说完话转身就往外跑。
“喂!你干嘛啊!”赵痴对着门外大叫。
“我要回去看泠儿。”宋骧转过头来回话,可是却没有停下脚步。
“你不等陆老六他们吗?”
宋骧对赵痴挥挥手,“你叫他们自己回去吧!我先走了,再见!”
“喂!喂!”
等到赵痴冲出门口,宋骧却早已不见踪影。
☆ ☆ ☆
冬尽春来,转眼间一年就过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霍泠儿在宋骧的搀扶下站在门口等着赵痴他们的到来。
之前因为孙蒯兵变的事件,王庞本来就快要被问斩了,好在有赵痴从中斡旋,他的皇兄才免了他一条死罪,可是仍然坚决不肯放人,一直把他关在牢里,直到最近心情好了点才答应放人。
这期间,他到处打探李嫣嫣的消息,就在她要被卖掉的最后一刻把她救回来,可是李嫣嫣因为连番的折腾,生了一场大病,赵痴只好先把她留在府里养病。
而李三昆呢?本来还高高兴兴地在鄂州城当他的大地主、过他的幸福日子,可听到孙蒯死了的消息,就带着值钱的家当跑了。
赵痴和宋骧得到他跑路的消息后,分两批人马出去找,最后才发现他竟然躲到广州,而且因为半路遇到土匪,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还瘸了一条腿,不得已之下,由富翁一下子变成了乞丐,前阵子赵痴才差人去把他给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