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雪大略翻了一下账册,便放回原位道:“其实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个几分毫对我们并没有损失,不是吗?””
“错!错!错!”石云优雅地靠著椅背,淡笑道,“皓雪,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并非我算得精确,而是每一本账册若不能准确计算数字,虽然起初只是差个零而已,但以后可能就不止差一个零了,误差会愈差愈大的。”
“算了!我说不过你这位神“算”子。”昭雪没好气地摇头淡笑,“我来是问大哥和亚亚姐的消息的。”
石云将双手手指交错置于下巴,从容不迫地道:“该改口啦!要叫大嫂。”
闻言皓雪挑眉,心中不胜雀跃与期待,“怎么说,他们还没成亲不是吗?”
石云意味深重地露出一抹非常笃定又暧昧的笑容,“放心吧!等他们回来,说不定连拜堂都省了,就直接进洞房,然后你就有一大堆小侄子可以玩。”“真的那么快吗?”
“等了!”石云心想:相信他们不会令大伙失望,追妻追了那么久,总该有些成果!
※ ※ ※
“睡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咬人。”
这话应该是他说的,而不是出自她的口才对!崔皓龙无奈地苦笑,睡得太近,他真的会咬人,而且不止咬,还想吃人,偏偏那个小丫头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睡近一点可用体温相互取暖,现在这种季节日夜温差很大,尤其是在山中夜里还会降霜呢!所以你半夜要是冻死了,可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
此刻是向定力挑战的时候!崔皓龙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惊动依偎在他怀中寻求温暖的丁小亚,更怕一移动会引发不可收拾的欲火,那他就得下河洗冰泉了。
瞧她睡得正香甜,而他却不能成眠!崔皓龙不禁在心里南咕著:这小丫头根本把他当成棉被或兽皮来盖!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柳下惠!可是她那张无邪的睡靥是如此地信任他,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但在未成婚之前,他是绝不会伤害她一丁点--即使他要忍受欲火煎熬的痛苦。
这一夜崔皓龙艰辛万分地入睡。
睡得十分安稳的丁小亚觉得好舒服,有强壮的臂膀当她的枕头,平稳起伏的胸膛像温暖的被子;而颀长结实的身材足以当她的挡风墙,挡去寒冷!
太棒了!这么好用的身体!第一次丁小亚觉得跟崔皓龙成亲也未必是件坏事……
※ ※ ※
让崔皓龙睁开眼的是一股香浓的野味,他打了个哈欠、仰天伸了个大懒腰后道:“什么时候了?”
丁小亚头也不抬一下,双眸直盯著香酥可口的食物,“巳时初了吧!”
“什么?快中午了?”崔皓龙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答案,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
“没办法,山里晨间雾气大,太阳公公起得比较晚,所以会跟平地有时差的感觉。”丁小亚边说边撕了一半食物抛给他,“别管什么时候了,先填饱肚子要紧,吃吃看,很香的幄!”
崔皓龙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的确口味绝佳,“这是什么肉?”他边吃边问。
“獐子肉。”
崔皓龙听了差一点吐了出来,他连忙捂住嘴,勉强吞下去。心里不断教育自己,哎呀!明明知道山林中野味特别多,吃就好了,何必问那么多,徒增困扰!
用完早餐,他们就匆匆上路了。
崔皓龙心想:既然遇上她就没有必要去秋庐了吧!于是他询问道:“这回我们去哪?”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不是早告诉你要回秋庐吗?”丁小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秋庐!为什么?”崔皓龙依旧不死心地追问。“你很白痴耶!回秋庐去就是了,干嘛问那么多!”说完了小亚横了他一眼,便迳自往前走去。
他不过是问问,没必要骂人吧!不过,他已经习惯被她骂了,若是一天没听到她歹毒又嘲讽的话,他还真有一点不习惯!也许是小时候没被人骂过,只有被严厉的管教!
崔皓龙无所谓地耸耸肩,心想:反正跟著她走准没错!
第十章
自从崔皓龙出现之后,他的幻影就再也没有冒出来吓人了,而且她还多了一张免费的床,多好呀!以前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废物利用呢?丁小亚愉悦地想。
她坐在营区准备架起柴木来生火,但不知为什么心头突涌上不好的预感。
崔皓龙去找今天的晚餐,说什么每次都靠她提供食物,这次该轮他试试身手,去打些野味回来,如今天都快黑了,这个家伙还不回来,真令人担心?
正当丁小亚决定去找崔皓龙而不坐著干著急时,一个转身就撞上一堵肉墙,还差一点撞歪自己的鼻子,她连忙倒退一步,瞪视眼前的人。
“你走……咦!你是何人?”丁小亚警戒地问,她原以为这深山里人烟少,只有她和崔皓龙,没想到还有其他陌生人。
她施展轻功往后一跃,跟这些魁梧高壮的男人隔著一簇熊熊烈火。
揉揉自己被撞的鼻子,好像有一点肿!丁小亚在心里怪起崔皓龙来:都是他害的,没事跑那么远,害她担心到半点警觉心都没有,连这四位粗鲁大汉欺近身都没察觉。
鬼魅般地站在她身后令她吓了一跳的大汉突然哈哈大笑,“看来这个妞挺不错的,跟曹老大倒是挺相配的。”
“二当家,你该不会是想把她带回云江寨吧!”另一个大汉笑嘻嘻地拍了为首的大汉一记背。
“三当家,我们这次出来是要去迎接曹老大,可别节外生枝。”站在一旁比较年轻的大汉,不,应该说是书生开口道,他全身上下没半点武夫的气息,反倒多了一股温文儒雅的风采,和石云的神情有点像,只不过这个书生似乎比较严肃,危机意识也比较重,不像石云即使身在汪洋大海中,船快沉了他仍能谈笑风生,说不定还品茗作乐、鼓掌叫好,宛若游戏红尘。
“老幺,别担心,这两个家伙只是闹著玩的,而且这姑娘功夫底子看来不错,在这荒山野岭她一个人在这生火,你不觉得奇怪!”另一名大汉器宇非凡地站在他们旁边。
透著火光,丁小亚瞧见那器字轩昂的男子眼中那一闪即逝的锐利眼神透露出的光华内敛,她看得出这个大汉是四人之中武功最高、性情最沉稳,也是最可怕的一位!她知道若真要动手,一定要先制服他,否则她就没有逃生的机会。
经他这么一提醒,大伙神色开始凝重了,她全身也戒备著,必要时,万不得已她会使毒的!
“住手!”
正当气氛凝重,两方正聚精会神地对峙时,一句来自夜空的斥喝声如石破天惊般地传来。
这个声音宛若救星般让丁小亚雀跃地叫,“崔皓龙,你回来了!快出来。”此时.她由于过分沉浸于听到崔皓龙声音的喜悦,而没注意到四名大汉一听到这名字,眼神都有些古怪。
武功较高的大汉虽然和兄弟们窃窃私语,却不忘提高警觉,当他听到微弱的风声在老幺左边飘动时,他马上大叫:“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连续三个人都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住了穴道。
崔皓龙宛若天神降临般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盯著他,“这些人之中你的武功似乎最高?”
大汉不敢轻忽传说中的飞龙三杰,警戒地道:“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只是看到这里有营火过来一探究竟,并无恶意,希望你快替我的弟兄们解开穴道,否则……”
“否则怎样?”崔皓龙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凌厉的目光在黑夜中显得炯炯有神,从来没有人敢在惹飞龙堡的人之后可以毫发无伤,不是回了姥姥家就是终身不能动武。
哇!真没想到崔皓龙武功那么好,才一眨眼,连她都没看清楚,三名大汉就在瞬间变成石膏像!真可惜,不能再来一次,让她看个仔细崔皓龙是如何办到的!丁小亚此时已全无惧意,换上的是一脸的好奇。
“否则莫怪我吕明义无情!”
吕明义……这个名字好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就在丁小亚冥想之际,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一个行云流水,不露破绽;一个龙啸九天,气势磅礴,两人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突然,丁小亚脑海中浮现她爹曾说过的江湖大人物,她失声惊叫:“你是吕布衣……布衣侯的子孙!”她曾听她爹提过明代开国皇帝--太祖有一位替他打天下的好伙伴吕布衣,但当明朝建立时,他就归隐山林,于是太祖就封吕布衣为布衣侯;而且当太祖的太孙建文帝被叔父朱棣篡位时,布衣侯还曾出面调解,史称靖难之役。
就这一声惊叫,使吕明义一怔,竟被飞龙拳击中了肩,其实他本来可以打败崔皓龙的,但他不愿伤了这位让他有好感的朋友。
崔皓龙听到丁小亚的叫声时已收掌不及,只好硬生生地击中了吕明义的肩膀,然后他连忙轻跃往后退一步,皱起眉、口气不快地道:“你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掉我,为何不动手?”他心里不高兴是因为对方明明游刃有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当成猴儿戏耍玩著,但乍闻对方是武林名门世家布衣侯之后,一股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相传大明朝建国之时有三大功臣,论辅佐,伯温功高;论军功,徐达为最,然而布衣侯奔走协调,受各方爱戴,只要他一句话,各路兵马会拥立他而不拥立太祖,而他却将黄袍加在太祖的身上,抛弃了爵位册封--金陵王九千岁,退隐江湖,他的淡泊名利、不求闻达的风范著实在武林留下一段佳话!
吕明义捂著肩上的创痛,一脸大义凛然地站起身道:“因为吕家子孙承祖明训,忠义两字不得违逆!”
听名字就知道了嘛!简直是废话!丁小亚摇摇头走到吕明义身边,拍拍他没受伤的肩膀,示意他盘腿坐疗伤。
崔皓龙仍不太能相信地质问:“那你为何又做了山贼?”
“这说来话长!”吕明义一脸沉重地仰天长叹,眼神中充满无奈,“你应该知道大明朝自太祖高皇帝之后就国势渐衰,成祖时尚有大将之才,只可惜他设置东厂、宠信宦官,仁、宣两位皇帝仍有良臣辅佐,但英宗之时王振乱朝政,以致小人、奸佞把持朝纲……”
“唉!我的先祖父、前辈虽然都已经不问世事了,却也不愿意见一手创建的大明朝败在权臣、宦官之手,他们无法看著百姓受苦受难而置之不理,于是派我和几位英雄好汉来辅佐朝纲,却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我的祖父暗中协助大臣于谦诛杀王振而后退隐,而我则是为了刘瑾被派出来。”吕明义说到这,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吕氏一门果然不愧布衣侯的威名,忠肝义胆,为国为民,功成隐退,与世无争,莫怪乎要深受江湖英雄豪杰的钦佩与爱戴!
丁小亚崇拜地想,她边检视吕明义的伤势,边狠狠地瞪一眼兀自沉思的崔皓龙,嗔道:“别站著发愣,还不快替他们解开穴道!
崔皓龙闻声尴尬地一笑,立刻解开三人的穴道,然后走到吕明义面前伸出友谊之手,“抱歉,打伤你了!”
吕明义看了他一眼,看出他的诚心诚意,于是也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飞龙三杰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还是你的手下败将!”
接著两人哈哈大笑,仰天长啸。英雄惜英雄之情在彼此心中涌起。
※ ※ ※
“你确定你是大夫,而不是密医?”吕明义盘膝坐在丁小亚身前,任凭她在他身上扎满痛得他丢了半条命的针灸,虽然他没痛得叫出声,但也不免抱怨。
“她可是神医丁剑秋之女,惟一的继承人。”崔皓龙安抚地说,这种痛苦他也曾尝过,于是他同情、怜悯地拍了一下吕明义没有受伤的肩膀。
原来!江湖二怪之一的神医以整人为乐,吕明义早已略有耳闻,于是他咕呼地自语:“难怪!”
丁小亚边替吕明义祛淤血、抹药,边没好气地道:“安静一点!”然后她横了一眼崔皓龙,“没看见我在救人?你还过来打扰,你不怕我会分神哪!”
真奇怪?同样是男人的身体--袒胸露背,可是为什么她只会对崔皓龙的裸体感到燥热,心跳加快呢?眼前的吕明义虎背熊腰,浑厚结实的臂膀浮起纠结的肌肉,比崔皓龙还有看头,可是为什么她对这位身材魁梧的家伙没感觉,就只把他当作一般病人看待呢?
想著想著,丁小亚不禁陷入迷惘中,忘了手中正在操纵一个病人,无意识地将针扎了下去。
霎时,一阵嘶吼声从吕明义口中逸出:“喂!大夫,女神医,轻一点好不好?”他不悦的想道:整人也没必要把我全身刺几个洞吧!
丁小亚被他这一叫,回过神,才发现针扎错了地方,扎到穴道以外的肌肉上,她不好意思地用力拔起那支特制的银针,尴尬地笑,“不好意思,我扎错地方了。”
天哪!她到底是不是大夫?连穴道都会认错!此刻吕明义才明白为什么江湖人宁愿找病诸葛赛华陀医病,而不愿找神医之首的丁剑伙。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渐露曙光。
丁小亚在处理完吕明义的伤口后,站起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道:“快困死了,没事别叫我。”然后往后一靠,眼看就要坠地,崔皓龙急忙轻跃到她身旁接住她。她面带微笑,合著眼,淡道:“接得好。”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她微弱的鼻息中,她已经习惯把他当床来睡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四人看见这好笑的一幕都不禁极力憋笑--避免笑声吵醒睡得正香甜的女大夫。
吕明义运气一周天,觉得全身已无大碍,立刻站起身感激地作一揖:“她的确不愧为神医之后,我的伤已经不痛了。”倒是给她乱扎了那几下比伤口还痛,他在心中暗加了句,然后穿好衣服道:“我们还有急事,要先告辞了。”
其他三人也跟著作一揖,向崔皓龙告别,而四人中的老幺朝他拱手作揖,含笑地低语道:“她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不便明说,我们也不敢妄加揣测,不过,我敢肯定一点,她非常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