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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戏鸳鸯 page 10 作者:蓝泠

  他的心在跳,跳得好快!

  一只手抓住了她贴在他心口忘记移开的手掌,她一惊,想要缩回,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把可以治你脚伤的药拿出来。”花莫愁低下头,看着顾不了惊惶失措的表情,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古灵精怪的顾不了、伶牙俐齿的顾不了、调皮捣蛋的顾不了、含羞带怯的顾不了……

  “那你也得放开你的手啊……”手在他的掌心中轻轻挣扎,顾不了喃喃地说。

  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花莫愁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直接伸进她腰间的布包。

  “你你你!”俏脸绯红,顾不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是这瓶吗?”他摸出一个瓷瓶,在她面前摇晃。

  她不言不语,只是红着脸,一味地盯着他。

  “不是吗?”瓷瓶被抛下,他的手再次滑进了她的布包。

  他的手,隔着一层布料在她的腰际滑动,引得她浑身一阵轻微颤动。

  “你——”难道他不明白,这样的行为已经相当于在轻薄她了吗?

  “也不是这一瓶吗?”眼看着,他就要把另一个瓷瓶抛下。

  好吧,她承认她输了。顾不了举起没有被钳制的另一只手,抢救下瓷瓶放回包里,再拿出另外一瓶给他。

  花莫愁接过,些微抬高她的脚,看见上面被老树皮擦伤的血口子,不禁皱起了眉头。揭开瓶塞,手一抖,细碎的白色粉末就这样准确无误地洒在她的伤口上。

  “以后不准再光着脚丫爬树,知不知道?”花莫愁一边处理她的伤口一边对她说。

  伴随他的动作,一阵阵清凉的感觉从脚底升起,顾不了愣愣地看着他在她的脚上忙碌,半晌,忍不住开口问:“你你你,是花莫愁吗?”眼前的人太过温柔,让她难以将他与平常那个避她不及的花莫愁联系起来。

  她和花莫愁,总是她在追,他在逃。一追一逃之间,她,其实真的觉得好辛苦,好累啊……

  他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看着她,目光深邃,让她忍不住有些心慌。

  “我是花莫愁,是那个经常教育你男女授受不亲的花莫愁。”他低沉的声音很是好听。

  是了,他是花莫愁,每当她想抱他,亲近他的时候,他就总是会将那句话挂在嘴边。

  “那你还——”她讷讷地说着,想要问他既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为什么还要如此对她,这样子对她,她的心会有好多好多的幻想啊。

  “还怎么样?”他反问,随即垂下眼帘,目光又专注在她的伤脚之上,极为认真。

  她的心漏跳了半拍,从侧面悄悄地看他的脸,睫毛纤长,鼻梁挺直,他,实在是好看得很啊……

  “不了?”

  “啊?”她吓了好一大跳,意识到自己正在毫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连忙收回目光。

  她的裸脚被他握在手心里,按照世俗评判,她的清白是早已经被他毁了吧?

  如果她现在告诉他因为这个原因,他有可能要娶她为妻,他会不会吓得立刻跑掉?按照过往的经验,几率应该很大吧?

  越想越好笑,到最后,顾不了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她在笑,连身子也连带地颤动起来。

  “花二哥——”顾不了看他束起来的黑发,“娘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告诉我,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让男子看见的……”果不其然,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花莫愁僵住了身子,想必是吓得不轻吧?“按照这样的理论,你现在看了我的脚,就相当于看光了我的身子,除了娶我,是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看他将自己的脚轻轻地放下,顾不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当然,你我不一样,这样的世俗观念,我并不在意。”

  说这番话,是想要安了他的心,表明自己并不想以此要挟他一辈子,虽然,她是很想和他在一起。

  很久没有他的回应,想来是走了才是。

  叹了一口气,顾不了慢慢地睁开眼睛,却近距离地看见了花莫愁的脸。

  “花二哥?”她的心猛跳,为着他太过接近的距离。她相信,刚才的那番话,比她过往的恶作剧要恶劣十倍,为什么他还没有被吓跑?

  花莫愁的脸逐渐向她接近,大到她可以清晰地数出他有几根睫毛。她紧张地后退,直到身子抵住了树干,再也退不了。

  他的唇,在她的唇前停住,花莫愁凝视面前一双大大的眼睛,说话了——

  “娶,就娶吧……”

  随后,他笑了。在她的唇畔印下一吻。

  ☆☆☆

  翻了个身,再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黑暗中,顾不了的手指刚抚上自己的唇,却又立刻弹开。

  “花二哥?”撑起身子,视线停留在布帘之上,她轻唤出声。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她迟疑了半晌,悄悄地掀开布帘,探出头,看见花莫愁斜坐在车门边,好像已经睡着了。

  外头有些冷,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接着整个人爬出车厢,坐在花莫愁的身边。

  他似乎睡得很熟,鼻息均匀,胸口平稳地上下起伏着。头微微倾斜,靠在一边的肩膀上,左脚盘着,右脚支起,右手放在右脚膝盖之上。

  他倒睡得好,不像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眼光停留在他放在膝盖上的大掌上,在偷偷看了看他紧闭的双眼,慢慢地,她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手很暖啊……让她有些舍不得松开。

  她蜷曲双脚,另一只手托腮,仿佛在自言自语:“花二哥,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哦……”

  花莫愁的眼皮动了动。

  低垂着眼帘,顾不了没有注意他的动作,“你知道吗?我五岁那年第一次在飞雪山庄看见你,头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男孩子怕虫呢……”

  她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窝,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七岁那年我随爹第一次上万花阁,你看见我的样子,就像是见鬼了似的。明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我偏偏要缠着你,偏偏要惹你生气,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发现身边的人没有动静,她胆子大了一点,干脆拉过他的手,翻过来,在上面画圈圈,“我年年都要去万花阁,其实——”脸上飞上两朵红云,“是为了看你。”

  偷瞄他的脸,没有苏醒的痕迹。幸好他没有醒,否则一定会拿一番大道理来训斥她吧?

  “你会笑我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是单纯地想要闹你,整你了。随醉雨下山,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找你啊——没有你的万花阁,我不习惯。”

  声音转为低低的叹息,“我在杭州看到你,真的很开心,你坚持要送我和醉雨去冷大哥那里,我不反对,也是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跑呢?难道,我就这般可怕?”

  将脸埋进他的大掌里,轻轻地摩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这个一天到晚都缠着你的顾不了,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只要能看见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在被乔延寿关着的时候,我想过很多很多,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在我死了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

  “我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吻我,还要说娶我的话呢?”

  她的头,渐渐地向下滑,最终落到了他的掌心中,她的眼睛也慢慢地合上,伴随着袭来的困意,她所有的话语逐渐变成儿不可闻的呢喃:“花二哥,我喜欢你,喜欢你啊……”

  夜风继续在吹,吹散了顾不了的话语。

  花莫愁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着枕在他掌心里沉睡的顾不了。小心地放直了脚,将托着她脸庞的手轻轻地下移,把她的脑袋转移到自己的大腿上。

  他的手指拂过她细致的脸庞,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看她沉静的睡容,渐渐地,他的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原来,心动的,不止是他啊……

  远处,有些微的响动,花莫愁的耳力极好,立马听出是来人慌乱的跑步声。

  荒郊野外,半夜三更,会有什么人来来往往?

  “怎么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顾不了感觉他身子绷紧,明显处于戒备状态,睁开眼睛问他。

  “嘘——”他捂住她的嘴,凝神细听。

  呼吸急促,脚步杂乱,不是练武之人。

  抱起顾不了,花莫愁足尖轻点,悄然无息地跃上附近的一棵树。

  脚步声渐渐接近,接着有人在惊喜地喊着:“有马车!”

  “花二哥,她们——”窝在花莫愁的怀里,顾不了借着依稀的月光,看见来人是四五个与她年级相仿的女子。她们神色张皇,衣裳褴褛,一看见有马车,面露惊喜之色,迫不及待地爬上去,扬起鞭就要离开。

  “不知会主人一声,就这样悄悄地将马车盗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从树上落下,花莫愁拉住缰绳,冷冷地对面前的诸位女子说。

  她们尖叫了一声,齐齐地向后缩去,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没有料到她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间,花莫愁也愣了一下。

  “求求你,就放了我们吧……”见花莫愁没有动手,为首的女子战战兢兢地对他说。

  “放……放什么?”一旁的顾不了看着她们害怕的样子,再看看花莫愁冷着的脸,连忙开口解释:“你们不必害怕,我们既不是山贼,也不是路霸,有什么难处,就尽管说吧。”

  见她笑得亲切自然,眉宇中满是关切之意,似乎没有什么恶意,那名女子与身后的姐妹交换了个眼神,才大着胆子对她说:“我们姐妹才从恶人手中逃脱,还请公子和姑娘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言语间哀求之意甚浓。

  “你们逃了多久?”花莫愁皱起眉头问。看面前的女子们云鬓散乱,面色憔悴,绣鞋也破烂不堪,想必是逃了不少的路。

  “六日了。”小心翼翼地看了花莫愁一眼,为首的女子回答道。

  六日吗?那和他们离开京城的时间差不多啊,莫非?脑海中灵光一闪,他问她们:“你们可是从乔延寿乔大人的府中逃出的?”

  “公子如何知晓,我们姐妹是被乔大人强掳入府,并非自愿,在府中受尽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日府中不知出了什么事端,混乱一片,所以我们才悄悄逃出了府。但是出府后又不敢再留在京城,怕被那恶人再抓回去,所以才商量一起远避他乡。”话音一落,所有的女子便开始哭泣。

  “真是太可恶了,你们难道没有想过报官吗?”听她们如此说,联想到乔延寿对她的所作所为,顾不了涨红了脸,瞪大眼睛说。

  她在生气,连手都在微微颤动,衣袖下,花莫愁握紧了她的手。

  “姑娘是在说笑吗?”为首的女子苦笑着摇摇头,“乔大人本就是户部主事,在朝为官者多与他交好,要告倒他,何其难啊……”

  自古官官相护,民告官,难上加难。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呢?”感觉花莫愁握紧了她的手,她迟疑了一下,问面前的人。

  “能逃多远就多远吧。”女子目光幽怨,空洞地看向远方。

  世道真是如此黑暗吗?自小生活在药王庄,看惯了洞庭人家的鱼米生活,消遥自在;长大后到万花阁,只觉得四季如春,是人间仙境;到飞雪山庄,大家相聚,其乐融融。没有想到独自在世间走一遭之后,竟然发现,原来一切都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美好。

  努力挣脱了花莫愁的手,她走上前,从布包内掏出一个瓷瓶,拉过她的手,放在她的手上,“你们将这些药涂抹在伤口上,剩下的,若是没有用处,就找间大的药房卖掉,所得的钱也够你们用的了。”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的钱袋递给旁边的人,“这些碎银,你们就留在路上用吧。”

  不顾女子的惊愕注视,她转身对花莫愁说,“花二哥,她们的脚程不快,又受了伤,马车就给她们用好不好?”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是同情这些女子的悲惨处境,还是想起了自己过往的遭遇。

  “好。”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顺势一带,就将她裹进了怀里。以往她爱玩闹,性子单纯,不失天真,现在却因为种种原因,逐渐的,开始有了变化啊……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手拍着她抽动的肩膀,抬起眼睛看着车上的女子们,低声说:“若是真的要逃,现在马上驾着马车走,否则被人追上抓住,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不是冷血,不是不同情她们的遭遇,可是同情并不代表着他能将她们救出火海,最大的帮助,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世上的女子何其多,而他想保护的,却只有他怀中的这一个。

  猛拍马背,看马车逐渐远去,他没有理会,只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人,一刻也没有松开。

  ☆☆☆

  “不了,别跑得太快,小心脚上的伤。”看着顾不了在街上蹦蹦跳跳,花莫愁在她身后说,

  顾不了闻言,听话地停下步子,回头看向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走到她的面前,花莫愁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几日前将马车给了那群逃难的女子,他们二人只好步行,考虑顾不了脚上有擦伤,所以他也刻意地放慢了速度,配合她的脚程。

  看身旁睁着大眼睛左瞧右瞧的顾不了,花莫愁的嘴边露出一丝笑容。是天性使然吗?那天夜里,她还在他的怀中哭得稀里哗啦,为着那群女子不幸的命运,害他还担心她会从此郁郁寡欢。可是没有多久,她又恢复了她活泼好动的性子,尤其是他们进了苍梧县之后,她就一直在街上钻来钻去,没有一刻是停下来过。

  “好漂亮——”她的视线瞟向街边的小摊,有些惊叹地说。

  花莫愁看过去,发现她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一只绿色的玉镯上。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天山上等的绿玉做成,配上姑娘你的天香国色,真是相得益彰啊。”见顾不了感兴趣,小贩拿起玉镯,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夫,不断地游说。

  “我?天香国色?”顾不了摸上自己的脸,怀疑地问小贩。

  花莫愁仅仅是瞟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评价——毫不起眼,甚至比不上万花阁中任何一位侍女的配饰。之所以没有戳穿小贩拙劣的谎言,是因为他对顾不了的赞美,奇异地取悦了他。

  顾不了不美,他知道,比不上三三的倾国倾城,也没有慕容倩影的美艳娇媚。她的脸是小小的、圆圆的,笑起来,眉眼皆如弯月,算不上顾盼生辉,更谈不上风情万种,可是,他的心,却恰恰只为了这样的顾不了心动。

  “那是当然,和这位公子站在一起,可是天仙绝配呢。”对于顾不了的问题,小贩避重就轻,连连点头。

  是吗?顾不了偷偷看了花莫愁一眼,他正好也在看她。她脸蛋一红,连忙移开视线,接过小贩手中的镯子,递到花莫愁的面前,“花二哥,好看吗?是天山的绿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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