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罕什么好夫婿!我都说过我不想嫁了。”
“我说的是真的,”他再度向她保证,“我那些兄弟们个个都十分出色,你只要看一眼就会相信了。”
“我不想见他们,而且,他们也对此事没兴趣。”她晃了晃手上的长剑,一脸不耐烦的瞪着敖石。“我大哥已经回来了,在见爹之前,他先将你爹的回话告诉了我。”
“我爹怎么说?”
“货物出门,恩怨两讫,是福是祸,但凭天命。”
“这意思是……”
“教我爹死了心,他能提供的儿子就这么一个,要留不留,要杀不杀,悉听尊便。”
听完这话,敖石呵呵一笑,面有惭色的搔搔头。
“对不住!我倒忘了我爹的硬脾气了,他最恨受人要胁,你爹想用这种方法逼他点头,他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见他还笑得出来,她突觉浑身无力。
“你不恼你爹不顾你的死活?”
“错不在我爹,我干嘛要恼?”
“没人来替换,我爹真会杀了你的,你也不恨我爹?”
敖石的目光里带着体贴,“你爹虽凶了点,但他这么做是为了全城的百姓,想来也是有苦衷的,我怎能恨他?”
“这个不恼,那个不恨,你却是活该要被牺牲?”忘了这会儿是主劫狱,赤依依的嗓音逐渐拔高。
敖石犹是一脸愧色,“是我自己本事不够,如果我死了能让城主对全城百姓有所交代,那么,我无所谓的。”
无所谓?
他说他无所谓?
人家都说“无所谓”了,那么,她到底在“有所谓”些什么呀?
赤依依气得几乎咬断牙根。这么说,她半夜三更不睡觉,背着包袱提着剑来劫狱,岂不是蠢到极点?
是呀,真是个大白痴!她干嘛要为条不在乎性命的蠢龙担心?
“依依,”敖石忧心的伸手想触摸她,匡啷啷的声音响起,他才想到自己手上尚锁着铁饶。“你的犄角又冒出来了,你在生气?”
“不,我没有!”
长剑人鞘,赤依依皱皱小脸,想收起椅角隐藏心思,却办不到。
恨恨地跺足,她转身要走,蓦地又是匡啷数声,她的小手让他由后头捉住不放。
他的手掌硬邦邦的,因镇日镌石而生满了茧,虽是紧握住她,但控制着力道,并没捉疼了她。
“别这个样,依依,好歹得让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呀?”
“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过两天你就要死了!”她挣开他的手,大声怒吼,却连自己也搞不懂为何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你死之后,不管我是生气或是开心,你都再也管不着了,不是吗?”
她的话让他心头大震。
她说得对,他死了之后,如果她爹还是为难她,他已经不能再保护她了,到时又是吹箭又是强迫拜堂,她该怎么办?
他真是太自私了,全然没有考虑到她的立场,她骂得对,也气得应该,是他疏忽了。
“对不起,依依。”他再度伸手拉她,低声下气地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你那么笨,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她转过身来,咄咄逼人地问。
“我不该放着你不顾的。我死了倒轻松,可是你爹一定会再找你麻烦。”
“所以呢?”她冷冷地一哼,等着他自己想通一切。
“所以,我应该先帮你找到一个可以解决赤炼魔城干旱问题的驸马爷,确定你爹不会再找你麻烦之后,再任他宰割。”
笨、石、头!她几乎要尖叫了。
说到未了,还是那句任人宰割!
还有,他竟有脸说要帮她找男人?
也不想想,她全身上下都让他看光光、压光光了,这个样子她还能再跟了别的男人吗?
她虽仍是口口声声不想嫁,但那叫女子的矜持好吗?
她连包袱都带了来他还不懂,难不成还得由她跪下来开口求他带她走?这么羞人的话,又教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虽不会驭雨,但这种问题难道真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就非得用她的终生幸福来交换?
他根本不是龙,是一头猪!
“依依?依依?依……嗯……依……”见她又气得头上冒出犄角,他的声音不禁有些畏缩。
“侬什么侬?一直叫、一直叫,敢情你长脓啦!”
“我道了歉,也反省过了,你为什么还生气?”
“我没、生、气!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是听不懂吗?”
“好,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为什么你的椅角……嗯,一直往上长?”
“那是因为这里空气太差!笨石头,你到底走是不走?”
她话题换得太快,敖石的脑袋一时之间转不过来。
“走?上哪儿去?”
赤依依回过身,眯紧了眼瞳。
“上哪儿?去帮我找个可以解决问题的男人呀!”
“对、对!事不宜迟,若等你爹发现,咱们就走不成了。”
他放开了她的手,健臂一举,腿一蹬,瞬间,那一层层的铁缭像是面条般,立刻应声而断。
见着敖石惊人的本事,赤依依再度眯起双眼。
看来他的“无所谓”是真心的,她若不来这一趟,过两天还真的可以喝碗龙肉汤!
她冷冷地想,这么笨的男人死了也好,活着根本是浪费粮食。
敖石看着她背上的包袱,笑赞道:“依依,你好聪明,知道应该快去寻人,连包袱都准备好了。”
这不叫称赞,这叫讽刺!
她面色更加难看,头上的椅角也冒得更长。
“呃,依依,我该怎么做,你的气才会消?”
“捂上你的嘴!”
喔,这个简单。敖石憨憨地一笑,赶紧捂住嘴,跟着她离开地牢。
几步路后,他开始在心底叫苦。
他的手掌太大了,不只嘴,连鼻子都得捂上,怕她生气,他又捂得死紧,眼看着就快要断气了!
依依啊,他可不可以……先喘口气?
第四章
第二天,魔城上下沸沸扬扬的传着关于公主劫狱,并带着驸马爷私奔的消息。
老实说,对他们扣上私奔的罪名是不对的。
人家都已经拜过天地入洞房了,说是双宿双飞还贴切。
但这句话可没人敢在暴肋雷的牛魔王面前说。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爹,您低个头去和娘道歉,求她回来吧。”
整座魔城除了赤依依,也只有赤牟敢在赤犊面前这么说。
“那是不可能的事!”赤犊沉着脸不断来回踱步。“牛被压了一世的沉轭,既已卸下了,哪有再扛上它的道理?”
抬起头,赤犊大喝一声,把侍卫叫进来。
“立刻派三千兵丁,把公主给我捉回来,并广贴告示,能带回公主的重重有赏。”
这桩交易他赔得彻底,既无可驭雨的神龙女婿,又失了宝贝女儿,他说什么都不甘心,非把女儿找回来不可。
“是,城王,那驸……嗯,敖公子呢?”
“别理他,我不想真和他老子撕破脸,但是如果他硬要阻挡,不让你们把公主带回来,那就……杀无赦!”赤犊毫不留情地道。
侍卫们立即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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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源县,李村铺东方的山里。
这儿除了是宁静清幽的人间仙境,另有传言,说这里有巨龙潜居山中的潭底,故此潭又名龙潭。
潭旁有道白绢似的瀑布自崖上倾泄而下,那壮丽的景致与声响,也为此地的传言添了几分可信。
此潭其他三面是蓊郁的密林,枝叶遮天蔽日,置身于其间,让人感觉阴森森的,若是胆子小点儿的人,怕走没几步,便已吓得转身拔腿就跑了。
传言,久旱不雨时,田地因而干涸龟裂,乡民们便四处幕款,购买茶叶、石灰等物来到龙潭边,将其倒入潭里。
石灰会为鱼虾带来刺激,它们觉得不舒服,便不断挣扎,使得潭中没一刻平静。
之后,乡民们带着鱼网、鱼叉、鱼笼及绳索等等,成群结队地来到潭边捕鱼,目的是把原本清幽宁静的龙潭搞得天翻地覆。
此时,潜居潭底的巨龙因受不了人们带来的污秽及喧闹,便呼风唤雨好清涤一下它的居处,并借此驱走可憎的人们。
如此一来,人们祈求甘霖的心愿便能顺利达成,此即当地“打龙潭”习俗的由来。打完龙潭求得雨后,人们也没忘了奉上满桌的供品答谢神龙。
这一日,幽静的潭边来了一对男女。
男子高大壮硕,虎背熊腰,线条刚直的脸上流露着憨实的神情。
女子体态柔美,娇艳难言,可是表情冰冰冷冷的,一对美眸中,不带任何情绪。
“依依,我下去了,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赤依依原不想搭理这呆子的,但是看眼前的潭水虽状似平静,但水里头是否有危险就不知道了,心头一忧,她不由得伸出小手拉住敖石。
“你真要下去?”
“千里迢迢寻到这里,怎能不下去瞧瞧?”敖石呵呵憨笑着,“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和他说,不会将他打伤的。”
打伤?赤依依脸一沉,松开手。哼,我巴不得你把他打死算了!
下一刻,只见敖石跃人潭里,瞬间便失去踪影。
瞧他人高马大,在陆地上稍显笨拙,没想到碰了水后竟立刻恢复神龙本能,动作迅捷如电。
赤依依坐在潭畔,将头靠在膝上,定定盯着潭水等待。
当然,她才不是在等那条陌生的野龙呢,她等着的,是她的憨龙。
潭水平静无波,她的容颜清楚的倒映在水面上。
她有张纤细的鹅蛋脸,前额覆盖着一层弱柳似的刘海,乌黑柔肩的长发扎成一条松软的长辫,垂在胸前。
虽未精心打扮,但她的娇艳比春天的桃花还要迷人。
赤依依突然叹了口气,双眼迷蒙。
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别人也都是这么称赞她,可是那些人都不是那条憨龙,她不知道那块笨石头是怎么想的。
她能确定他是怕她的,那其他的感觉呢?
他喜欢她吗?
爱情使人患得患失,丧失了自信及判断力,即使是平素霸气凌人的牛魔王之女赤依依也如此。
她很想开口问一声,他到底干嘛非要把她塞给别的男人?他难道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她?
她至今仍不敢这么问的原因是,两人早已裸裎相见,更有了不经意的碰触,她的身子及容貌若能打动得了他的心,那他早已按捺不住对她“下手”了,又怎会开口闭口就是要帮她找男人?
可是,如果他不喜欢她,又为何总是那么温柔地看着她?又为何要千方百计哄她开心,就怕她生气?
哎呀,不知道、不知道!好烦人哪!
她又是怎么会对这条憨龙动了心呢?
其实不该,也的确是不应该呀。
所有女子喜欢的都该是那种俊美聪颖、能言善道的男人,可是,她怎会喜欢上一条憨龙?
心烦气躁,赤依依以小指拨着水面,一圈圈涟漪不住往外扩散,然而不一会儿,一层层水波涌来,把这些涟漪打散了。
抬头看去,她发现水波是来自于潭中的打斗。
这时,水光激潋,一条灰龙破潭而出,它张牙舞爪,双目突瞪,直瞧着后头尾随着窜出,全身墨黑的龙。
虽同为龙身,但赤依依还是一眼就瞧出后头的黑龙才是敖石。
见二龙破水激斗,她十指紧揪在胸前,眸子里满是关注及忧心。
石头那么笨,打得赢吗?
虽同为龙躯,但黑龙身上的鳞甲明显较灰龙来得光灿夺目,连龙须及那对龙角也显得霸气,想来虽同为龙族,但自我修练得道的和龙王后嗣毕竟有着明显的不同。
灰龙长居山林,打斗是常事,只见它身形狡动如脱兔,反观黑龙,看得出它鲜于与人相斗,动作中规中矩,一板一眼,大半只是在防守。
“这位龙兄,我不是来打架的,请听我说……”黑龙出声道。
咱咱数声,灰龙以强而有力的尾巴扫了黑龙几下,却见黑龙不避不闪,乖乖承受,嘴里仍嚷着要对方听他说话。
灰龙伸出龙爪扑向黑龙的身躯,黑龙虽皮厚肉粗,还是让那利爪刮下不少黑鳞。
“龙兄,你能不能停停,先听我说清楚?”
“想都别想!”灰龙自鼻中冷冷地喷气,“这儿是我“飞龙再添”的地盘,谁要来抢,谁就得遭殃!”
“再添兄,我真的不是来……啊啊啊!”
黑龙左臂上立即多了三道血爪痕。
潭畔的赤依依见状,心中揪疼,再也忍不住了。
“臭石头,我命令你立刻反攻!”
“可依依我……”
“我说了“立刻”,你听不见吗?你再不回手,我要长角啦!”
啊,依依要生气了?怎么办?
敖石惊慌不已,觉得这比身上受伤还要令他难受,顾不得再思考,瞬间,一声龙吟长啸,他展开了反击。
只见黑龙不过后足朝灰龙一蹬,灰龙便在空中兜转了好几圈。
见黑龙反击,灰龙大吃一惊。他原还当这来历不明的家伙是个不中用的软脚虾,却没想到他虽灵巧不比自己,却有过人的神力,是即使同为龙族的他也远远不及的。
灰龙正诧异时,蓦然一道飙风横扫而来,甩中了他的脸。这一下重击让他眼冒金星,被摔至潭边后,他在地上滚了几圈,未了,口一张,血一喷,就这么倒卧在那儿。
受重伤的灰龙现出了人形,那是个瘦削的颐长男子。
他刚倒卧在地上,黑龙便急急变回人形,跟着回到岸边。
“别打我!别打我!”方才还恶狠狠的飞龙再添,这会儿却像只丧家之犬,忙不迭地求饶。
“再添兄,你误会了,我……”
“别再靠近了!”飞龙再添急急抬起头,并且拼命往后退。
直至此刻,敖石和赤依依才看清楚他的面目。
这一瞧,两人同时吃了一惊。
这家伙原本的长相如何,他们完全看不出来,因为这会儿他的双颊由于敖石方才的一扫而淤青肿胀,如同肉包子似的,只能从眼耳鼻唇看出那是一张脸。
“对不住、对不住!”敖石满面愧色,不断朝他鞠躬,“我是个粗人,不懂得控制势子,真的不晓得方才那不经意的一下竟是这么重。”
这是句讽刺还是挑衅?
飞龙再添满脸哀怨。
不经意的一下就可以将他的俊容打成这样,那若是有意的一下,岂不是要将他送往西方极乐世界?
“你跟个肉包子说对不住做什么?这家伙被打死了也是活该,瞧他把你伤成这样!”
赤依依走近敖石,不悦地咬紧下唇,心疼的捧起他的左臂,对着上头的血爪痕又是吹气又是轻抚。
“我不要紧,依依,你先去瞧瞧他吧。”
“我才不看他,我只要看你,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
“你这是什么傻话?咱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就是……”
“我不要他!他伤了你,就算他再怎么有本事,我都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