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起码有个祝贺的电话吧,你可不要告诉我他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喔。”
孟若翎迎视着她那逼人的目光,愣愣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眼底的受伤却已一览无遗。
“不会吧?真的被我说中了?”吴之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孟若翎还是不答腔,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落下的点点小雨,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还来得寒冷,一如她的心情,她从来没有过过这么令她寒彻心扉的生日。
韶安,他到底怎么了?
他们之间……有变化了吗?
吴之仪不动声色的来到她身后。“算了,别放在心上了,他一定是很忙,忙到记错时差了,以为明天才是你的生日,明天你一定可以接到他的电话的。”
“怎么这会你又帮他说话了?”孟若翎好笑的反问她。
“不想看到你难过嘛。”吴之仪从后环住了她的腰,在她耳畔吹着气逗她。
“喂,说真的,若你们散了,考虑一下我吧,我可是很细心又体贴的,你了解我的,嗯?”
“你少开玩笑了,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你是……”孟若翎才一转头,便在毫无戒备下,迅速被啵了一个香吻,她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你……怎么可以吻我啊?我又不是……”她转身没好气的瞪着她。
“你介意啊?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你不会怎么样的。”吴之仪佯装脆弱的心正在受伤。
“之仪,我不是介意,只是不习惯,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你不要难过好不好?”孟若翎忙拉起她的手示好。
吴之仪张着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凝睇着她,只一会,她就忍不住的噗啡一声笑了出来,破了她演戏的把戏。
“讨厌,你诓我啊!”孟若翎伸手就想打她一拳。
可吴之仪的动作比她还快,像条泥鳅似的马上就滑走了,“呵呵呵……开个玩笑嘛,别生气。我们赶快唱歌、吹蜡烛了,否则你的生日就要过了。”她顺手关掉了大灯。
立即,满室一片漆暗,只有两簇小火焰熊熊燃烧着。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吴之仪高亢兴奋的嗓音,在九楼漫延开来,似乎要让全社区的人都可听到似的……
在对栋的十楼,有人缓缓地将望远镜放了下来。
她真的是个同性恋!
孙颂卓到今天终于可以证实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他的心莫名地沉痛了。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的生命里,似乎失落了什么……
好大的架子啊!
拖了一个星期,孙颂卓终于等到和世皇行销部经理会晤的日子。
今天,他独自来到世皇的总公司,一进门便被引进会议室里,泡茶小妹送来了一杯茶,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等待的时间似乎冗长了点,到了茶都见底了,还不见他要见的人出现,于是,他不耐的站了起来,欲往门外走去,想找个人问清楚。岂料,正转动门把拉开门的时候,门外同一时间也有人正要开门而入……
门一打开的第一瞬间,贴近他眼前鲜明、亮丽的容颜,直教他吓得差点心跳停止,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是她!那个在九楼独居的女子!
做事心虚、不光明的人就是现在他这副德性,他脸上冷汗直冒哪!
而孟若翎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也是瞳孔放大,脸上闪过一抹惊愕,但她恢复得很快,快到孙颂卓并没有察觉。
“你……是台星公司的人?”
“是……是的,那么,你就是孟经理了?”
孟若翎点点头。“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和我联络的方小姐。”
“我们很重视和贵公司的合作,因此,我不得不亲自来一趟,和孟经理再协商一下细节。”
“你是……”
孙颂卓连忙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在下孙颂卓,台星公司总经理。”
总经理?她狐疑的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职称,果然不假!可是……此事真的严重到要出动大人物的地步吗?据她所知,五年前双方第一次合作的时候,也动用不到对方这般位高权重的人出马,这次怎么了?当真自己大刀阔斧的动作过了头,才引来如此破天荒的效应?
念头一闪即逝,她没忘了应有的应对,主动的伸手和对方一握。“你好,在下孟若翎,很抱歉,我没有随身携带名片的习惯,只好先跟你欠着了。”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给吧。”
“请坐!”
关上了门,两人在会议桌前坐下,准备开始谈公事。
孟若翎才一坐下,便瞥见了他面前已见底的杯子,礼貌的问道:“要不要我叫小妹再送一杯茶进来?”
“不了,我已经喝够了。”他笑笑的回道。
言下之意是他等得够久了,孟若翎了然于心的也对他笑了笑,道歉、赔礼之类的话,她是不愿再多费唇舌,速战速决才是她处事的法则,于是,她直接导入正题——
“孙总经理这次来是为了价钱的问题?”
“是的,跌幅近四成我们很难接受……”
“我们不勉强啊,贵公司如果不打算接,我们可以另找合作的对象,我相信我们开出的这个价钱,多的是想和我们合作的公司。”她毫不留情面的一开口即把话说开了,如此冷绝的态度,是孙颂卓始料未及的,尤其在见到她是何人之后……
他无法将先前对她种种的臆测联想起来。
她不该是这样的!他心里所想的她不是这样的……
“可是,你们一向和我们合作得很好不是吗?这种关系、这种默契,是别人比不上的。”他急急地说道。
“我倒不这么认为,市场问卷不就那么一回事吗?找谁合作不都一样,何来分别。”
“都一样?!难道我们合作了五年,没有一丝的情分?”
“我可没这么说,贵公司还是我们第一的选择啊,是你们说很难接受的。”她连忙否认,将问题丢给对方。
“四成的跌幅你要我们如何接受?孟经理,你不认为这是强人所难吗?”
“何以见得?”她耸耸肩,一副无法认同的样子。
“我们根本毫无利润可言啊,这年头,有人会做亏本生意的吗?”
“喔不,孙总经理,你言重了。”她伸出食指摇了摇。“我在大学也修过市场研究这门课程的,我知道如何计算你们的成本,从影印费、纸张费、访员费、电话费,到最后的统计、交叉分析、研究报告,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你们还是有赚头的,而且不算少,我没说错吧,孙总经理?”
“我们访员费一向给得很高的,再说,你还忘了算水电、文具、影印机碳粉、列表机墨水及访员解渴的开水、茶包、咖啡等等的杂支费用。”他正经八百的叙道,但显然他是有点被激怒了。
“哦?”她饶富兴味的看着他,点点头。“对了,你说得有理,这些开销是该通通算进来的,再怎么微不足道的小钱也是钱嘛,那这样好了,费用我再调高一成,不知你意下如何啊,孙总经理?”她开始觉得他挺有趣的,精明干练的外表下,还有一颗灵敏的头脑,她原以为他是呆板的居家型男人,可以任人宰割……
“不,起码两成,我说过我们访员费一向给得高。”
“我已经算进来了啊,你不会以为这些有的没有的开销就值一成吧?这也太夸张了。”她嗤之以鼻。
“我还是坚决再调高两成,孟经理,我们多年合作的情分难道不值一成吗?”
看着他凝重的态度,孟若翎灵光一现起了玩心,调高两成并不为难,她只想为她孤独刻板的生活来点变化……
“你一再强调情分……”她突然眼带柔情的倾身近距离瞅着他,看得他不知所措、神情慌乱。“可是,我个人比较看重缘分。”
“缘分?”他一时想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没错!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游戏?”他是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了。
“对,缘分游戏,看我们之间有没有缘分?时间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内,我们只要在除了我公司以外的地方不期而遇的话,就算我们有缘分,那么……”
“你就愿意调高两成?”他径自接下她要讲的话。
她坐正身子,点点头。
有趣!不期而遇?那太简单了!这个女人居然提了一个完全是有利于他的游戏,这对是比邻而居的他们,简直易如反掌,手到擒来!孙颂卓不禁得意的暗自在心中狂笑。
孟若翎知道他在笑,她了解他,就如同他了解她一样,只是一个在暗,一个在明……
“如何?”她“故意”明知故问。
“好,我就跟你玩这个缘分游戏,到时你可要说话算话喔。”他可是信心满满,胜券在握。
“没问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么……”她看了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期限就在下个星期一的这个时间之前,你可要记牢了。”
“需要算得这么清楚吗?”他闻言皱眉。
“当然,游戏规则越清楚越好。”
“好吧,那我们下回见了。”他拿起公事包起身。
她也站了起来。“希望是在一个星期内,慢走,不送了。”她率先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恭送他离去。
孙颂卓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偏着头注视她好半晌,接着,他开口说了一句自己也吓了一跳的话:“反正也快到中午用餐的时间了,我们何不一起吃顿饭?”
在他心底,孟若翎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觉得她是他熟识已久的朋友了……
“好啊,有何不可?”她大方的回道,因她何尝不是……“不过,这不算在我们游戏之内,一切从待会我们吃完饭分手后开始算起。”
“当然,在你们这附近吃饭,也算是你所说的公司以内,不论何时,都不算数的。”他很大方的道明他不“投机取巧”的。
她赞赏的点点头。“你还真是个君子,那我们走吧,这顿饭我请。”
就这样,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展开了初次的午餐约会……
第二天,孙颂卓按耐不动,太快也就显得太假了。
第三天,再静观其变,方能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第四天,他决定开始行动了——
据他的观察,孟若翎上下班的时间都比他来得晚。
于是,今天他特意的将出门上班的时间押后,守在窗边注意她的动静。幸好,此时吕映慈尚在熟睡中,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等到他看着她开门上班去了,他才急急忙忙地抓着公事包往外冲,打算和她在地下停车场来个不期而遇……
他知道她有开车,很久以前曾看到过一次,他刚步出电梯时,她正好将车驶出。
但是……她怎么不见了?!
孙颂卓来到了地下室,望着偌大的停车场,他小心翼翼的四处搜寻一遍,还尽量装着是无意识的眼光扫射,可是,没有就是没有,他十分确定整个停车场只有他一个人。
她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她速度快到已在他来到之前将车开出去了?不可能啊,他自认没耽搁到时间。
还是……她还没下来?他望着A栋的电梯暗忖,这是唯一的可能了,也许她落了什么东西又折回去拿了吧。
再等一下好了,他坐进车内先发动好车子,打算来个守株待兔,但是……直到他上班都己迟到了半个小时,还等不到他要等的人,他才彻底放弃了。
下班回家的时候,他照例呆坐在车内等候一向比他晚进家门的她,可是,他从六点多等到八点多,还是依旧等不到人。为了怕不饿死也会被闷死,他只好上楼返家了。
回到楼上一看,她的居所一片黑漆,原来,她今天佳人有约,“不凑巧”的晚归了,看来自己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呢。
明天,绝对不会这么背了,他如此自忖道。
可是,他错了。
第五天,他如法炮制,结果居然也是一样!
早上,她还是“神奇”的不见了;晚上,他比昨天多等了一个钟头,直到九点多才宣告投降的离开,而该死的却是——她居然在家!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她“反常”的比他早下班了,还是她根本没开车?这个念头一起,孙颂卓才惊觉他太执着于自己原先的假设了,也许她已经不开车了呢?
或者她的车这几天“正好”送修,她改搭计程车上下班了?不然,又有什么可以解释停车场不见其人的情形呢?
可恶!白白浪费了两天的时间,而今天又已经是星期五了,明、后天是假日,她的出入时间更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他该怎么办呢?而映慈这两天大多时间没课,他也没有余力玩什么把戏了。
第一次,他希望女友的课越多越好,他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浪费了一个星期,而却毫无进展。
明明就知道她住在哪里,却是咫尺天涯,只能束手无策……
这种感觉真的令人很生气、很沮丧……
而今天早上最后的一次机会,他也再度铩羽而归了。
一大早,他便坐在一楼中庭守着,假装看报、吃早点,眼光却是一瞬也不瞬、不着痕迹的盯着往大门离去的人,他发誓,别说是人了,连一只狗也没有漏掉。
但直到了近十点,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又面临相同的命运了。不认命的他,大胆的直趋她的香闺,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出门了,如果她还在家里,他也就认了,而他也可以谎称是按错门铃,这样一来,也算是不期而遇了,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唯一策略。
可是,他的怀疑最终还是对的。
她已经出门了。这怎么可能呢?原本他已经害怕她又会“反常”的比他早上班,所以清晨六点多他便来到中庭守候,为什么会始终都捉摸不到她的形踪呢?他真的感到很疑惑、很挫败,尤其是一开始就认为是易如反掌的事。
现在,他只能无力的望着墙上的时钟,任它一分一秒的走,逼进十一点四十五分。
从十点半进到办公室内,他就一直这么发呆着,无心做任何事,心情低落到无底的深洞里。
说真的,这一成价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可以让他为此被折磨了一个星期?他扪心自问。
不,“钱”不重要,他在乎的是“人”,那个带着神秘色彩的孟若翎孟经理,他在反复思索下意识到这一点。
他真的是很想、很想看到他们“真的”不期而遇的时候,她脸上会出现的表情,是惊讶?是不可思议?还是猛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想到她那冷静、沉着的形象下,会有另外生动、丰富的面貌,他就跃跃欲试要会她一会。