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壬自然不与她善罢甘休,可是迟至那时大家才知道,所有的人只要脚一触及那些冰雪,便被封住了法力,连动都不能动,不但如此,冰雪还会由脚底窜人血液中,流向全身,慢慢侵占整个身子。听冰雪女王说,只要三日,便会成为一个没有生命的雪人,再过百日,便成了她冰雪王国的新子民了。
“幸好属下向来匍匐在墙壁上,没中了冰雪女王的陷阱,至于这四个家伙根本没脚,所以也没事儿。没法子,我只得带着这几个没脚的家伙仓卒逃出魔城采向您求援了。”
“那依依呢?”这是敖石最最关心的问题。
知心掐着带蹼的脚趾算了算。
“今儿个是第三天了吧,午夜之前若冰霜未除,属下刚刚为了叫醒姑爷而说的谎,就要成真了。”
“那还下快走!”敖石心急如焚地喊。
“已经够快了,再催下去,他们四个只怕连鬼都做不成了!”
行行复行行,飞过干山万水,敖石终于望见目的地。
天!若非形状相似,他真不敢相信这里就是原本赤焰满布的魔城。
只见那白皑皑的冰雪已将整座城都覆盖住了。
道路上是一个个魔城民众结冻而成的雪人。
由高处往下望,只有一群东西正移动着,那是由冰雪王国前来的移民,他们一个个由井中爬出,望着他们的新天地。
冰雪王国的居民是由雪人臻化而成,个个都有着一颗玻璃心,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雪泥。
一群人边看着四周的情景边点头,显然对于新家十分满意。
怎么办?敖石感到极为忧心。
他正看着魔城的情况,正好和站在城垛上和臣民打招呼的冰雪女王四目相对。
见是敖石,她冷冷地向身旁的屑下吩咐一声。
不多时,一把以冰雪打造的长弓送进了她手里,几支冰箭也送到她身旁,她弯弓搭箭,瞄准敖石的轿子。
“快、快!快找个地方将我放下!”敖石大喊。
这些箭若射中,整座轿子连同他都要被冰封住,到时别说救依依,他连救自己都有问题了。
四个抬轿的无常鬼东躲西闪,幸好陆续避过了几支冰箭。
“放哪儿?”知心也急了。
“祈雨台!”
一来因为那儿是魔城最高的地方,冰雪也许还没能将那儿全部覆盖住,其次,他突然想到一个可以解救魔城的办法。
火怕冰,而冰怕的是水,不是吗?
轿子立即飞向祈雨台。
当冰雪女王一箭射中轿心,四个无常鬼和知心瞬间成了四支冰棍和一只冰冻蜥畅,幸好敖石及时破轿而出,出轿后,他立刻飞抵祈雨台。
站直身子,一掌高举,敖石开始了生平头一遭——为赤炼魔城祈雨。
祈雨台上虽未被冰雪覆满,但才站不到一刻,敖石已感受到一股骇人的寒意由脚板不断往上窜,眼看着这股寒意就要控制住他了,而不远处,还有正弯弓搭箭的冰雪女王。
不许看、不许想,相信自己就能办到!
敖石吸一口气,先念了咒语,再倨傲地大喊:“云神,雨神!雷公,电母!你们这些短腿的!神龙敖石在此,命你们火速集合,即刻下雨!别惹毛了我!”
敖石的喝令让向来冷漠的冰雪女王忍不住笑出来,这一笑,箭竟然射偏了。
她在心中冷哼,原来所谓的神龙祈雨竟是如此荒谬可笑?
正准备再搭箭射向敖石时,冰雪女王乍然惊觉脸上的湿意,她伸手一摸,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是雨!
那条笨龙真会驭雨了?
“不可能、不可能!”冰雪女王握拳怒吼。
天上乌云聚集,暴雷夹杂着狂风,雨水如瀑布般,落在被冰雪覆盖住的魔城上。
敖石矗立在雨中,神情自信而坚定,宛若天地间唯一的神只。
狂烈的雨水融化了冰封的世界,森林去了冰霜,湖泊绽破了冰面,魔城的人民一个个苏醒,至于冰雪王国的臣民们则是尖叫着抱头鼠窜,投井逃遁而去。
知心身上的冰雪也在暴雨中融尽。
苏醒过来后,它急急忙忙冲进皇宫里,将赤犊和赤依依扶出来。
父女俩看见狂骤的雨势,原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直到知心喊着要他们抬头瞧,两人才见着祈雨台上的敖石。
当赤犊知道那解救魔城的竟是他平日最瞧不起的憨龙时,心中满是羞愧。
但这会儿道歉并不是最要紧的事,他怒吼着要侍卫们赶紧将那正想逃跑的冰雪女王逮住。
他咬牙切齿地想,这臭女人竟敢欺骗他的一片真心?
“立刻将她押进大牢里!”
等他查清楚魔城总共有多少损失,再向她的冰雪王国百倍求偿:
回过身,赤犊正想问女儿有没有事儿,这才发现她已在暴雨中飞奔向祈雨台。
即使地面上既湿且滑,让赤依依跌了好几跤,但她还是不受挫地继续跑着。
登上祈雨台后,她脸上带着微笑,投入已敞开双臂等候着的敖石怀里。
“喜欢这场雨吗?”
雨中,敖石深情款款地抚着她的发丝,并将它塞到她耳后,好让他可以仔细地端详她。
他好想她,好想好想,想得都快要死了。
赤依依点头笑着。雨水虽大,仍掩不住她灿如春阳的笑容。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一场雨了。”
“这场雨……”他深情地低语,“叫思侬,它狂烈的程度,正如同我思念你的强度。”
“将思念化作雨?”她抬起眸子,痴痴地看着他。
“是的,将思念化作雨。”他点点头,浅浅笑着。
赤依依又笑了,偎在敖石怀里。
“那么,明儿个记得下一场“思石”,也要和今天这场一样狂烈。”
他点头,拥紧了她。
“没问题!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要几场雨我都给你。”
下一刻,他低下头,并将她抱高,在风雨交加的祈雨台上吻了她。
一时间,台下扬起了魔城人民的欢呼及鼓掌声。
雨声、雷声、叫好声,赊去冰封后的宽城重生了。
此时,知心突然听见一声叹息。
它歪过脖子,发现叹息声来自身边的赤犊。
眯眯狭眸,再转回脖子,知心偷偷地笑了。
刚刚,它偷看了城主的心。
他们城主,正在思念他的铁扇皇后呢!
第十章
赤炼魔城又要办喜事了。
这一回办的仍是公主的喜事,但不是招赘,而是嫁人,不过驸马爷已经同意,婚后将与公主长住魔城,并每隔两个月便举行一次祈雨仪式。
魔城再也不会酷热如火窟了,除了铁扇已重新插回城垛上,以及驸马爷每两个月的祈雨外,主要原因还是魔城受冰雪重创后,竟意外多了几个大水潭。
那些水潭经过修茸,成了储水的坝子,从此,魔城的人再也不用担心没水可用的问题了。
而公主这一次的喜筵与上一回截然不同,少了刀光剑影,多了宾客喧哗。
主桌上,让赤犊三跪九叩求回的铁扇皇后笑容满面。
赤牟曾私下问过父亲,牛被压了一世的沉轭,既已卸下,干嘛又扣上?
赤犊笑了。
“牛呀!既已被压了一世的沉轭,还是继续压着好,而且也不会走错了方向。”
除了牛魔王夫妇,敖广也是座上佳宾。
上回儿子是人赘,没面子,他才不想来,这回可不一样,老三成了人家敬重的救星,说什么他都得来沾沾光。
“怎么样呀,老牛?”敖广笑着,碰了碰赤犊的肩膀,“我这儿子教得不错吧?”
“是呀、是呀,真是教得不错!”赤犊喝着酒,皮笑肉不笑地道。
哼!若非为了娶我的宝贝女儿,废物还不依旧是废物?
从头到尾,你这个做人老子的就没尽过教养的责任,这会儿邀功倒是快!
除了敖广,敖凡也带着妻子来喝三弟的喜酒。
敖石憨憨地笑问道:“大哥,二哥不喜拘束,没来喝喜酒我能理解,但其他的弟弟们呢?”
敖凡冷冷地一哼,只说了一句,“长幼有序。”
敖石听了差点失笑。呃,怎么连好事也是如此?
这回,知心当上了礼官,笑嘻嘻地在旁边高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虽同样是三拜,但跟前回已大不相同,因为新郎和新娘是开开心心地拜堂,没用上吹箭、迷药,也不用旁人押着行礼。
新郎脸上快乐的笑意,从头到尾不曾卸下。
至于头上盖着红巾的新娘子,虽然见不着她的神情,但那合宜的举止,让知晓赤依依性子的人都不由得拼命揉眼睛。
这真是他们那仿佛母老虎投胎转世的公主?
爱情的力量还真是大啊!
拜了堂后,敖石眉开眼笑地牵着赤依依进新房。
他们进房之后,知心善体人意地将媒婆、丫鬟等人赶出去,之后自个儿也笑嘻嘻地退出房门。
“春宵一刻值千金,姑爷还请慢“用”,甭客气!”
敖石笑了。这小于的话和前一次一模一样,只是他的心情却是全然不同了,上次是惶恐无措,这一次,他才真的如同其他的新郎一般,满心期待着。
伸出手,敖石揭开了新娘的红盖头。
赤依依的丹风眼里漾着似水的温柔,软嫩的丰颊,娇艳的唇瓣,以及那颗赤色朱砂痣,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是美得令人呼吸为之一窒。
她容貌未变,可是敖石突然浑身一震,迅速退离床边。
“夫君,你怎么还不过来替奴家卸下风冠?”
赤依依的模样既娇且媚,声音足以使人骨酥,嫩白的小手甚至摸上胸前的盘扣,那表情十足十是一个极待人疼宠的娇妻。
“这凤冠好沉哪!”
敖石只是不断往后退,惨白了脸拼命摇头。
“你不是依依!不是我的依依!”
她噘着嘴微嗔道:“你是被兴奋冲昏头了吗?我若不是依依,会是谁呢?”
“我不知道你是谁,总之,你不是我的依依!”敖石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大喊,“知心!快过来!”
门一敞,咕咚一声,知心红着脸从门外滚了进来。
真不好意思,它原是想偷听点儿壁角的,没想到被当场逮着,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姑爷正需要它嘛!
“知心在,姑爷有何吩咐?”
“立刻听她的心,我要知道她是谁!”
知心傻眼,那不是他们的公主吗?不管了,先照办再说。
它仔细聆听,不一会儿,它看向敖石,眼里有着困惑。
“景兴镇杜袅衣?”
杜袅衣?
这似曾相识的名字唤起了敖石的记忆,那不正是前些日子有位大娘硬要塞给他的鬼妾吗?
大步一跨,敖石毫不留情地用力擒住床上女子的手腕,燃着火焰的双瞳骇人至极。
那杜袅衣原就是个凶姑娘,这会儿也忍不住让他愤怒的双眼瞪得心口有些发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依依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冷声道,“你既已拾得我的镯子,就是我的夫婿,是你始乱终弃在先,别怪我死缠不休。当日我偷偷跟着赤依依,等的就是和你拜堂成亲。”
“我当日已同你母亲解释过,我已娶妻,拾得你的镯于纯属意外。”
杜袅衣哼了声,“你若已娶妻,那今日的拜堂又算什么?,”
敖石又急又怒,“我没骗人,我和依依先前早已成过亲,只是那一回是入赘,这一回是迎娶!”
“我不管!”杜袅衣颇有乃母之风,同样蛮横。“反正我是跟定你了!你拾了我的镯子,就要对我负起责任。”
两人怒目对峙,蓦然,一道冷冷的男声响起。
“既然他是我弟弟,那么就由我来替他负这个责任吧。”
杜袅衣眼睛一亮,看着那个俊逸出色、仪表不凡的男子走进房里。
“你?”她的眸中带著惊喜,“你真愿意对我负责任?”
“那当然。”敖凡对她抬高了手掌。“我不能靠你太近,可是就算隔了一段距离,我依旧有法子将你的魂魄由体内拔出。蜥蜴!”
知心愣了愣,才知道敖凡喊的是自己。
“是!”它马上应道。
“替我准备个葫芦,里头装满粪水。”
“你想做什么?”杜袅衣咬牙问。
“没什么,只是增加你可选择的路。”敖凡淡然地道。“第一,你可以选择魂飞魄散,什么都不存,第二,是被我收入葫芦里当个粪水幽魂。”
“什么?”杜袅衣听得心惊。这男人自信满满,看来绝非恫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最后一个,就是我带你上瑶池,看西王母那儿还缺不缺婢女。”敖凡眯起眸子。“这二种都是对你负责任的做法,你决定了吗?”
她面色雪白,片刻后,她干呕了声,之后身子忽然软倒。
见状,敖石急急上前,将她紧抱在怀中。
接着,床前出现了一抹幽幽的倩影,娥眉淡扫,稚气未脱,身材姣好,正是杜袅衣。
偏过头,杜袅衣眯眼睇着敖凡,“我要上瑶池。”
敖凡点头,“那简单,你先告诉舍弟,他妻子的魂魄在哪里。”
魂魄?敖石大惊,急急伸手探赤依依的鼻息,只见她面如白纸,杳无鼻息,连脉动也无。
“说!她在哪?”他失控地狂吼。
杜袅衣咬紧了唇。
“我跟她说了,只要她乖乖地将我的相公还给我,我就不为难她,谁知她死也不肯,我一火大,趁她今日是新人,最怕游神恶煞,在她魂体最虚之时将她的魂魄勾出躯体,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敖石大吼。
“然后领到了畜棚去。我算过了,今夜戌时,那只待产的母牛就要生牛犊儿了,所以我、所以我……一气之下就将她的元神推入母牛腹中。”
“依依!依依!”敖石惊叫着,拔腿便往畜棚的方向奔去。
敖凡摇摇头,睇视着杜袅衣。
莫怪乎有人说—个屋里容不下两个女人,为了争风吃醋,女人哪,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
“你最好祈祷我弟妹没事,否则你的选择只剩一个,那就是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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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石奔人畜棚,很快便找到那正在分娩的母牛,正好让他见到最惊心动魄的一幕。
母牛一个使劲儿,一头身上还包着胎衣、一身腥臭的牛犊儿就这么落人敖石的怀里。
“依依!依依!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一边扯下胎衣,敖石拼命对着眼睛还没睁开的小牛低喊。
“依依!你快瞧瞧我,我是石头,我是你的笨石头呀!”
小牛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
它的眼里是全然的陌生与困惑。
哞!这是啥?是它的娘亲吗?娘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一旁的母牛蹬了蹬足,一脸不开心。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干嘛跟她抢孩子?
敖石哭了,因为他看得出小牛全然不认得他。
“没关系的!”敖石抱紧小牛,告诉它,也告诉自己,“依依,你忘了我没关系,我会等你想起我的,不管要等多久我都愿意。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